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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牛戈对电视剧《隐形将军》的看法之一
韩兢注：网友牛戈曾是位军人，常在网上谈军史，也常评论影视作品，这是他对电视剧《隐形将军》的看法，推荐给大家看看。
韩老师
《隐形将军》我看到十一集了。因为最近事务特别多，没来得及看完，便先给您说说我对这前十一集的看法。
其一，关于该剧的风格。说真话，从这前十一集的风格看，我不喜欢。它的风格，更多是江南小桥流水的婉约，而少西北狂沙铁马的粗豪，这对于描写一位叱咤风云的将军，感觉总有点不那么对劲。而它要是精致的婉约，也还好看，可我看此剧，又很有点太婆剧的味道，冗长的说教，反复的解释、道白，真的有点受不了。
大概剧作者受《一剪梅》、《上海滩》等剧的影响太重，或者他们也只能知道由剧到剧这样的近亲繁殖，也就是说他们只懂得从电视剧中去了解那已经被讹传的走了样的历史，而不能深入生活埋头档案去体查当时的社会与事变。还有就是他们一直也走不出港台剧这样的套路，把镜头过多地对准富豪家族的恩恩怨怨，对准室内的爱恨纠葛，儿女情长，看多了就显得俗气，让人感觉编来编去总是这个样子。看到十一集了，还没看到这与韩练成的人生轨迹有什么相关的地方，而是相去万里，哪也挨不到哪。
其二，关于对主人公连城的塑造。大概剧作者没法体验了解甚至根本不知道当年韩练成将军的奋斗生涯，从而将其描写成一个与大富豪家族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物，使人看了会产生他之所有由一个出身于社会底层的穷小子，十数年间便跻身于社会上层，成为高级将领，完全是他遇到了一个又一个的达官显贵，是由于他的运气而不是他的艰苦奋斗，这，让人仍然感觉与韩练成的实际情况严重不符。
基于这两点，我认为此剧是纯粹的戏说剧，不能把其看作与韩有什么关系的剧，充其量只能算是借鉴了韩的部分历史而演义的，而已。
我认为的历史剧，不是不能虚构，而是必须要虚构，但如何的虚构，却是有规矩的，在这我不想多说，因为我的搏客中有（http://blog.stnn.cc/abmde/Efp_Bl_1002376028.aspx）。
其三，关于电视剧中细节的演义，其中的软伤硬伤，就太多了，我一点一点说：
一．该剧前几集中，有几场戏是描写当连老爷受到一个军队的连长的欺诈时，表现的十分的愤懑与吃惊，并大声喊道：“你们这是什么军队，还有没有王法，我要告你们……”还有韩家老爷在听到连城将其子韩奎挟持后，也极表无奈地惊叹：“连城手里可是拿着刀的呀！”
以上两处戏的处理说明，剧作者对二十年代中国的社会，特别是西北地区的社会并不了解，不是一般的不了解，而是丝毫也不了解。
我的认识，在当时的中国，特别是西北地区，象韩家、连家这样的大富绅，第一，他们之所以能成为大富豪，其背后肯定与军阀土匪黑白两道有着十分亲密的联系，而当时军绅政权下的官府，都仅仅是军阀的傀儡或工具，是要看军阀的眼色行事的，所以他们一般不会轻易受到官府或军队一个小小连长的欺负，即使受到欺负，也要么想到找他们的后台军阀摆平，要么靠自己的黑社会背景报仇，而绝对不会显出剧中那样的吃惊和不解。这就象好比一只羊要是吃了人，应该感到不解与惊愕，而一只虎要是吃了人，不应该感觉不解一样的道理。
第二，在当时的西北地区，象连家、韩家这样有名望的富豪，一般都会养有数量相当可观的家族武装，步枪、盒子枪，甚至手提机枪，在这样的家族中都不罕见，所以军队中的一小股兵闯入连家，也不应该象剧中表现的那么光天化日如入无人之地。连城手里用刀挟持韩大少爷，也就绝对不会令韩家老爷那样的惊恐无策。
