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皮魔 与兽同行系列二 与兽同行by易人北微盘
楔子
这是一栋邻近郊区,已经有些年月的平房。
前后三间屋,带一个小院子,没有卫生间,上厕所要到街头的公共厕所
在这一片老平房中,它是这么不起眼,看起来和其它房屋也没什么区别,除了它有一口井外
井在院子里,可惜的是,井口被人放上了两块青石板,似乎从很久以前就被人封上了
这年头老鼠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啊……
鼠少蹲在青石板上叹息,幻想自己昂首挺胸走在最热闹的街市上,无论谁看到牠都忍不住想要摸摸牠、夸赞牠。街市招牌上到处印有牠的头像,最醒目的广告牌上写着:老鼠老鼠,我爱你!
唉!鼠少痛苦地低下头。
为什么老鼠会这么招人厌呢?
为什么人类不能与老鼠和平共处呢?
为什么猫啊狗啊可以被人类养被人类喜欢,为什么不养我们老鼠呢?
如果你养我,天天供我吃喝,还给我窝睡,打死我也不会偷你的鸡蛋、咬你的衣服、外带在你鞋子里做窝啊。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牠的大哥从牠面前窜过,不屑道:「你是不是又在羡慕街对面的那家肥猫?」
鼠少继续伤怀中。
看自家小弟一副不受教的样子,鼠大少又窜回来训斥道:「我告诉你,人类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养老鼠─为了解剖和试验!你要不想死,就离人类远一点!
「还有,别以为猫狗有多幸福,知道野狗野猫哪里来的吗?那都是人抛弃的!更别提人类什么都吃,今天当你是宝,明天你就是他桌上一盘菜!」
「大哥。」
「什么?」鼠大少正说得激动,胡子一翘一翘。
「有人来了。」
话音未落,鼠大少已经哧溜一下钻进洞中。
久未打开的院门发出了难听的嘎吱声。鼠少躲在院落墙角的小洞内想向外看又不敢。
谁会来这里?
来抽烟的小孩?还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沙沙,沙沙。」
人踩在杂草上的声音。但又有点不对,好像……
鼠少还是忍不住探出头来。
院中的八卦井边多了一个长长的包裹。还有一个戴帽子穿牛仔裤的人类。
包裹的一头露出长长的黑黑的、牠只在人类女性身上看到过的头发。
那是人吗?
看井边那个站着的人类似乎正在忙着把井上的青石搬开,应该不会注意到牠。鼠少大起胆子,抖着双腿,偷偷地向那条长包裹移去。
到了,就要到了。
井边的人类突然回过头来。
鼠少停住,一动不敢动。同时祈祷院中的杂草够长。
眼光扫了一圈,那人似乎笑了一声,弯腰在长条包裹前蹲下。
毛毯被打开。这下鼠少看清楚了。
拖在地上的黑色长发,细细的眉,紧闭的双眼,弯弯的睫毛,挺直的鼻梁,红润的嘴唇,再往上看,已经全部被隐藏在毛毯中。好像是一个女人。
戴棒球帽的人突然伸手在女子脸上抚摸,并发出感叹一样的声音:真漂亮。
「如果是妳,应该可以吧?」奇怪的嗓音,听不出是男还是女。
什么意思?鼠少不解。
那人似乎犹豫了很久,然后做出了更让鼠少不解的事情。
他挪开青石板,跳了进去。
青石板从内合上。
隔了好久,确定那人不会再冒出来后,鼠少刚准备过去好好看看地上那人长什么样,就听到嘤咛一声,那人醒了过来。
鼠少吓得连忙回头逃窜。窜到安全地点,耐不住好奇心,还是伸头往外看了看。
那被裹在毛毯里的人坐了起来,一脸朦胧。过了一会儿,也许是反应过来了,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站起来就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匡当。」
有着一头长发的美丽女子离开了。
鼠少盯着那口井,嗖嗖嗖,以飞快的速度爬到青石板上绕圈。
那人为什么要跳井?青石板怎么能从内合上?最主要的是,青石板掩盖的井里有什么?
好奇心杀死猫,也同样杀死老鼠。
要不要挖条道到井底看看?
