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大明宫词》三 大明宫词 剧本 pdf

大明宫词

第十一集

旁白:生活,这就是我的生活!我第一次自觉地对命运发出如此任性的旨意。这一次的任

性是由于我早已钦定的爱人失而复得,如同正午的阳光那样热烈充实,并且势不可挡。我怀

揣着飞蛾扑火一般的莽撞坠入爱情。薛绍等于快乐,等于我的生活,在重逢后的日子里,我

动用全部智慧和想象在脑中反复演绎着这个迷人公式,直到那一天,我确认这就是关于大唐

公主的命运的真理。那曾经漫无国的的浮艳生活从此将具有沉实的走向,从而真正与我的幸

福发生情感上的联系。

1.通往勤政殿的民道白天外景

明白无误地写在太平脸上的幸福以及她激越的脚步,竟令道旁林立的普通士卒都无法把

持他们脸上惯有的无动于衷。他们惊异地望着第一次着朝服的太平像一只快乐的羚羊从眼前

匆匆掠过。

2.勤政殿白天内景

一大臣正在陈述。太平昂扬的声音打断了他。

大臣:突厥商人大放高利贷一事最近有所收敛,这多亏了……

太平:母亲!

太平欣喜的喊声先于身体急急地闯入大殿,为堂中例行公式的沉闷气氛亮亮地扯开一个

口子。所有人看着太平款款而入,殿内鸦雀无声,只有太平的心情洋溢于空气中。太平走到

殿前。

太平:父亲,女儿有一事禀奏。…

李治:(不悦)跪下!这里是朝堂,只有天子和皇后,怎么还那么不懂规矩…

太平跪下。

太平:请圣上恕儿臣一时被心情所累,忘了纲常!

李治:有什么样的心情非要到朝堂上舒展,这里是宫廷重地,国事当先!

太平:凡臣有一折相奏,并且事关重大!

在一旁的武则天发话了。

武则天:你说吧!

太平:请二圣赐女儿一个驸马!

李治:什么?这算什么折子!

太平:儿臣以为此事关系重大,它意味着大唐公主的终身大事。今世幸福。听上去至少

总比今年大食献的雄狮又吃掉朝廷多少只活鸡、多少尾牛犊更切合帝国的利益。况且,儿臣

在此表白心迹,也正是希望众臣能分享女儿此刻无尽的欢愉。

武则天闻之脸色凝重起来。

李治也一时意想不到对太平这突如其来的请求该如何回答。他下意识地转头看武则天。

武则天没有给李治任何态度。

李治觉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谈及这类家庭话题,略欠严肃。于是探出身子,压低声调。

李治:驸马又不是什么物件,哪能说要就要!太平,别胡闹,赶快退下。

太平:女儿并非胡闹,女儿心中已有意中人!

李治:谁?太平薛绍,长安人氏!

武则天脸上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意。她仿佛意识到了一件长久被奉为至宝的心爱之

物即将弃她而去。

3.议事殿白天内景

武则天临窗而立,似乎显得心事重重。

李治在屋中来回踱步。李义甫凝立一侧。

李义甫:臣以为太平公主年少无知,兴许是一时冲动……

李治:你既然知道薛绍已是有妇之夫,为什么在朝上不直言,好让太平死心?

李义甫:婚事乃终身大事,臣不便当众直言,恐怕伤害公主…

李治缄默。

武则天转过身来,脸上变得十分平静。

武则天:李大人,传旨。召薛绍进宫,我要见见这位未来的女婿。

李义甫和李治都惊异地看着武则天。

李治:媚娘,…薛绍已有原配慧娘,而且从小青梅竹马,……我看这门婚事不可能成真,

你……

武则天淡淡微笑。

武则天:李大人,你去安排吧。

李义甫欲言又止,快快而下。

屋中只剩下李治和武则天。

武则天:(感慨地)……女儿果然已经长大了,再怎么都不可能留住的。我想通了。能

帮助女儿心想事成,尽可能满足她的愿望,是我们为父为母为她作的所有……

李治看着武则天,似乎从她的话中意识到了些什么。

李治:(略感不安地)媚娘,你肯定这样对太平有好处?

武则天:皇上没见太平在殿上欢天喜地的样子?身为女人和母亲,自然一眼就能看透她

的心思!我们不都正盼着太平能做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吗?皇上还记得您说过的话吗?薛家虽

称不上普通人家,但到了这辈儿上也算是远离了朝内的是非人情,薛绍知书识理,也能武善

文,太平如若能变个活法儿,这姻缘正是个好机会。我们也省了一桩惦念!

李治:当然,如一切都能事从人愿,那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可是不知薛绍的为人。一

个有家室的男人……

武则天避而不谈对薛绍已有的婚姻如何处置。

武则天:能与皇室攀亲,不论对于什么样的男人,都可以称得上是飞来的福气;加上太

平生得那么乖巧伶俐,感业寺的日子又使她的脾气少了不少棱角,日显温柔可人。皇上大可

不必对男人有什么过高的估价,男人毕竟是男人,例外总是少数,我倒是担心太平有一天不

能理解我们现在这样做的苦心……

李治:话虽如此,人也终归有例外,可我还是不明白…

武则天:好了皇上,我主意已定,您就别挂念了。我只求皇上不要在女儿面前提及薛绍

的家室。(对外)叫太平进来吧!

太平站在父母面前,面庞羞红。

武则天非常郑重地看了一会儿太平。

武则天:你真的要嫁给他?

太平:我一定要嫁给他!

武则天:你肯定薛绍就是你想要的夫君?那个同你相伴终身、白头到老的意中人?

太平:是的,从见他的第一面起,女儿就暗暗许下了心愿,非他不嫁!母亲还记得上元

灯节那天晚上,我为您描述的我对薛公子的感觉和心情吗?

武则天会意地笑了笑。

武则天:(看着李治)就请皇上准了太平的请求吧。

李治:好吧!我准了!

太平:(惊喜)谢二圣龙恩!……你们是天底下最好的父母!

太平说完兴奋地跑出殿。武则天和李治望着太平消失的背影,都沉默着不说话,百感交

集的武则天闭上了眼睛……

武则天:佛祖保佑!保佑我们女儿幸福!……

4.武则天寝宫白天内景

只有武则天一人召见薛绍。

武则天长久无言地端详着面前跪着的薛绍。

薛绍始终低着头,但强烈感觉到头顶那双炽热的目光。

武则天:薛绍,抬起脸来。

薛绍迟缓地抬起头。

武则天这才看清薛绍的面容。一张确实令人心动的面容。武则天欣然地微笑着。

武则天:知道为什么宣你进宫吗?

薛绍:在下不知。

武则天:薛公子可曾进过官?

薛绍:在下是第一次进宫。

武则天停顿片刻。每一次停顿都增加了室内几分紧张气氛。

武则天:薛绍,你官有几品?

薛绍:七品。

武则天:家有封地多少顷?

薛绍:五百顷。

武则天:家宅多少?

薛绍:(略显迟疑)……贫宅……约有百间。

武则天表情莫测地点了点头。示意立在一旁的侍从。

侍从展开御旨,开始宣读。

宣旨官:圣上手谕。故德张大将军薛绍德嫡孙薛绍,忠孝有加,礼义兼备。三代忠勇效

国,有家风传世,福泽荫及子孙。故绍文采不凡,武略出众,逐成栖风之材。今封左金吾卫

大将军,世袭万安侯。钦此。

薛绍被这突如其来的封官晋爵弄得不知所措。

宣旨官收起御旨。

薛绍:(慌忙跪下)谢二圣龙恩。

武则天微笑不语地看着薛绍。

武则天:恭喜左金吾卫大将军。

5.绍德府白天外景

薛绍一入院,就看到院中站着许多陌生人。对于他的到来皆表现得毕恭毕敬,并施以大

礼。

众人:薛公子驾到!薛公子驾到!

6.堂屋白天内景

薛父、薛母端坐在堂中,面色凝重。见薛绍进来后都垂了眼帘,好像怕正视他的眼睛。

薛绍:父亲,母亲,外面来的什么人?

薛父:……你看不出来吗,都是宫里的人!

薛绍:宫里的人?怎么,哥哥出事儿了?

薛父、薛母缄默。

薛绍: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出什么事了?

画外音:圣旨到!

一行人疾步而入,为首的是宣旨官,声到人到。薛家人赶忙跪下接旨。

宣旨官:赐左金吾卫将军薛绍府地一千顷,房宅三百间,缓绸五百匹,玉带一百,骏马

五十匹,黄驼二百峰,家奴一百,钦此。

薛绍:…谢主龙恩!

一行人风一样转了出去。留下薛绍仍跪在那儿怔怔地看着他们出院,不知所以。薛父母

已站起身,返回座位。薛绍回头,挂着一脸疑惑的笑容。

薛绍:今天这是怎么了?哥哥打了胜仗?……父亲,您怎么了?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薛父:你被宣进宫有何事?

薛绍:是封官,无由地封了三品左金吾卫将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薛父:没有再提别的事?

薛绍:没有。

薛父长叹一口气。

薛父:这已经是今天第二道旨了!

薛绍:那第一道旨是什么?

薛母终于忍不住抽泣起来。

薛父:第一道旨是婚旨!太平公主看上了你,要你当驸马!

薛绍:驸马?……开什么玩笑!我与大唐公主素不相识,她与我连面儿都没见过,怎么

会看上我!再说,我已是有家室的人了,我当驸马,那慧娘怎么办?

薛母哭得更伤心,薛父在一旁烦躁不安。

薛父:(对薛母)你别哭了,哭有什么用!

薛绍疑惑地望着伤感的父母,视线终于落在了桌上的一条白绫上。他冲过去,抓住白绫。

薛绍:这是什么?……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慧娘呢?慧娘在哪儿?……

7房白天内景

薛绍撕扯着白绫。冲动地跑进来,嘴里喊着慧娘的名字。他一把抓住正要往出迎的慧娘。

薛绍:慧娘,慧娘,你还在这儿!太好了,太好了!我不会答应的,我哪儿也不去,你

别走…

薛绍由于突袭的恐惧而语克伦次,只是抱着慧娘不住地呼叨。慧娘显得相对镇静,完全

不像一个将死的人。地伏在薛绍的肩头。脸上还挂着一丝勉强而疲惫的笑意,话也说得从容。

慧娘:嘘!我在这儿,我哪儿也不去,我还在这儿。…你别吓了孩子,咱们儿子刚才又

踢找了,好像他也有活要说似的。

她拉着薛绍的手向床边走去。薛绍已经泣不成声,像个被母亲牵着手的孩子。

薛绍:这不可能,不可能…。这是为什么,为什么看上我,我从来没见过她!

慧娘抚着队在自己腿上哭泣的丈夫的面颊。

慧娘: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这世间一切都是可能的。她虽然没看见过你,兴许她梦见过

你,就把魂交给了你。她可是皇后的公主啊!天底下最骄傲、最美丽的公主,你应该高兴才

是。

薛绍:不!她是公主,与我有什么相干,她凭什么干涉我的生活。

我们走,我们离开这儿,我们跑得远远的,再也不回长安!

薛绍说着开始翻箱倒柜,胡乱地扯出一些衣服…。

慧娘(语调有~公威严)公子,你听我说。薛绍!你住手,你怎么像个孩子?你去哪儿?

抗旨吗?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父母,你全家人的命运?还有我的家人,他们怎么办?不但我们

最终逃脱不了,他们也会为我们成为刀下冤魂!你薛绍难道就自私无情到这种地步?!

为了自己一时的冲动而置全家人的性命于不顾吗?!

薛绍:这不是冲动,是爱情!你是我全部的生命,天底下推一真爱的人,我们有太多的

愿望没有实现,有太多太多的本应属于自己的美好和甜蜜没有体验,我们为什么要俯首就擒,

屈从于他人的摆布?

慧娘:我们是在听从命运的摆布!也许,这就是你我的缘分!

薛绍:如果这就是我的命运,那我薛绍与它势不两立!我只听从心目中爱情的驱使,那

就是长相守,就是永远与慧娘在一起,履行我们相遇时的誓言!

慧娘:可我们也说过要时刻为对方带来快乐,时刻准备着为对方的幸福而牺牲自己的一

切,甚至包括……爱情!

薛绍:慧娘,如果你屈服是想以牺牲自己来成全我的幸福,那你错了!慧娘,你是我生

命中快乐与幸福的源泉,是我活到今天最大的成就!我决心已定,如果真如你所讲,我们活

着在一起为命运所不容,那我们就一起死,在坟墓中兑现我们的誓言!

慧娘:你不能死!你为什么就这么糊涂…

慧娘被一阵剧烈的腹痛打击,痛苦地弯下腰,眼里终于第一次见了泪!薛绍冲过去抱住

她……

慧娘:(含泪微笑)他又在踢我了,在问我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可惜,如果

我能再多活几天,把他生下来,我也就可以瞑目了!

薛绍:(心如刀绞)所以你不能死!我们的儿子怎么办?他是我们共同的精髓,我们爱

情的延续。你没有权利把他带走……

这番话强烈地打击着慧娘,她泪如雨下,冲垮了憔悴的容颜以及内心本来坚强的意志。

慧娘:现在……只有这个娇小的生命是我无限的牵挂……

慧娘泣不成声。

慧娘:……让我生下他吧,让我把他留给你,……他是我生命的延续……

丫环小红这时出现在门口,望着这令人心痛的一幕,泪水在眼里固执地不落下来。

小红坚定地走到慧娘和薛绍面前,“扑通”双膝跪下。

慧娘:小红,你怎么来了?

小红:奴婢有一个办法能使夫人得救。

薛绍:什么办法,快说!

小红:让我代慧姐姐夫死!

慧娘大惊失色。慧娘胡说!小红你在说什么呀?

小红:(语气坚决)我主意已定,慧姐姐,我代你去死!慧姐姐,您还记得十年前那个

在饥饿和寒冷中向老天乞求生存的女孩子吗?她幼小的心灵曾经充满仇恨,发誓一旦活下来

就要做这个世界最邪恶的敌人!因为她遭受了太多的为富不仁的伤害。是您用您的善良从死

神那里换来了我的生命,让我有足够的时间来领略上苍的公平。如今我很满足,并且欣喜地

看到上苍赋予我一个报答主人的机会。慧姐姐,我的生命由于您的慷慨和正义得以延续,现

在是我把自己交还给您的时候了!

慧娘:小红,你的心意已经报答了我的良心,我感激涕零,可这不关你的事……

小红:我去意已定,只希望您能告诉小少爷,他……曾有过……一个……知恩必报的……

姨娘!

一口鲜血从小红的嘴角细细地坠下来。

慧娘:小红,小红!

薛绍:不,不可能,这不是真的,不——

8.厢房外白天外景

薛家老小聚在庭院,听见薛绍撕心裂肺的吼声。薛母瘫在丈夫的怀里,老泪纵横。

宫里的差太冷漠地站在他们的身后,无动于衷。院中一片难耐的寂静。

厢房的门终于开了,薛绍怀里抱着小红,一条白练覆盖在她的脸上和身上,她纤弱而苍

白的臂膀垂落在身体一侧,晃动着。

薛绍脸色凝重。

9.薛府门口白天外景

尸体放入棺材,要被抬走。车就要启动,薛绍失了魂儿似的守在一旁,目光呆滞。验尸

官:对不起了,驸马,您节哀!我们把人抬回去复命……

验尸官做好盖棺的准备,薛家父母互相搀扶着走过来,脚步踉跄。

薛母:等等…等等,让我再看孩子一眼……

老人站在灵枢前。

薛父:打开!

尸布被霍地掀开,里面躺的竟然是小红,穿着慧娘的衣裳。薛母一看,无法接受这个人

恐惧的事实,以及欺君的内涵,立刻便昏了过去。薛父瞪着惊恐的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薛

绍,薛绍望着父亲,目光坚决。

10.大明宫门口白天外景

同样是门口,这里却处处洋溢着被艳丽的色彩装饰一新的气派豪华的喜庆。

薛绍一身新郎打扮,恭敬地站在紧闭的宫门口,身后是迎候新娘的彩车。门内传来鼓乐

声声,渐渐迫近。门霍然打开,通道上走来武则天和李治,身后则是盛装之下的太平。她由

两个侍女扶着,头盖红绸,款款而行,薛绍以无法平静的心情迎接着这一切。

薛绍:(跪下)微臣薛绍叩见二圣!

武则天:平身吧!驸马,抬起头来!

薛绍抬起头。

武则天目光寒冷地注视着他的眼睛,片刻。

武则天:太平,见过你的夫君吧!

太平的盖头被缓缓掀开……薛绍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竟是曾被水浇湿的那张聪敏

调皮的笑脸,尽管此时笑得很羞涩。

太平转过身,在二圣前跪下。

太平:父皇,母后,我走了!

李治:走吧,好好的做人家的媳妇。

武则天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薛绍。

武则天:薛将军,你知道太平公主对我意味着什么吗?

薛绍:(跪下)还请皇后请教。

武则天:公主是我一生的精血,除大唐社稷之外全部的想念。公主是我最珍爱的骨肉,

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不希望见到她受委屈的人,你懂吗?

薛绍:微臣明白。

武则天:你现在是朝廷命官,又是驸马,你能保证对她好吗?

薛绍全然没有勇气回答。

武则天:(又强调地)你能保证吗?薛绍(违心地)我能保证……

只有薛绍知道目前自己内。心处境的艰难。

武则天:看着我的眼睛!

薛绍:我保证!皇后!

武则天:(语气缓和地)好好待她,你能给予她我所不能给予的,不要让我失望!

鼓乐大作,太平被小心翼翼地扶上车,难以掩饰她发自内心的狂喜。薛绍翻身上马。武

则天望着他们走远,眼里像所有送嫁的母亲那样有了泪水。

旁白我凝视着我的丈夫,甜蜜地畅想着这场虽有些草率但却由我坚决启动的婚姻生活。

全长安城都在注视着他们骄傲的公主就这样张扬着被一个男人引入了自己沉默的生活,悄悄

谈论着这个被幸运之神光顾的男人,议论他获取的天上财富与光荣。我不喜欢那天母亲对待

薛绍的眼神以及谈话的语气。她让我觉得我的出嫁好像是我丈夫不得不背负起的一个额外沉

重的包袱……

(伴随着旁白)太平凝视着策马而行的薛绍的侧影。

11.薛府睛房白天内景

太监刺耳的叫声:赐宴——

薛家老小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院中缓缓地送进了大小食盒,摆上餐桌。桌子逐渐琳琅满

目,被摆得满满的。一太监操着尖利的嗓音念着手中的菜单。它六侍从依菜名上菜。太监:

玉树临风…,踏雪无痕擦…绿珠垂帘……鸳鸯戏水…

彩蝶飞舞…老翠玉龙…喀两沐笋…姬歌萧萧……桃花满枝……

桌旁跪拜的薛家人忙着叩首,答谢龙恩浩荡!