二．前几集中有几场关于枪毙的戏，处理的都十分的罗嗦。先是连城杀了连长詹力为马司令所捕后，马说了十分罗嗦的一长段话，后来苏志丹处理此事，也说了比马还罗嗦的话，却都没法说服人也没法打动人，更与当时的情况严重不符。
对于马司令来说，要我处理，要么就是：你杀了我的兵，我就杀你的头，就干脆一句话，推出去砍了。要么就直接说：杀的好，就冲这点，老子让你当连长。对于苏志丹来说，他履履说的那句：“所以连城冒着生命危险，杀了那个军官”。这句话听着特不对劲，象是一个幼稚的外行说的话。杀人当然要冒着生命危险，作为军人出身的刘志丹说这句话，显着与其身份不符。剧中这几场戏，实在是太罗嗦了。解释了半天，是越解释越不清楚。
三．关于剧中的道具。第一，四一二政变时，连城手里提着M712式快慢机手枪，是不对的。那时还没有此枪。
第二，剧中所有的人背挎盒子枪的方法，全是错误的，为什么错误，我在搏客中有说明（http://blog.stnn.cc/abmde/Efp_Bl_1002313643.aspx），这里不赘述。
第三．剧中几乎所有的人用驳壳枪，全不打开大机头（机锤），更不要说小机头（保险机）了，这些我同样的搏客中有说到（http://blog.stnn.cc/abmde/Efp_Bl_1002313657.aspx），是硬伤了。
第四．连城所在的马家军，是应有大刀的，但剧中没有。
第五．剧中当兵的服装，都象是刚刚从库房里取出来似的一尘不染，缺乏历史感，也不象个军队。而实际上，只要在野外训练一天，那军装就全不是这个样子了。当时的马家军，军装极破旧。而且其参加冯玉祥部北伐时，因为制作大沿帽所需的钢丝缺乏，故只有极少部分官兵戴大沿帽，绝大多数官兵是戴八角帽的。另外当时的旧军队，并不象今天军队这样量体裁衣，也不似稍早时候的按1、2、3、4型、1、2、3、4号来分发军装，而是不论身体高矮，全都一个尺寸。电视剧是写实艺术，太象舞台剧了，就失真了。
还有一处我特别不解的戏，即马司令将连长詹力撤职后，竟然用特写镜头对准作为连长的詹力的军衔，可那军衔却是一个少尉，而当时的连长，是只能是上尉或少校的。用特写镜头来穿帮，这一点导演是笨到家了。
第六，关于巴山团长的小轿车。这个不能算作硬伤，但极其的不典型。那个时代的团长，我不敢说绝对没有坐小轿车的，但即使有，也象人长了六个手指一样的凤毛麟角。不仅团长，我看就是旅长、师长，在北伐时有小轿车的，怕也找不出一两个来。在西北军中，就是军长，怕是也不知道小轿车什么样。
第七，关于苏志丹熟练地开小轿车与那地下党的电台，感觉有点象港台剧中现代版了。因为二十年代的西北地区的中共地下党，根本不可能有电台，苏志丹也根本不可能会开小轿车。我认为这个剧，既然是描写当年的那个时代的戏，虚构是应该的，但如果虚构的脱离了虚构应有的限度，就失败了。苏志丹是个革命家，也是个黄埔毕业的军人，但他也只能是那个时代的革命家，是那个年代的军人，他不是007，电视剧不应喧宾夺主，把人物塑造的象个高级特工那样。
第八，剧中有一个场景，一个驻军司令部门口的大牌子上，公然写着“中国国民革命军西北军部”，这是笑话了。为什么是，我的搏客里有（http://blog.stnn.cc/abmde/Efp_Bl_1002313661.aspx），这里不多说。
第九，其中一集中有一句台词，是议论中原大战前的形势的，其中有一句：“别说是冯老总，就是桂系的李白、奉系的张大帅……”这话有问题，中原大战时，哪里还有张大帅呀。
我就先说这么多，十二集以后的我还没看，看了再说。
班门弄斧，不自量力了。
2010年5月10日
另外，韩老师，您说要以历史题材那样写《大谍无形》，我特感兴趣，没看过您的稿本，我就在这里乱开黄腔提些建议。
第一，建议您写的这个韩练成将军，不要受任何影视剧的影响。
