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儿报》明清十大紧书 |『文学殿堂』阅读 徜徉在外国文学的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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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更多操作 楼主发表于: 2010-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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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第一回廉老兒念風雪冷濟饑人
葛神仙乘天災巧指吉地
第二回蔭功獲報老蚌生珠
明眼識人野蒹倚玉
第三回六歲兒嘻戲動春卿
八座官絲羅攀野老
第四回小書生移眉戲老師
蠢丈母變心逐嬌婿
第五回世情母勸嬌兒改節
貞心女勵良婿讀書
第六回美遇毛延斂娥眉而着鬼
驥逢伯樂展骏足以驚人
第七回幸小姐避金夫倉皇歧路
毛御史怜玉人接引同舟
第八回報捷音行聘禮没興一齊來
驚失娇女更盟有禍成雙至
第九回小解元才高察出舊仙名
俏媒婆事急充做新人嫁
第十回宦家爷喜联才美借唱酬詩擇偶
穷途女怕露行藏設被窩計辞婚
第十一回幸小姐借温存巧弄機關
廉解元因漫罵暗遭哄骗
第十二回 冷眼惑衣冠不識舊時人
热心得情弊立救當場禍
第十三回幸小姐喬裝假病
廉狀元欽賜完婚
第十四回你為我奔我因你走同行不是伴
他把誰呼誰將他唤事急且相随
第十五回苦在心頭没奈何庭前講理
喜从天降有商量閨内調情
第十六回 奇男子被巧瞞誤上小巫山
美佳人分說破明結大花燭
《序》
人之涉世,欲取功名富贵,莫不贵乎能文,然而刘蒉不第;莫不贵乎善武,然而李广难封。此中得失似别有主之者。惟其有主,故营求百出,攘夺万端。无论搏沙捕影,徒劳智计,即侥幸于始,亦必沦丧于终,安能获悠久自然之享。若然,则富贵功名,终将谁属?
吾见香山发还带之裴,竺桥付渡蚁之宋,埋枯骨开八百之基,哀王孙获千金之报,此俱不过一念之仁耳。而善念动天,早已锡福于无穷矣。
请论之,廉老一穷夫妇也,推其愿,衣食饱暖足矣,何暇作白屋公卿之想?即勋之曰为善降祥,亦不敢以一蔬一饭之小惠,而妄思其厚报。孰知德不在大小,贵乎真诚。真诚,则已饱而念人之饥,己暖而念人之寒。不待来求,而先为之心动。纵使无力,亦为之不倦。此其心何心?天高地厚之心也;此其量何量?民包物与之量也。有此心量,虽对之圣贤而不惭,质之鬼神而无愧。即暗然一室,而理之所在,必感必通。何况恰恰逢仙,安有不明承其指点,暗示其机关,以广上天锡善之旨,而不忍为善付之空言也。故沟渠老蚌,一旦生明月之珠;破枥小驹,千里逞渥洼之骏。
至于幸尚书之巨眼,迥异尘僚;幸小姐之幽贞,超迈闺秀。忽被斧柯作恶,遭逆明不得已妆男私奔,迫穷途没奈何就女成婚。其中隐藏慧识,巧弄姻缘。按之人事,无因无依,惊以为奇;揆kui之天理,皆从风雪中来,信其不爽。嗟嗟,天心甚巧,功名富贵不能加于无文无武之廉老,乃荣其子以荣其父母。所以谓之麟儿报也。处世者,必乐览于兹篇。
时康熙壬子孟秋月天花藏主人题于素政堂
第一回
廉老兒念風雪冷濟饑人
葛神仙乘天災巧指吉地
诗曰:
富贵功名命所遭,命遭绝不爽分毫。
王侯纵贵时能遇,饮啄虽微数莫逃。
