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透过传统哲学辨析“心如止水” 心如止水



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透过传统哲学辨析“心如止水”



那天,我教学生课外去阅读冯友兰的《中国哲学史》,第二天,就有学生来问我“什么是传统意义上的心”以及“如何做到心如止水”?

问题提得很好,虽然对于他们(她们)年仅二十上下的男女同学,正值生命的花蕊将要绽放的年龄,回答这个问题显然有些不适,显得过早、或过于老沉了。然而我的目光仍然从液晶屏幕的背后,仿佛看见了一片澄净的湖水,一轮那么皎洁的月亮,正把它从宇宙深深处挟带来的光影投射到湖面;常人只道看到的是普普通通的月影,但我看到的分明是一颗未染纤尘的心,好像厌倦了宇宙的寂寞,又不愿沦落进这个人类的红尘,恰巧逢着这么一片静谧的湖水,索性纵身一跃,从而洗涤净亘古的尘嚣与烦忧------好有一派瑞士的湖水倒映着雪山明月和森林的静静的、绝不似人间的景象.........

什么是心?这是个世界性的问题,尤其是中国人,长期以来就不断发问、不断审视自身、反问着自己----从而演绎出许多关于心性的哲学思考,又变成典型的中国问题。

心的问题,常常与物结合在一起,亦即精神与物质的关系问题,是哲学的基本问题之一。在西方近代哲学中,关于精神与物质的问题讨论较多。在中国先秦哲学中,对于心物问题已有所讨论。到中国近古时代 (宋元明清时代),许多哲学家更对于心物问题进行了针锋相对的争论。所以,应该承认,心物问题是中国古典哲学的基本问题之一。在先秦哲学中,首先谈到心物关系的是孟子。孟子说:“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则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心术上》更提出“所以知”与“所知”,宣称,“人皆欲知,而莫索其所以知,其所知,彼也;其所以知,此也。不修之此,焉能知彼?”(从王念孙说校改)所谓“所以知”,即能知,亦即今天所谓主体;所谓“所知”即所认识的对象,亦即今天所谓客体。《管子》明确地做出了主客之分。《管子》又提出“心中有心”之说,《心术下》云:“心之中又有心”。《内业》云:“我心治,官乃治;我心安,官乃安。治之者心也,安之者心也。心以藏心,心之中又有心焉。”这所谓心中之心,即谓心是能认识自己的,心不但能认识外物,而且具有自我认识,心具有自觉。《管子》书中关于心的理论可以说是比较详明的。心亦即主体,物亦即客体。但是主体客体的名称是古代所未用的。在古代哲学中,与主体相当的名词是“己”,与客体相当的名词是“物”。《中庸》云:“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己与物即主体与客体,亦称为内外,《中庸》又说:“合外内之道也”。外即客体,内即主体。近几年来,有些论者认为,中国哲学专讲“天人合一”,而忽视“主客”之别,其实并不符合事实。中国哲学确实强调“内外”的统一,但也承认内外的区别。先秦时代,老、庄以“道”为世界本体,《周易大传》以“太极”为世界本体,《管子?心术》以“精气”为世界万物的本原。先秦哲学中关于心物的讨论并不涉及本体论问题。先秦哲学中所谓物指万物而言,荀子:“故万物虽众,有时而欲遍举之,故谓之物。物也者大共名也。”而所谓心则指思维之官,孟子:“心之官则思”。先秦哲学中关于心物关系的讨论不是关于世界本原的讨沦,但是,心是指内在的主体,物是指外在的客体,这还是比较明确的。两汉之际,印度佛教传入中国,到东晋南北朝时代,佛教逐渐兴盛起来。佛教一方面宣传灵魂不灭、三世轮回的思想,另一方面又倡导“唯心唯识”的主观唯心论。一部分中国学者反对这外来的宗教,南朝的范缜著《神灭论》批驳佛教的神不灭论。但到隋唐时代,佛教却更加兴盛。韩愈反佛,亦未从心物问题来批判佛家的主观唯心论。第一个从哲学基本问题上批判佛教主观唯心论的是北宋哲学家张载(亦称张横渠)。张载又论心物关系说:“人体无心,因物为心。若只以闻见为心,但恐小却心。今盈天地之间者皆物也。如只据己之闻见,所接几何,安能尽天下之物?所以欲尽其心也。”(宋本《张子语录》),这断言“人本无心,因物为心”,意谓心乃是物的反映。人的见闻有限,天地之间事物无穷,须尽量了解天下之物,不以见闻为限。但是如何才能尽天下之物呢?张载似乎是认为,“尽其心’’就能“尽天下物”。这就从唯物的观点转向直觉主义了。横渠又说:“理不在人皆在物,人但物中之一物耳。”(同上)这又坚持了唯物的观点。张横渠在本体论上提出了“太虚即气”、“虚空即气”、“凡有皆象也,凡象皆气也”的气本论,开创了中国近古时代唯物论传统,将心物问题与本体论联系起来,其理论贡献是显著的。