太监念完菜谱,立于一旁。众侍从伺候着薛绍一家用膳。

在众目睽睽之下,薛家父母机械地抬起模子,见薛绍依然无动于衷,薛母用腕捅了捅他,

然后冲太平敷衍地笑笑。

宴会开始得鸦雀无声。

太平:好吃吗?薛父(唯唯诺诺)鲜美之极,鲜美之极……

太平放下筷子,佯装愤怒。

太平:我可要怪罪父母大人了……

薛家二老皆一惊,薛父的筷子僵在半空,菜“叭略”掉在桌上。

太平:二老有什么难言之隐?

薛父:没……没有,没有!

太平:那就是嫌我未尽礼仪?

薛父:也没有,只这福分来得浩荡突然,一时不知如何应付……

太平:二老以为家里来的什么人?皇上指派的钦差大臣?还是凤台阁遣下的履行公务的

办案官员?……我是您家的媳妇儿,从见到您公子的第一面起。我就早已不是公主,而是长

安城中一位心有所系、梦有所牵的普通女子,她仅仅是借了公主的衣冠,心急火燎地随了心

愿……我是真心实意地来做您家媳妇儿的!来,我敬二老一杯,祝……

薛绍突然闷闷地发了话,语调昂越,依附着明显空洞过火的热情,他站起身。

薛绍:我先敬!我敬二圣龙恩,微臣不才,承蒙不弃。敬他们虽

贵为国父国母,却仍能为女儿幸福不倦操劳的心境!

说完仰脖而尽,然后挑衅地看着太平。

太平微笑,也一仰而尽。

薛绍:这第二杯,我敬老父老母,虽屡承儿子的不孝,却始终能忍让迁就。为不孝子的

命运殚精竭虑,痛心疾首!

薛绍言语流露着切齿之痛,又一饮而尽。

太平照例也一饮而尽。她确是因为终于盼来了丈夫来之不易的热情。而薛家父母却由于

祝词之中危险的内涵而更加紧张起来。

薛绍:这第三杯,我敬太平,我的…新娘!敬她对爱情不仅心血来潮,却仍能不屈不挠,

锲而不舍!

太平再次随之一口饮下了烈酒,红晕升上了面颊。

薛绍:我再敬我自己,敬我一时糊涂……

薛母终于按捺不住,生怕薛绍道出真言,慌忙起立,拦住薛绍,泪水已不自觉地在眼眶

中转动。薛母:绍儿,你…你不要再喝了……

太平不明原由地怂恿。

太平:母亲,让我替夫君喝下这杯吧…

说完仰面而进。太平已微醉,飘飘然,只是这是一厢情愿的快乐。

太平:你刚才说什么?一时糊涂,怎么样呢?

薛绍:敬我一时糊涂,将自己抛入漩涡…幸福的漩涡!我再敬那张吸引您尊贵的目光,

从而给我带来“好运”的昆仑奴面具。…我敬戏院子的那场大火,它虽放走了十恶不赦的罪

犯,却镇住了你我自由的灵魂。我敬我曾经拥有的平淡生活,……敬我眼下……的心

情……

薛绍坐下,双手捂面,再也说不下去。

薛绍每说到一个内容,太平就喝下一杯酒。这样连续地喝着,人已然漂浮起来。

太平:完了?我真的幸福了,太高兴了…爸爸,妈妈,我还没给您讲我们相遇时的情景……

太平已经完全醉了,丈夫的滔滔不绝令她忘乎所以,然而心情的走向却与丈夫南辕北辙…

薛家父母望着这两个被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打击而语天伦次的无辜的年轻人,忍受着来

自心灵深处的疼痛。

太平:他当时带着昆仑权的面具,就这张,哎?面具呢?

春,春,去把面具拿来。我就这么一锨,就掀到了我的丈夫…然后我们去看戏,我远远

地望着他,有这么远…俄正往

他那儿走,火就起来了…浇得我们一身的冷水,我一侧头,

哈,又是你!……他说。

太平连说带笑,每句话语都撕扯着薛绍和其他人的心。她轻盈风铃般的笑声在席间荡漾,

像严冬凛冽的寒风,令薛家老小战栗。

薛绍再也忍不住了,霍地站起身来。惊得二老慌忙抓住他,像二位押解犯人的狱吏。

薛绍:(只得按捺地,和缓了语气)太平你该回房休息了。扶公主回房!

春上前扶起不能自持的太平。

太平:不,夫君,我的故事还,还没讲完呢!…后来,他说,小姐你认错人了…

薛绍:(语气愈发强硬地)娘子,请回房休息吧!

太平:你叫我什么?娘子,哈哈…娘子,多好听的名字!娘子……再叫~次……叫啊…

那我们一起回房吧。我们一起休息!

薛绍侧过头去,不至看到太平失态的样子。

薛绍:你先回去,我还有事同父母商量!

太平:怎么可以,母亲说洞房花烛,是两个人的夜晚,你不可以不来!

薛绍:我一会儿就到。夫妻新婚尽欢前,丈夫要同父母叙旧,以谢养育之恩,你不懂这

个规矩吗?

太平:真的?真有这样的规矩?……那好吧,我先走,你快来啊!……我们走,扶着我……

太平在春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门。她的笑声不断传过来。

太平:哇!今天月亮真圆,花好月圆……夫君,……你快点儿来啊!我等着你……

屋子里再一次陷入沉默。薛父扶在桌子上的手瑟瑟颤抖,看得出他在尽量压抑某种情绪。

薛父:(平静地)薛绍,……跪下……看着我的眼睛!

薛绍从命,跪下望着父亲的眼睛。薛父扬起手,重重地抽了薛绍一个嘴巴。

薛父:你这个大逆不孝的孽子!

薛绍:请父亲宽恕为儿不孝,犯下了欺骗之罪!

薛父:欺骗?你这是在坑害全家!……你知道你做了什么?!

欺君!那是死罪,是要被满门抄斩的!……你看着你母亲,你就忍心为了自己而把她逼

上绝路?你好大的胆子!

薛绍:为我自己?慧娘腹中怀的是我们薛家的骨肉!我现在最痛恨的是自己的软弱和乏

力。慧娘何罪之有?我难道忍心看

着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因为我而撒手人寰?难道我儿在还没有见到他亲娘的面、没见

到这个世界就要惨死腹中吗?!二老不是也一直把慧娘当做自己亲生的女儿?我这样做正是

牢记了您的谆谆教导,尽一个正人君子应有的耿直和仁义!

薛父:不错,慧娘同我们确实情同亲生骨肉,可你还记得你叔叔被赐死前你祖父说过的

话吗?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你必须学会把灾难都当做荣幸,因为连你自己的性命都是别人的

恩赐,你还有什么权利争取愿望中的自由?

薛绍:这不公平!那孩子呢?我的孩子、您未出世的孙儿,有什么错?注定要同样承受

命运的残酷,刚看见生命的亮色就要被推入万劫不复的黑暗谷底?

薛母:这真是造孽呀!绍儿,你瞒得了今天,可明天怎么如老爷,现在当务之急是应付

眼前的危急,所幸的是现在还没人知道慧娘还活着!绍儿,你把慧娘藏在哪儿了?

12.洞房夜晚内景

太平正玩着两张面具,自言自语,醉意仍酣,春侍立于一旁。太平我当时戴着这张面具…

他呢!戴的是这张(换面具)……然后我就这么一掀!你猜他当时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你猜啊!…嗅,我都忘了,你不会说话……他说小姐是不是认错人了?(学薛绍)还这么令

人感动地笑着……我当时的心啊!痒痒的,你理解吗?……你当然不知道,你又没有丈夫……

后来在戏园子……我的盖头呢?怎么没有了?春妈妈!把红桌布拿下来……(太平用桌布当

盖头)……春妈妈你看我好看吗?(春微笑点头)…妈妈说她们家乡的新娘子都蒙这个……

我就这么蒙着,一会地让他来掀……(掀开盖头)春妈妈,你这么看着我干吗?我看上去很

奇怪吗?我是太高兴啦!真的,打心眼儿里高兴!你理解吗?(春使劲点头,有些感动,眼

眶中充满泪水)……他怎么还不来?……(蒙上盖头)我就这么蒙着,等他来掀……

13.膳房在晚内景

薛绍僵立在那儿不动,父亲焦急地来回奔走。

薛父:我怎么。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孝的孩子,你是想把我们逼死啊!

满眼是泪的母亲站起身。

薛母:绍儿,我……给你跪下了!我们已是年过半百的人了,我们的性命事小,可这薛

府上下几十条性命,如今都掌握在你手里啊!

薛绍:…母亲!

薛绍也冲动地跪在母亲对面。

薛母:儿子,告诉娘,慧娘在哪儿!说出来我们共同想办法,兴许还有辙!

薛绍:我说……我说,她,她就藏在后院儿的阁楼里!

薛父:什么?在…阁楼里?你,你,你真是胆大包天!

14.洞房夜晚内景

屋内很静,太平静谧地坐在那儿,酒好像醒了不少。

太平:(掀开盖头)怎么还不来?他们在干吗?灯点着呢吗?

春凭窗张望,之后点头!

太平:那怎么还不过来!生我的气啦!春,我刚才做错了什么事?

春又点头,又摆手。

太平:或是出丑了?让人讨厌了?

春摆手。

太平:(欲哭)哎呀,你说话呀,告诉我刚才吃饭时都做了什么?

我……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太丢人啦!我应该怎么办?

就这么在这儿坐着等吗?

春用哑语示意太平不用着急,自己去外面察看。随即神色焦急地出屋。

15.腾房在晚内景

屋中一片死寂,各人坚持着自己的态度,仍处在僵局中。

一个仆人跌撞闯入。

仆人:(气喘吁吁)不,不好了,慧娘,她,她要生了。

屋内顿时乱做一团,薛绍欲往出跑。

薛父:(镇定)站住……不能让慧娘把孩子生在家里,孩子一哭就全完了!

薛母:(瘫在椅子上)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薛绍:父亲,你…们谁也别管我!必须要让慧娘把孩子生下来!

说着,薛绍向外冲去。

薛父:(沉思片刻)……快,找一只大箱子,我们连夜把慧娘送出城,从后门走!

16.后门口夜晚外景

一只大箱子被抬出去,薛母焦急地对着慧娘低语。

薛母:慧娘,坚持住,出了城就好了!千万别出声儿,忍着点儿,太疼了就咬住自己的

衣襟,多保重!

薛父:见着城门口的侍卫就说去给祖父守陵,箱子里放的是陪葬的衣物。他们不会查的。

快走吧!

薛绍来不及多说,跟随抬箱的家佣上了路。

17洞房夜晚内景

春进屋,一脸的迷惑。她用手语告诉太平谁都不在了。

太平霍地站起,把盖头甩在床上。

太平:他们……(突然又缓和下来,变得柔弱无助)…,我知道了,春妈妈,你回房睡

吧!我在这儿等,他可能……有事儿,会回来的!

太平重又被上红红的盖头,在床沿上正襟危坐,好像成心与自己赌气。

18.长安街头夜晚外景

薛绍扶着箱子,一行人行色匆匆。

薛绍:轻点。(低头对箱中的慧娘)慧娘,要过城门了,坚持住,千万别出声儿!出了

城,就一切都好了!

城门:卫士什么人,站住!

一队人打着灯笼向马车谨慎地走来。

19.城门口夜晚外景

武承嗣围着箱子转,不时用手敲敲箱面儿,说话时依然一脸笑容。

武承嗣:驸马,怎么洞房花烛夜倒想起给祖宗上坟了?

薛绍:这是薛家的传统,雷打不动,历经数年了,为的是告慰祖宗在天之灵,与祖父同

享孙儿新婚之橹,以尽孝道!

武承嗣望着薛绍,笑得含义叵测。

武承嗣:放行!……驸马,您走好!

薛绍长舒了一口气。

武承嗣:今儿奇了,先是皇子们深更半夜出城打猎,前后着脚驸马又要出城给祖父上坟!

回宫,我得给皇后念叨念叨!

20.山路在晚外景

佣人抬着箱子狂奔,薛绍在一旁催促。

薛绍:快,快点儿!慧娘,就到了,你忍住,就到了……(发现有液体顺着箱底的缝儿

滴答下来)停,停一下……(薛绍用手摸了摸箱底儿,发现满手血迹)……慧娘,慧娘你怎

么了,说话呀!

慧娘:(微弱的声音)孩子就要生了,我不行了……

薛绍:你坚持住,慧娘!马上就要到了,再坚持一会儿……

说着茫然四顾,可满眼尽是山野的荒凉。老年家拥公子,从前面向左拐顺山路下去有一

家寺院,我们先去那儿吧……

薛绍:快,去寺院!挑起来,快走!…慧娘,你再坚持一会儿,

马上就到了…

一行人疾走如飞,脚下留下一路断续的血迹。

21.洞房夜晚内景

太平顶着盖头歪在床上睡着了。

烛火已燃至尽头,烛泪垂满了蜡台。

太平新婚之夜显得如此孤寂。她全然没有精神准备。

22.寺院内的小屋夜晚内是

一盏将尽的油灯发出惨淡的微光。慧娘躺在简陋的床上。由于大量失血,她的脸色异常

苍白,神志恍惚,已处于弥留之际。

薛绍来到床边,坐下,轻轻地握住慧娘的手。

慧娘感觉到了,嘴角流露出游丝般的微笑。

住持示意围在床边的众僧人离开。所有的人轻声地出了门。

小和尚抱走了被上水浸红的瓦盆。

薛绍此时精神濒于崩溃。但他强迫自己镇定。他想让慧娘得到最后一刻的安宁。

薛绍:慧娘,孩子生下来了!是个男孩儿!

慧娘:(虚弱地)太……好了!老天爷公……平…

薛绍点头,嘴角苦涩地抽搐着,挤出一丝微笑。

慧娘:……有…名字了…吗?

薛绍:就叫慧娘起的名字,“薛崇谏”。

慧娘转过脸来,艰难而又深情地注视着薛绍。

慧娘:…只可惜…他生下来……就是……逆…里之子,不能姓薛……

薛绍打断慧娘的话。

薛绍:他是我们的儿子…

慧娘:(拼尽全力)…公子,答应我…好好抚养我们的儿子,让……他长成一个大丈夫,

像他父亲一样坚定耿直……的好男人!告诉他,他的母亲为他…所经受的痛苦,让他永远……

记住…还有,也是最让我放心…不下的…,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能答应…我吗?…

薛绍:(点头)我答应。慧娘…

慧娘:你对天发誓。……

慧娘正说着,一阵疼痛袭来,她晕了过去。

薛绍失声呼唤。

薛绍:慧娘…慧娘…

住持闻讯进来,从小和尚手里接过一瓶药水,在慧娘鼻下轻轻扇动,慧飨斯斯清醒过来。

住持:薛公子,不要让她太多说话了……

慧娘:我累了,真累…了。…我想睡一会,…就一会儿……握紧……我的手……给我…

讲个…故事……你小时…候最……爱讲…的……

薛绍轻轻握紧慧娘的手,心疼地安慰她。

薛绍:我讲,我讲…你睡吧…

薛绍说这番话时,声音已有点颤抖。他意识到那最终的时刻就要来临。

薛绍:很早以前,有一个很老的老奶奶,她没有儿女,生活得非常寂寞。有一天,她用

泥捏了一个孩子,一半是男孩儿,另一半是女孩儿。他们都非常喜欢老妈奶,每天都一起和

老奶奶下地种田,晚上听不同的故事,数天上的星星。日子长了,男孩和女孩长大了。他们

一个要在家织布,另一个要上山砍柴……

慧娘慢慢闭上了眼睛,一行泪水沿着她的面颊静静地流出来。她笑了,艰难虚弱地笑…

薛绍:(颤抖地)可是他们的身体无法分开。看着愈来愈年迈体衰的老奶奶,他们决心

用锯子将血肉之躯分开…

薛绍感觉到慧娘的手在渐渐松开,没有了大气。他全然不理会,依然讲着故事,如同无

法停止的乐曲。薛组为了不让奶奶伤心,他们晚上分开,织布劈柴,白天再用针线把身体缝

上…

慧娘的脸沉沉地歪向一边……

住持:(轻声地)公子,人……已去了……

薛绍浑然不觉,还在继续。

薛绍:就这样,他们陪伴老奶奶直到她死去。临终之前。老奶奶说,孩子们,你们再也

不要分开了……

薛绍的眼泪扑漱地消下来。

24,寺院门口夜晚外景

住持抱着刚降世的婴儿,薛绍告别。

薛绍:师傅,孩子的性命就交给您了!他是我和他母亲生命的延续,是我们的感情唯一

的纪念,尽管他从一生下来就已被这世道判做了违法之徒!

住持:公子尽管放心,佛法无边,慈悲为怀,在菩萨眼里,世间万物都有它健康存活的

理由,她会保佑这孩子今世的幸福!

薛绍:那就多谢施主了!

薛绍端详着孩子通红的脸,在他额头上印了一个深情的吻。

25.野外篝火旁夜晚外景

蹿动的火苗鼓动着皇子们脸上那如风雨之夜幽深动荡的神色。旦和显盘腿安静地坐在篝

火旁,惟贤焦躁地追巡于火堆四周,滔滔不绝的激越言词和着柴火的僻啪声,在空气中干燥

地响起。

贤:我从我的命运中看到了弘的影子。看来这是你我兄弟共同的宿命。我们拥有一个太过强

大的母亲,在她眼里,我们要么是不更事的无知小子,要么是心怀叵测的野心家!我为大唐

社稷悲哀,为我们父亲软弱的性格而痛心疾首!而你们,我的两个兄弟,却把持着令人作呕

的矜持无动于衷,等待着时运像狗那样自觉而媚地舔食你的掌心!而我不,我是太子贤,李

姓血统的精华。我选择战斗,即使是挣扎,即使得不到我同胞手足的帮助,哪怕是星点的同

情!我不会像大哥那样怀着极大的耐性和理性坐以待毙,我要培养年轻的李家势力,让那些

别有用心的人,不管是谁,再次领略那曾经所向披靡令天下人齿寒的李姓锋利暴烈的剑刃……

你们怎么了。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们不愿加入到这令人热血沸腾的宣战中吗?难道你们就没

有激情?

旦:……贤,你看这火苗,由于对风的威力过于敏感而拼命燃烧,结果呢?这样做只能

加快自己灭亡的速度,成为一则风所讲述的最得意的笑话,这恐怕就是你目前所谓激情的写

照!

26.洞房早晨内景

太平醒来,头上还盖着那片红绸巾。她望着窗外那被红巾过滤的红色世界。

旁白这就是属于我的洞房花烛夜,与传说中的甜蜜温存毫无关联。它犹如盖头下那红彤

彤的朦胧世界,虽然美好却仅仅只是酒后醉人的夫妻游戏,随着酒精的挥发而没了踪影。我

连日来蓄意积攒的全部自信和成熟被眼前的现实无情地肢解。我重新成为那个对于感情一窍

不通的无知幼儿。这难道就是我的爱人为我献上的第一份礼物?

