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宾馆的房间中,怎么可能会有沙石的地面?
此刻,我也不免心生恐慌,忙凭着记忆走到床头柜处,想去打开墙上的夜灯,谁知道,我双手往前乱摸一通,竟摸不到任何东西,就连墙壁也不见了!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转身摸回床上,可谁知等我再转过身来,身后哪里还有床?突然间,我所在的地方好像变成了一处荒郊野外,脚下全是起伏的沙石,周围却再没任何东西。
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的只觉得冷汗冒了一身,想喊人,可张了半天嘴也发不出声音。想闯出这个地方,可横冲直撞了半天也没碰到什么东西,没有家具,没有墙壁,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一块支撑着我的沙石地面。
此刻这种情况,无疑已经让我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中,我甚至在想,没准一会儿连地面都消失了,而我则会在那时掉入一个失去了时间和空间的无底深渊。
就在我即将陷入绝望的时候,突然就听到有人在说话,刚开始这声音细细碎碎的,听得很不清晰,可没过一会儿,这对话声就逐渐变大。我像是抓住了希望,赶忙侧耳去听。这时听得仔细,就觉耳中传来了两个男人的对话。
一个男人说道:“玄阴子,我大限将到,想在最后几年下野云游一番,知更这孩子,就交给你了。”
另一个男人说:“你放心,我定会尽我所能照看好她,只是……这孩子魔性渐长,一心只想炼制长生药,她已经全部继承了你的本事,术法太过高深,我怕到时候……”
“长生药?呵呵……我为圣上苦苦炼制多年,早也因此中了魔障,若不是我算到自己时日无多,定还会一直执迷下去。我现在明白了,人的生老病死乃自然大道,世间又岂有长生不老的仙丹?她爱炼就让她炼去罢,总有一天,她也会悟到我所悟的,总有一天,她也会开始向往皇宫外面的世界……好了,我走了,老友你保重!”
“等等!你就这样撒手走了,那孩子我怕管不了她,这样吧,你把你那‘天雷玄火决’传给我,到时候这孩子闹出什么事,我也好有本事镇她。”
“呵呵,老模样,说白了你不就是想学我这手本事么?好罢,这本书就是‘天雷玄火决’,接着!”
“推搪了我这么多年,现在你就这样给我了?”
“呵呵!交给你我放心得很,当今天下除了知更和我,再没人看得懂这本书,哈哈,你没这慧根……”
“你……”
声音到这里就停了,我听了这些话,忽然想起我好像知道这两个人的身份,但此刻大脑中一片混沌,竟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正苦苦思索着刚才说话的两人究竟是谁,忽然,又有两个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这次却不再是两个男人的对话,而是一男一女。
只听那个女子问道:“师父走了?”
男子答道:“是。”
“……”
“别追了,他要想走你追不上他。”
“……”
“还打算炼制长生药吗?”
“炼!”
“这是什么?你用什么来炼药?”
“毒。”
“你疯了?这么说来……宫里最近正好有个突然患上四种奇毒的宫女……你!你抓宫女来试药?你……”
“你看着就是,莫要管我。”
“……,你道行和那老家伙不相上下,我当然管不了你,只是你要知道,皇上恐怕活不过一年了,你现在炼也来不及了。而且……我答应过他要照顾好你……”
“谁说我要炼给皇帝?”
“嗯?”
“总之你别管,炼好了我送你一颗也无妨。不过,你要帮我找到师父。”
“这可为难了。”
“不许为难!”
“我……”
声音到这又停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听着这些声音,似乎可以猜得到说话人的身份,可此刻的大脑偏偏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想努力大声叫喊,好让其他人听到,可是无论我怎样努力,依然是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于是我又想通过跺脚闹出动静来,却发现此时竟连身体都动不了了。
生平,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过这种情况,心中正焦躁不安,却就在这个时候,地面忽然开始摇晃,周围还有轰隆隆的巨响。我还没反应过来,顿时就觉得脚下一空,仿佛是怕什么来什么,唯一存在的地面居然真的消失了,我整个人直直地往下落!
这一落我就醒了,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窗外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滴滴答答的钟声不急不缓地持续着,时针正指着六点。
我睡眼惺忪地坐起,拍了拍脸颊,忽然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事情竟是南柯一梦!我此刻刚刚清醒,脑袋还是不太好用,又愣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人皮灯笼的事情。扎巴措让我把血滴在灯笼上,然后枕着灯笼睡,他说这样就可以确定我是不是九州冥族,如果是的话,也就能知道这盏人皮灯笼究竟是属于那个墓主人的。
而在我梦中那两个说话的男子,不正是玄阴子和东方朔?如此说来,这人皮灯笼还真是汉代那个玄阴子的!