石季不谋偏获利,刘蒉苦读也徒劳。
试思造命凭何计,惟有施仁积善高。
话说前朝,湖广孝感县城外鸿渐村地方,有一乡民,姓廉名野,表号小村。其妻潘氏,早生一子,取名洁儿。夫妻三口,是磨豆腐为生,又兼卖些冷酒过日。这廉小村为人忠诚朴实,虽是一个穷汉,却专喜行些善事。见人饥饿,便肯留他来家来吃饭;见人寒冷,便肯将旧衣服与他穿着。故此远近之人,皆称他为廉善人。
我且问你:“他一个做小生意之人,只好日趁日活,如何得能有余,行此善事?”谁知行善只论心不论人。这廉小村本心生来恻隐,每日做了生意,到晚来结帐,将一日所赚的银钱,扣定了一日食用盘缠,余下的他便尽着为施舍济人之用。正所谓“存心无大小,积德不嫌多。”又喜得妻子潘氏,也一心一意帮助丈夫,连她绩麻拈苎的银钱,俱凑着与廉小村作善事济人。如此行善,已非一日。
忽一年深冬时候,一日彤云密布,朔风透体,早霏霏扬扬降下一场大雪。怎见得?但见:
柳絮漫漫,梨花片片。四下里朔风紧,乱煽鹅毛;半空中阴气浓,碎裁鹤翅。投林鸟东西飞,没处寻巢;行道人南北走,从何觅路?缕缕银丝,银丝结就玉楼台;纷纷玉屑,玉屑妆成银世界。团成阵,压损溪梅不放花;结作冰,冻痴檐雀无声叫。果然是:
日月无光冷气侵,埋藏青绿盖红尘。
已掩大地冬收尽,不信乾坤还有春。
这一场大雪,只下得连宵达旦,将廉小村磨豆腐的水缸都冻成一块。此时路绝人稀,哪个还想做什么生意。廉小村夫妻、母子坐在门前,只将些(木+骨)椟柴煨做地炉烘火。
正燃烘着,忽见一个人,破衣破帽,像花子一般,赤着双脚,在雪中走过。廉小村看见心中甚是不忍,连忙招手道:“走路的老兄,这样大雪,你在雪中行走,可不冻坏了。且请到我家歇息歇息,吃碗热茶,等雪缓些再走何如?”那人听见便回过头来,笑嘻嘻说道:“原来你老人家倒有些善心,可敬,可敬,只得要领情了。”因走上阶头。
廉小村见他肯来,不胜欢喜。因在炉中斟一杯热茶与他吃,道:“我看你身上单薄,可到里面来,火上烘烘,也得些暖气。”那人道:“我是个穷人,又是个外人,怎好进来烘火。今感你好意,我只在此阶檐站立,等雪略住些就去,也就够了。”廉小村道:“人身俱是一样,有什穷富,何分生疏。况且这等大雪,哪个顶着锅灶走,你到哪里去觅食。不如暂住我家,粗茶淡饭,住一日。等天好了去也不迟。”便一手将这人扯了进门,到火边大家同烘。
那人不胜欢喜。过不多时,潘氏就去洗锅抹灶,收拾饭来。廉小村竟与这人共桌同吃。吃完,到了夜间,就在外面一间,将些稻草与他做铺,和衣而睡。正是:
堆金积玉有时虚,积德从来不负吾。
吐火葛翁来示引,犁牛早已育麟驹。
你道这穷人是谁?原来是葛仙翁。他见瑞雪飞扬,变幻了道相,来踏这些玉屑琼瑶,以作道家游戏,不期遇着廉小村。见他有些善念,久种善根,因动了个救度他的念头。但以道眼观之,却见廉小村夫妇心虽好善,却非修真了道的骨格,又无超凡入圣的根基。因想道:“看他广种福田,只好为子孙功名计耳。”又看洁儿,也只平常。因又想道:“他既种善根善缘,固自有在。但遇我一番,又怜寒推食有些善心,何不指他一条富贵荣华之路,以启后人精进向善之功。”算计定了,方才睡下。
睡便睡下,因见他单墙薄壁,夫妇三人怕寒畏冷。他便在草铺中暗暗的将口张开,吐放出三昧火气。顷刻间,满屋中热气腾腾的起来。廉小村三人一觉醒来,觉得暖气蒸人,微微汗出。廉小村因对妈妈说道:“我们盖了棉被,又盖上衣服,故此暖热,那人和衣睡在草铺上,不知怎么样冷哩。”妈妈道:“你也想得是,何不将我们盖的衣服揭了去,与那人盖盖也好。我们有棉被,料想也不冷了。”廉小村道:“这说得是。”因爬起来穿上棉袄,卷了两件盖的衣服,走到外间,要与那人遮盖。