27 房白天内景

薛家父母正在用早餐,安静,只有餐具相互碰撞的声音。太平走进,没施粉脂,一脸憔

悴。薛家父母忙站起身,一脸愧疚地望着太平。太平在他们惶恐的注视下有些不好意思,她

勉强笑笑。

太平:父亲。母亲,早!

薛父母:你早!

三个人默默地吃早餐。

太平:薛公子…今天回来吗?

薛父:回,回,当然要回。

薛母:昨天很不凑巧,乡下家里发生了一点儿变故,他今天肯定回来……

院门被沉重地推开,薛绍大步流星地走入,悲怆与愤激写在脸上。

薛母最先觉察到形势不对,慌忙迎出去。

薛母:怎么样?……~切都好吗?

薛绍全然不顾母亲含义明显的追问,径直地走进屋,视线像鹰一般抓住太平,坐在太平

的对面。太平被盯得有些发慌,强颜欢笑。

薛绍:(一字一句地)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

太平:……我…不知道!

太平一时被问得发了蒙,眼巴巴望着薛绍,身子微微后倾,躲避着薛绍如炬的目光。

薛绍:(穷追不舍)那你为什么嫁我?

太平:因为…我喜欢你!薛给你知道爱情意味着什么?

太平怯怯地支吾着。

薛绍:爱情意味着长相守,意味着两个人永远在一起,不论是活着,还是死去,就像峭

壁上两棵纠缠在一起的长青藤,共同生长,繁茂,共同经受风雨最恶意的袭击,共同领略阳

光最温存的爱抚。最终,共同枯烂,腐败,化作坠入深渊的一缕屑尘。这才是爱情。她需要

两股庞大的激情,两颗炙热的心灵,缺一不可。不论她面对的有多么强大、巍然,是神明,

还是地狱;爱情是不会屈服的。因为她本身就是天堂,代表着生命最高健全的境界,世间最

完美的家园。爱情不会屈服,她无坚不摧!你真正拥有她吗,太平公主?

太平已经被薛绍逼得紧紧地靠在椅背上,满眼是泪,她不明白何以这样美好的言辞却被

表达得如此绝望,然而她毕竟很感动……

太平:(怯怯地)我……拥有!这恰恰是我对你的感情!

薛绍意想不到太平的回答,怔怔地望着太平。片刻,起身拂袖而去。太平伏在桌上委屈

地痛哭。

旁白:我不明白为什么这第一次关于爱情真谛的启蒙长着这样一副愤世嫉俗、甚至歇斯底

里的面孔。它本身应是优美而深情的,伴随着温暖的体温和柔软的鼻息……我丈夫脸上那令

我陷入爱情的迷一般的诱人神采,从此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属于男性残酷的

冷漠。我不清楚这是否就是婚姻的含义。总之,我生命中那个青春迷幻的时期就这样提前冰

冷地结束了。

大明宫词

第十二集

旁白:明清远成了宫里最荣幸的宠臣,他起源于我之于他的造化,成就于自己高超的医术

和永远机智敏锐的言谈。他那被一头站发和一块方巾装饰起来的神秘身影,像一个幽灵,终

日伴随在母后的左右,令父亲阴影下本已动摇的宫廷生活又平添了几分魔幻的异彩。你奶奶

后来对我讲,他那令许多人望而生畏的眼神其实隐藏着善良而忧郁的深沉底蕴,令人不得不

想探个究竟……

1.议事殿白天内景

武则天坐在一扇绢画屏风的前面,神色安详地端视三个儿子,旦、显、贤坐在她的一侧。

每个人都因为自己不同的处境而在面容上稍稍流露出内心的不同内容。贤面色苍白,眼睛闪

烁着迷乱而偏执的光泽。

明清远独立于屏风的后面。聆听着外面的谈话,并从屏风的缝隙中窥视着三个皇子。

武则天:我最近忙于朝政,很长时间也没有见到你们了,也不知道你们都在干些什么?

显和贤都紧张起来,开始思索着武则天的用意。

武则天:别紧张,好像我总给你们出难题似的。弄得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们是我的儿子

还是我的臣仆,我有那么厉害吗?

看着两个哥哥,旦首先开始说话。

旦:做帝王的孩子,从来就是一件辛苦的事情。从懂事起就有无数的规矩和礼仪在时刻

提醒着、告诫着我们。我们不仅是您的儿子,也是您的巨仆。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要符合自己

特殊的身份和地位。简单、直率而坦诚的母子关系是一个皇子的非分之想,我们也许只有在

午夜的迷梦里,借助梦吧,实现普通人再普通不过的情怀。这已经是异常瑰丽而美好的奇迹

了。母亲应该理解我和哥哥们此时诚惶诚恐的心情。

武则天:我理解你们诚惶诚恐的心情,但道理却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你说呢,贤?母

亲真有那么厉害吗?

贤:母亲对敌人严厉,对亲人友善,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实。使我们深感庆幸的是我们

是您的亲人而不是敌人。

武则天:说得好。只要你们明白这个道理,很多自寻烦恼的事就会迎刃而解。

贤:不过有您这样一位睿智、聪慧而伟大的母亲,我们只能时刻以诚惶诚恐的心情去面

对。因为我们的心智和才华在您面前总显得低下而鲁钝,我们必须以十二分的努力和专注来

聆听您的教诲,哪怕回答您最细枝末节的一个问题。为了您不同凡响的心灵不会对我们失望,

也为了向您学习权力的智慧,更为了让您高贵的母爱不会因我们的无能而蒙受玷污,我们必

须诚惶诚恐。

武则天:显,你哥哥说了那么多,你觉得他有道理吗?

显:我,我,反正我挺羡慕太平的,有时候觉得当皇子太累了,真想变成您的女儿。

武则天:(哈哈大笑)你们总是想方设法揣摩我的心思,不过话要是说得太聪明了,就

会适得其反。还是显能让我高兴。告诉你们一个做人的道理,在你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的时候,

说实话往往是最聪明的选择。

显连忙擦汗,露出因意外受宠而欢喜的表情。贤眉头紧缩了一下,苍白的脸色泛起一道

因过于紧张而现出的潮红。旦担心地看了二哥一眼,把视线转到绢纺的屏风上,似乎在欣赏

上面的画面。

武则天:显,告诉母亲,你最近都在做些什么,又配制了什么香呀?

显:(神色飞扬起来,不再结巴)我最近不配香了,正跟摩揭陆来的和药方士邵逸婆婆

罗学习培植延年益寿的药。

武则天:这种药有什么奇效吗?

显:这种药最初只生长在天竺国深山里的一种石田中,药性十分猛烈,能够融化肌肤、

草木和金铁,只能盛放在骆驼的骼髅之内,然后再转而落入千年的葫芦当中,才能喝下去。

凡是有这种药水的地方都有石像守护,如果山里人把药的秘密泄露给陌生人,就会在梦中死

去。

贤:母亲问你药的效果,你呀里呷喀说这么多干吗?

武则天:贤你总是这么性急,让你弟弟讲完。

显:(不安地看了一眼贤)这种药能让人多活五十年。

武则天:倒是有些意思,你相信吗,旦?

旦:延年益寿自古有两条途径,金石、补药、寻求长生不老仙丹是一种;静心修养,清

心寡欲,思悟天人合一是~种。我倒从未听说谁因此而成仙得道的。不过两条路殊途同归,

都是让人感悟天地造化,认清自身的渺小软弱,从而更加珍惜生命光阴,最终由彼及人,爱

护天下众生。

武则天:这倒不失为一种帝王之道。母亲想把这个那达婆什么罗访进宫中,(转向贤)

你觉得怎么样呢?

贤:以离奇故事混淆视听,以诡秘传闻蛊惑贵胄子弟,这明明是江湖骗子的惯用伎俩。

(这时贤看见屏风下面一双微微抖动的僧鞋,神色微变)不过母亲把他请入宫中,也正好可

以清宫中的有道之士识破其嘴脸,为世间除一妖孽。

显:母亲,那迷婆婆罗师傅不是妖孽,更不是江湖骗子。我亲眼见过他的起死回生之术,

神奇极了,你可别听哥哥瞎说。

武则天:瞎说不瞎说,见了就知道了。(看了~眼心事重重、死盯着屏风的贤)旦,你

最近在做什么呢?

旦:我在给每只鸽子起名字,鸽子每天带着我的心情飞上蓝天,俯瞰大唐的锦绣山河,

使我神驰在广阔的天地之间。它们比最好的朋友还要知心,我用这种方式表达我的尊敬和谢

意。

武则天:如果能和鸽子~齐俯视大唐的锦绣山河,肯定会深深体验到李唐王室一员的光

荣与神圣(沉思着闭上了眼睛)我真羡慕你有这样的心境,我也想让你的鸽子因为你而深感

庆幸…贤,传我的旨意,从今往后鸽子为我大唐的国鸟,禁止射猎捕杀,违者重罚。

贤:(从走神状态中被惊醒,急忙起身施扎)遵命!

武则天:好了,今天就聊到这儿吧,我看你们也有些神思恍惚,旦一定在惦念他的鸽子

了。显,你恐怕是研习药术而不能安心吧?你们都回去吧。

几个人起身告辞,武则天叫住贤。

武则天:你还没告诉我作最近做些什么呀?

贤:我不能像弟弟们一样整天玩耍,有无数的太子政务要处理。

武则天:和那些江湖游侠、亡命政客厮混也算做太子政务吗?

贤:(极为紧张)……我从来不认为他们是什么亡命政客。来我府上的都是~些青年俊

杰……

武则天:是吗?如果真的是俊杰,就把名单呈上来,我给他们官做。但是你以后尽量少

跟这些人来往,免得给不知情的人留下话柄。

贤允诺着退下。

明清远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武则天:看来这个那迷婆婆罗的骗术越来越高明了。太宗时代他就诡称能炼制出长生不

老药,骗取了宫中的大量财物,后来被驱逐出宫,现在又来迷惑皇子。

明清远:这也在所难免。有福之人总有江湖异类伴其左右。这是因为他们希图托庇于权

力的萌泽下,以隐藏自身的邪气和晦气。依我看,显有大福大贵之相,不会被其所害,反倒

福及了这些小鬼。要让皇室稳定,显是最合适的人选。

武则天:那贤的面相又怎么样?

明清远:剑眉过重,目角带有刀斧之气。贤的面相杀气太重,尖利有余,厚重不足,恐

怕将来会损已而伤人。

武则天:旦呢?

明清远:四皇子面目纹理如浮云流水,尽呈祥和之气,却又变化不定,有隐隐风雨之势,

这是化外散他的面相,极为罕见,臣也拿捏不准。不过看他眉心有一剑纹,如果将来成仙,

也要遭受刀剑之苦,正所谓兵解。天后不必为他担心,但齐家治国看来不是他的本性。

武则天:…其实,我最想让你看看太平,也不知道她婚后生活怎样了。

2.贤的寝宫夜晚内景

贤来回在屋中走动着,看得出他的不安已经达到了忍耐的极限。

贤:母亲今天为什么要召见我们呢?母亲为什么要召见我们呢?

他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征求旦的意见。旦看着他的神色,担心而又无奈地轻轻摇头。

贤:她绝对是有目的,绝对不是心血来潮,绝对不是突然关心起我们的日常生活。对,

她是在关心我们,关心我们的所思所想,是要关心我们对她有没有异志。旦,我今天是不是

有些失常,我今天有没有引起她怀疑的举止?旦,你洞悉世事,明察秋毫,你得帮我!

旦:二哥,你别这么紧张。乱由心生,不管发生什么,你只要保持镇静,祸事就去了~

半。再说会发生什么呢?母亲不是也说了,只要我们真心做人,一切烦恼都会迎刃而解吗?

贤:对,是这么说了。她还说了好多别的,你没听出来吗?句句都是弦外之音,似在威

逼我。

旦:母亲不会对自己的孩子使那么多诡计的。我们是她的亲人。她怎么忍心这样冷酷地

戏弄你呢?你只要不做什么错事,以母亲的英明,错误的惩罚是不会降临到你身上的。贤:

你是太不了解她了。不,你是太不了解权力了,权力就像一个陷阱,不管什么掉在里面,都

没法逃脱,甚至亲情。亲情是这个世界上最脆弱,最需要精心保护的东西。它~旦落入陷阱,

一旦被权力的毒刺扎伤,最先坏死的就是亲情。

旦:我不了解母亲那边发生了什么,我倒担心你的亲情是否

已经中毒了。

贤:你当然不了解,你走了以后母亲盘问我门客的事情。她的眼睛是那么犀利,闪烁着

比我手下任何一个剑客的凶器都要寒冷的光泽。你真没发现什么迹象吗?你没看见屏风后面

的那双僧鞋吗?这还不能让你理解我的处境吗?

旦:二哥,我还是那句话,临事不乱,危险已经远去了~半。贤:但是现在,危险增加

了一半。我知道母亲现在的弄臣明清远就是僧人。他专门为母亲占卜凶吉,谈论时运天象,

然后借机进谗言。他躲在屏风后面干什么呢?他为什么要观察我们呢?他肯定是在偷窥我的

心事,这个妖孽,大唐又多了一个祸星!他肯定已经用妖法扰乱了我的心智,让我丧失为李

姓恢复光荣的雄心和气势。看来我不能再忍耐了,我要先杀了这个妖孽!

旦:你想好了吗?

贤:我想好了吗?我当然想好了!

显:那你是在引火烧身,你是在用一个小人物的狠毒点燃你身边的危险之火。我想母亲

还不至于被一个术士的几句无稽之谈引入歧途。

贤:怎么不会?她搞过雳胜之术,她对那遍婆婆罗满怀兴趣,这是太宗时期臭名远扬的

江湖术上。她崇情无聊妇人津津乐道的参佛礼拜,她怎么就不会听信明清远的谗言?明清远

的出现加大了我的危险,也增加了我与她宣战的决心,我绝对不能让以理智、冷静著称的李

唐王朝受奸人心血来潮的左右。我绝不能让李家的子民丢掉礼义仁爱的儒教传统,而被无稽

的妖道神佛愚弄。我要杀了他,我必须杀了他,你说我应该不应该杀他?

贤茫然无助地看着夜空。他与其说在问旦,不如说是在问上苍,问神秘不可知的命运。

3.西府僧房夜晚内景

桌上已摆好饭菜,明清远和太平相对而坐,薛绍的座位上依然空着,太平尴尬地冲明清

远笑笑。

太平:清远师傅,要不然我们先吃吧!

明清远:不,还是再等一等驸马,我毕竟还是客人嘛!驸马每天都回来这么晚吗?

太平:……不是,偶尔而已,驸马最近很忙,城里最近据说不安宁!……师傅干吗这样

看着我?

明清远:师傅应该怎么样看着你呢?我这满脸就只剩下这一双眼睛,这和被看的人心情

有关。有时越怕别人看,就觉得眼睛正那样盯着你,所以,师傅就总邀人误解甚至遭人仇恨……

太平:师傅还是那么伶牙俐齿,我只随便问了个问题,就得了师傅这么一大通表白,都

不敢和您说话了…其实,我有什么害怕的?我才不介意别人怎么看我呢?

明清远:太平,你,高兴吗?

太平:现在?当然高兴了,师傅好久没来看我了,我自然喜不自胜。

明清远:太平,你高兴吗?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太平:…问什么?……嗅!高…兴呀!新婚燕尔,嫁了我中意的人,失家公婆又拿我当

亲女儿待,我哪儿还有什么不高兴呢?……我高兴,当然高兴,像……我所……愿望的…,

那样……高兴!

太平明显说得越来越不自信,但却依然勉强坚持着兴奋的情绪。明清远仍含义深刻地盯

着做戏一般的太平。

明清远:公主高兴就好!记住,您是大唐公主,理应获得世间最快乐的生活……别委屈

了自己!

太平:我不委屈,我才不会让自己委屈呢!……

薛绍适时赶到,依旧穿着朝服。他进屋后发现有明清远,怔怔地站在那里。

太平:公子回来啦!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感业寺明清远

师傅,就是给我算命,说我们肯定会见面的那位……

明清远:贫僧拜见驸马!

薛绍:(冷冷地)幸会……你们谈,我先休息了…。

太平:公子不吃饭了吗?我们在这儿候你多时了……

薛绍:你们先吃吧,还等个什么!再说,我也不饿…

太平:哪有不吃饭的道理…

太平刻意做出很亲热的样子,拉住薛绍的手,像是给明清远看。

太平:…公子入席吧!

薛绍只得与太平就座。

太平:再说,我早就想介绍你们认识了。我师傅可是个了不起的人,不仅会治病还会相

面,预知未来。最可称绝的是他一眼能看出你现在想的是什么!父是的眼睛就是清远师傅治

好的!

明清远:我哪有那么神,只是观察事物人色较之一般人更仔细罢了!

薛绍:师傅请自便,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薛绍提起碗筷自顾自吃起来。太平尽量做得语调轻松,试图活跃一下略微沉闷的气

氛。

太平:薛公子就是这么一个人,平日里沉默寡言,好像没什么话,其实心里却永远热情

似火,只不喜表露而且。是吧,公子?

薛绍继续吃饭,不置可否。

太平:(有些尴尬)师傅,请用吧!

三个人默默地用餐,各怀心事,餐桌上出现一阵难堪的沉默。

太平:公子,莲子汤好喝喝?

薛绍:嗯。

太平:是我亲自下后做的!

薛绍:多谢公主!

太平:我还有一道菜献上,公子猜猜是什么?

薛绍:不知道,那哪猜得中。

太平:我现在就为您烹制,公子,把您的佩刀给我!

薛绍:佩刀?……

薛绍这才抬头,望着太平。太平冲他诡秘地微笑。薛绍会意,从腰间解下佩刀,放在桌

上,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太平捡起刀,眼睛盯着明清远,故技重演,不动声色地割下她的“手指”。明清远不知

内情,先有些吃惊……

明清远:(惊叫)公主,你……

薛绍:师傅不用担心,她经常这样……

明清远这才意识到“指头”是面做的,太平切下手指。

太平:我最喜欢吃我自己的身体,吃完了又能长回来……公子,你吃吗?

薛绍接过手指,干脆地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儿地嚼,头甚至都没抬。

太平愣愣地看着薛绍,眼里竟然涌动了泪水。

4.陵园白天外景

刻碑人:您刻什么碑文呢?这么好的一块碑,总不能空着吧?

薛绍:……就刻“长相守”吧!

刻碑人:长相守?是人名?

薛绍:不是……我欠您多少钱?

刻碑人:公子您不是……差人付过了吗?

薛绍:(惊异)付过了?什么人付的?

刻碑人:是个女人,头戴面纱,看不清长什么样子。但猜得出,一定面若桃花,正值妙

龄……怎么,她不是公子派来的?