鼠大少探出脑袋,确定院中没有人类影踪,这才从洞中钻出,一出来就看到自己小弟又蹲在井盖上发呆。
这小子,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斗转星移,随着时间逝去,这栋平房再无人光顾。鼠小弟心心念念着井底的秘密,每日每日勤劳地挖着通往井底的地道。
直到鼠大少带回一个老婆。
这个老婆据说来自城里最繁华的下水道,家族成员个个膘肥体壮、战斗力强大,且以掠夺闻名。
后来,当出门觅食的鼠大少不小心吃到老鼠药死在外面后,大少媳妇一家越发嚣张起来,侵略者的面目尽露。
渐渐地,等一心挖地道的鼠少发现时,牠的周围已经没有亲人。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溜排牙尖爪利、身长是牠两倍的大灰鼠们……
第一章
「我拉,我拉,我拉拉拉。拉得我两眼发花身无力,拉得我眼冒金光鼻流血,拉得我三天三夜出不了茅房,拉得我……小炎!纸不够了!」
炎颛手持吊瓶,面无表情地从开着的门缝里塞了一张报纸进去。
「报纸?你就不会到隔壁扯一点卷纸?」
稀里哗啦一阵揉纸声,就听里面的人叹气道:「小时候家穷,也没什么卫生纸的概念,找张报纸或香烟皮什么的都能擦屁股,后来用惯卫生纸,打死也不用报纸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日子是越过越回去了。
「不行!我得向锺大院长反应,他们这里的清洁工太不负责,卷纸只剩一点点还不知道要换。」
听到里面传来的纸张摩擦声,炎颛努力让自己不去想他和里面的人曾有过最密切、最直接的身体接触。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他是这样一个人,他还会和这个姓箫名和、几乎和「不要脸」三个字划等号的卑鄙无耻小人在一起么?
炎颛抿唇,告诉自己不可以始乱终弃。
「小炎啊,为什么我这段时间老是拉肚子呀?我们明明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说!你给我从实招来,你是不是在我饭里放泻药了?」
炎颛当他在放屁。
「还是你……我知道了!我就说我都可以出院了怎么会突然发高烧呢!你小子是不是晚上憋不住,半夜爬到我身上来泄火,光顾自己爽,爽完了不给我盖被不给我清洗,让我一夜冻到亮,然后才会害的老子高烧加拉肚啊?!」
冲水声响起,隔壁的厕门被打开,走出来一位六十多岁的大爷。大爷一边拎裤子一边偷瞄高举吊瓶如门神一般的炎颛。
炎颛眼一抬,扫了眼大爷。
大爷一哆嗦,皮带也顾不上系,手也没洗就冲出了厕所。
炎颛侧身对厕门轻轻踢了踢,示意里面的人快点出来。
「催什么催啊!老子还没拉完呢!」
蹲那么长时间,你就不怕腿麻?
「小炎啊,你说这医药费要怎么付啊?锺舍说等这瓶水吊完,我就基本没事可以出院了。可是……唉!」
冲水声终于响起。
等了会儿,不见有动静,炎颛刚皱起眉头,就听到里面人的干笑声。
「小炎炎,你能不能进来扶我一把?我腿麻了……」
拉开门就看见一张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面孔,对着他怪异地笑。
那是一张痛苦与谄媚两种表情没有结合好的产物。
炎颛默不吭声地把手中吊瓶挂到门上的挂钩上,走进去一把拎起手撑在隔板上站不起来的人。
「哎哟哟!轻点轻点!我要你扶我没要你拉我啊!痛……!」男人的脸立刻皱成一团,两条腿像被千万根针刺的痛苦让他根本站不起来。
「你把手放开!我不要你扶了,你让我自己歇一会,等一会儿就好。我都说了不要碰我!你!」箫和闭上嘴,有人来了。
箫某人脸皮再厚,可也不想被陌生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把门关上。」
炎颛看他一眼,转身把门拉上。
箫和龇牙咧嘴紧闭双眼,手撑在隔板上不再说一句话。
炎颛则继续刚才未完的工作,把挂在某人臀部的裤子提到腰间,扣子扣上,拉炼拉上,然后再把皮带系紧。
手机铃声响起,箫和抬起头,这曲调很熟悉,记得自己以前那只手机的铃声就是这首曲子。
「喂,是我。怎么了?」不高不低的男中音。
「这件事你不用担心,交给我处理就行。我现在就在医院……你放心,这是一家私人医院,嗯……没什么大碍,我刚问过医生。」