从那段对话中很明显能得知,东方朔替汉武帝寻求长生药,后来炼药未遂,离开了皇宫,他托玄阴子替他照看知更女。看他话里的意思,知更女继续炼制长生药并非是他指派的,实际上他已经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长生不老药了。
看来扎巴措没有骗我,在西汉的确有一个玄阴子,此人是东方朔的好友,而且看样子,他与知更女的关系也不错。而从第二段对话中可以得知,知更女炼制长生药的动机果真与刘全胜当日在“三世血尸墓”中分析的一样,她炼药并非是为了汉武帝。
也不知道她如此执迷于炼制长生药,究竟是为了什么。总之可以肯定,知更女当时已经走火入魔了。
我想着想着,忽然又意识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我竟然真的是冥族后裔!而扎巴措说玄阴子也是九州冥族,也便是说……他是我的祖先!
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我再一次愣住了,直到隔壁的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传过来,我才回了神。看样子,隔壁睡着的那两个盗墓贼要出门了,也不知道他们这么早跑出去做什么。心想我还没见过他们,一会必是难以跟踪,忙也跑去开门,走出房间。
房门一开,我就看见隔壁的房门外站着两个人,他们还穿着睡衣便鞋,好像是打算下楼去叫早点,而并非准备在这个时候出门。
这两个男子一大一小,岁数大的那名长了一脸胡渣子,小的那名则和我差不多年纪。他们两人看见我突然出来,明显一愣,而我当然不能被他们看出什么,就也故作突然看到人的窘态,然后对他们礼貌地笑了笑,就转身去敲张继的房门。
二人见我如此,这才放下心来,相继走下了楼梯。
张继还在熟睡,我瞧了半天门,就只听他在里边呢喃了一句:“敲什么敲?我不要特殊服务,麻溜的赶紧滚,别烦老子睡觉……”
我闻言苦笑,就转身走回了房间,洗漱好后开始化妆——脸上贴了一抹小胡子,头发全部倒梳,肤色涂成偏黑,脸上戴了墨镜。
化完我照了照镜子,虽然变得丑了些,可总算来了个大变样,只要一会儿不被那两个男人认出来就好。
穿好衣服之后,我又去敲张继的房门,张继估计差不多起床了,只听里边传来了他穿鞋的声音,随后又是他的粗嗓门:“他奶奶的,哪个霉鬼打扰本大爷睡觉?”
他说着话,就走过来把房门打开,一看到我的样子,顿时就一愣,随后说道:“我说,老逸你搞什么鬼呢?一大清早就装神棍来敲门。”
张继以前见过我的这副打扮,所以他可以马上认出我。他觉得这打扮很像我家外边那条街上的一个瞎子神棍,所以每当我化这妆,他就会说我是“逸神棍”
我摸摸脸,发现胡子没掉,就简短地对他说:“今天要跟条鱼,快去洗漱,穿好衣服!”
张继摇头叹气:“知道,知道,你每次变神棍不都是要玩跟踪吗?”
说完张继就转身进了洗手间,我趁他洗漱,又出去敲紫云的门,听到里面一声“来了”,就知道这丫头也醒了。此刻我有心来个恶作剧逗逗她,就站在门口等着她开门。很快,紫云就把门拧开,我故意装作一副很邪恶的表情,压低声音道:“早上好!”
紫云果然被我吓了一跳,“啊”地一声尖叫就把门摔上,我忍俊不禁,忍不住偷笑起来,随后又敲了敲门,对紫云喊道:“丫头,是我。”
她这时认出了我的声音,惊讶道:“欧阳大哥?你也在外面?那个神棍是谁?”
我闻言摸了摸假胡子和墨镜,暗道难道这装扮真的很像神棍?当下忍着笑对紫云说道:“那个……紫云啊,我就是那个神棍。”
紫云奇道:“啊?欧阳大哥是你……”
我笑道:“呵呵,我化妆的,你快开门吧。”
紫云这才把门打开,我还没反应过来,她突然就将小脸凑了上来,仔细端详我的脸。我盯着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经,禁不住脸就红了。还没等我细细欣赏她那双美丽的大眼,她的脸就又退了回去,接着扑哧一笑:“欧阳大哥,怎么今天换了这副装扮?看起来好贼的。”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今天要跟踪两条鱼,总之,你快点洗漱,我在张继房里等你。”
随后我就回到张继房中,此时他正刮着胡子,只见他边吹着口哨边用刮胡刀在脸上划,见我进来就问道:“逸神棍,今天这副打扮,追哪条鱼呢?”
我将昨晚遇到那两个男人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又说道:“看来天池里真有古墓。”
张继听了也觉得意外,嚷嚷道:“看吧,我就说这天池里一定有个‘水斗’,我说,咱什么时候也去里边捞捞?”
我摆摆手说:“行了,行了,你就忘了那里吧,这天底下那么多好斗,干嘛非得跑天池里去摸金?”
张继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呀,这水中的冥器,行里俗称‘青头’,有些喜好收藏冥器的富豪,经常会专门出高价来淘这些生着绿沁的水货,所以‘青头’可是好东西!”