程伊川认为性即是理,“性即理也”,而将心与天区别开来,宣称:“释氏本心,吾儒本天”,建立了唯理论的体系。二程承认万物的实在性,但是没有着重讲心物问题。

朱熹继承二程学说,却注意心与物的相互关系。朱子在《大学章句》中说:“盖人心之灵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于理有未穷,故其知有不尽也。是以《大学》始教,必使学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贯通焉,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这以“人心”与“天下之物”、以“众物之表里精粗”与“吾心之全体大用”对举,显然是认为心物关系是相当重要的。但是在朱熹的理论体系中,理(太极)是最根本的,气是次根本的,有理有气而后有心,而物也是理气结合而后生的,物的存在有待于理与气而无待于心。朱子强调了理与气与物的客观存在,这是朱学的特点之—。

王阳明论心与物的关系说:“身之主宰便是心,心之所发便是意,意之本体便是知,意之所在便是物。如意在于事亲,即事亲便是一物;……所以某说无心外之理,无心外之物。”(《传习录》)所谓物只是意之所在,即意识的对象,而不是离开意识而独立存在的。阳明又说:“虚灵不昧,众理具而万事出。心外无理,心外无事”。“心外无物。如吾心发一念孝亲,即孝亲便是物。”(同上)这说如意在于孝亲,则孝亲便是一物。孝亲之事确实不能脱离意识而存在,但所孝之亲是否即只是意之所在呢?这在阳明哲学中是避而不谈的。阳明以心统摄一切,他说:“夫在物为理,处物为义,在性为善,因所指而异其名,实皆吾之心也。心外无物,心外无事,心外无理,心外无义,心外无善。” (《与王纯甫》)按“义”与“善”指人类的道德准则,确是有待于心的。------至于天地万物更是不以人的意识为转移的。王阳明宣扬人的主观能动性具有一定贡献的,但是否认天地万物的客观实在性,就陷于主观唯心论的谬误了。

明代末年,方以智著《物理小识》,亦谈论心物问题。方以智认为,一切都是物,事亦是物,心亦是物,而物亦是心,提出心物不二的观点。他说:“盈天地间皆物也。人受其中以生,生寓于身,身寓于世,所见所用无非事也,事一物也。圣人制器利用以安其生,因表理以治其心,器固物也,心一物也。深而言性命.性命一物也,通观天地,天地一物也。”(《自序》)这是说,大而天地?深而性命,外在的器,内在的心,都可谓物。又说:“天地一物也,心一物也,惟心能通天地万物,知其原即尽其性矣。”(《总论》)又说:“舍心无物,舍物无心,其冒耳。”(同上)“日月星辰,天悬象数如此,官肢经络,天之表人身也如此,图书卦策,圣人之冒准约几如此,无非物也,无非心也,犹二二之乎?”(《天类》)这既肯定心亦是物,又认为物亦是心。所谓“心一物也”,(这里“—”字是“全是”之意,不是“一个”之意。)意谓心也是客观存在的。所谓“无非心也”意谓一切都是心所认识的,亦即“惟心能通天地万物”。从方以智的上下文来看,他所谓“无非心也”并不是说一切都不能离开心而存在,而是说一切都是可以认识的。-----唯物论者认为“舍物无心”,“无非物也”;唯心论者认为“舍心无物”,“无非心也”,方以智企图把两者综合起来,未免陷于模糊含混、语意不明了。