男子一边打电话一边走进箫和他们的隔间。
那种又酸又麻又痛的感觉似乎缓解了一些,箫和渐渐直起腰。
炎颛把手搭到他腰上,意思像是要把他扶出去。
「你不要来!你有没有想过你来了以后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好了,我说了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就行。难道你忘了,上次你一个人出去后遇到了什么事?」隔壁男子的声音突然变大,似乎一点也不希望通话者到医院来的样子。
「再等等,腿还有点麻。」箫老大干脆把身体重量全部放在扶他的人身上。
隔间男子说话声陡然变小。
炎颛的表情很不好,可惜箫和看不见。想想,谁没事待在厕所里这么长时间,都不会有个好心情吧?而且男厕的个室进来就表示……
炎颛已经不想继续待在厕所里闻味,取下吊瓶打开门,手臂一用力,夹起某人就走。
「喂喂喂!你干啥呢?我手还没洗呢!等等,瞧!老鼠!这里竟然有老鼠!」
没等炎颛转过头,刚从墙角探出一个小脑袋的老鼠已经溜得无影无踪。
等箫老大嘀嘀咕咕、磨磨蹭蹭洗完手,再磨磨蹭蹭走出男厕,炎颛手上举着的吊瓶已经没有多少水。眼看吊瓶里的水开始冒泡,箫某人这才晓得要急,赶紧就近找了一位护士帮助拔出针头。
一边给自己揉手背,一边埋怨道:「你怎么不看着一点?水快没了也不提醒我一下?我说你小子也太没良心了吧?」
炎颛第一百零八次地想到,他应该离开这个人。
「如果刚才能抓住那只老鼠就好了……」箫和瞇起眼睛,这样他就能借口医院卫生有问题,进而小小地提醒锺帅哥一声,然后那医药费住院费嘛……呵呵。
「喂,别以为你不会说话就有人同情你,我问你,上次提的事你想得怎么样?我问过了,医药费连住院费在内一共八千六,不贵,真的。」回过神来,箫和用手肘捣捣身边男子。
炎颛当没看到那人微含乞求的眼神。上次的事?什么事?
箫和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纸,一看就是从报纸上随手撕下来的。
「喏,就是这个,上次跟你提过的,我想了又想,不偷不抢就只能靠这个赚钱了。」硬把报纸塞进炎颛手里,他激言鼓励之。
「小炎哪,以我对你的了解,这种事对大侠您来说那还不是小菜一碟?这赏金对您来说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你说是不是?不就是个小小剥皮魔嘛,只要你肯,天底下没有你做不成的事!你看,哥哥我对你多有信心啊。」
病房到了。小炎还是闷葫芦一个。
锺医师对他们还不错,让他们住在四人病房中,平时没病人,炎颛就睡在其中一张床上,锺大医师也没有说什么。就是不知道这费用有没有算进账单中。
现在这间四人病房一共只有两个病人。
走到最里的床铺边,小炎把手中旧报纸片随手放在床头柜上,拉开被子示意箫和躺进去。
「小炎,」躺到病床上的箫和一把拉过小炎的手,情真真意切切地道:「人情欠不得啊,尤其是帅哥的人情……小炎你听我说完!
「咳,炎炎哪,你看我平时对你多好?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以你为先?有好的,哥哥哪次不是先想到你?就是……就是在床上,哥哥都是让着你,就算你把哥哥弄得死去活来……呜呜!」
箫和气得一把扯出塞进嘴里的被单一角,吼道:「你他娘的敢说你没有爽到?怎么着?下了床就不认人了?不就让你做点事弄点钱嘛,推三阻四的!你自己算算到今天为止你上了老子几次?就算老子出去卖这钱都卖出来了!呜呜……你再塞我嘴我
就跟你拼了!」
「唰!」炎颛拉上病床之间的帘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了?
就这样走了?
等炎颛走了好一会儿,箫老大才想起这间病房里,刚才并不只他和小炎两个人
瞅瞅拉上的帘子。管他呢!出了医院,谁认识谁啊!
头一蒙,睡觉先
病房门被再次推开,护士叮嘱几句后离去。椅子声音响起,有人坐下。
「朱先生……」女子小心翼翼地喊。
「好点了?正好我有些事要交代妳。」被称作朱先生的男子开口道
「第一,医生说妳没什么大碍,只是一些跌打伤,妳当时站不起来,主要是因为脑震荡的缘故。留院观察一两天就可以出院。」
好嘛,连问候也没一句,直接就进入正题,不错,有男人魄力。箫和用食指塞住耳朵,不一会儿又放开。难受!