5.武则天座宫白天内景

薛绍跪在武则天脚下。

武则天:平身吧!

薛绍:谢皇后!

武则天站起身,背起双手,围绕着薛绍来回走动。薛绍于是很被动,眼睛不知落在何处。

武则天:知道我为什么召你进宫吗?

薛绍:不知道。

武则天:再想想!

薛绍:臣实在不知。

武则天:薛公子,你是一个聪明人。

薛绍:聪明或者尽合,这都是别人下的定义,自己不敢断言!再说,臣从未把做绝顶聪

明的人当做为人处事的标准,臣只想做一个诚实的人。

武则天:那也不错!当谈实的人首先要说实话。不论面对谁,这道理对吗?

薛绍:当然!

武则天:那好,从现在起,你我不论谈什么,都必须做到绝对的诚实,你同意吗?

薛绍:同意!

武则天:那么我问你,你为什么突然就成了大后命宫,并且身居高位?

薛绍:因为我娶了您的女儿,做了您的驸马,就必须有个名分,不能仅仅是一介平民。

武则天:官儿当得还舒心?

薛绍:能为大唐尽力,自然身心舒畅。

武则天:但我现在却很后悔当时给你这个官。

薛绍:我不明白…

武则天:因为你就有理由天天早出晚归,甚至误了晚寝;就有理由让新婚的妻子独守空

房……我问你,我女儿算不算个好媳妇儿?

薛绍:太平聪慧们淑,温文尔雅,是不可多得的好妻子……

武则天:我认为这是一句谎话,有违你做人的原则!

薛绍:可太平确实……

武则天:你跟她一起讨论过前辈遗留下的旷世诗篇?还是一起作过画,下过棋?你跟她

一起逛过集市?还是曾经相伴着出游赏春?

薛绍:都……没有!

武则天:那她何以聪慧,哪儿来的娴淑,温文尔雅又从何谈起?可见,你在用优美的言

辞糊弄我,所以就谈不上是个老实人。我再问你,你是不是个好丈夫?

薛绍:……不是!

武则天:为什么,是不会还是不想?

薛绍:臣可能是不会……不,我是不想!

武则天的咄咄逼人反而使薛绍振作了精神,连日的愤稼也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尽管他

知道眼前这个人所意味的慑人威力。于股掌间操纵着自己的生死,然而他明白这是自己终究

要直面的艰难时刻,选择一个强大的敌人总比郁郁寡欢更符合一个英雄的心情。薛绍脸上逐

渐显露出某种大无畏的坚强,他决定就此抓住这次表白的机缘,甚至期盼着最悲惨的结局—

—死亡!

武则天:好,你终于开始说实话了,为什么?

薛绍:因为我只能是一个妻子的好丈夫。

武则天:哪一个妻子?

薛绍:被您赐死的慧娘!

武则天:所以你怨我?

薛绍:是的,我怨您,怨您为了自己女儿的幸福而剥夺他人幸福的权利。

武则天:所以你决定不给我女儿幸福,甚至用冷落嘲弄她以实行你对于她母亲的怨恨?

薛绍:是…是的!

武则天:你认为这符合一个大丈夫为人的道德,一个老实人做事的原则吗?

薛绍:这…不符合。

武则天:可你为什么还是这样做?

薛绍:因为您是皇后,具有天赋的权力,连神明都仰慕您的威仪。

武则天:所以你这样做是因为恐惧,你因为恐惧强大而把愤怒转嫁到软弱的比你还要无

能为力的人身上,并完全忽视她无辜受虐的心灵,这公平吗?

薛绍:…不公平!

武则天:这不仅不公平,而且卑鄙!

薛绍:我难道就注定是爱情可耻的背叛者,惨遭不幸命运的捉弄?

武则天:正像你所说的,首先击败你的是神明都仰慕的威仪,因此你的失败不足挂齿。

你还没有糊涂到同神明决斗的可笑地步。况且,你应该感到幸运,我毕竟还在同情你悲痛的

心情。你过去没有背叛爱情,可敬可贺。你现在却在背叛。你在嘲弄另一个女子赤诚的爱情,

这甚至比背叛还要可耻!一个人遭遇不幸,通常有两条路,生才有可能使命运重新滑入幸运

的轨道,并且令他人也分享你的欣喜;死则使命运跌入更不幸的深渊,并且把他人也强行拉

入为你陪葬的行列。驸马,一个男人,如果他以折磨一个女人的方式缅怀另一个女人,那他

连世上最刻薄的妇人都不如,更称不上一个诚实的人。一个男人,要拿得起放得下,要学会

遗忘!

薛绍怔怔地望着武则天,内。心壮烈的情绪一时找不到出口。

武则天:我跟你讲过太平对我意味着什么,我坚信她不仅值得我珍爱,而且值得世界上

任何一个人珍爱。记住!我不允许任何一个人慢待她,不管他以什么样的名义…回家去吧,

好好待她……

6.薛府庭院白天外景

薛绍正在院中舞剑,本来优美怡然的姿态被舞者内心的焦躁与矛盾剥夺一空,平添了几

分令人望而生畏却又漫无目的的杀气与威风。太平在一侧偷偷望着自己一脸铁青的丈夫怒气

冲冲地与空气为敌。

太平手持一把木剑,小心翼翼地向丈夫走过去。

太平:你……能教我剑术吗?

薛绍停剑,望着太平。

薛绍:(轻蔑,沉思了片刻)…你真想学?

太平点头。

薛绍:……好,把剑举起来。

太平双手握剑,骑马蹲裆式,薛绍在一旁,态度动作都有些粗暴。

薛绍:脚……分开,再分,不够……(用脚踢开太平分立的腿)好,好……背挺直,再

直(用手拍打太平脊背)……平视……胳膊抬起来点,虎口挺住剑把儿……

薛绍逼视着端正地摆好姿势的太平,太平恢复了固有的调皮,可爱地微笑起来。

薛绍:别笑!练剑最忌笑,练剑如悟道,要心静如水,懂吗?……(举起手中的剑)我

问你,世上有神吗?……

太平:什么?……

太平不理解丈夫为什么突然气势汹汹,不合时宜地提出这样一个问题。

薛绍:回答我,世上有神吗?太平(摇头)我不知道……

“啪”地剑被挑掉,太平被吓了一跳,怔怔地望着薛绍。春默默地把剑捡回来。

薛绍:还学吗?

太平点了点头,重又摆好姿势。

薛绍:握好了吗?

太平:握好了。

“啪”地剑再一次被挑掉,两个人对视。

春又要去捡剑。

薛绍:要学就自己去捡。

太平把剑拾回,脸上也见了熟识的倔强。她感到委屈,意识到这早已超过了习剑的内涵,

内心只有一个愿望,坚持下去,作为同丈夫交流的一种特别的方式。

薛绍把心中的积郁凝聚在剑上,又一次挥过去。

太平手中的剑“啪”地再次飞走。

旁白我终于体会到作为一个女人最切肤的悲痛,那就是你所爱的人并不爱你,这一点明

白无误地写在我丈夫令人心意寒冷的眼神中。这是为什么?我握剑的手甚至都在哭泣!然而

我却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血液中那同母亲如出一辙的坚强,我必须就这样倔强地站着,像接受

考验那样向我丈夫表明我永不言败的立场!

(伴随着旁白)春望着远处的剑被太平一次一次捡回来,又一次次被挑走,面露关切之

色。

太平握住剑,沉默地等待着再一次被挑走,眼里已见泪花。

薛绍:你不高兴?

太平这一次肯定地点点头,泪就落了下来。

太平:我怎么了,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讨厌我?……你告诉我,我会改的……

7.酒楼夜晚内景

薛绍一脸鄙夷,望着酒桌对面的一中年男人。

薛绍:富贵,你找我有什么事?

富贵:一来是想跟您坐坐,叙叙旧,您家中遭遇了如此不幸二又接道来了让世人瞩目的

幸运,我这从小在薛府长大的老家丁还没来得及捎上一份贺礼……

薛绍:你知道我不愿意见你!我薛府上至惨淡起家的列祖列宗,下至家中的伙夫、园丁,

个个都可谓是良孝耿直的正人君子,淮独出了你这个不告而辞又操起拉皮条的罪恶行当的逆

子,实在是有辱家风!富贵:公子尽管骂我。我富贵从一个流浪长安街头的小偷能有今天,

多亏了薛家上下,特别是您……逝去的……爱妻的思宠教化,公子再怎么骂我,我也哑口无

言,可人各有志……

薛绍:行了,行了。你低贱的唇舌再没有资格提起她的名字!直说吧,你找我干吗,就

为了说这几句话?

富贵:我想为公子引荐一个人……

薛绍:什么人?

富贵:我的新婚妻子,也是我牡丹阁新引进的一朵牡丹……

薛绍:你开什么玩笑,笑话!你以为我薛绍也是那种寻花问柳。花天酒地的纨挎吗?富

贵:公子跟他们不同。他们自己来,而公子需要上门来请。

薛绍:富贵,你真是昏了头,你以为上门来请就能……

富贵:公子必须见她,因为你们是亲戚!

8.牡丹阁夜晚内景

这是一间歌舞妓院,楼内丝竹绕耳,彩灯霓裳,充斥着浮华浅薄的欢声笑语。薛绍在富

贵的牵领下穿过大堂。薛绍低眉垂手,好像满楼的目光都集中到他一人身上。俩人来到楼上

的一间客房,富贵为他拉开门,屋内有一个年轻女人倚窗而立,从背影看酷似慧娘。

富贵:娘子,客人给您带来了……

道娘:我从窗里看见了,公子果真当了官儿,连走路都透着威风气派,同先前大不相同

了……

说着,她微笑着转过身。

薛绍:道娘,怎么是你?!你不是…,富贵!

富贵:奴在!

薛绍:这就是你新婚的妻子?

富贵:奴才不才,正是!

薛绍:你好大的胆子!

说着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道娘:姐夫,您不该打他。

薛绍:你,你好糊涂!怎么嫁给他这样一个无用的东西,让我怎么向你姐姐交代!道娘:

他无用?在众人眼里,他是无用,甚至是垃圾。可他却有勇气娶一个因为莫须有的罪名流放

边睡的罪臣的女儿。并且冒着杀头的危险在判官的鼻子底下呵护她的安全。而你呢,驸马,

公众眼里的幸运儿、伟丈夫,却眼见着我的姐姐,一位文弱纤细、只懂爱情的良家女子,因

为爱你而命丧黄泉!我看你倒是应该考虑如何面对姐姐,如何表白体现在和美幸福的驸马生

活!

薛绍:幸福?我哪里来的什么幸福?你以为和杀害爱妻的仇人的女儿共眠是一种幸福?

你以为只有在梦里才能同你原先的爱人相处,感受她那曾经属于我肌肤的温存爱抚,那曾经

属于我耳膜的湿润耳语是一种幸福?妹妹,你错了,我现在终日生活在怀念里,被无尽的愧

疚煎熬,这才是我表面幸福的实质!

道娘:姐夫,你看着我…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我看见了恐惧!这是原来甚至在您的想

象中都无法容忍的事物。您怕的是什么?既然你度日如年,生活在痛苦的边缘,为什么不就

此将想念付诸行动?

薛绍:我能怎么办,去死?苍天有眼,我现在苟且偷生的唯一理

由是不愿舍弃我们年幼的儿子,及薛家近百口无辜的性命。道娘:承担所有苦难的不该

是您,而是剥夺您所爱的人,和她自负刚愎的母亲!

薛绍:可她是无辜的。她并不知道自己爱情所犯的罪孽,更不知道自己实际上生活在仇

恨的视野里。而她的母亲,却具有着天赋的权力和凌驾于善恶之上的威仪。

道娘:你错了!她的家庭平就给予了她罪犯的气质。她挑选丈夫的那种异想天开的张扬,是

这一切发生的根源,她必须为此付出代价!至于她的母亲,只不过是一个身处权力巅峰的木

材商的女儿,她能有今天,全靠着诡辩和一副天生的、恐怕连自己都不愿面对的狠毒心肠。

姐夫,她并不是神明!而我的姐姐才是真正无辜的人。我正颠沛在流放路上的家人,他们才

是真正无辜的人!我们全家被扫地出门,纳粹是因为有人恐惧自己的罪恶可能招致的复仇。

而我却偏偏要留下来,宁愿隐姓埋名寄居在这烟花接上,我要亲眼看着杀害我姐姐的仇人最

终接收噩运的报应!

薛绍:她们能得到什么样的报应?相反,她们永远是幸运的宠儿。

道娘:让她得不到爱情!至少从你身上,这就是报废!那正是权力永远无法购买的东西。

现在我对于姐姐的热爱,惟一的方式就是充当地观世的眼睛,充当你所表白的你们崇高爱情

的眼睛。这一切取决于你的态度,如果你因为我们无辜而再一次施舍爱情,那你就是谋

杀我姐姐的同谋,会遭致我同样的鄙夷和报复!

薛绍:我哪有什么爱情可以施舍?爱情于我只有一次,它早已做了慧娘的陪葬。道娘:…。

所以你把慧娘的碑修得光可鉴人,并以“长相守”为墓志铭?

薛绍:你去过墓地了?……碑钱是你付的?

道娘:我一个孤苦的逃犯哪有那样的财富,这多亏了我的丈夫。

薛绍:…多谢你,富贵,好好保护她。她留下来是很危险的!

富贵:公子请放心,我既然收留她,并且斗胆爱上了道娘,就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发

誓用生命保护她,这也算是对薛家恩泽的回报!

9、梦境

黑色背影。太平从不同角度看见的同一个捐脸的动作,然而这次面具下却不再是薛绍,

而永远是另一张面具。

10.太平及薛绍卧室夜晚内景

太平惊醒,半坐起来望者仍在熟睡的薛绍。一滴泪滴在他的面颊上,薛绍睁开眼,没有

说话。

太平: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再也找不到你了,面具一张张揭开,可后面却不再是你

的脸……

薛绍翻过身躺正,两眼直直地望着天花板。太平趴在他胸上。

太平:你不会离开我吧?你会离开我吗?

薛绍没有反应。太平用肘支起身体,正视着薛绍,手轻抚着他的面颊。

太平:你说话呀?你不会离开我的,说呀,……你不会离开我,你离开了我,我就什么

也没有了……

薛绍:(定定地望着她)太平,……你有过最最珍爱的东西吗?

太平:有…就是你,你是我最珍爱的!

薛绍:如果你珍爱的东西被人拿走了呢?

太平:我就杀了那个强盗,然后再杀死我自己!

有更多的话堵在薛绍的心口,说不出来。他面对太平的无辜极为无奈。

薛绍:睡吧!

俩人平躺下,都依然睁着眼睛,太平侧头望着薛绍。

太平:我真高兴!那只不过是个噩梦……你不会离开我吧?

薛绍:…不会!

薛绍又背过身去。

旁白我曾经以为薛绍的笑容就是整个世界的面孔。而我则是在它上空升起、被它映红的

一片轻灵的云彩、得意地凝视着自己的一小片阴影愉快地游历那上面的每一处风景。后来我

才意识到,我其实是这张面孔不得不面对的一块沉重的乌云,离它越近就越使它远离了阳光,

最终彻底地改变了颜色。于是在这世界上的所有面孔中,我惟独见不到的是薛绍的笑容。

11.寺院白天内景

薛绍心急火燎地跑进寺门。

薛绍:住持,住持,他在哪儿,我的儿子在哪儿?

一乡野医士正在为孩子诊脉,薛绍在一旁焦急地观望。

薛绍:怎么样,我儿子怎么样?说话呀,他不会死吧?

医士:……现在还不好说,这么热,怕是孩子挺不过去,看他的命了…

薛绍:一定要救活他,请你救活他,他不能死!求求你了……

夜,薛绍孤独地坐在孩子对面,凝视着他病弱的面容哽咽,泣不成声。

大明宫词

第十三集

旁白:我是宫里第三个知道明清远秘密的人。母亲曾深情地向我描述过他与我皇叔的感

情,极其惊心动魄,热烈程度甚至超过合欢与弘。父皇一向处事暧昧,惟独对这件事发动了

声势浩大的攻势。于是就有两个人永远不原谅他,一位是我师傅,另一位则是我的皇叔。奇

怪的是几乎每一代皇室都会孕育这样一出情感,宛如盛开在皇家情史上的一朵经久不衰的奇

葩。那次后宫密谈,你奶奶对明清远产生了恐惧的感觉。她说一个为复仇不惜改头换面、苦

剧本《大明宫词》(三) 大明宫词 剧本 pdf
等三十八年的人,其意志是惊人而可怕的,而这是无论任何一个当权者都无法容忍的品德。

无论他有多么能干谨慎……明清远真正的作用是唤起了母亲对于权力自觉的渴望,但同时也

为自己埋下了致命的祸根。明清远还是性情中人,并且不够聪明……

1.庭院在晚外景

无边的寂静,仿佛月亮布下的台阶。院当中有一人盘腿静坐,头发挽一个髻,身披亮丽

鲜艳的长衫,与周围冰冷的黑暗宣战。他微笑着凝视头顶幽远的星辰,面色苍白如冬天的第

一场雪,明亮而皎洁,令人心痛的优美。

2.明清远轻定夜晚内景

熟睡的“明清远”冲里侧卧,被子外照例只剩下一头病态的始发,杂乱而蓬勃。门检被

静悄悄地拨开,挤进两个黑衣刺客,皆蒙着面,携着惨淡的月光及满脸的杀气。俩人迫近熟

睡的“明清远”,迈着噩运所惯有、的静讲脚步,两把剑在“明清远”身上悬起,闪电般插

入身体的同一个部位,血洒出来……

3.庭院夜晚外景

两行清泪顺着月光下清朗的面颊滚落,犹如结在面容上的露水……

4.武则天宫官白天内景

明清远跪在武则天脚下,手中捧着一件叠得方正的血衣及两把剑。

武则天:你手里是什么?

明清远:臣昨夜就寝时穿的睡衣,还有您杀我时忘在我身上的两把剑……

武则天:(难以置信)你……开什么玩笑?清远,你说谁要杀你?!

明清远:臣没开玩笑,臣讲的句句都是实话!

武则天这才严肃起来,将信将疑地吩咐太监。

武则天:打开我看看……

明清远:谢皇后!

太监将血衣打开,胸口处有两个洞。

明清远:刺客是高手,扎的是心脏,并且不差丝毫!皇后再看剑柄上的“内卫”二字,

分明指着是您派的人。

武则天的脸终于阴沉下来,她冷冷地注视着散开的血衣。

武则天:如果真有刺客,你现在怎么还站在这儿?

明清远:刺客捅错了人,两刀要了我厨娘的命!她长着一头同我一样凄惨的枯发!

武则天:睡在你床上?

明清远:她很不幸!

武则天:那你呢?

明清远:我已经十年不睡觉了,刺客不了解我的品性!

武则天:(怀疑)……让一个厨娘睡在你的床上?