在《物理小识》中,方以智批评了以理为本与以心为本的学说,他说:“本末源流,知则善于统御,舍物则理亦无所得矣。” (《总论》)又说:“彼离气执理,与扫物尊心,皆病也。理以心知,知与理来,因物则而后交格以显,岂能离气之质耶?”(《天类》)这些话坚持了唯物论的观点。但方氏晚年学佛,受佛学影响较深,于是转入唯心论了。他的晚年著作《东西均》是一部唯心论的著作。

在近古时代的哲学家中,论心物关系最详的是王夫之(亦称王船山)。王船山论析了己与物、能与所、心与感官的关系问题,从不同方面批驳了唯心论观点。船山论己物关系说:“且夫物之不可绝也,以已有物;物之不容绝也,以物有己。已有物而绝物,则内戕于己;物有己而绝己,则外贼乎物。物我交受其戕贼,而害乃极于天下。况夫欲绝物者,固不能充其绝也。一眠一食而皆与物俱;一动一言而必依物起。”(《尚书引义》卷一)己与物虽然是有区别的,然己亦有物,物亦有己,主体亦不可能离开客体而存在的。船山认为,不但自然现象可谓为物,人类生活中的精神现象也可谓为物,他说:“天之风霆雨露亦物也,地之山陵原隰亦物也,则其为阴阳为柔刚者皆物也。物之飞潜动植亦物也,民之厚生利用亦物也,则其为得失为善恶者皆物也。凡民之父子兄弟亦物也,往圣之嘉言懿行亦物也,则其为仁义礼乐者皆物也。”(同上)一切皆物。即是说自然现象和精神现象都是客观存在的。船山进而论能所关系说:“境之俟用者曰所,用之加乎境而有功者曰能,能所之分,夫固有之。……乃以俟用者为所,则必实有其体;以用乎俟用而可以有功者为能,则必实有其用。体俟用则因所以发能。用用乎体则能必副其所。……乃释氏以有为幻,以无为实,惟心惟识之说,抑矛盾自攻而不足以立。”这对于所谓能所的意义加以分析,从而批判了佛家惟心惟识之说。---------(以上《尚书引义》卷五)这明确区别了认识活动与认识对象。“所孝者父,不得谓孝为父”,正是对于王阳明“如意在于孝亲,则孝亲便是一物”的驳诘。船山关于能所的结论是:“所著于人伦物理之中,能取诸耳目心思之用。所不在内,故心如太虚,有感而皆应;能不在外,故为仁由己,反己则必诚。”(同上)以内外分别能所,这是中国哲学的特点。

船山在畅谈“己物”关系时也说过“心无非物也,物无非心也,其上下文是:“故以知帝尧以上圣之聪明,而日取百物之情理,如奉严师,……成盛德、建大业焉。心无非物也,物无非心也。故其圣也,如天之无不覆帱,而后德九族百姓黎民草木鸟兽咸受化焉。”(同上卷一)从上下文来看,所谓“心无非物,物无非心”是说帝尧对于百物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乃是指一种最高的认识境界,而非讲心物不分。

以上略述中国古典哲学中关于心物关系问题的典型论点。最后,补充说明在中国古典哲学中“物”的观念与唯物论的关系及心的观念与主体性思想的关系。

在中国哲学中,唯物论的要旨不仅在于肯定物的客观实在性,而更在于肯定物的基本元素“气”是天地万物的本原。气的观念起源很早,西周末年的伯阳父已谈论“天地之气”。战国时代,《庄子》书中提出“通天下一气耳”的观点。宋代张横渠建立了以气为本的本体论。按气的观念含义比较复杂,应该区别“哲学的气概念”与“常识的气概念”。常识中所谓气指一切可见的现象,如云气、呼吸之气以及精神气象等等,哲学的气概念则专指有广袤而能运动的存在。西方古代唯物论的基本概念是原子,中国古代唯物论的基本概念是气。这也是中西哲学的区别之一。