「那就好。那个……朱先生,医药费还有住院费,我能不能……」
「钱的事妳不用操心。所有医药费、住院费,包括妳在养伤期间的生活费,我们公司会先帮妳代垫,之后会每月从妳工资中扣除一部分。这也是我要跟妳说的第二件事。」
「谢谢,谢谢您。那个……我当时实在找不到其它联系人……才会打电话给余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打扰她工作的,对不起……」女子畏缩地道。
箫和在被中翻了个身,有点不耐烦新来那床叽哩咕噜的。
他现在最痛恨别人提钱的事。尤其是听到有人如此慷慨大方,而支持的不是他时。
「妳既然知道后果,为什么要打电话给她?如果让一些心怀叵测的人知道警察打电话找她,进而诬蔑她,这会对她的事业造成什么样的负面影响,谁也无法预料。妳怎么可以把她牵扯到妳的私事中?
「妳只是她的保姆而已,张青萍。妳出事,应该找妳的家人或朋友,而不是妳的雇主。」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实在找不到可以紧急联系的人,我跟警察说我在这里给人家作保姆,警察让我打电话找她,我才……朱先生,您们会不会辞退我?」女子的回话中带了哭音。
「妳要感激妳的雇主,她说妳平时做得很好,也习惯妳了,让妳伤好就回去工作。」
男子的声音很冷淡,一丝人情味也感觉不出。从他的话中可以明白,如果不是女子雇主要求,这个小保姆肯定会被他辞退。
「谢谢!谢谢余小姐,谢谢朱先生。我一定会努力工作报答您们的!」
「报答就不必了。妳不要再给她和我以及公司添麻烦就行。再有下次,我们会立刻辞退妳,甚至让妳赔偿损失,明白吗?」
「不会了!绝对不会了!」女孩声音焦急万分,生怕对方不相信她。
「擦擦脸。我还有事要问妳。」
「……什么事啊?」
「还记得撞到妳的人长什么样吗?车牌号码呢?」
「这些我已经跟警察说过了。」
「我在问妳,张青萍。妳只要回答就可以。」
「是、是。我……记不大清楚了,我就记得是辆黑色的车子……」
箫和在被窝里恨得咬牙。
听听,听听。这车祸明摆着不简单。八成和那小保姆的雇主有关系!
那姓朱的听说话就不是个玩意儿,这种人会为一个小保姆垫钱出医药费?算了吧,以他箫和三十年的人生经验打赌,这车祸要没花跷,他免费让混蛋炎上三十年!这女人怎么这么笨?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就这么白白放过了。不但没捞着钱,还得给对方磕头谢恩,缩着脖子装孙子。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不落在他身上呢?要是换了他,敲死这些王八蛋竹杠。唉,笨啊笨啊!可怜这小保姆在这里无依无靠,也没个人给她撑……腰……箫老大一骨碌坐起身。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切!臭小子,你当老子没了你就不能活了是不是?你走就是了,当谁稀罕你!谁离了谁不能活啊!不就八、九千块钱嘛,那还不简单。
「妳就只记得这么多?」朱先生看着手中笔记本皱眉。
「是……我现在脑子有点昏,好多事情一下子想不起来……」
「好了,我知道了。妳休息吧,明天我来接妳出院,希望到时候妳能多想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哦,谢谢朱先生,您慢走。」
女子畏畏缩缩地目送朱先生离开,直到对方带上门才敢喘出一口大气。
「青萍?」
女子转头,看到最里面那张病床的帘子边探出一个脑袋。
「您是……?」
「青萍,是我呀!妳记不得我了?我就是隔壁乡的,跟妳上同一个小学的,后来全家搬到城里的那个。」
「啊,你是……」
「对!是我,就是我。我就是妳箫大哥!」
「箫大……哥?」
「对呀,妳真的记不得我啦?我还拉过妳小辫,把妳弄哭过呢。真是女大十八变哪,我记得当时我们全家搬到城里时,妳才八岁吧,也难怪妳记不得了。那时我们全班大的大、小的小,跟妳同班的时候我都十三啦。刚才如果不是听到妳名字,又听到妳说话里带点乡音,我还真一时想不起来呢。」
「箫大哥,对不起,我都忘了。」女子不好意思地说。她对他确实没有一点印象,会不会认错人了?
