爱华网试论滑稽越剧的基本特征和发展方向
伊 亮
越剧已经进入了新百年，作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如何在继承优秀传统的基础上不断创新，从而推动越剧艺术科学发展，已经成为杭州越剧人努力思索、探索、求索的重大课题和多方实践。近几年来，杭州越剧舞台上出现了不少新越剧，无论是题材选择、人物塑造、情节设置，还是结构安排、语言运用、风格追求，无论是内容的新鲜还是形式的新颖，都显示了创作者们求新求变的自觉和努力。《第一次亲密接触》的“青春风格”，《一缕麻》、《新狮吼记》的“老树开新花”，《简爱》的“越剧歌剧化”，《女人街》的“音乐剧变异”，滑稽越剧的“别开生面”，都给了越剧工作者和爱好者们一个又一个惊喜和启迪。“将越剧进行到底”需要这种探索和创造，需要对这种探索、创造的理论关注和正确引导。本文主要想谈谈滑稽越剧的成因、基本特征和发展方向，很不成熟，纯属一家之言，只是有感而发，没有多少理论，惟求抛砖引玉，为当今越剧创新而造势，为滑稽越剧的健康发展尽一份心力。
一、滑稽越剧的成因
1985年前后，滑稽戏演员黄宪高与业余戏曲编剧谭均华合作了上海说唱《马屁精上天》及《勿是生意经》两个作品，先后由上海、浙江音像出版社制成盒带出版发行，在浙沪两地卖得很火，很受听众欢迎。而后，两个作品改成独脚戏形式在中国《曲艺》杂志发表。1991年6月，在余杭越剧团团长施敬德的大力支持下，两个作品修改成轻喜剧小戏，《勿是生意经》更名为《九斤女新传》，由老戏剧家吴兆千导演，何雅唱腔设计并作曲，组台参加了杭州市新剧目汇演，荣获了“艺术探索奖”。几位创作者当年之所以敢于推出这两个由滑稽独脚戏和越剧“嫁接”而成的另类作品，主要原因是考虑到滑稽和越剧均为群众喜闻乐见，他们联姻的新生代应该也具有这种基因，他们迫切想看到这种变革所带来的效果。新戏亮相后，观众对这种越剧的新表现样式欣然接受，据说此戏在余杭彩排时，场内便挤满观众，掌声笑声不断，有的甚至追着剧团看二遍三遍。参加调演时，剧场效果也是十分热烈。钱报、杭报纷纷撰文充分肯定了余杭越剧团的创新探索精神，这给了创作者很大的鼓励和信心。此后，余杭越剧团带着这两个探索剧巡演上海、江苏等地各县、区共30多场，广受欢迎，群众赞扬“这种越剧真滑稽，真好看”，观众反映“这种滑稽的新越剧，不错”，把这两个轻喜剧叫做滑稽越剧的人越来越多，点名要剧团演滑稽越剧的订单也接踵而来，于是，滑稽越剧就这样在群众的口碑声中诞生了。虽然由于种种原因，余杭越剧团在以后的十多年间，一直没有恢复演出或创作新的滑稽越剧作品，但黄宪高等人创作的“滑稽越剧哈哈笑”系列音像作品却方兴未艾，20多个新作品畅销长三角地区，进入千家万户，影响日渐扩大。此期间，淳安睦剧曾移植了《马屁精上天》，在农村热演，一些业余戏迷参照碟片也排演了一批滑稽越剧节目，登上群众文艺舞台，赢得了不少知音。
滑稽越剧在专业文艺舞台上再一次唱响，是源于2007年夏天杭州越剧院在社区广场的那场演出。那场演出，有小生花旦珠联璧合的优秀传统折子戏，名角登台，精采纷呈，然而，缺少笑声，缺少热烈的观众反响。突然，一出试演的滑稽越剧小品《戒赌》却引来了一阵阵笑声和掌声，这个8分钟的小演唱是借了越剧《送凤冠》折子的“旧瓶”装了戒赌的“新酒”，并采用了滑稽表演手法的包装走上舞台的。演出效果之热烈出乎侯军院长的意料，惊喜之后，她立马邀请了国家一级演员、江南笑星黄宪高、编剧谭均华、老戏曲导演吴兆千和唱腔设计何雅等当年滑稽越剧的原班创作人马，一气恢复并新创了9个滑稽越剧小戏小品，不仅在社区演出中反响热烈，而且于2008年元月在红星剧院举行了6场贺岁演出，同样热闹非凡。老戏迷说：“好看好玩好笑”；年轻人讲：“好笑好玩好看”。这年的春节，省、市电视台相继录播了杭越的6个滑稽越剧节目，接着又应邀赴上海逸夫剧场公演，回来后又多次登上杭州大剧院的舞台。杭州戏剧家协会、杭州越剧院和杭州越剧艺术研究会还联合举办了“滑稽越剧研讨会”。滑稽越剧这一新颖的越剧表演样式在诞生17年后又一次风生水起，引起省、市戏剧界的关注和讨论。
