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这部片要感谢很多人:
最要感谢的是傅继俊傅老师。他以六十多岁的年龄,和我们一起在当年的战场上左冲右突,在那样的工作强度下,我都担心把他累倒。傅老师最神的是,在每一处地方,我们提出让他讲一段,他会说,讲长讲短?然后张口就来,这些历史对他早已烂熟于胸。从年轻时起,他曾多次骑自行车往返于淮海战役各战场。有时骑的路程太长了--要知道淮海战役发生在四个省里:山东,江苏,安徽,河南,他会骑到睡着,也有骑到晕过去的经历,所以每次出发前,他会在上衣口袋里放一张纸条:“本人***,是什么什么单位的,在干什么,如果你发现我,请联系我们单位。不胜感谢之类”。更加难得的是,傅老师在七十年代,曾采访过除邓小平之外的绝大部分高,中级将领,包括后来被俘的国民党高级将领,这种第一手材料,殊为宝贵。
而我最钦佩和激赏的,还是傅老师的严谨态度和精准目光。他和我一样,对某些通过贬低其他老一辈革命家来无限抬高粟裕的狂热粟粉非常反感。另一方面,对过去在官方已有结论的一些说法上,傅老师绝不人云亦云,而是根据电报、采访,和多年研究心得,坦率地说出自己的见解。他的论断,我想任何人听了都会心服口服。在此多说几句现在市面上大行其道的狂热粟粉,和一本所谓畅销书。我们都认为,粟裕将军是位了不起的军事天才,一生低调谦和,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他的才能和功绩在一段时间里,未能得到一般社会大众的了解。但某些书和人,动不动挟所谓秘闻,打击贬损其他与粟总合作过的老一辈,借以无限抬高粟裕,这样的写法是给粟裕将军丢脸,根本谈不上客观面对历史。这些人把陈粟关系描写得充满阴暗和算计,还通过网络广泛散发,我在采访中,曾特别注意向华野受访者问到陈粟关系和当时他们在军中的情况,几乎所有华野官兵,都异口同声:粟裕是一流的指挥家,指挥作战,我们佩服得五体投地,但在我们心中,陈老总是真正老大,他们两人的地位、威信,根本不在一个层次,某些丝粉把华野大部分粟裕的同级同事描写成陷害他的小人,试问这对粟总形象又有什么好处吗?但凡了解红军史,或者在部队呆过的人,都不会做出如此可笑的结论。拜托您懂什么叫资历和威望吗?为什么粟大将军功再大,也只能是大将第一人,如果你在部队服过役,这事一点不难理解。另外说起部队里的组织关系领导关系,我在部队服役十多年,虽然政治工作的力度已日渐式微,但是也曾深深体会过那种在集体中抛却小我成就大我的热血沸腾。令出必行,大家心往一处使,没有这个,共产党的军队怎么能打下江山。跑题了,怎么说要感谢的人,竟去评论这些无聊言论上了。回来,继续。
以往做这样的历史题材,我总希望在初期的阅读中去找到一位学问扎实、观点客观的学者。做淮海,我找了很久。这里要提到刘统老师,他对我们的上部片《铁马冰河--东北解放战争全纪录》帮助很大,但他本人长期在上海,这次做之前,我向他请教,刘统老师说,别看这类书汗牛充栋,我觉得还是早期那本《淮海战役史》最扎实,你找找他们。这是我们找到傅老师的缘起。另外,在当时网络上狂热粟粉的一片喧嚣中,刘统老师是第一个提醒我注意,要深入到真正的历史中去,去理解那一辈人的关系和为人。
另外要感谢的,是台湾的朱英伯伯和廖明哲伯伯,两位老人家已经八十八岁了,是当年国军五大主力,第五军和第十八军的营长。他们每年都要来大陆玩的,本来去年计划的是去新疆,但是因为我在电话中说起,要去台湾采访他们,朱伯伯硬是劝他们一个大团的人全改到北京来了,重玩儿一遍。在台湾,是在他们的联系和张罗下,我见到了更多的五军十八军旧部。朱伯伯是广东人,廖伯伯是湖南人,在我眼中,他们就是亲切的长者,只有在酒桌上,廖伯伯当年的军人气概才会偶尔露下峥嵘。
说起来,这条线索,又要感谢蓝洪安伯伯,他当年被俘后历经多年改造,吃的苦无法想象。但老人家在我们要走时说的一句话,我至今记得:他说,享福时享不了福是傻子,遭罪时遭不起罪是孬种。他是黄埔十六期,淮海战役时任五军副团长,朱伯伯说他当年很活跃,如果没被俘,去到台湾军界,必定也会是一个人物,朱伯伯后来的职务是特种部队副司令。当朱伯伯在台湾接受美军空降训练,准备反攻大陆时,蓝洪安却在劳改农场用手掰碎粪便,给水稻上肥。他很自豪地告诉我,连农场场长都觉得不可思议,这就是傲得不得了的国民党五大主力第五军军官?没有人肯像他那样侍候稻田,连上肥这样的事,他也要力求做得最好。
还要感谢徐克杰伯伯和张世礼伯伯,他们在八十五岁的高龄,被我们从徐州拉到安徽双堆集,重返当年并肩打仗的战场。所以才有了在纪念碑前献花的感人一幕。
还有鞠开伯伯,他带我们跑了粟裕早期战斗过的好多地方,朱楹将军,帮我们联系到军委资料馆拍摄了当年一些重要档案原件。
徐州的刘处长,他的风趣幽默,让我们一路拍过来有那么多的笑声。祝你的小说早日写成。
最后,是这场大战双方那些了不得的历史人物,以及所有战死在那片广袤平原上的年轻生命。从头到尾,我一直觉得你们就在天上看着我们。还记得在碾庄拍摄时,傅老师刚讲到,这个地方死的人太多了,可能是近代中国,死人密度最高的地方。刚刚晴空万里的碾庄上空,骤然乌云滚滚,大雨倾盆而下。这样的经历已经不是第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