「没关系没关系,」箫和笑咪咪地直摇手,「那时妳才多大啊,何况咱又是妳隔壁乡的,妳记不起来也不奇怪。对了,妳怎么到医院来了?出了什么事?我刚才听到那男的喊妳名字,就想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那是妳男朋友?」
「不是不是。」女子脸红得更厉害,「那哪是我男朋友,我哪敢高攀。人家可是大公司的白金领,我一个作保姆的……」
「作保姆又怎么了?妳大哥我刚到城里的时候还拾过破烂呢!青萍哪,我看妳脸色不好,要不要紧啊?我给妳倒杯水。」
箫和哧溜一下溜下床,颠颠地从饮水机接了一杯水,又殷勤地把水杯送到女子床头柜上。
「谢谢你,箫大哥。」女子感激地笑。她是真口渴了,可因为头晕,一时半会起不了身。
「别谢,都是老乡又是老同学,既然碰到了,当然得照顾点,来,我帮妳把枕头扶起来,小心点。」喝完水,箫和又体贴地扶女子躺下,还帮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一个小女孩出门在外多不容易,妳是一个人来这里打工的吗?妳家兄弟怎么没和妳一起出来?」
张青萍见箫和像个大哥哥一样又体贴又有分寸,而且还提到她家兄弟,像是真的认识他们一家人。
「我哥还有我堂哥他们在广州,我本来也想去那边,可我哥说那边乱,我又听人家说这里工作好找、工资也高,就坐火车来这里了。」
「这样啊,」还好农民伯伯有个坏习惯,家里没儿子不行,否则他就只能往表兄弟那里扯了。「那妳现在在这里做什么工作?
要是还没找到,大哥可以帮妳问问看。」
「谢谢箫大哥,我在这里有工作。刚才那个男的就是我雇主公司的人。」
「哦。对了,妳说妳在这里做什么事来着?」
「保姆,我在这儿给人作保姆。」
「嗯嗯,看来你雇主对妳还不错,这四人病房可不便宜。工伤么?如果是工伤,妳雇主不但要付妳医药费,还得补贴妳生活费才对。」箫和笑得像个毫无心机的知心大哥哥。
张青萍连忙摇手,「不是工伤,是我自己不小心,出去买菜的时候被车撞到。」
「等等,青萍啊,妳说什么呀?妳不是说给人作保姆的吗?」
青萍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给人作保姆不就是给人买菜烧饭么,妳在工作时间内做的是工作分内事,这时候出了事当然是工伤!妳怎么连这都不懂?妳雇主不会蒙妳吧?」
青萍犹豫了,「真的么……这是工伤?」
「当然是,」箫和捏手肯定,「来,妳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不能让自家妹子给人在外面欺负了。妳大哥不在,我就是妳大哥。这事我不碰上也就算了,我要碰上就不能不管!」
「箫大哥……」
「说吧,妹子,妳箫大哥好歹也在这城市里混了四、五年,不敢说什么地位,至少认识一些人,手上也有些闲钱。妳这样的事,我听到的碰到的多了,大多数乡亲们都像妳一样吃了闷亏,后来我咨询了一些律师,知道咱们出来打工也是有保障的。
「啊,妳累不累?要是累了,大哥给妳买点吃的来,妳先歇一会儿。等大哥回来,妳再慢慢说给大哥听啊。」
「箫大哥,哪能让你破费,不用了,箫大哥,箫……」
张青萍又是感动又是难受。难受自己莫名其妙被车撞,不但要花一大笔冤枉钱,受了伤还得看人脸色。感动半途冒出来的这位箫大哥,为了一个多年未见的故人跑前跑后。虽然她对他确实没有一点印象,会不会认错人了?要说他有坏心吧,人家高高大大一个帅哥,又能住得起这种私立医院的四人病房,哪会在她这种也说不上多漂亮的乡下妹子身上打主意。骗她钱就更不可能了,她一个小保姆哪来的钱?
就在箫和动脑筋自力更生的时候,炎颛也正在履行他作为雄性的职责。
虽然他很不愿意,但作为雄性,他有义务要尽量满足对方的需求。
当然他不否认这和他不喜欢那个锺院长有着很大关系。
他不喜欢那个人用一种探究的眼光偷看他。更不喜欢自己的交媾对象一看到姓锺的,就会露出一副想要和对方滚到一起干些什么的色迷迷表情。
所以他必须去赚钱,好快点离开这该死的医院!