在西方哲学中,哲学史家常将精神与物质的问题与思维与存在的问题联系在一起来讲,或将精神与物质的问题归并到思维与存在的问题。这是因为,西方哲学中所谓“理念”或“观念”往往是与思维有密切联系的,所以哲学史家将关于“理念”的问题归结为思维与存在的问题。而中国古代哲学的情况有所不同。在中国哲学史上,大多数哲学家(佛学与陆王学派除外)认为所谓“道”、所谓“理”是客观性的,因而“道器”问题、“理气”问题与“心物”问题是并列的问题,不能相互归结。

中国哲学中所谓心主要是指主体自觉性。荀子说:“心者形之君也,而神明之主也,出令而无所受令”。这充分表达了心的主体自觉性。王阳明提倡“心学”,其宗旨在于高扬人的主体性。但是人的主体性与外在世界的客观性并无矛盾。唯心论者不承认外在世界的客观实在,便陷于谬误。王船山既肯定能知“实有其用”,又肯定所知“实有其体”。这才是正确的。

多么复杂的问题,难怪当年德国哲学家康德碰上头疼的问题、难以解决的问题时,就连连大喊“中国问题”!、“中国问题“!!

唐宋以至明清,随着佛教禅宗的不断延伸,在禅教的哲学范畴内,更给“心”这个有机体披上了诗意的外衣,有时变幻多姿,有时又是那么不可捉摸;从而使传统的心性论穿上了多彩的迷彩服,心性之说,一踏进禅家的门槛,便长出了飞翔的翅膀,使人的心灵注入诗意的美好和意境。从而使人生无处不自由自在,正如释迦牟尼所言:“吾有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实相无实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禅、正是由佛教普通的入定,到开悟,以智慧的、特殊的视角观察世界,透析人间;从而使人获得性灵及心灵上的大解放、精神上的大逍遥,在现实中是获得生活上的大机趣。

参禅,使得我们整日浮躁的、飘荡的性灵回归宁静,混沌的心态得以澄清,它的妙用是觉悟人生,重现并找回湮灭在尘埃中的本来面目。在现实的人群中,我们应该持有一种“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般的诗意的眼光去审视、去聆听。
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透过传统哲学辨析“心如止水” 心如止水

在目前的社会,有时真需要“忙众人之所闲,闲众人之所忙”,给自己的人生寻得一些栖止的意趣;而声色犬马(现代的车)当前,闭目、塞耳,并不能将其真正拒之心外,应该做到

空中雁过不遗踪,水里鱼游无痕迹

心中若是不挂碍,何妨对境心数起?

领悟、是每个人都曾经历或体验过的事情,然而现实生活中束缚我们心性的“葛藤”太多,我们的我“悟”仅仅局限于脑经急转弯之类,又常常得意于对某种事物的一悟了之,因此无法真正契入人生乃至生命的真谛。

“禅”所抱持的智慧,就是“冷静”。因为只有冷静的大脑,才能给思维留下跳跃的空间,从而产生智慧。禅者,特别注重心灵的空明,而人,应当适时地将自身的“心”置于灵明不昧的状态之中,那么“心性”在瞬间也就会转换为“灵性”,并由此产生出智慧之火花。

禅学的真谛蕴含在自然万物、人的生活的方方面面。世间万物每时每刻都在阐释着宇宙的妙理。(即老子所言的“道可道,非常道者)悟于不悟,得看自身的功夫与机缘。

《心经》云:”过去之心不可得,现在之心不可得,将来之心不可得。这正是印证了心性如水流,当作如是水,便是心有所求了。

我们要将人生视作是在旅途上行走,遇一处风景,便要满怀乐趣的去欣赏,欣赏的“欣”字,正是带有愉快的意味----最大的乐趣是“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以一种“坐看”的姿态去欣赏、去领悟就中奥秘、随遇的机缘,人生才不至于枯乏无味。而其中最高境界便是杜甫所云:“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秉持着一颗静止的心去观流水,再在这种静止状态中抬头仰看天上的行云,心意与云水便是一同静止的了-----

于是,我对同学们说:请你们闭上眼睛,把自己的心视同一轮明月,你在流浪、在寻找,你累了,这时,看见一片湖水,你纵身一跃,投入湖水的澄澈明净,洗涤去烦嚣后,你再回到天上看一看自己在湖水中的投影,那就叫“心如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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