我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眼下许多关于描写国军将领的影视，都是从影视到影视，也就是从已有的关于国军将领题材的影视中去找寻素材，所以以讹传讹，越传越离谱。我建议您除了依据韩将军的真实素材外，作为艺术片，还应该多找些其他与韩将军同一时期的将军身上的真实的素材，只要它有助于刻划韩的形象，就拿来用。前些年，四川拍了一部《傻儿师长》，我不知您是否看过，我认为它是近二三十年来描写旧军队的最真实最给人以印记的戏。为什么呢，就在于它的每一个故事，全有真实的原形。虽然它描写的是“傻儿师长”范绍曾，实际它的故事却是整个川军乃至整个旧军队中的真实的故事，然后经过艺术的整理而成为这个戏的。后来这剧成功了，又续拍了《傻儿军长》、《傻儿司令》，因为没有再按照《伤儿师长》那样的手法拍戏，而是过多地从其他相关的电视剧中去借鉴，于是以讹传讹，拍的纯粹是垃圾了。所以我建议您不妨将旧军队中许多类似于韩练成将军成长足迹的其它的将军的真实的故事移过来使用，只要适合刻划韩将军的，甭管他是谁的，都拿来使用，这样才会使韩的故事丰满起来而又不失其真实感。相信这种“真实的虚构”，保证能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受。
这些真实的素材，从哪来呢？从当年旧军人亲身的回忆文章中找取。关于旧军队旧军人的亲身回忆，有太多的素材可资选取了。别说图书馆了，光我个人，收藏的有关这方面的回忆史料摞起来比我八个人还要高，
比如我就想虚构这样的一场戏：韩练成刚刚考入教导队接受训练时，老兵和教官采用体罚的形式极端地练兵（剧中应多一些镜头描写军中大兵生活的戏，特别是西北军练兵的戏），比如立正做不好要拳打脚踢，比如木马做不好要拳打脚踢，比如报数报的声音不响亮要挨耳光，等等。韩作为一个年轻人，作为一个出身下层贫民的穷小子和想从军队干出点名堂来的新兵，对这些是用心用功的，对官长在这方面的体罚，也是甘心忍受的。但许多老兵却是有欺负人的倾向的，在遇到这样的官长时，韩最初是忍受的，因为他不是一个想与人做对结仇的人。但当这个官长变本加厉时，韩却一反新兵只能受老兵欺负的传统，奋起与其打架。我认为这样有助于表现韩的性格。接下来的戏这样安排：某一次战术作业或战斗行动，这个与韩结仇的官长出了差错，造成了全连甚至全营的损失，于是上峰来调查此事，该官长不敢承认，于是调查组找到当时的证人韩练成，只要韩一句证词，便可交付军法，使这官长受到惩处。但当上峰向韩求征时，韩本来亲眼目睹，却用没看到（学长过错的关键性环节）回答，从而使这个官长的过错得不到证明而躲过一劫。
我认为这样处理也可表现韩的品德。这里，建议不要用韩主动为这个官长承担什么责任的戏，这样有点假。我认为，这样处理，并非韩想卖人情给这个官长，更不是想与其修好，他之所以这样做，只是他不屑于落井下石。不知您以为如何。
关于韩的塑造，我的想法，他不是一个什么都懂，不是一个象港台剧中描写的那样生下来就处处显着象个公子哥那样对上流社会的东西什么都懂的，我认为您书中描写的他和张学良喝酒的细节特别好。他有他所不懂的东西，但他是个天生的军人，他对军事有着比别的吃粮当兵的人更大的志趣，也就有着更多更快的体会，也就有着比他人更多的用功。我是当了多年兵的，我认为，一个人的“学科”是靠的悟性，而一个人的“术科”，就只能靠苦练。其实就是“学科”，也靠留心。比如剧中可以表现当他与别的教导队的战友一起逛城时，别人不注意，他就会注意这座城的城墙的厚度，这座城的内城台阶有多少级，外城的壕沟有多少米深，这座城能不能经得起八二迫击炮的多少次轰炸，城墙上每一波攻击可以展开多少兵力，从哪里登城最容易躲过敌人的机枪火力，等等。这些，最好在剧中看似不经意地表现出来。
关于这场戏，我是这样设想的：
近景，城墙上，几个和他一起进城玩的同学在嘻闹着，镜头的远景，韩一个人重又从原内城的台阶上走下去，然后再跑上来。没人注意他，镜头也没有用给他的特定，甚至不给其近景，近景主要仍然是其他几个同学的玩闹。