不期走到外间,只觉外间的热气腾腾比房中的更暖,再走近铺前,早听见那人鼻息如雷,睡的甚熟,知道他不甚冷,遂不打动他,仍抱了衣服进房,对妈妈说道:“原来天气变了,外间并不冷。那人睡得浓浓的,我故不去打动他。”妈妈道:“天气变,明日定然天晴,好做生意。”二人说罢,依旧睡了。
到了天明,葛仙翁恐怕露相,忙敛气熄火。及廉小村起来,依旧寒气侵入,还是一天风雪,心下大惊。因忙到外间问那人道:“你昨夜可冷么?”那人笑道:“冷是冷,我却不知道。”廉小村又问道:“你可热么?”那人又笑道:“热是热,我也不知道。”廉小村道:“做个人,怎么冷热俱不知?”那人又笑说道:“我们是熬炼就的身躯,总不受阴阳相摩,寒暑剥复,故不知也。”
廉小村听了不解其意,便去开门看天。早见雪压天低,四下里俱变了银妆成粉铺就的世界,雪尚不止。廉小村忙将门关上,伺候饭煮熟,同着那人吃了。廉小村遂取了一个小布袋,又取了雨具,因对那人说道:“你在此坐坐,我到前面买了豆子便回。”
说罢,就出门去了。那人见他去远,因对洁儿说道:“我也要到前村,寻一个人说话,去了就来的。”也竟自去了。
过不多会,廉小村回家将豆子放下,抖去了身上的雪,却不见了那人。便问妈妈与洁儿道:“那个人哪里去了?”洁儿道:“爹爹出门,他也出门去了,说是就来的。”廉小村听了甚是不悦道:“真是妳们妇人孩子家识见浅薄,一个穷人能吃得我家多少,这雪又不是整年下的。况且这般寒冷天气,这人身上衣服又少,如何放他出门。毕竟是妳娘儿两个咕哝了几句,他住得不安稳,故此冒雪而行了。若是有人收留还好,倘若没人留他,他又忍气不肯回来。只怕冻死在荒郊,也是有的。”遂将妈妈并儿子埋怨不了。
潘氏只得说道:“我母子在家,并不曾与他说话。他自己要去,又不曾赶他。他原说就来的,你不要错怪了人。”廉小村听了冷笑道:“一个人能鉴貌辩色,他又不是娃子家,难道看不出人的嘴脸。古语说得好:‘礼貌衰则客去’。妳们的嘴脸,想是有些难看。他见了自然坐不住,何必要赶。妳只看他如今可来了。”过了一会,又说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妳也不想想,妳若在雪中行走,冷也不冷?只怕你如今烘着火,还叫冷哩。”妈妈被老儿琐碎了一番,只得忍气吞声,不敢言语。正是:
真人绝不与人知,去去来来任所之。
若有一诚能感动,便教去了有来时。
到了次日,雪霁天晴。廉小村依旧做生意过日。不知不觉已过了残年。到了正月初三,廉小村同着妈妈、洁儿正在堂中吃饭,忽听得门前有人叫道:“老善人在家吗?”洁儿连忙走出去一看,却就是去年不见的那个人。便满心欢喜,意似拾了一件宝贝的一般,连忙回身叫将进来道:“爹爹你旧年怪我不留的那个人,今日喜得又回来了,如今在外面叫哩。”廉小村同妈妈听了,连忙放下碗箸,慌忙出来见他。
那人见了,将手一拱,笑嘻嘻的说道:“老爹、奶奶,新年纳福,不作揖了。”廉小村道:“你旧年为何不别而行?倒叫我记念不了。”潘氏也说道:“只因你去后,我被这老儿日日埋怨,说我不留你打发你走的。”那人笑道:“老爹不要错怪,奶奶也不要着恼。当日我去时原打帐就来,不期有事耽搁,直至今日方来见你。”廉小村喜之不胜,就留他吃饭。那人也不推辞,竟坐下就吃。
吃完忽抬头见后屋点着香烛,因问道:“里面是供养着什么菩萨?”廉小村道:“不是菩萨,是先母的灵柩。因是新年节下,方才拜过,香烛还不曾点完。”那人道:“我看你年将五十,为何不使先人安葬,尚然露柩停棺。况且入土为安,为子的焉可不念?”廉小村道:“非是不念。只因家贫无力,一时又寻不着块地土,故至今尚不能如愿。”那人道:“你既要葬,我倒有块好地,指与你葬了母亲吧。”