明清远:她命不好,昨天刚赏她睡在我床上!

武则天:为什么?

明清远:因为她前天想杀我,往我汤里下了毒。

武则天: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明清远:因为我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屡遭暗算不是一件光荣的事。况且,一切物

证我都已经留下。那碗汤还摆在我桌上,上面浮着一层不知好歹的苍蝇。几天前从凌烟阁上

掉下来的那块石头,我也没让人搬走。

武则天:这么说,最近一直有人要杀你?

明清远:皇后明鉴!可这位总打着您的名义的刺客不了解,明清远很难被杀死,但他还

在不知疲倦地尽力试着……

武则天: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明清远:我一直认为,杀我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值一提。况且,正像我说的,杀

死我很难,但没想到他杀上了瘾…

武则天腾地站起身。

武则天:查!给我从上到下地查!先查出这把剑是谁的。

明清远:不用查了,我知道是谁。

武则天:谁?

明清远:臣不敢说!

武则天:(会意)你们都先下去吧!

众人退下。武四天:告诉我,谁?

明清远:太子!

武则天:太子?……为什么?

明清远:因为您宠我,所以我必进谗言,这是太子的逻辑。自从上次为皇子们看完相,

太子就恨上了我!

武则天:贤最近是不大让我高兴,可说话要有真凭实据。再说,他杀你干什么?

明清远:太子其实很聪明,知道自己的命道,只不过还不甘心,把恼怒撒在替神宣道的

人身上,以为我也在神面前进了谗言!

武则天:你言重了,贤毕竟还只是个孩子……

明清远:太子早已不是孩子了,您如果不当机立断,那么很可能会危及到您的安危!贤

已经在东宫计划废后的步骤了!

武则天:你怎么知道?

明清远:因为我是东宫定期聚会的一员,并且在与会的众多抱负远大的才子中被奉为上

宾!

武则天:你……给我跪下!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嘲弄我!

明清远:皇后急怒,您不知道吗?我其实还长着另外一副面孔!

明清远当即把脸上的遮布扯掉,不见伤痕,却秀丽得近乎完美,正是那个月下人!

武则天:(惊恐)你……你是谁?[手 机 电 子 书 : w w w . 5 1 7 z . c o m]

明清远:皇后忘了吗?请用您尊贵的目光抚去我脸上岁月的风尘,您还记得三十八年前

那个因为性别的大逆不道的爱情,被当今圣上判了死罪的无知书童吗?那个如同葵花追逐阳

光般执着的浪漫少年,他无可挽回地坠入同您皇兄艰难的爱情,在圣上登基的熏风殿,为他

所爱的人——圣上借权力打败的哥哥,大胆鸣冤喊屈的那个莽撞情人。为了至高无上的圣洁

爱情,他被当做一条病变的狗,拉到西市去斩首。恰恰又被圣上,李家最可笑的幸运儿,当

做一份毫无创造力的厚礼献给了僧院,以表明他那被善良伪装、实际却混沌乏味的道德需要!

对于那个年轻人的处决引发了一场在他倡导下的对于真正爱情的大规模诽谤……

武则天:长生……长生……天啊!原来是你,…

明清远:所以您应该理解我三十八年后在感业寺再见到您时的心情。您从静慧师太那儿

把我要来,使我想起三十八年前,您在刑场上向圣上求情恩准我做您太监的情形。我清楚地

记得您当时的眼神,那里面分明写着一个女人对于一切真诚爱情的善良悟性及给予保护的直

觉……

武则天:你既然跑了,为什么现在又要回来?

明清远:我跑是因为这个地方太让我伤心,但我却没有一天忘记您对我的恩情。我曾经

试图依靠时间来淡忘这场刻骨铭心的爱恋,结果却恰恰相反,我反倒日益增强了为爱而复仇

的激情!

武则天:复仇?你想怎么样复仇呢?

明清远:我记得您的皇兄李泰,我暂且再次斗胆称他为爱人,他在与当今圣上围绕权力

所进行的斗争失利时,对我说:一个王朝最大的悲哀莫过于被一个昏庸的好人统治。它会像

一位慢性病人那样,最终不知不觉地遍体鳞伤,甚至没有挽救的可能。圣上就是这样一位昏

庸的好人,他的一切优点都建筑于不善思考,循规蹈矩,明哲保身。几十年来如果没有您的

心智,大唐朝廷恐怕早已沦为和事佬的会堂,从而彻底让老百姓丧失信心和感情。能让当今

圣上亲眼看见李氏王朝败于他自己的古板、乏味和缺乏激情,这是我多年的心愿。是他,葬

送并侮辱了我和我全部青春缔造的爱情。这也是为什么我要拼命治好他的眼睛,我要让他亲

眼目睹自己那不可挽回的一败涂地。

武则天:你为什么跟我讲这些?……你就不怕我把你交给圣上?

明清远:从您眼睛里我看到了一种统治者的悟性,这大概是您与三十八年前的那个武昭

仪唯~的区别。我之所以用日、月和天空创造一个新字就给您,不只是源于我的祝福,还因

为您将成为上天钦走的主持天下的新一届使者。不论您现在是否意识到,能在您庇护下尽我

的一份微薄力量,是长生的责任,也是长生对您救命之恩最深沉的谢意!况且,即使您真的

将我交与皇帝,等待我的至多不过是本应属于我的迟到了三十八年的死讯!

武则天:好了!你说得太多了!我可以保持你身世的秘密,既然我救过你,就不会在三

十八年之后把你推回同样的危险。但对于你为我树立的野心,我却不敢苟同,也不感兴趣。

你现在有两条路,要么出宫,要么留在我身边,帮助我成为一个更贤明的皇后,更合格的妻

子和母亲,你选择哪条路呢?

明清远:……当然是第二条!

武则天:那好!关于贤,他毕竟是太子,圣上名正言顺的接班人,

如果没有充分的理由……

明清远:我有一计,他既然想杀我,就让他的目的得以暴露。皇后知道今年上元灯节角

抵戏由我主演吗?我会动员他在那天的大庭广众之下刺杀我。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您的机要属

臣,如果皇后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抓住他谋杀的证据,也就抓住了他与您成心作对的把柄,这

样连皇上都无话可说,废他自然是最合理的结论,皇后以为如何?

武则天:你这不是主动请死吗?为什么一定要用这样的苦肉计?

明清远:皇后放心,我是不会死的。我所练的功,可以刀枪不入,全身只有一处死穴…,

(明清远用手示意喉咙)不命中这儿,则如搔痒。死而复活对我来说易如反掌。等废了贤,

我摘下这可恶的面巾。没有人认识我,圣土的视力也不足以辨认出我…

武则天:(莫测一笑)告诉我,你这些年都做了什么?

5.多府法院由天外景

旁白我的生活依然以其惯性悄然进行着。如果说它最初的缺乏激情曾经伤害到我,那么

现在它却成功地与时间联手教会了我忍耐,教会了我如何从抵达极限的无趣中,一厢情愿地

寻找希望的苗头。我尽量把理智放在一边,反而充满感情地把这一切认作是我丈夫大致沉默

的性格。我依然爱他,甚至不可救药地与日俱增。因为他身上那永不消失的谜一样的特质和

我内心不可遏制的探险的欲望,难分难解地纠缠在一起……

薛绍的鹦鹉在阳光下活泼地抖动着翅膀,它总能在落入太平手掌中的最后一刻轻巧地逃

离,勾引着太平和春气喘吁吁地从卧房的屋檐下一直追到走廊,然后到后院的葡萄架旁。最

终它悠然地降落在后院阁楼的窗台上,向楼下一脸大汗的太平示威。

太平推开阁楼被尘土封锁的破败的门,战战兢兢地沿着吱呀作响的古旧楼梯爬向顶屋。

她蹑手蹑脚地同春穿过顶层陈旧的景致,成功地从背后俘虏了全然不知的鹦鹉。她抚着鸟儿

鲜艳光亮的羽毛,这才有时间环视这个从朱光顾的被弃忘的角落。

房中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都上了锁。房角结着蜘蛛网,可以想见往日荣华被阴暗和

长久的忽视伤害,面目晦暗,不见了光彩。

太平发现屋角的一把古琴,她走上前把它搬至窗下,试图借日光瑞祥它的面目。太平吹

古琴面上的尘土,被灰尘迷了眼睛。

6.阁楼的花园白天外景

来自阁楼的一阵琴声逐渐连续,最初生涩的音调也逐渐有了旋律,那旋律竟然越来越有

韵味,最终激扬喧闹起来。连绵的琴声穿过午后寂静的薛府,在院落的上空荡漾。

7.薛府堂屋白天内景

薛家父母正饮茶,薛母最先捕捉到飘然而至的琴声。

薛母:…你听!

琴声清晰起来,薛父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茶杯险些掉在地上。

薛母:(恐惧)这……这是慧娘的琴……

薛父站起身,两人不自觉地随声疾步走出屋,向后院去。

8.阁楼下的花园白天外景

阁楼下已聚集了很多薛府的家丁,个个睁大了眼睛,望着楼顶的窗口。薛家父母急急赶

到,分开众人站在最前排仰望。

薛绍不知何时出现在众人身后,他仰视楼顶,面容苍茫迷幻,迈着梦吃般的步子。所有

的人都转而注视着失魂的薛绍。薛家父母脸上又逐渐堆积出习惯性的慌张。薛母绍儿,绍

儿……

薛绍全然不理会母亲急促的轻声劝阻,梦游一般缓缓地向阁楼走去。

11.阁楼白天内景

薛绍站在楼梯口,心神专注地盯着太平抚琴的背影。曲子恰巧收尾,余韵绕耳,片刻的

沉默。太平转过身,一脸笑容。

太平:公子,我弹得好吗?

沉默,薛绍一脸木然,只怔怔地望着太平。

太平:(笑)好久没摸琴了,指法已经生疏了许多。公子知道这首曲子吗?

薛绍:这是(柳絮纷飞)…

太平:公子对这曲子很熟悉?

薛绍:……很熟悉…犹如婴孩耳中,母亲的催眠曲……

太平:让您说对了《柳絮纷飞》,正是宫里的丝竹班子在我儿时每夜就寝前,伴着夜色

奏响的催眠曲,后来还是母亲教会我弹奏的…。这琴是您的?

薛绍:…曾经是!

太平:现在不是了?(翻过琴,念琴背面刻的诗…永夜抢人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

峨眉敛,月将沉。争忍不相寻?怨孤央。换我心为你心,始知根忆深……这首情深意切的爱

情诗,也曾经属于您?

薛绍本想阻止太平念这首只属于他和慧娘的诗句,但已晚了。他无法回避这一时刻的到

来。他知道隐瞒是无效的。何况他有太多的积怨,太多的心绪无法倾泻。他不加思考地向太

平流露了他的秘密,一个被他演绎的秘密。

薛绍:……不,它曾经属于一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爱人……

太平:公子认识他?

薛绍:(迟疑片刻)不认识,只听说过…这就是为什么我从市上买了这把琴,为了这首

诗,也为了它背后美满的爱情故事

太平:能给我讲讲这美满的爱情故事吗?

薛绍:…真想听?

太平:我喜欢听一切有关爱情的故事。

薛绍:……有两个孩子,他们从小一同长大。他们做同样的游戏,唱相同的歌谣,经历

着同样的四季风雨,宛如一颗树上同时结出的两颗饱满的果实。当青春像味亮清灵的鸽哨唤

醒他们稚嫩无知的少年梦境,他们才意识到彼此已经陷入深沉的爱情。于是,他们结婚,从

名义上正式获取了其实早已属于两个人的生活。推一的不同是他们发誓从此相牵的手将永远

不再分开,直至死亡。

太平:(见薛绍突然沉默)后来呢,后来他们怎么样?

薛绍在太平的一再追问下,继续想象他演绎的故事。

薛绍:他们以替人采集珍贵药草为生。他们的身影遍布于自然之中,连山间的鸟儿都熟

悉他们午夜纠缠交错的酣睡声,连林中的昆虫都认识他们齐整划一的足迹。有一天,他们终

于看到一朵高山的雪莲。然而那座雪山综合了噩运全部的狰狞面目。在山脚下他们爆发了生

平第一场争吵,谁都想先试探头顶的危途。最后是丈夫争取了主动。他在妻子之上攀爬陡峭

的悬崖。一切如意,妻子注视着丈夫上方伸手可及的幸福,然而悲剧发生了,一块松动的岩

石使丈夫一脚落空,他绝望地呼喊着坠向脚下的山谷。妻子目睹着丈夫滑向死亡,爱情赋予

了她惊人的勇气,当他下坠的身体划过自己身边时,她勇敢地伸手相抱,凭借的只是长相守

的誓言,俩人就如此相拥着坠入谷底,像两片粘在一起的枯叶。他们远离了唾手可得的幸福,

拥有的却是永恒的爱情……

太平:(泪水潮湿了眼睛)他们……死了吗?

薛绍:粉身碎骨!他们喷涌的鲜血像一朵朵血红的玫瑰,碎然盛开于山脚下的岩石上。

他们终如所愿,合而为一,骨屑不分你我,酪风扬洒于四方的山林。他们全部的财产及遗物

仅为山下陋室中一把高贵的古琴,在那上面妻子定期为丈夫疲惫的身心拨响悠扬的乐曲。

太平:是这首吗?

《长相守》的旋律在太平指尖缓缓流动,只弹了两个小节,被薛绍打断。

薛绍:(惊异)你怎么会的?

太平:……公子忘了?您把谱子也随琴买来了,就藏在琴箱的暗盒地里。

说罢,太平含泪弹奏。

薛绍:(冲动)别弹了!……别弹了……

太平:(呜咽)我知道公子是感叹自己没有获得过如此深切的爱情。我也没有……然而

公子却让我更深地领悟了爱情的真谛,其实它始终隐蔽在我对您的感情里,只不过因为我公

主的身份而模糊了面容。公子,如果需要的话,我也可以选择为您而死,这就是我对于您最

真实的感情……

太平的一席话令薛绍眼中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心酸的真实来源。太

平也在哭,而她的伤感却来源于对爱情单纯的感动。

旁白我欣喜地发现我丈夫的冷漠只在表面,在他心底澎湃着浩荡的激情。一个能如此生

动地讲述情感的男人不可能不懂爱情。我们好后生活的平淡或许仅仅是因为我们萍水相逢,

以及我来得鲁莽的激情。毕竟,我们缺乏故事中那份源于两小无猜的深沉依恋。我决定再一

次全面下放公主的身份,像一个最普通的女孩子那样纯朴地争取爱情,而真诚则是我拥有的

全部资源。

14庭院白天外景

宣旨官:友今武卫大将军,当朝驸马薛绍及大后公主太平听旨!

薛绍一家人匆匆地从屋中赶到庭院里,跪下。

宣旨官:圣母皇后则天手谕:宣左金武卫大将军,驸马薛绍及大唐公主太平共同于上元

灯节进宫赏戏,与家人同享天伦之乐,与官民共庆四字安靖,钦此!

太平:太平公主及驸马敬谢二圣龙恩!

薛绍在一旁面色凝重。

15.“长相守”墓碑前白天外景

薛绍跪在墓前,碑上放着一束新采的鲜花。

薛绍:慧娘,我来看你,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日子还算舒心?……真快啊,……崇谏长

大了,真如你所说的,相貌像我,只是那眼神儿让我陌生。这可怜的孩子到现在还不知道自

己的身世,以为自己是住持的教子。……慧娘,我现在不仅被对你的怀念和爱恋折磨得寝食

不安,还要负担另外一场炽热的、然而却是强加的爱情。我该怎么办?直接告诉她我不爱她,

也不可能爱她?真无法想象那对她年轻的生命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打击!她还只是个孩子。

我有时甚至可怜她,无事地担负起别人的罪恶。道娘也恨我,……我该怎么办?慧娘,我身

边有一个急于复仇的朋友和一个不知所以、仍盲目铸造爱巢的无辜的敌人。我真后悔当初答

应你活下来。对我们来讲,只有死亡是最圆满最崇高的结局。而生存却只能成就遗憾!……

慧娘,我想你,你为什么好久不来看我,为我的梦境注入你的一袭馨香,为我的思念提供一

张更生动的凭据。我想你的声音,你的眼神,你的气息……那构成我生命的一切……慧娘,

答应我,回来看我,就今天晚上,我等修…

薛绍伏在墓碑上,以泪洗面。

16.宫中角抵戏场白天内景

彩灯高悬,鼓乐声声。戏场内的一切被装饰得亮丽浮艳,炫耀着宫廷特有的华而不实和

张扬。皇亲国戚们都来了。韦氏、显、旦、刘氏(旦的妻子)、贤、太平、薛绍……他们此

刻正围坐在一起,看着旦新生的儿子李隆基在中间困惑地爬来爬去。望着四周被喜悦装点的

一张张笑脸,他爬得全无规则,于是惹来周围一阵阵叫喊及笑声。

哟哟,去他爸爸那儿去了……臆,不对,不对,又回来了……找显去了……不对,是冲

贤去了……

在这堆喜悦的人中,惟独贤脸上挂着明显不合时宜的凝重和焦虑。李隆基却偏偏趴在地

上,扬着大大的脑袋与他对视。贤这才注意到周围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并且变得很安

静。

看贤呢,…这孩子……

喜欢太子呗……

贤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严肃对一个七八个月的婴儿显得有些滑稽。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并笨拙地摆了个相抱的姿势,李隆基却一转身朝别的方向爬去。贤尴尬地笑笑,然后分开众

人向自己位子上走去。

太平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望着人堆外正襟危坐的贤皱着眉头。这时感觉袖子被什么东

西扯动,她低下头,看到李隆基正冲着自己笑呢。

韦氏:哈哈,孩子最喜欢太平。

显:四弟,你这当爸的心里不吃醋?

刘氏:…硼儿的话,甭说孩子了,连大人见了太平,不也人见人爱吗!

韦氏:刘氏真会讲话,太平如果人见人爱,那不气坏了驸马?

一片笑声。

17.角抵戏场后台由天内景

明清远蒙着面,盘腿与另一个角斗士、自己的对手相对而坐。两人皆披着虎皮,一脸庄

严,目光寒冷。

明清远:你要杀我?

角斗士:是的!

明清远:你杀不成我!

角斗士:我肯定杀死你!

明清远:(笑)你多大了?

角斗士:二十。

明清远:可惜了,干吗为太子卖命?

角斗士:我不为任何人卖命。只知道今天要杀死你!

明清远:要杀不了我呢?角斗士:(反而笑了)那你就杀了我!

明清远:我杀不了你,我用的是木剑。不过你今天也得死,有人会杀你!

角斗士:那就看结果吧,清远师傅!

18.角批戏场白天内最

大平怀里抱着李隆基,眼睛却盯着不远处的贤。他仍心神不定,手神经质地搓着椅背

儿……

太平:旦哥哥,太子今天怎么了,神色这么不好?