二、滑稽越剧的基本特征
滑稽越剧是一种正在探索中的新生事物，不可避免地会有很多不成熟之处出现，目前越剧界对其褒眨不一、毁誉参半当属再正常不过的现象。但是，18年的探索实践，9个搬上舞台的作品的观众反响，也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解读、归纳、评判的基础和素材。我以为滑稽越剧是一种以越剧为根基，吸收滑稽戏中“恢谐搞笑”艺术元素而形成的新型越剧表演样式，它具有以下三个鲜明的基本特征：
第一，滑稽越剧是一个“苹果梨”。就象苹果梨是苹果和梨杂交而成，既有苹果的口感更有蜜梨的味道一样，滑稽越剧由滑稽戏和越剧嫁接而成，是一门既具有越剧柔美抒情风格，又有滑稽戏恢谐搞笑特点的两栖艺术。从9个作品尤其是《马屁精上天》、《九斤姑娘开店》等两个原创小戏中，我们既可以看到优美的越剧表演身段，听到丰富的越剧流派唱腔，还可以领略到从一个个“包袱”、“噱头”中所传递的笑的艺术魅力。这种大胆的结合、独特的呈现让越剧观众和滑稽戏观众都感到耳目一新，这种亦庄亦谐、互为短长；巧合误会、变形夸张；唱做念打、有机穿插，使两种戏剧艺术各显其长，又相得益彰，给了观众一种新鲜的审美感受。
第二，滑稽越剧是一枚“开心果”。从戏剧形式的层面上讲，形式的转变更容易抓住观众的眼球，滑稽越剧鲜明的滑稽性创造了一个又一个“让人开心”的喜剧效果，使其更具有吸引力。滑稽作为喜剧美学中的一个重要元素，常以可笑的动作或语言引人发噱，从而给人们带来情感上的舒心和欢快。这也是滑稽越剧一出现便受到观众欢迎的主要原因之一。当今社会人们心态浮躁，生活节奏紧张，工作压力沉重，人际关系淡漠，非常需要用笑声来放松、缓解心情，需要用笑声来营造和谐氛围，正象滑稽越剧主题歌所唱的那样：“你也喜欢笑，我也喜欢笑，滑稽越剧哈哈笑为你送欢笑。笑一笑，解疲劳，心情特别好；笑一笑，驱烦恼，阳光心头照；笑一笑，十年少，开心不会老；笑一笑，心开窍，和谐无限好。你笑我笑大家笑，生活真美妙”。9个作品都具有多少不等的滑稽噱头和搞笑元素，都制造了一定的笑声，都显示了滑稽越剧是一枚“开心果”的基本特征。
第三，滑稽越剧是一朵“刺玫瑰”。《马屁精上天》、《九斤姑娘开店》是滑稽越剧中两个较有代表性的原创作品，前者讲的是马屁精为了上“天堂”享受生活，把古代和现代人惯用的溜须拍马术都用上了，连哄带骗地混过了关公、包公、济公三道上天的“关卡”，最后被孙悟空（另一版本为观音大师）火眼金睛识破，一棍打入十八层地狱；后者说的是石二佬为了赚钱，把小商店的生意经做成了坑蒙拐骗的“害人精”，先后使娄阿鼠、鲁智深、孟姜女上当受骗。媳妇九斤巧施计策使公公“死而复生”、悔过自新，从此文明服务，诚信经商。两剧均采用荒诞的手法（让风马牛不相干的人物同台出现，让古代人说现代语言，用时尚用品等），以调侃和戏谑基调鞭挞了假恶丑，嘲讽了那些吹牛拍马、糖弹“公关”、惟利是图、利欲熏心的不良社会风气，显示了其“刺玫瑰”针眨时弊的特征和作用。另几出小戏如《前见姑》、《后见姑》等同样讽刺了势利小人，揭示了世态炎凉和人情冷暖，也具有鲜明的“刺玫瑰”个性。
三、滑稽越剧的发展方向
目前来看，滑稽越剧还是不成熟的，甚至是粗糙的简陋的，现在搬上舞台的9个作品，有的还称不上戏，只是个小演唱；有的滑稽搞笑成分过重，冲淡了越剧的本色；有的借越剧经典折子戏的影响力进行戏说，在一定程度上损害了经典的形象；越剧和滑稽的结合还不够顺畅；演员对滑稽分寸的把握与对喜剧的理解还有待提高，节目中“不伦不类”、“大杂绘”现象仍有存在。总之，滑稽越剧还在成长之中，还有很多值得商榷和完善的地方，还需要创作者们继续探索和尝试。
滑稽越剧要进一步发展，我以为在创作过程中必须“坚定越剧、坚持笑声、坚拒低俗”，这也是滑稽越剧健康发展必须坚守的三个阵地。
一、坚定越剧
滑稽越剧是越剧表演样式的一种“移步换形”，而不是让滑稽来代替越剧，让唱歌、唱沪剧、黄梅戏、唱曲艺来挤兑越剧、喧宾夺主，更不是一个“春不象春，秋不像秋”的大拼盘。坚定越剧在滑稽越剧中的基础地位不动摇是其健康发展的必要条件，失去浓厚越剧韵味和越剧抒情特色的滑稽越剧不成其为越剧，充其量只是个滑稽作品。越剧改革千改万改不能改掉越剧的优秀传统特性（尤其是唱腔和音乐），越剧创新千新万新不能新得只看见越剧淡淡的背影，改革创新的目的是为了争取更多的越剧观众，更好地弘扬传承越剧，推动越剧的长足发展，而不是其他。