廉小村忙问道:“你的地在哪里?要价多少?容我慢慢设法。”那人笑道:“我一个穷人。如何得有寸土。这块地乃是一个乡宦人家的。”廉小村笑道:“你来耍我了。我一个做小生意的人,如何有这力量,要得大人家的地土做坟?只好做梦罢了。”那人笑道:“我不耍你。这块地虽然他家不肯卖,却有一段机缘,包管你唾手而得,只当承你与我相处一场,作个谢礼。”因说道:“这地在云梦县葛藤山中,寅山辛向。我曾访过这块地,是你东村毛推官家的。他家不出十日之内就有祸事。你到那时备几个盒儿送他,后来你讨他这块地,他自然肯送的。你得了地,那时我自来指点你葬就是了。”
廉小村听了,口中虽然答应道:“多承你好情。”心内好生不然,还打算再细细问他,那人说完早立起身来要走。廉小村再三留他过夜,那人不肯,竟自徜徉而去。
潘氏因对廉小村说道:“这人今日为何说这些谎话?现今毛乡官家好端端的,怎知他家有事?就是有此事,我们一个小人家,也不好送盒与他。况他又不是什么神仙,如何晓得。只好当做笑话罢了。”廉小村道:“他方才说毛家十日内有祸,且过十数日,看他应验不应验。”于是大家不题。遂不知不觉已过八日,又是十三上灯时节,家家点灯,庆贺元宵。
却说这毛推官,名羽、字用吉。少年及第,曾做过福建延平府推官。因他有些爱钱任性,又被仇口生衅,当道参劾了归家。他虽然归家,而家中的山场田地仓库连廒却有无数。只恨年近五十,房中姬妾虽多,并无生育,只得奶奶白氏生了一个女儿,尚未周岁。只因这日是上灯之夜,与奶奶及姬妾们饮酒,叫人竞放花炮,不期一个火星爆在梁斗之内,人俱不知,既而酒完,各人安寝。到了三更时分,那火星在梁斗中发作起来。一场大火,端的非凡。只见:
烈焰为灾,一霎时照得满天雪亮;祝融作祸,顷刻间烧得遍地通红。乍见了,还疑是火树上放出银花;再看时,早已知星桥边焚熔铁锁。惊欲死,鳌山上降来赤帝;吓杀人,花灯里滚出火龙。最怕是金蛇万道上下飞,可畏是烈电千层前后闪。忽然的烽火五更,端不减咸阳三月。
霎时间风添火势,火乘风威,一家人俱在梦中惊醒,爬起来手忙脚乱,都来救护。争奈风大火烈,救了这边那边又着,竟没一头处。又是半夜三更,虽有附近居邻晓得是毛家失火,又因毛羽往日为人不睦邻里,故此只有人来看火,并不用力救火。虽有些家人,又只顾收拾自己房中的物件,一任他逐处延烧。毛羽没法,只得保着家眷,躲避在三间小破房中,妇女哭哭啼啼。
烧到天明,许多厅屋楼房,竟成了一块白地。这夜大火远近皆惊,家家俱起来观望。廉小村夫妇也惊醒了起来,只见满天通红,不胜惊骇,连忙问人,俱说:“是毛推官家失火,房屋尽皆烧完,这是天报他也。”廉小村听了甚是惊讶,因对妈妈说道:“那人之言丝毫不爽。就不是神仙,也有些意思。明早只得要依他了。”
到了天明,廉小村果然买了四样吃食,自己挑着,望火场上走来。此时烟火尚未尽熄,只存得西边几间小房。廉小村晓得做官的住在里面,遂一径挑入,将盒盘歇下。毛羽正在那里劝解奶奶。廉小村忽叫一声道:“老爷奶奶昨夜受惊。”毛羽看见,认得是卖豆腐的老儿,因问道:“你来做什么?”廉小村道:“小人忝在邻居,久蒙老爷护庇,今见老爷回禄,心甚不忍,聊献野人之芹,以展寸念。望老爷奶奶叱收。”
毛羽听了,暗想道:“我今早在火场上走着,这些小人俱说这或是天报我家。不但不来叹息,反生欢喜之心,使我好生不快。就是我往日这些亲族中,这时候也不见着人来问一声。这个老儿,往常又无恩惠到他,倒有个怜我之意。不意尘埃中原有好人。”遂不胜感激道:“我遭此一变,向来受我恩惠者颇多,今见我至此,遂不相顾。你却与我素不相识,从无好处到你。你为何倒有些好心,肯来看我?真不啻漂母一饭。我不好却你的好意,且领你高情,日后再谢吧。”