我笑着说:“好东西也得有能力拿,我看啊,这水里的古墓,也只有翻江倒海的镇海猴子才对付得了。我欧阳逸不行,你张继嘛,虽然比我水性好,但进了‘水斗’八成也得歇菜。”
张继拿起毛巾就朝我扔过来:“去你个臭神棍,我要是去我也不带上你,到时候……哼哼,捞出来的宝贝我一件一件地在你面前数,慢慢数,馋死你!”
我笑着将毛巾接下,转而正色道:“好了,动作快点,不然大鱼得跑了。”
张继一边洗脸一边不耐烦地说:“知道知道!”
等他洗完脸,紫云也好了,于是我们草草地收拾了一下,就走出了宾馆,在宾馆对面的一家小吃店吃早餐,同时等着大鱼出现。我寻思着这俩人如果真要去天池倒斗,多半会在今天行动,因为镇海猴子和我们欧阳家族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出门倒斗要看南方星象,我昨晚看了南星,发现今天是个倒斗的良辰吉日,如果他们今天不出来,那就得等上半个月了。
我吃了几块煎饼,就见那两个盗墓贼果然从宾馆里出来了,我偷偷告诉张继和紫云,要跟踪的就是这两个人,随后就让二人继续假装闲聊,同时注意他们的动向。
这两个人一出宾馆,就上了一辆车,应该是事先租好的。好在我今早也联系人租了一辆车,等他们走远了一点,我们三人便驱车跟了上去。
我们就这样远远地跟着他们,来到了一家偏僻的餐馆。
于是我们就偷偷跟着他们走进这家店,然后坐进了他们隔壁的包厢。
这里的包厢并不是用墙壁隔着,而是挡板,兴许是他们为了避免遇到麻烦,特地选择了这简陋偏僻的地方,总之,此番却是便宜了我们偷听。菜刚上来,我就随手给了服务生一张小费,叮嘱他别再进来。之后,我便招呼其余二人走到挡板边,将耳朵轻轻贴上去,仔细听隔壁的动静,很快,隔壁就传来了说话声。
从声音里,我发现隔壁多了一个人,应该是他们的同伙,是事先来到这家餐馆与他们会合的。首先我听到了那两人的其中一人说话,从声线上来看,应该是较为年长的那名腮帮子男人,只听他低声说道:“老孟,小涛昨晚切了那瓜,不过他忘记把那瓜的神针摘下来了……”
随后就听到杀人的那名男子说道:“我这不是第一次切瓜吗?当时有点心慌,就给忘了。”
看来这个杀人者就是腮帮子男人口中的“小涛”了。
接下来,我便听到第三个人的叹息声,腮帮子男子之前称呼他为“老孟”。
只听老孟说道:“算了,咱们到时候小心点就是。”
小涛又说:“真没想到那瓜居然是内鬼!他妈的!要不是‘鲨鱼’发现得早,咱们都还蒙在鼓里。”
腮帮子男子说:“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想想还挺险,倘若不是提前被我看出来,那到时候大伙都进了古墓,定要遭他暗算。还好提前把他结果了,猴神保佑!”
此时,我总算又知道了腮帮子男人的称谓,他叫“鲨鱼”,听话里的意思,之前被枪杀的那名镇海猴子是他们中的“内鬼”(奸细),后来被这个鲨鱼发现了,小涛就杀了这名奸细。从鲨鱼的话里还可以得知,隔壁的三人应该也是镇海猴子。他刚才说“猴神保佑”,而在倒斗界里,也只有镇海猴子才拜“猴神”。
猴神也就是孙悟空,镇海猴子们坚信,猴神能保佑他们在水里畅行无阻,所以才会时常念叨着“猴神保佑”。
在中国的传统行业中,各行各业都会有自己的信仰,也就是祖师爷。例如屠夫拜张翼德,木匠拜鲁班等等。而倒斗也是如此,但盗墓贼拜的并不一定是他们派别的创始人与其中出类拔萃者,他们图的只是一个彩头,或是一种精神寄托。例如摸金校尉拜魏王曹操,压马乱魁拜关二爷,民国时期的卸岭群盗拜项羽,如此这般。
我们欧阳家族也有信仰,不过我们信的是自己的祖先。总之在倒斗界中信什么的都有,真要说,那花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却说此时又听见那名叫“小涛”的镇海猴子说道:“鲨鱼,你说那‘大地鼠’的笔记上写的事情,会是真的吗?蛇头被劈开,里边真能掉出一块布?”
我听小涛提到大地鼠的笔记,顿时就明白了他们怎么会来天池倒斗了,看来他们也认为,那块金布上说的“瑶池”,就是天山的天池。
鲨鱼听小涛这么问,就说:“这天池就是传说中的瑶池,应该不会有假,只是……那块布上提到了四大禁地,我怕这古墓不简单。”
小涛闻言不禁又问道:“那这天池里的斗该不会是四大禁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