旦:从你走后,他神色一直这样。好了,反而是例外。太监:皇后到——

武则天雍容华贵地走入,目光—一扫过下拜的儿女们,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稳。

武则天:都平身吧!皇上让我问你们好,他头疼,就不来了……我很高兴,家中好久没

有这样的聚会了,做母亲的看见你们都长大成人,心里自然由衷地快慰!所以就更要来,宁

愿不陪皇上…况且,今天家里还来了位贵客,驸马这是第一次同皇室宗亲聚会吧?!

薛绍:…是。承蒙皇后恩宠。

武则天:最近你们日子过得怎么样?

薛绍:(看了看太平)我想还好!

武则天:(笑)这次我信了你……太平,把隆基给我抱过来!(从太平手中接过孩子)

武则天突然转头对薛绍和太平。

武则天:你们什么时候得子啊?

太平脸色红红地看着薛绍。

武则天又转向贤。

武则天:…这孩子,生得界直四方,方额广领,真是相貌堂堂…太子,你总盯着我看什

么?有事禀奏?

武则天甚至都没看贤,依旧逗着孩子。

贤:没有……什么事!

武则天:我记得显小时候胖,太平小时候最能吃,旦最晚一个说话……弘最爱哭,而贤,

你知道你小时候最怎么样?

贤儿:不知!

武则天:最爱咬你奶娘的乳头!

众人乐。贤显得十分窘迫,目光游移不定地四处飘移。

19.角抵戏场白天内景

众人注视着明清远及对手上场。他们先拜了皇后,然后被上了虎皮,紧张地坐直了身子。

角抵戏开始,俩人打得难分难解,明清远竭尽全力拼斗,似乎他知道死期已至。贤不知

是入戏了,还是生性紧张,不停地咬着手指甲。

突然,白虎一剑刺穿了明清远的喉咙,血流如注……

看台上的人们都惊慌了,哗然。

太平慌忙捂住李隆基的眼睛。

那只白虎脱掉虎皮朝着贤的方向,拱了拱手,然后横剑自刎,也死在了台上。

贤木讪地坐在座位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

武则天腾地站起身,盯视着早已瘫在椅子上的贤,之后拂袖而去……

贤垂头丧气的面孔。

旁白:这是你在宫里亲历的第一起谋杀。尽管我当时捂着你的眼睛,但你应该看到了那一

幕血腥的场面,以及贤惊慌失措的目光。明清远毕竟是性情中人,并且不够聪明,他想借助

权力来补偿自己失落三十八年的爱情,其结果必定是迟到的灭亡。母亲说她当年挽救的是善

良和纯洁,而三十八年的飘流却令他遗忘了他得以存活的高贵品质。所以他同一个平凡的野

心家没有任何区别。这件事的真正意义在于促使母亲正式启动了她那辆权力的战车…

大明宫词

第十四集

1.贤寝宫夜晚内景

贤已经完全崩溃了。他瘫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门客们静立在贤的面前,似乎在等候

贤发布命令。

贤:你们都看着我干吗?我一个将死的人…

贤站起身,走至窗前,望着外面朦胧的夜色。他虽然面色平稳,然而看得出正动用全身

的意志压抑某种一触即发的情绪,他下垂的右手痉挛般地抖动,把持茶杯的左手在逐渐加强

着力度,“啪”地茶林被生生捏碎。贤下意识地收回左手,见了血,缓缓地往袖管里滑……

门客:太子,您的手…

贤:(终于爆发)别叫我太子!你们都给我滚,滚!

众人面面相觑。贤转过身来,脸神经质地抽动,他毫无理性地大发雷霆。

贤:…你们都是叛徒,都在出卖我!坦白吧,我不会治你们的罪。反正我也是将死的太

子了,一文不值,但你们要让我死个明白。说,还有谁是母后的人,你是吗?……

贤随手抓住一个人的前襟。

门客:不是!

贤把他推开,右手又抓起一个人。

贤:那你呢?

门客:不是!

贤:你呢?……你呢?……(贤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哈哈,你们都说不是,其实你们

都是!这宫里每~个人都是皇后的探子,每一个人都是太子的敌人!因为他自不量力,他野

心勃勃,他竟敢逆着潮流同威仪的皇后作对!他是大明宫里最完整的笑话!随你们的便!去

到皇后那儿摇尾乞食吧,讨个~官半职,这已是如今天下最时髦的游戏…,可我不怕!你们

听清了吗?我不怕!我是太子最可信赖的同盟,只有我永远不会背叛太子的理想、你们都滚

吧!我将留下来独自战斗!…还愣着干什么,走啊,带着你们发酵的良心和全部沦丧的德行,

我鄙视你们,讨厌你们!

门客:太子…,请您冷静一点儿!太子对我们患重如山,我们全部的良心就是辅佐您的

基业,保卫您的安全!我们最高尚的德行就是对您毫无保留的忠诚。太子,请相信我们!

门客跪下,其他人皆纷纷跪下。

众人:请太子相信我们!

贤望着自己四周跪拜的众门客,神情转为悲痛。

贤:信任你们?让我怎么信任你们?连何三儿都在骗我,我最器重和最相信的敢死壮士

都在关键时刻出卖我,叫我怎么信任你们?…现在谈这些还有什么用?全大明宫都知道是

我谋杀了明清远,我这个太子是当不成了,连命都掌握在皇后一时的心境上…你们走吧!省

得受牵连,就当一时心血来潮,跟错了主子!

门客:太子太小看我们了!倘若真像您说的,我们一时心血来潮,跟错了主干,但既然

跟了,就跟到底,这才是君子的做派和风范!太子如果被贬,我们还会跟随您以图东山再起,

但要有人想杀您,不论他是谁,恐怕就要问问我们手中的剑了!

他说完剑已出鞘,刺入地上。一时间屋内剑光闪烁,放眼望去,像一片杀气腾腾的树林。

贤稍稍恢复了理智,他望着脚下壮士们悲凄诚恳的目光。

贤:但愿我这次没有看错人!。…都起来吧!也不知道宫里现在有什么动作。黑齿兄还

没回来吗?

内侍:高丽王子黑齿常之到!

贤及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地投向门口。高丽王子从容地穿过人群,向贤阔步走来。

贤:怎么样,宫里有什么动静?

高丽王子:情况不是很好,皇后已经掌握了我们所有人的名单,看来随时都有可能动手!

贤:(长叹)……我命休矣。…混蛋三八蛋,给我掘地三尺,把何三儿给我挖出来,我

亲手扒了他的皮做鼓……

高丽王子:事已至此,即使把他分了尸也无济于事,~个死了的人……其实我们还有办

法!

贤:说!

高丽王子:光凭何三地临死前的拱手礼,并不能够说明是太子的指使,证据并不充分!

太子应该主动为明清远的死向皇后讨个说法儿。我这里有一件重要物证,能够证明谋害明清

远是皇后所为,只是矛头直接指向了您的母亲……

贤:什么物证?拿出来!

高丽王子从怀里拿出一块绸布,递与贤。

高丽王子:还记得那天我也在后台吗?明清远临死前割了一段袍袖,塞在了我手里,上

面有字,请太子查阅…。

贤接过断袖,打开,上面有一行字:皇后要杀我,太子救命!

贤:…奇怪,明清远一向同我为敌,为什么在这关键时刻倒想起了我?

高丽王子:狗急跳墙,明清远是一介弄臣,知道自己是如今宫内两派权力争斗的靶子。

哪一方先动手,另一方就是他的朋友。

可能何三儿嘴松,备场时说漏了谁是自己真正的主子,让明清远抓住了把柄,临死前,

反咬主子一口,权做最后的挣扎。这种人从来不会有坚定的立场!

贤:我看没那么简单,只怕又是母后施的计,把我往刀尖地上顶…

高丽王子:也有可能是计!但这片断袖却千真万确,谁也无法抵赖。现在关键问题是搞

清楚明清远是否真正死了,假如其死了,这袖子就有了非凡的意义,可以助您反败为胜,起

码保全太子的位置!

贤:…有道理!……开棺验尸,看看他是否真死了!

顾全真!顾全真!

门客:顾壮士去德州了,您忘了,是您派他去联络淮王的!

贤:嗅!……该死!现在才最需要他!

2.墓场夜晚外景

刮着很大的风,呼啸着掠过黑暗中的墓地。远远地看见几个人,举着狂躁蹿动的火把,

衣袖在风中扑啦作响,成为这黑风冷月的夜中一道不详而诡秘的景致。一口棺材从墓穴中被

缓缓提起。

贤:打开吧!

明清远躺在棺中,显然是草草地埋了。衣服上还遍布着斑驳的血迹。一位医士模样的人

仔细地验尸。

医士:太子,他死定了…

贤脸上有一丝一闪即过的笑意。

贤:放回去吧!……(看着棺木下降)等等!抬上来,我有用处!

3.李治寝宫夜晚内景

李治已渐显老态,这个身居权力之巅的男人如今反而有着官中最清闲的头脑和心情。当

然,病魔缠身是公认的理由,然而只有他清楚,在某种意义上他甚至是在利用自己衰败的健

康纵容业已怠倦的智慧。他深知权力在无可挽回地离他而去,在无可奈何之余,他居然感到

某种程度的身心舒畅。明清远的死使他可怜的视力没了指望。他眼下几近失明,但仍颇有兴

味地同贴身太监演皮影戏。没有幕布,桌子即是表演台。皮影在桌面上表演。

李治:……看这~江春水,看这满树桃花,看这如黛青山,都没有丝毫改变。看对面来

的是谁家女子,生得春光满面,美丽非凡。这位姑娘,请你停下美丽的脚步,你可知自己犯

下了怎样的错误?

太监:这位官人,明明是……

李治:等会儿!……拿来我看看!

李治拿着太监的皮影,把眼睛凑得很近,与其说看,不如说在用手摸……

李治:…不用这张,换木兰女,羊皮做的那张……

太监在满案子之上的皮影中挑出一张女角儿,递给李治。

太监:是这张吗,皇上?

李治:…嗯,对!……该你的词儿了!

太监:这位官人,明明是你的马蹄踢翻了我的竹篮,你看这宽阔的道路直通蓝天,你却

非让这可恶的畜生溅起我满裙污点,怎么反倒……

这时,太监看见李治身后径直走进来的武则天,赶紧停下戏词。

太监:参见皇后!

李治没有回头,只沉默了片刻。

李治:…你继续!

太监:你却非让这可恶的畜生溅起我满裙的污点…

李治:怎么没有一点感情?她是高兴呢?还是生气?继续,要有感情!

太监:(突然有了感情,做作而滑稽)怎么反倒怪罪起我的错误?

李治:你的错误就是美若天仙,你婀娜的身姿让我的手不听使唤,你蓬松的乌发……

武则天:皇上,明清远死了!

李治沉默,然后又拾起了兴致。

李治:……你蓬松的乌发涨满了我的眼帘,看不见道路山川,只有漆黑一片……

武则天:太子杀死了他!

片刻沉默,李治继续选择不予理会。

李治:……你明艳的面颊让我胯下的这头畜生神魂颠倒,忘记了他的主人是多么威严……

武则天:你们先下去吧!皇上累了。

太监们下,屋中只剩下李治及武则天。李治依然没有回头,手中握着皮影怅然若失。武

则天皇上,贤杀死了御医明清远!

李治:……知道了,贤早晨刚走,他说是你杀的!

武则天:皇上信谁?明清远是我带进宫的!

李治:谁都不信!王伏胜也是你带进宫的……现在只麻烦你再找个人,治我的眼睛!

武则天终于接捺不住激动,绕到李治的对面。

武则天:皇上您怎么了?怎么突然对任何事都无动于衷?您难道忘了您是大唐的天子?

是众臣行事的指南,判断是非曲直的准绳?

李治:(自我解嘲地笑)是吗?那现在我的妻子和我的儿子在互相指责对方是杀害自己

丈夫和父亲钦走御医的凶手!我想正义能做的惟一选择是寒心和缄默。

武则天:皇上错了!父亲和丈夫可以选择沉默和逃避,正义不可以!

李治:那你说正义应该选择杀子还是休妻?!

武则天片刻地震惊,因为在她的印象中,李治很少有这样的冲动。而且“休妻”这个字

眼,听起来那么刺耳。

武则天:选择公正!一国之君的正义就是能够维护社稷的利益。贤的急不可待已经成为

宫中的一大隐患,圣上知道吗?东宫早已聚集了一大批盛气凌人的年轻人,不论他们风发的

意气来源于报国的雄心,还是窃国的野心,都有一点令朝野一目了然。太子性格中的急躁、

轻信和脆弱是他们得以实现其内心良莠不齐的欲望所需要的最尖利和安全的武器。身为太

子,不论他有多么非凡的才能,适当的性情才是成就大业的首要,我担心贤……

李治:(烦躁)你要废他就废他,不用跟我讲这么多。这跟正义也没多大关系!……

李治扔掉手中把玩的皮影。

武则天缄默了。她知道这对李治是艰难的选择。

李治:(降低语调,悲怆无奈地)……不论怎么样,他是你的儿子,别杀他就行!

4.湖心岛白天外景

湖心岛上聚集着皇室成员,气氛轻松和谐,其乐融融。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如此刻天色

般的美好笑颜。

韦氏和显的爱情已不是秘密,俩人在湖边凉亭窃窃私语。侍者正穿梭奔走,往条案上摆

放佳肴。

武则天坐在条案的一端,膝上抱着年幼的李隆基,太平坐在她身边。旦的琴声悠扬,安

抚着每个人的心情,还有这个来之不易的假日。

武则天:(望着韦氏与显的方向)太平,你说韦氏对于显合适吗?

显最近好像着了魔,一离了韦氏就心神不定,眼巴巴地找她讨主意!

太平:母亲,我和韦氏两小无猜,情如姐妹。韦姐姐外刚内柔,虽表面泼辣武断,内心

却极为细致,洞察秋毫。三哥倾心于韦姐姐也算是有历史了,可谓情意绵长。如果母亲能恩

准了他们的恋情,不仅成就了显哥哥一桩多年的心愿,也为女儿的挚友找了一个美好的归宿。

武则天:给皇子娶亲不像为女儿招驸马。爱情固然重要,但从来不是首当其冲的理由。

再说,嫁了皇子也未见得是一个美好的归宿,皇子的命运就如浮萍,总漂在水面上,既要享

受风和日丽,也得经受风吹雨打,其实反而比常人活得更周折……这孩子,劲儿这么大……

不知怎么的,韦氏的眼神从小就让我觉得不大安生,总那么活络灵巧,透着过分的机灵……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她好像更喜欢弘……

凉亭中的韦氏和显。显紧张地闻着香囊,照例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韦氏:快去呀!

显:这……合适吗?家中好不容易有这么一天的安宁,我又去扯这些不愉快的事……韦

氏:有什么不愉快?身为皇子,能为母亲分担一些不论是国事还是家事上的忧虑,能让她在

决策时有个哪怕微不足道的帮手,这能让谁不愉快?况且,显,你现在应该明白了,不论你

多么淡泊功利,多么自认才疏,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像你的哥哥们,集中起你全

部的智慧和心情,担起太子的重任;要么继续做天底下血统最尊贵的育香人,最终让李家的

姓氏同香气一起挥发,成为过眼烟云。我看上你,是由于你憨厚纯朴。但一个男人,如果他

胸无大志,那其他的一切优点都只不过是平庸可笑的装饰!我但愿你不是这样的人!

显:我,我说什么了,惹得你这么一大通义正辞严,我去不就完了!

条案旁。

武则天:你父皇最近情况不大好,视力越来越可怜了…

太平:贤为什么要杀明清远师傅?

武则天:谁跟你讲是贤杀的?

太平:宫里都这么说!

武则天:我看他是自杀,他跟我进宫就已经抱定了死的愿望!其实很多人看上去被人杀

了,实际上都是自己在找死!

太平:为什么?我师傅为什么想死……

武则天:你问得太多了,太平!我把你嫁出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让你远离这些是非,

你不该自找烦恼…你还没有告诉

我,最近日子过得怎么样啊?

太平:…挺好的…

武则天:共同生活往往不是爱情最理想的结果。生活需要耐性,而爱情却是最急躁的一

种情感。太平,既然你选择了婚姻作为爱情的形式,就必须学会忍耐…,我告诉你一个诀窍,

尽快为薛绍生个孩子……

显不知何时出现在武则天身边,强行振作的表情仍掩盖不住一丝唯诺。

显:母后!

武则天:显?有事吗?

显:有,有事,我(清了清喉咙),我建议母后废了贤的太子位!

一向不问政事的显一反常态令武则天略感惊讶。

武则天:哦?为什么?

显:我知道母后此刻一定很惊讶。我虽然很少问津朝政,心侍香,并且自知才流学浅,

比不上其他是兄,但这并不表明我对时事没有看法。我与二哥自小最好,也一向钦佩他的聪

颖好学,豪爽大气。曾衷心地祝福他荣冠太子,并就此一路坦途,成为一代盖世名主。然而,

自贤被立太子以来,所作所为却令我失望沮丧。他虽不乏操劳,不倦激情,却缺乏一心向主

的挚意诚心。而这一点是辅政的太子首要的德行。贤在东宫大聚门客,对时政高谈阔论,或

褒或贬,即使心无恶意,也足以造成太子与二圣政见相左的错觉,动摇当前众臣稳定的心智,

也为阴谋家和野心家炮制了口实,特别是上元灯节,戏场惨案

武则天:太子来了,你跟他理论吧!

显回头,看见湖面上驶来一叶孤舟,贤当船而立,神色沉重阴郁。船上放着一口木棺,

旁边站着两个卫士。船靠岸,贤下船阔步疾行,卫士挑着木棺紧随其后。显明显慌张,脸上

立即见了汗,望望凉亭中的韦氏。

贤:参见母后!

武则天:你来了,来得正好,我和显正在讨论你的事儿呢。

显,把你刚才的建议跟贤说说吧!

显:…建议?什么…,建议?

武则天:哟,这么会儿就忘了?你刚才那一大通话都是逼我玩儿的吗?

显:(艰难地)我……建议母后…,废了贤的……太子位!

贤这才注意到显,目光中带着轻蔑。

贤:为什么?

显似乎没有勇气正视贤,只自顾自地嘟嚷,声音越来越低。

显:戏场血案,二哥你做得实在太过分了!你杀明清远,不是明摆着告诉天下你跟母后……

有怨?

贤的嘴角浮出一丝笑意,他缓慢地把目光从显身上移开。显始终胆怯地低着头,被贤的

笑容羞辱,无地自容。

贤:母后,我正是为这事儿而来。儿臣身后是明清远被残害的尸首,我恳请母亲查出暗

害他的凶手!

武则天:费这么大周折,还把尸体挖了出来,你怎么突然为明清远的死喊起冤来了?