廉小村见他肯收,便千欢万喜道:“老爷说这话,小人怎敢当也。”毛羽遂着人收进。众姬妾丫鬟仆妇乱了一夜,腹中正然饥馁。忽见有人送进饮食来,便一齐来收,各人分吃。打发了这老儿去后,毛羽问明,方知是前村磨豆腐廉老儿送来的。奶奶也甚感他。正是:
交人若在患时交,些小殷勤念不消。
何事世人偏不悟,专从熟处去呵泡。
原来毛推官房屋器用虽被烧毁,喜得官资黄白之物,却埋藏地下,未曾打动。只得取出来,连夜鸠工盖造,不两月成功,依旧盖得画栋雕梁,亭台楼阁,比前更觉华丽。
毛羽既经了这番火灾,亲耳中听见这些人笑他骂他,也就渐渐回心改过从善,结好邻里。有几个亲戚朋友,最称相好,自被回禄之后,竟疏疏冷冷,不来探问。今见他重新兴头,方才买礼物来亲热。毛羽撇不过情面,只得治酒留饮,心下待要轻薄他几句,又恐怕伤了厚道。欲要一昧包容,又恐他不知惭愧。因想个主意,等酒席备完了,随叫人去请卖豆腐的廉老爹来。
廉小村见请,慌忙走来问道:“不知毛老爷有何事呼唤?”毛羽道:“向日遭火,承你送盒高晴,甚是感激。今又蒙诸亲下顾,故薄治一杯,请你来同坐坐,以表寸心。”廉小村听了惊逊道:“小老儿一介小人,怎敢与老爷相公同饮。”毛羽道:“我敬你是个不趋炎弃冷的高人,所以请你,你不消谦得。”况乡党叙齿,竟叫他坐了首席。廉小村推辞不得,只得将椅子扯偏些坐了。众亲友看见,殊觉没趣,却无法奈何,也只得坐下同饮。
大家饮了半晌,毛羽先问些外边的闲话,然后问及廉老儿家事,因说道:“你做此生意殊觉辛苦,倘有用力的所在,不妨与我商量。”廉小村连忙说道:“小人自幼经营此业,幸喜食少用蔬,遣过岁月,倒也相安。只有一事在心,日夜不安。”毛羽忙问道:“你有何事?可对我说。”廉小村道:“只因家贫,无力葬母,近日寻了几块地,又因价高,故此忧愁。”毛羽道:“这有甚难处之事。我家山场田地各处俱有,你若要地,拣中意的送你一块何如?”
廉小村听了,不胜大喜道:“若得老爷天恩,赐得丈地,存没沾恩矣。”毛羽道:“你去看,中意了,来对我说。”廉小村吃完酒,别了来家,心中甚是快活。因对妈妈说道:“果不出那人所言。我明日去见,只得要他这块地了。”
过了数日,廉小村遂来见毛羽说道:“前蒙老爷分付。小人已看了葛藤山中一块小地,是寅山辛向,四址俱开明白。只不知老爷心下如何?“毛羽道:“这块地,我已叫人看过,俱说不佳。你为何拣了?”廉小村道:“老爷是科甲流芳,坟山必要来龙雄壮,气象轩昂,方得合局。今小人只不过使先母入土为安,又焉论地脉。”毛羽点头说道:“即是如此,你去安葬罢了。”廉小村道:“为母求地,必求老爷示价,方得有据,后来便于子孙奉祀,免人议论。”
毛羽听了踌蹰道:“你这话倒也不差。我今日与你一个凭据。”遂走到书房中写了一张卖山文券,付与廉小村道:“你执此为据,不须疑虑了。”廉小村见他慷慨写纸,连忙双手接了,就在地下磕头道:“蒙老爷施恩,慨赠坟山,不独生人感德,先人亦感恩于地下矣。”毛羽连忙扶起道:“些小之事,何消如此。”又坐了半晌,方才谢别而归。正是:
深山未必没奇阡,有福之人方稳眠。
若不行仁并积德,空教好穴卧啼猿。
廉小村得了这张文契,如得了异宝,礼貌回家。只因这一番,有分教:
久矣萧条陋巷,突然甲地连云。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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