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形文字与罗马字母相比较,最大的好处是可以被文化人拿字形来说事,或者指桑骂槐含沙射影,或者借题发挥直抒胸臆。譬如最近,一些文化人就时髦拆字游戏,来一番微字大义,还能像凸显啤酒肚一般,展示自个儿学问渊博。
譬如之一是白岩松。
他在自己的新书《幸福了吗》中,就有一段拆字游戏。他写道:“拆开‘盲’这个字,就是‘目’和‘亡’,是眼睛死了,所以看不见。这样一想,拆开‘忙’这个字,莫非就是心死了?”
如此一说,倒是为提倡慢生活的“乐活一族”,寻找到了文化的源头。我们的造字祖宗仓颉早就说了,心死了的人,才会把自己弄得整天忙忙碌碌的;心灵随了音乐妙曼起舞的人,就应该“慢”下来享乐人生啦。
俺就此引申一番,忙碌的人是心死了,记性好忘性大的善“忘”之人,也同样没心没肺了。那些患了阿尔茨海默综合症(俗称老年痴呆症)的耄耋老者,又该怎么办呢?
譬如之二是冯小刚。
他在为自己最新的电影做宣传时,也专门从拆字游戏中找到切入点。不过他拆的是繁体字,顺带把靶子瞄准了50年代的简体字改革。
他说:“繁体字‘亲’的右边有‘见’,‘爱’的中间有‘心’。后来简化了,亲爱二字变成现在的亲不见爱无心。然后就发生了文化大革命和唐山大地震。这不是文化的灾难,是民族的灾难。别的字都可以简化省事,唯独亲爱两字万不该缺见少心。请上级领导批准亲相见爱有心,行吗?”
且不论50年代的文字改革运动,与60年代的文化大革命,与70年代的唐山大地震,到底有多大勾连,至少俺是看不出来,简体字是如何让文化遭了灾,让民族蒙了难的。
当然,俺知道二马先生是在秀风趣,玩调侃,但冯氏幽默的理性逻辑,俺依然不敢恭维。
俺对拆字游戏的启蒙常识,来自儿时的酷暑纳凉之夜。长辈们摆出的龙门阵中,就经常有拆字游戏的段落。俺迄今还记得清晰的,是一副有名的拆字联。上联是:“山石岩前古木枯,此木成柴”;下联是:“长巾帐内女子好,少女为妙”。至于有无横批,俺不记得了。
近似的还有“此木为柴山山出,因火成烟夕夕多”之类。后来还学会一些简易拆字,诸如波是水之皮,滑是水之骨之类的小儿科,不过是同学间斗智逞能的脑筋急转弯而已。
最为不堪的拆字是,粪是米田共(繁体字),似乎有点儿反动,虽然符合食物消化的内在逻辑,却把分田吃米的共产党人都形容成什么了?
当然,有破还得有立。只会拆字,不算水平,还要会组新词,才是卓有创意。
当下时髦的无厘头组词,主要来自网络聊天室。
最为流传的,蛋白质=笨蛋+白痴+神经质;白骨精=白领+骨干+精英;可爱=可怜没人爱;神童=神经病的儿童;天才=天生的蠢材;偶像=呕吐的对象等等,不胜枚举。其主要特征,都是对词汇传统意义的颠覆性解构和反动式诠释。
以前讲中国现代文学史,总会提到鲁茅郭巴(后来添上了老曹)。想一想,露了绿毛的锅巴,没馊也新鲜不到那里去。
前些日,俺在办公室卖呆发愣,想起女儿提起他们大学里的政治课是“毛邓三”,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词组:矛盾江湖。这几个字,包容了共产党60年的领导核心。
矛盾的江湖,不仅是四代领导核心的姓氏排序,似乎也是60年中国当代政治史的精彩浓缩。哪位有心的学者能就此做一篇大文章,如果中国人民大学不敢授予你博士学位,俺相信,剑桥哈佛也会授予你博士学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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