贤:儿臣不是为他喊冤,而是在为自己喊冤。老实说,明清远死活与我无关,可他是您

的宠臣,现在朝廷上下盛传是我杀了他,意在与母后抗衡,就像我三弟所言那样(贤看了一

眼显,显忙又低下头),儿臣实在冤枉!

武则天:明清远不是何三儿杀的吗?这是明摆着的事实。

贤:可所有人说是我指使的,此巨正想让母亲查出这幕后真正的指使者。

武则天:不是你指使的?

贤:不是,一万个不是!我有一件重要证物呈上,请母亲查阅。

贤从怀里掏出断袖,欲呈上。

武则天:不必了!我知道不是你指使的!

贤:…什么?

贤有些吃惊,愣愣地望着母亲,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被击败。

武则天:我也知道是谁指使的。贤……谁?

武则天:我!我指派何三地杀死他……

所有人的目光惊异地望着武则天。

贤:为…为什么?

武则天:为帮助你啊,你不是一直恨他吗?恨他总在我面前进关于东宫的谗言。你不也

正计划着要杀他吗?直到我杀他前才改了生意!

贤:没有的事,绝对没有!我从未想要杀他!

武则天:你不仅想要杀他,按你的话讲,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你就要废了我这个妖后,

让天下重新姓李,这也是你东宫的原话

贤:无稽之谈!滑稽透顶!母亲这是听哪个离间小人讲的胡言乱语,这怎么可能呢?儿

臣愿与此人当面对质,让他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武则天:人你不是已经带来了吗?

贤:……谁?我不明白母后的意思。

武则天:明清远啊,只不过他再也睁不开眼睛而已。

贤:(释然)母亲怎么能听信一个同我从未说过三句话以上的人的污蔑?

武则天:不对吧,据我所知,他天天与你交谈,并且是你宫里公认推崇的才予俊杰!

贤:(苦笑)母亲您真是糊涂了,他一个江湖医生,怎么可能

武则天:(突然之间声色俱厉)我一点儿也不糊涂!(站起身)把棺材打开!……(卫士

打开棺盖)……把脸上的围布取下来……太子,对质吧,这不是你的盟友、东宫壮士顾全真

吗?废我的宣言不也是他起草的吗?

贤被惊呆了,面色苍白得说不出话来。周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情景惊得目瞪

口呆。

武则天:(恢复了平静)所以,我杀的不是明清远,而是这位教唆你背叛我,同时又在

出卖你的顾全真身上!杀了他,明清远也就死了。这于你于我不正两全其美吗?太子?…

贤的眼里见了泪,悲愤而屈辱的泪。

贤:(万念俱灰)…母亲,我错了!我辱没了家风,也辱没了你我的智慧,我知罪认输,

静候母亲发落…

贤向岸边走去,步履沉重。

武则天:把你的盟友也带走吧,厚葬他。他毕竟对你我都有过帮助…旦,怎么不弹了?

琴声又起,但不见了悠扬,变得紊乱而张煌。

贤一行人来到岸边,一船走过来引路。

船夫:太子,请!

贤:…我怎么没见过你?

船夫:我是刚刚入宫当差的。

贤在上船时在船头绊了一下,船夫扶住他。

船夫:太子当心!

太平远远地望着这一切,突然想起魏国夫人死前的~幕。她转过头怔怔地望着母亲,武

则天正返李隆基玩儿,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太平跑向岸边,目送着船向对岸驶去,耳边萦

绕的是旦高扬的琴声。

旁白贤终被免了太子,而且被废得极不光彩。他曾经多么热情地相信自己的才华和胆略,

多么骄傲地坚持自己的雄计和志趣。然而他终究摆脱不了身败名裂的噩运!因为他在借助阴

谋。一个人一旦把自己交给了阴谋,就等于把成败交给了运气那乖张的胃口,没有人能够精

细地把握阴谋的走向和脾气。它犹如一头被圈养的猛兽,可以毫不犹豫地咬断一个饲养者的

手臂,仅仅因为那条送餐的胳膊没有及时地抽出栅栏,从而被它误认为是在与自己争夺果腹

的食粮。一个发动阴谋的人在启动智慧的一刹那,就早已沦为另外一场阴谋最稳妥的猎物。

5显寝宫宣院白天外景

显边穿衣服边急急地往外走,韦氏追出来,俩人好像刚吵架的样子。俩人边走边说。

韦氏:站住!你去哪儿?

显:去哪儿?去送贤!

韦氏:为什么?

显:为什么?因为他是我哥哥,因为湖心岛我听了你的话,在母亲面前建议废他,因为……

韦氏:你以为贤被废是因为你那天说的话?

显:有那么一点儿…

韦氏:你好糊涂啊,我问你,母后为什么要废他?

显:我不管他为什么被废,我只知道从此我们兄弟将天各一方,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他

毕竟还是我们的哥哥,你怎么连最起码的礼教与感情都不懂了?

韦氏:我只知道皇子的礼教就是服从政治的规则。一个皇子的感情要随着形势的变化而

波动。记住,你很可能是大唐王室内定的接班人。你的一举一动都被朝廷上下注目,都被赋

予了政治含义;而送~个因谋反而被废的太子,对他人特别是母后意味着什么?!显,你不

能尊崇普通人的伦理道德,不能被普通人的感情冲动奴役。你应该把目光放远点,把你的感

情放远点。你现在应该致力于在将来的某一天用你的权力把贤接回来,赐予他你因皇冠而倍

显辉煌的兄弟情谊。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默默地祈祷他流放生涯的安全!

6.长亭白天外景

天地问弥漫着一股凄楚的离别之情。贤,旦,太平,默立在长亭外,悲怀之情让他们相

对无语。贤的气色已经稍稍好转,也许经过无数个夜晚的恐惧、狂热与挣扎,他终于认清了

自己的命运,反倒变得心平气和起来。

贤:好了,你们都回吧!显是不会来了,他是继位的太子,不应该来送我这个因谋反而

被废的哥哥——他要是真来了,反倒说明他还没长大,我倒真的要替他的前途担心…

这时远处卷来一阵飞尘,掺杂着急促的马蹄声。

太平:显终于来了。

贤眉头舒展,随即更深地皱在一起。从尘土中浮现出高丽王子为首的一伙东宫死士。众

人来到近前,滚鞍落马,跪伏在地。

贤:(满目悲怜地看着仰面凝视他的众人)我问你们,我被废前的最后~道政命是什么?

高丽王子:命我们远走高飞,隐姓埋名,远离追杀与报复。

贤:那你们为什么还留在长安?

高丽王子:因为我们没有忘记向太子发下的誓言!

贤:不要再称我为太子,这个称号除了能够召唤你们的雄心和随之而来的死亡以外,再

也唤不起我内心任何的涟漪。也请你们忘记那誓言吧!不管你们曾经带着怎样的热情、忠贞

和誓死的决心发过这个警言,都要把它忘记。如果你们实在无法忘记,就把它珍藏在记

忆里。

高丽王子:(站起来)这就是你最后要对我们说的话?

贤:(点点头)是的,回去吧,去做一个温顺。平和的子民,享受生活中比荣誉、权力

和地位更长久、更温馨、也更容易得到上天底信与祝福的东西。

高丽王子:臣请太子同我们~起念一遍我们一起发下的誓言。

贤:别再强求我了,你们选错了主人。

高丽王子:我们可能选错了主人,但我们没有选错朋友。让我们用这伟大的誓言,再印

证一次友谊。

贤:(眼含泪光与众人齐念)刀山火海,誓死相随。

高丽王子:我们一定要把您接回来,把本属于您的王冠重新戴在您的头上。也一定会接

您回来,那时候铺展在您面前的大富锦绣河山会重新恢复您的高傲与英华。

众人抱拳施礼,随后策马绝尘而去。

贤望着众人消失在尘埃深处,回过头,苦笑着。

贤:显是不会来了。(拿起折断的球杆对旦)我本来想把这支折断的球杆,送给你们一

人一半,让你们用兄弟的感情把它连接起来,共同捍卫我们李家曾经有过的尊严与辉煌。看

来,我最后的愿望还是落空了。

说着把它们一半交在太平手里,另~半儿交在旦手里。

贤:你们就各留一半吧,有时候看看它,也许会想起你们志大才疏的哥哥。

旦:(抚摸着球杯)我不着它也会永远想着你。

太平:(把它立在手中,凝视着)你被折断的壮志还会再接上的,母亲会回心转意的。

毕竟我们都是她的亲生儿女。

贤:我们都不了解母亲,你只了解她温柔的一面,(对着旦)你只了解她英明的一面,

而我,只看见了她的心机与城府。她永远是我们生活里的一个谜。也许千百年后,还会成为

历史上被后人争相猜测的一个谜。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失败吗?

两人摇头。

贤:因为我是她的儿子,我注定要失败。

抬头看着纷乱的云天,悲从中来。

贤: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令瓜好,再摘令瓜稀;三摘犹尚可,四摘抱蔓归。…

我真不知道父母为什么把我们生到这个世界上来,难道就是为了让我们品尝失败与不幸?

贤翻身上马,远去。

太平望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远处,满眼的困惑与伤感。

太平:(对着旦)你说他还会回来吗?

旦:回来干吗呢?他的心已经永远离开了。

太平再一次向贤远去的方向望去,这时一只大雁渐渐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太平:把你的弓箭给我。

旦:南飞的大雁代表着离别。如果你能把它射下来,贤就能

回到我们的身边。

太平闭目凝视片刻,似乎在暗中祈祷,然后挽弓发箭,箭呼啸着从大雁身边掠过,把它

惊得长鸣了几声,在空中盘旋了两圈,又继续按照自己的路线,进行漫长的空中跋涉。

旁白:望着那只消失在天地之间的大雁,我感到人是那么渺小与孤独。贤随着那只大雁一

起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后来我听说了关于那天为他送行的热血男儿的消息。在贤死了一年

后,他的墓前突然出现了十几具尸体,他们无一例外地颈插宝剑,神情肃穆,仿佛人人都在

向世间讲述着一个有关友谊与忠诚的悲壮故事。

大明宫词

第十五集

1.薛绍府白天外景

薛绍大步流星地穿过回廊,向卧房走去。在他身后紧紧地跟一个家佣。

薛绍:公主得的什么病?

家佣:在下不知,宫里的御医正在诊脉。

薛绍审视地看了一眼家佣。

薛绍:父母大人知道吗?

家佣:二老此时都陷在公主身边。

2.太平卧房白天内景

御医跪在床边,小心地替太平把脉。

床边站着薛家焦虑不安的二老。经过磨难的老人都憔悴了许多。

太平脸色苍白而虚弱。

薛绍匆匆地进了屋,见此番情景,止住了脚步,不被发觉地站在父母身后。

御医松开手指,脸上露出了笑意。

御医:恭喜公主,有喜了。

太平:真的?

太平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竟然有了泪花,从而情不自禁地把目光投向薛绍。

太平:我们有孩子了!

薛绍得到这个意外的消息,心中增添了几分复杂的感觉,脸上的表情被凝固住。

3.牡丹阁庭院白天内景

歌谢里的乐师弹奏着缠绵的乐曲,三三两两的客人,穿过门廊,和艳丽的歌舞妓打情骂

俏。

富贵把两个远道而来的客人送下楼梯。他的脸色与来人一样凝重。来人行色匆匆地拱手

告辞。

来人甲:大哥,留步。道娘还请您多多关照。

富贵:你们放心吧。路上多加小心。伯父伯母的后事就托付给你们了……

来人甲:还请大哥劝慰道娘节哀……

还没等他们走出大门,就听到楼上有了纷杂而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传来丫环的尖叫,

以及呼喊救命的声音。

妓女甲:(冲下楼梯)贵爷,不好了,道娘……道娘上吊了……

富贵大惊,返身上楼,后面跟着来人与仆从。

歌榭里的乐师都停下了弹奏,相拥着向楼上望去。

富贵一路呼唤着道娘的名字。

4.道娘房间白天内景

道娘已让人从挂着白绫的梁上解下来,瘫软在富贵怀里,泪水洗面。有人递过一碗水,

富贵小心地喂她。

道娘把脸侧向一边,回避了所有人的目光,任凭泪水冲刷她残破的心灵。富贵把碗还给

仆从。富贵你们都下去吧,没事了。

大家陆续离开了屋子。只剩下富贵和道娘。

旁白就在我为腹中的生命一天天长大而喜悦的同时,我丈夫无辜的悲剧命运却在继续蔓

延。慧娘娘家人被逐出京城后,在琼州惨遭杀害,噩耗致命地打击了这不幸家庭仅存的一员

——道娘。从那天开始,仇恨像发了芽的种子,在她心里迅速地滋长膨胀,像一根中了魔法

的藤蔓,向我和我的家庭执拗地伸展……

5.道娘房间白天内景

一缕缕淡淡的日光投射在道娘纤弱的身上,她背向而坐,抚弄着古琴。〈长相守》幽怨

的曲调催人泪下。

桌上放着冷却的饭菜。

富贵端着茶水进来,愁苦地看着终日不语的道娘。

富贵:(放下茶水)道娘,你吃点吧,这样下去会伤了身子……

琴声顿挫,幽怨不断。道娘脸上静如止水。

富贵:或者我找人来和你说说话?是不是叫薛公子……

琴声粹然高昂起来。富贵止住话,叹息而去。

道娘苍白美丽的面孔上落下一滴清泪。

6.太平卧室在晚内景

太平独守空房,沉睡梦中。孤独的夜像黑色的纱,包裹着她单薄的身体。她在梦中轻轻

地抚摸着身边空荡无人的床榻。

7.薛府院落夜晚外景

微风吹过,庭院中闪现出一个白衣女子,她飘动的身影如梦如幻,时而出现在亭台楼村;

时而出现在回廊檐下,最终在太平的卧房前站下。

8.太平卧室夜晚内景

太平依旧在梦中,不安宁地翻动着身子。

窗板上的人影晃动,而后消失。渐渐地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声,幽怨而飘忽不定,渗透到

庭院的每一个角落。

太平渐渐被这声音唤醒,恍若梦中。当她彻底醒来,才意识到薛绍尚未留三来,偌大的

床铺只有自己孤单瘦弱的身形。

一阵风把哭声再次送进室内,垂挂在门口的青纱飞扬着,令太平战栗。

太平:(害怕地)谁?是谁在外面?

门外没有动静。太平下床,向门外移动脚步。

9.薛府庭院夜晚外景

太平在庭院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踪影。她敲响薛绍父母的房门。

门里传来薛父干枯的咳嗽声。

逐渐有家仆掌灯围过来,大家都被疾人的哭声惊扰,一脸慌恐地东张西望。

薛父薛母出现在众人面前,薛父的脸上多了几分病容。

这时,从阁楼那边又飘来(长相守)的琴声,所有人都愕然地望去。

10.后院阁楼在晚外景

阁楼上亮着凄凉的灯光,琴声正是从那里传上来的。

薛父蹒跚地走上楼梯,琴声奚然而止。

太平和薛母担忧地望着那扇亮灯的窗根。

阁楼的房门被轻轻地推开,薛父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夺窗而去,一件白色的纱裙飘落在

地上。仆人玉祥冲到窗前,举灯张望,人影不知去向。薛父捡起地上的纱裙,脸色顿时惨白。

太平搀扶着薛母站在门口。

薛母一眼识出慧娘的衣裙,悲凉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上前一把拿过来搂在怀中。薛母:

(唤咽着)慧…(意识到失言,改口)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回来?……

太平疑惑地看着悲伤的薛母。

太平:母亲,谁回来?你认识这个人?

薛父积郁成疾的身体终于崩溃了,他一阵干咳之后吐出一口鲜血。

玉祥:老爷,老爷!

薛母和太平同时扶住薛父。

薛父:(艰难地)把绍儿给我找回来!

11.薛父卧室白天内景

薛父终于垮了,病倒在床。焦黄的面容令人心碎。他颤巍巍地从枕下抽出那件白色衣裙,

递给床边的薛绍。

薛父:绍儿,你应该认识这件衣服……

薛绍:慧娘……您从哪儿得来的?

薛父:这是昨晚的那个人丢下的。绍儿,告诉我,这是怎么回

事?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和你母亲?

薛绍:父亲,我一向心如明镜,你们应该最了解我。

薛父:那会是什么人在和你作对?假扮慧娘?分明是有人想揭穿你和太平之间的隐秘。

薛绍似乎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抓起衣裙,起身而去。

12.牡丹阁厅堂白天内景

富贵慌张地从楼上下来,到武承嗣面前施礼。

富贵:武大人,我去问过了,道娘今天有客。

武承嗣:(笑)有客?昨天我来,你就说她有客,今天又有客。我问你,我来过几次了?

富贵:三次。

武承嗣:你见过我对谁有过这么大耐心?

富贵:没,没有。

武承嗣:知道为什么吗?

富贵:当然是道娘的相貌出众…

武承嗣:相貌出众的女人有的是,我就喜欢这种性情刚烈的…

不见?!我看她是没有尝过我的厉害。(对随从)都在下面给我等着。

武承嗣不理会富贵的阻挡,径自朝楼上走去。

随从挡住了追阻的富贵。

13.道娘房间由天内景

武承嗣拉开门,端详道娘凝立的背影。他缓步走近道娘,手刚一碰到她的肩膀,道娘闪

电般转过身,一把匕首已经顶到了他的喉咙上。武承嗣本能地抓住道娘握匕首的手腕。武承

嗣:(狞笑)好一个烈性女子!

道娘:(冷峻地)我说过,我有客!

武承嗣:我不正是你等的客吗?!

道娘(抓紧匕首)出去!

武承嗣:(逼近道娘)我要是不呢?

道娘:那你就死定了!

武承嗣趁道娘不备,扬起闲置的左手,凶狠地飞过一记耳光,把道娘掀倒在床上,然后

上前用身体压住她。

武承嗣:说,你在等什么人?

道娘狠狠地盯着武承嗣,不语。

武承嗣又飞过一记耳光。武承嗣你说不说?!

道娘嘴角已有了一丝血迹。她的犹豫是因为她对薛绍还有一份友情,但很快仇恨占据了

她的心灵。

道娘:你真想知道吗?

武承嗣像看一个被征服的猎物,脸上浮起狞笑。

武承嗣:说!说出来我听听。

道娘:驸马!圣母皇后的女婿……

武承嗣的笑僵持在脸上。

道娘欣赏着武承嗣收敛了的嘴脸。

道娘:你想我告诉他你来过吗?

武承嗣恼羞成怒,猛抽了道娘一记更凶狠的耳光。

武承嗣:你等着,臭婊子!

他扔下道娘走出房。

房间里只剩下道娘。她依然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没有泪,也没有更多悲伤的表情。

楼下传来武承嗣砸桌打人的声响。

道娘渐渐恢复了平静,坐起身,到梳妆镜前,静静地注视着映在铜镜中苍白的自己,一

丝坚毅刻在被血染红的嘴角上。她开始梳妆,重新整理起蓬乱了的头发。她听到富贵在为她

挨打,也听到武承嗣在砸牡丹阁,但是,这一切已经无法改变她的决心。

14.牡丹阁厅堂白天内景研景

武承嗣的人已经撤离,富贵被打过,倒在地上。仆从把他扶起来。

这时,薛绍从门外进来。他神色匆匆,同时感觉到这里刚刚发生过混乱。

薛绍:出了什么事?富贵,你怎么了?