换一个镜头，仍然是其他几个同学的玩闹的镜头，镜头远处，模糊的是韩的身影，他在迈着大步丈量着城墙垛口的距离。
这些都不过很短的镜头，然后他仍然和同学们一起玩闹了。没有人注意他。甚至连镜头也没有注意他，更没有一句台词问到他在干什么，他也没有一句话说自己在干什么。
……
几集过后，在对这座城的攻击演习或实战中，当几名官长研究攻城的方案时，韩说出此城该从哪里登爬方可躲过敌人机枪的侧射，从哪里可以避开敌人手榴弹的攻击，多少兵力登上城头需要多少时间，兵力多多少展不开，兵力少多少不够用等。于是一个官长问你怎么知道，韩答我去城头玩过。
战后，这名官长对其他几个排长说：你们也去过，你们怎么就不知道这些……
为什么要这么处理，我认为这样含蓄些，如果用近景甚至特写镜头处理，如果当集就告诉观众他一遍又一遍地爬上爬下是为了什么，就太直白，就没味道了。应该留给观众一些自己想象的空间，才更会有味道。
至于“术科”，就更要靠苦练。怎么苦练，仍然要从实际的第一手的回忆史料中去找，而不能（千万不能）从已有影视作品中去找。这样就能发现许多外人所不注意的细节，反而会给观众以新鲜感。比如喊口令，就是“立正”、“敬礼”、“向右看齐”这样的口令，大概没有哪个外行的观众会看重这个，但实际上它是作为军官必须的一门功课，有些军官就是因为这个不行而当不好军官的。所以我想是否可以演出一场韩练成夜晚到距营房很远的空旷的原野上偷偷练习喊口令的戏呢？还有，一个人的体魄是爹妈给的，但一个人的战术技巧却得靠后天养成（当然也有天份，但那是潜质），比如攀杠子，比如跳拦阻，比如马术，能不能设计几场关于韩偷偷练习的戏呢？这是我的设想。他之所以能那么短的时间内从一个排长连升到团长、旅长，之所以能够得到马鸿逵、白崇禧、冯玉祥以及蒋介石的器重，主要的不是靠运气，不是靠哪个大富豪的怜爱，而是靠他的德行，靠他过硬的军事技能与出众的对军事问题的预见。我是这么理解的。
在旧军队中，即不能将他写的特别的另类，但也要写出他的与众不同之处。比如说当兵的对百姓的霸道蛮横，这在马家军中是司空见惯的，他最初是无能力改变这些的，但他内心深处是不满的，是不愿意同流合污的。到了他当排长当连长营长时，他就开始明令地制止某些行为……
我认为的韩练成，他是一个有着远大理想的人，是一个永远不停止追求的人。但这远大理想，却又分成了几个阶段，而每个阶段的目标，又都是不一致的。最初投军，他可能只是想多立功能当个小官给爹妈孝敬些钱米衣物，到了后来他接触到一些新的思想，他的理想就变了，变成一个不仅仅只是当个排长连长什么的了，而是想着能更大地施展抱负为国立功的事了，再后来又变了，当他接触到官场的腐败，又开始苦苦地思索如何才能真正地发挥他的作用为新中国效力的事了。这些，都应该有个转折，但这转折，绝对不要用道白来表现，而更主要地用电视的画面语言来告诉观众，或者用某一件看似无关的小事来表现，最好。
今天先说这么多，以后想到哪，还会继续给您说。
当然，我说的也许您早已想到了的。如果说的不对，就算没说。
2010年5月10日
日军的小队，就是排。日军一个小队辖一个机枪组（两挺轻机枪）、一个掷弹筒组（两具掷弹筒）和两个步枪班（全系三八式步枪）。日军的中队，就是连。日军一个中队只辖三个步兵小队，并未再辖有其他火器单位。那么也就是说，日军一个连（中队），也就是六挺轻机枪、六具掷弹筒。至于剧中所说的一个连十二门迫击炮、六门山炮，还有重机枪、还有喷火器，还有装甲车，这玩笑开的足令人喷饭了。
2010年5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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