越剧是全国第二大剧种，又是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它高度的技艺性决定着它的遗产大多数只能靠口传身授这种形式才能传承下去。这种薪火传承的承袭过程本身是不可中断的，更不能随意割断历史，抛弃传统，否则，弥足珍贵的越剧遗产就会面临失传的危险。因此，在变革和创新越剧艺术的现代进程中，妥善地继承、保持传统越剧的基本艺术特征，十分重要，切不可掉以轻心。
青春越剧《第一次亲密接触》是一出贴近青年、贴近时代、非常青春时尚的改革越剧，在“青春化”的变革过程中，该剧始终没有偏离越剧。编剧吕建华和主演赵志刚有这样一个共识：青春越剧既要吸引青年人进剧场了解越剧，进而喜爱越剧，也决不抛弃老越剧观众。这个认识得到了越剧前辈袁雪芬的高度赞赏。由于定位的准确，该剧在杭州、上海、北京等地演出后，普遍受到专家及广大观众的青睐，中央电视台戏曲频道连续数年10多次播放了《第》剧。可以说，《第》剧为我们今天创新越剧、坚定越剧，提供了很好的借鉴。
二、坚持笑声
滑稽越剧是越剧喜剧的一个新类型，制造笑声是它类同于《九斤姑娘》、《新狮吼记》等越剧喜剧的共性，不同点是它制造笑声更多的是用滑稽艺术“恢谐搞笑”的手法来实现，即它的滑稽性。
坚持笑声，坚持“滑稽性”是滑稽越剧健康发展的重要条件，没有笑声，没有滑稽因子，就不成其为滑稽越剧。因而，从题材选择、人物性格界定、人物关系确定、情节设置、戏剧结构、语言特色上都应该充分考虑其喜剧的能力，提供滑稽艺术充分发挥的时间和空间，确保其制造笑声的必需资源。
“好看好玩好笑”是滑稽越剧应该努力追求的剧场效果，尤其是“好笑”更是吸引观众的主要动力，必须下真功夫去播种笑声、挖掘笑声，创造“特别会笑”的精品力作，为滑稽越剧的确立打下坚实的基础。当然，这种笑声必须防止低俗、庸俗的污染，必须是一种陶冶情操与观众心灵共鸣的身心愉悦。
第三，坚拒低俗
戏剧是人类精神活动的舞台呈现，具有净化、塑造观众心灵的作用。戏剧一方面要适应观众的观赏需求，另一方面又要引导、提高观众的观赏品位。滑稽越剧同样如此。它是通俗艺术、大众化艺术，但通俗决不是低俗、庸俗，决不是“媚俗”，滑稽也不是廉价笑声的代名词。滑稽越剧必须也应该向雅俗共赏、恢谐幽默的方向与时俱进，应该象别林斯基所说的那样：“戏剧能给我们以强烈的感受，使我们那由于枯躁乏味的生活而凋零霉变的心灵为之神清气爽，因为戏剧能以无与伦比的大悲苦与大欢乐，使我们那久已板结的热血沸腾起来，从而在我们面前打开一个焕然一新的、无限美妙的欲望与生命的世界”。低俗、庸俗可以让观众嬉笑于一时，但决不能“使久已板结的热血沸腾起来”，笑过之后没有多少回味，留下的只是皱眉与恶心。滑稽戏脱胎于独角戏，独角戏又源于小热昏（卖梨膏糖时的即兴表演），在传承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带有取悦观众的本能，低俗媚俗现象时有出现，滑稽越剧的几个现有作品中也存在一些搞笑失当，偏于低俗的问题，应该引起警惕和重视，这恐怕也是滑稽越剧在一部分越剧人心目中不屑一顾的症结所在。
很多事情说说容易做做艰难，“雅俗共赏，恢谐幽默”虽只八个字，但要实现恐怕八年、十八年甚至八十年都要不懈努力、不断攀登。泰山很高，可以从脚下走起；确立滑稽越剧在越剧界的地位不易，就从一个戏一个戏做起吧，希望文艺评论家和滑稽越剧探索者携起手来，对原有基础较好的剧目进行一次又一次的研讨、提纯与打磨，坚定越剧，坚持笑声，坚拒低俗，努力用心探索，精心打造精品。“滑稽越剧到底怎么样？”让精品说话是最好的回答。“拣出煤里的石头，火会烧得更旺”，我们对滑稽越剧的明天充满信心和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