富贵慌忙抹去嘴角的血迹。

富贵:(掩饰地)没什么,(对仆从)你们都别愣着了,干活去!公子,您今天怎么这么

早……

薛绍:道娘在吗?

富贵:(犹豫了一下)……在,在楼上……

薛绍便不再多说,去了楼上。

富贵担心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15.唐娘房间由天内景

道娘依然在梳妆,刚才和武承嗣撕扯的痕迹已完全抹去。

薛绍进来,站在她身后,把慧娘的衣裙扔在磋娘的床上。

薛绍:你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

道娘从镜中看到那件白色的衣裙,她平静地继续梳妆。道娘:公子不认识这件衣服了吗?

它是我姐姐最喜欢的颜色。

薛绍:不错,但是你却在利用它发泄你的仇恨。你可以报复我, 在我已如死灰的心灵

上践踏。我的性命不足惜,惟一使我苟且偷生的理由是我的双亲。而你却在他们已经流血的

创伤上撒盐,让他们冰冷的心雪上加霜。

道娘站起身,回避着薛绍锋利的目光。她走到窗前,竭力掩饰自己内心的悲哀。

道娘:在你的双亲还能安居长安城,分享你新一轮圆满心情的时候,我的父母和家人已

在九泉下和姐姐团聚了!

道娘眼中充满了泪花,她的话说得极其缓慢平静。尽管如此也足以使薛绍震惊。

薛绍:你说什么?

道娘:琼州来的消息……

薛绍:是谁杀害了他们?道娘:他们被暴民残害于琼州闹市…(嚏咽)我可怜的父母依

然自作多情认为那还是大唐的土地。他们忠诚的本性被仇人所利用。于是他们成为了当

地最著名的关于迂腐的笑话,成为了暴民革命的替罪羊……然而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们的女儿曾经同当朝驸马有过忠贞的爱情……你,他们曾经的乘龙快婿,却正忙着与你

高贵的妻子、他们仇人的女儿筹划着另一出幸福……

薛绍:你不能让已有的不幸再继续扩大,毁掉所有的一切!

道娘猛地回过头来,狠狠地看着薛绍。

道娘:(丧失理智)我不管,她要为她母亲付出代价,正像我的父母为我的姐姐付出代价一

样!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如果你给予她满足,那你就是我的敌人,我们全家的敌人,你

自己曾付出的感情的敌人…我提醒你,我是我们这个家庭沦落的惟一证人!我不会看着这则

由别人编写的关于我们家沉沦的故事由于我的胆怯和忽视,按照他们的意愿发展!我目前生

命的全部意义就在于复仇。为此,我宁愿付出违背道德的代价!告诉你的现任妻子及她的母

亲,她们从此将不会再有任何形式的安宁!

薛绍:……她是无辜的……你也是!

道娘:这个世界上没有无辜的人!你为什么要替她掩饰?就因为她是大唐的公主,因为她有

着比我们任何人都高贵的血统?因为你曾向她至高无上的母亲许下过诺言?因为你用我姐姐

纯洁的爱情和我父母年迈体弱的灵魂换来的乌纱帽?!收起你道貌岸然的美德吧,不要再用

保护家人的幌子欺人盖世了。你虚伪追求的下一个牺牲品将是你自己的家人与双亲…,

薛绍目瞪口呆地看着道娘。他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发展到如此惨烈的地步,而且竟然

波及到愈来愈多的生命。这完全超出了他个人承受的能力。随即,薛绍感到无限的悲哀,他

都没意识到塞娘是什么时候停止了滔滔不绝的责难,什么时候屋里静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过了片刻,薛绍的眼圈红了。

薛绍:(极为低缓地)没想到我的牺牲竟然如此没有价值…,

说完,他转身离去。

16.慧娘基地白天外景

薛绍跪在墓前,神情悲戚。

薛绍:……都是因为我,慧娘,都是我的错,…是我杀了伯父伯母,是我把他们逐到了

琼州,而我却依然苟且活在灯红酒绿的长安,如同一具丢掉了灵魂的行尸走肉。慧娘,你能

原谅我吗?不,我不值得原谅,你惩罚我吧,天下人都应该惩罚我,罚我……慧娘,你为什

么不说话?哪怕是责备的叫骂也好…·

17薛绍庭院夜晚外景

薛绍喝得酩酊大醉,他踉踉跄跄地向后院阁楼走去。太平和春打着灯笼跟随其后。

薛绍:你们…回去!跟着我,干什么?

几个家佣也不远不近地尾随着。

太平:你要去哪儿?

薛绍狠狠地甩开太平。

薛绍:(暴躁地)走开!(指着太平)你……别老缠着我,让我一个人……清静……清

静……

太平眼中涌出委屈的泪水。她站在原地不再前行。

旁白我的丈夫并没有因为我的身孕而感到喜悦,看着他日见消瘦憔悴的面容,我预感到,

在我们的生活中,在他密]河的心灵中蕴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从他和家人躲闪的目光中,

从那个鬼魅的夜晚萦绕在这个家庭上空驱之不去的琴声,以及两位老人惊慌失措的神情中,

我明显地感到这个隐秘与我有关……

20.湖心岛白天内景

武三思请来的胡乐班正在为武则天演奏。条案的一头儿是乐队,另一头儿坐着武则天,

前呼后拥着太监及宫女们。条第旁分别坐着男宾,女宾。女宾一侧中间是太平,旁边是韦氏

及一些不知名的贵族女眷。男宾一侧成了武家的天下,坐着静德王武三思,刑部尚书武承嗣,

淮阳王武攸嗣及其他武氏新贵,个个峨冠傅带,春风得意。

湖上飘扬着蛊惑人心的朝乐。太平显得心事重重,好像粗俗的胡乐只是眼前飘过的风,

完全没有形状。她定定地望着一个空洞的方向,眼里居然有了泪水。韦氏感觉到了太平的伤

感及心不在焉,面露关切。

韦氏:太平,太平!你怎么了?

太平:澳,没什么!

泪就滚了下来。

韦氏:哟,好好的哭什么?

太平掩饰地笑着,笑得很苦。

太平:谁哭了!沙子迷了眼。说着掏出手绢擦眼睛,泪却流得更汹涌。

太平: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太平擦拭着眼睛。

武则天在条案的另一头注视着这一切,似乎没有漏过每一个细节。

与此同时,在男宾中也有一个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太平。他就是武攸嗣。太平对此有所

察觉,瞟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武攸嗣侧过头问武三思。

武攸嗣:她是谁?是太平公主吗?

武三思和武承嗣都笑了。

武三思:怎么,你看上她了?

武攸嗣:她真美。

武三思:女人的美分几种,一种热情似火,就像胡姬摆动的肚皮;一种柔情似水,就像

早就喂了鱼的魏国夫人;一种矫情似狐,妖媚惑主,如韦氏。而最高级的恐怕要算是风情万

种,缠绕不去,如同我们对面的那种美景……哎,只可惜便宜了薛绍那个不销之徒,我如果

能早受皇后提拔,兴许那美景的守护神就是我静德王了……

太平:(感觉到对面的目光)那个人是谁?怎么总死盯着我看?

韦氏:谁?……带方巾的那个?……他叫武攸嗣,刚从并州来的,是姓武的远亲,被封

了淮阳王。你不知道吗?最近宫里到处都是武姓的人,都被封了爵,升了官儿。

太平:我不喜欢他看我的样子。

韦氏:刚进宫的嘛,准是看着什么都新鲜……太平,听说你有喜了?

太平:你怎么知道?

韦氏:我怎么知道?你也不想想是谁给你诊的脉?宫里的人都知道了……告诉我,感觉

怎么样?

太平:没什么感觉

韦氏:驸马呢,一定很高兴吧!

太平仿佛又被伤了痛处,她掩饰着试图岔开话题。

太平:……还好!……听说,母后准了你和显哥哥的婚事?

韦氏:嗯,就算是吧!

太平:显对你好吗?

韦氏:瞎,别提了,他倒是对我好,整天恨不得把我捧在掌心里,一刻见不着我,就像

丢了魂儿似的满宫里找!最近又有了新毛病,天天给我写一首诗,一大早就督着太监在我门

口儿念,烦死了!

太平:我……真羡慕你!韦氏:我有什么好羡慕的,哪儿比得了你,嫁了天下最俊的男

人,人又耿直,如今又要喜得贵子,想必驸马一定体贴入微

太平的脸色愈发阴沉下来。韦氏察觉出这一细微的变化。

韦氏:……怎么,你们吵架了?

太平:……没有,我只是觉得委屈……觉得窝囊……结婚这么久了,总觉得……哪儿不

对,可自己又不知道是什么……

武攸嗣无礼的目光为满腹无名怨气的太平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突然带着哭腔大喊一

声。

太平:武……什么嗣!你总看着我干吗?

所有人都变得鸦雀无声,乐队也停止了演奏。

武则天冷冷地看着太平。

众人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目光皆齐齐地投向武攸嗣。武攸嗣吓了一跳,结巴起来。

武攸嗣:我,我,我就是觉得您好,好看……

太平:哪儿好看?

武攸嗣:哪儿都,都好看。连哭的样子,都,都好看!

太平:谁哭了?

太平说着站起身,欲走,武则天终于发了话。

武则天:太平,你先别走…你们都下去吧!

太平不情愿地止住脚步。

武三思:(上前施礼)……皇后,堂弟武攸嗣刚进宫,不知深浅,还请皇后开恩,饶了

他……

武则天:三思,往后这种粗俗的乐班不要再引入宫来。下去吧!

太平的行为令自始至终关注着她的母亲心急如麻。

武则天:承嗣,你也留下来。

武承嗣又坐回原位。

空荡荡的条案旁只剩下太平和武承嗣,还有武则天。

寂静,甚至可以听见身后湖面水波的声响。

武则天:……你怎么了?

太平:我……有点儿不舒服。

武则天:看着我说话!……御医跟我讲,你有喜了?

太平:是的!

武则天:这是好事啊,应该恭喜你!

太平:谢母后!

武则天:你高兴吗?

太平:高兴!

武则天:薛绍呢?

太平:也……高兴!

武则天:可我觉得你很不高兴!抬起头来,太平!……你听着,本来我不想多过问你的

生活,但看到你的样子让我很担心。承嗣,你把昨天跟我说的话再跟太平说一遍。

武承嗣一愣,迟疑不决。

武则天:怎么不说了?武承嗣:在下昨天去牡丹阁查看户口,见到了驸马……

太平愣愣地看着武承嗣。

太平:牡丹阁?牡丹阁是什么地方?

武承嗣支吾不言。

武则天:承嗣,你怎么不说话?

武承嗣:(怯怯地)是……男人常去的地方……

太平:(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武则天:承嗣,还有呢?

武承嗣:听牡丹阁的人说,驸马常去那儿……

太平如五雷轰顶。

21.街道白天外景

太平的马车在长安街上急速奔驶。

22.牡丹阁由天约是

牡丹阁内已乱做一团,到处站着诚惶诚恐的歌舞妓及她们面目各异的客人。神色肃穆的

神策军士在继续搜索每一间客房。太平身披斗篷站在大堂当中。

侍卫:(依次)没有……没有…没有!

太平并不死心,转身上了楼。富贵等人跟在后面。

24.道娘房间由天内是

太平来到二楼,在那间熟悉的房间里见到了道娘。道娘毫不回避地注视着太平。两人无

言地对视。这个既陌生又似乎熟悉的面孔,令太平浮想联翩,但又无言以对。太平转过身问

富贵。太平有没有一个叫薛绍的人来过?

富贵瞟了一眼道娘。

富贵:(隐瞒地)我熟悉每一个客人,从没听说过这个人。

太平将信将疑地盯着富贵。

道娘缄默。

旁白她的目光使我感到一阵寒冷,像一支灵光闪烁的利箭,穿过我的心脏。我庆幸我的

丈夫没有成为我捕获的猎物,我甚至在欺骗自己,从母后那里听到的不过是武承嗣嫉妒的谗

言。我并没有意识到我的幼稚、我的天真致使我站在秘密的门前却无洞察。它使我轻易地、

一次次地和本该更早降临的噩运擦肩而过。

25.寺院庭院白天外景

叶儿正蹲着把一条小狗拴在树上。他突然从下面看到一个女人的脚站在他面前。他抬起

头来,看到了太平。叶儿:你是谁?你来干什么?

太平:(笑了)你不认识我,我来看你。

叶儿:(警惕地)是我姨娘叫你来的吗?

太平:不是。你姨娘是谁?

叶儿:是我妈妈叫你来的吗?

太平:……不是。

叶儿的脸色顿时黯淡下来,用一个树棍逗狗。小狗不舒服地躲避。

太平:你妈妈在哪儿?

叶儿:(不假思索地)死了。

太平:你爸爸呢?

叶儿迟疑了一会儿,突然用树棍抽打起小狗。小狗“哇哇”地叫起来。太平吃惊地看着

这个不同寻常伪孩子。

叶儿边抽边狠狠地回答。叶儿:他们说他死了,可姨娘说他没死……

狗的叫声惊动了大殿里的薛绍和住持,他们闻声而出,薛绍意外地发现太平在叶儿身边。

他立刻沉下脸。

薛绍一把夺过叶儿手中的树根,制上了叶儿的暴力,随即转向太平。

薛绍:你在跟踪我!

太平不知所指地望着薛绍。

太平:我……我只是想知道你平时……都去哪儿……

薛绍狠狠地折断了叶儿的树棍。叶儿下意识地躲到太平身后。这一举动让薛绍十分意外。

薛绍:叶儿,过来!

叶儿不理。太平本能地用身体护住他。

太平:这孩子是谁?

薛绍:是我侄子。

太平:为什么把他藏在寺庙?

薛绍语塞。

太平:这是你经常不回家的原因吗?

薛绍:他父母都不在……

突然,叶儿在太平身后发话。叶儿:你骗人,我爸爸没有死!

薛绍一愣,转脸去看住持。

薛绍:(又转向叶儿)谁告诉你的?

叶儿缄口不答,似乎在遵守某种承诺。

太平:告诉我,他是谁?

薛绍:我说过……他是我的侄子。

太平:不对,他不是。告诉我,他是谁?如果这也是你的一个秘密,那它就是天底下最

无聊残忍的秘密,他还只是个孩子!……告诉我,他是谁?总该不会是,如我想象的那么……

糟糕吧!

太平抑制住自己的泪水,准备迎接那最坏的答案。

薛绍:…你还记得那把琴吗?

太平:怎么会忘呢?

薛绍在太平不断地追问下,只得随机讲了(长相守)的第二个版本。

薛绍:那把琴的主人我认识,并且是我多年的挚友。他们死后,身后留下的不仅仅是一

把古琴,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他们不朽爱情的遗孤!作为他们的挚友,我有责任抚养这

个生命,让他茁壮而正直!

太平看着态度真挚的薛绍,心情变得释然。太平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拉过叶儿)我

们把他带回家,像他真正的父母那样爱护他,你看呢?……叶儿,你想跟我住在一起吗?

薛绍:这怎么可以,他的父亲是曾经被通缉的朝廷叛臣……

太平:公子,你忘了吗?你娶了大唐皇帝的女儿……

薛绍望着太平,不知怎么回答。

26.萍又卧空白天内景

叶儿抱着太平的腿,怯怯地望着薛家震惊的父母。薛绍站在一旁,无法左右事态的发展。

薛父艰难地支撑着病体,靠在薛母身上。

太平:叶儿,这是你的爷爷、奶奶,快过去行礼啊!

薛父:这,这是怎么回事?绍儿?

薛绍只得解释。

薛绍:他是我平生挚友的遗子,父亲!

薛母望着自己真正的孙子,泪就再也止不住。她用手爱怜地抚摸着叶儿的五官……

薛母:这孩子……真好看……这眉眼儿,和他母亲一样……你可怜的母亲…

说得热泪盈眶。薛父:这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呢……哎,哎——(他抚着

叶儿的头)这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眼里见了泪,话也有了真实的意义。薛绍的眼里也有了泪光闪动。

一家人目送着太平亲热地拉着叶儿出去。这荒诞的场面一时让薛绍父母说不出话来。

薛父:绍儿,你跟太平说了什么?

薛绍:我只给她讲了一个友人的故事……

薛母:绍儿,听娘一句话,该忘的就忘了吧!我看太平也不容易,她算是个不错的媳妇

儿。薛父:是啊,绍儿,我不管你怎么跟太平讲的,但这结果却真的令我很……感动。如果

太平真能对孩子好,也算是这孩子的造化,慧娘天上有知……

薛绍突然抬起头,脸部由于痛苦而扭曲。

薛绍:(一字一句地)你们不要逼我!我忘不了慧娘,明白吗?

我不可能忘记,不可能!

27.太平卧室白天内景

太平打开装皮影的箱子,让叶儿过来。

太平:你喜欢吗?

叶儿走过来,迟疑地看了一眼太平。

太平:(鼓励他)以后这都是你的。

叶地逐渐伸出手,翻弄着奇形怪状的皮影。他固执而沉默地打量着四周这个陌生的、本

属于他的家庭。

太平蹲在他的身边,欣赏着叶儿的眉眼,似乎想要通过那双眸子洞察到他父母的心灵,

结识她渴望已久的偶像。

太平以她自己的理解和自己的方式向叶地讲述他父母的故事。

太平:你知道你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吗?(她拿起一个皮影比画着)你长得非常像你的母

亲。她和你父亲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们手牵手地长大,后来结成了恩爱夫妻。每天

一同去采药。晚上回来,用乳汁喂着你……

叶儿听着听着哭了,一行泪扑簇簇地流下来。太平诧异地看着他。

太平:你怎么哭了?

叶儿:这么长时间,我从来没有过妈妈,我也想要一个真的妈妈。

太平一把把他接进怀里。

太平:那我就是你的妈妈。以后,你就叫我干娘好了,…很快你还会有一个小弟弟,或

者妹妹……

薛绍在门口看到了这一幕。他。心中十分矛盾,并且复杂。

太平望着站在门口的薛绍,俩人第一次长久地深情对视……

旁白:我被感动了,所有的人都被感动了,然而背后却有着迥然不同的背景和立场。我丈

夫的感动是疼痛的,他痛苦地意识到自己所进行的一切试图保卫逝去爱情的努力正在逐渐变

为另一出爱情的动力。而这两出爱情在道义上却正是彼此的敌人。我丈夫遭受着良心疲惫的

折磨。而我的感动却是甜蜜的,我天真地认为自己终于悟到了同薛绍恋爱的语言,然而最终

的悲剧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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