晚上吃过饭,锺大院长特地过来看了箫和一下。言语中没有提到钱的事情,反倒是对炎颛没有陪在箫和身边惊讶了一番。
「对了,小炎呢?」
「他啊,出去玩了。」箫和一见阳光大帅哥锺舍走进病房门,眼睛就笑得只剩下一条缝。
「出去玩?小炎?」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一大孩子,天天陪在这里也无聊嘛。」
「他去哪儿玩了?」其实锺舍想问,他哪来的钱出去玩。
「锺舍,我怎么感觉你对我们家小炎在意得很?该不会……」
「哈哈!哪里话。」
锺大帅哥脸红了,「我只是每次来都能看得见他,这次没看见觉得有点奇怪罢了。哈哈。」
「呵呵,不管他不管他,来,锺院长,我给你介绍一个人。张青萍,我妹子。」
锺舍冲青萍笑了笑。
张青萍叫了声「锺院长好」,脸就成了红柿子。没法,锺大帅哥那两个酒窝太有杀伤力。
「这位小姐是你妹子?你们……」锺舍微笑回礼,转头看箫和。
「我老乡,曾经还是我同班同学,不过后来我们全家搬来城里,就没了联系。今儿真巧,在你医院碰着她。」
「哦,是吗?恭喜恭喜。」
锺舍继续说了几句客套话,等了一会儿不见炎颛回来,不晓得那人到底去了哪里,再问似乎也不好,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箫和恋恋不舍地目送锺大帅哥离去,颇有点为美色迷惑的味道。
这边,张青萍见箫和与这么大一间私立医院的院长认识,还很熟悉的样子,便也信了箫和兽医的身分。当箫和很热心地跟她要联系方式时,她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留给了对方。作为交换,箫和留下了一个电子邮箱地址。
夜深了,医院变得极为宁静,箫和睁大眼睛躺在床上,望着病房的天花板。六个半小时过去了,自从他和小炎在这座城市相遇以来,那小子从来没有离开过他这么长时间。
厌倦了么?他不想这么去问。夫妻结婚尚且可以离婚,更何况他们这样的露水姻缘。
他从来就没有指望过那人会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只是……相处几个月下来,他已经快要习惯身边有这么一个人了。对了,习惯。一个不太好的习惯。
如果习惯了一个人陪在身边,渐渐地就会越来越害怕对方离开时的寂寞。
他不爱小炎。
可是他害怕寂寞。
他害怕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走很长很长的路,最后孤零零地死在没有人知道的角落。
他不知道谁可以陪伴他,也没有资格让任何人来陪伴他。小炎出现了,以一种极为荒唐的方式,强行加入他的生命旅程中。
你高兴么?
他问自己。
如果小炎真的离开,你会伤心么?
箫和抱着脑袋蜷起身体,低低地骂了一句粗鄙的脏话。
「咯嗒。」
夜风窜进,床边的帘子随风荡了几荡。隐约的光线被遮住,一条人影出现在四楼窗外。
箫和盯着映在帘子上的影子,看着它随着距离由长变短。
影子的变化停止,箫和懒洋洋地转过身。
……见他的大头鬼!
恍然间,他竟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头凶猛的大型野兽。
一对泛着绿幽幽光芒的眼眸,深更半夜突然出现在背后,任他胆大,也被吓得心脏怦怦地快速撞击了好几下。
炎颛在床边坐下。箫和瞪了他一眼。
咦?那对眸子现在看起来怎么和平常没两样?难道是我看错了?反光的原因?
一只手突然捏住他的颈项。
呃!你要干么?
炎颛任箫和抓住自己的手不停拨拉。
箫老大努力半天,正准备破口大骂,炎颛把手拿开了。
什么嘛,搞半天是在给我量脉搏啊。
「有病!」
箫老大还没鄙视完,炎颛已经一巴掌直接盖到他脸上。
心跳那么快,害我以为……
箫和气死。抓住那只把他压在枕头中的手掌狠狠咬了一口。
「你到哪里去了?」
箫和压低声音凑过去问。至于小炎是用什么方法出现在四楼窗外,他决定忽视。
炎颛推推他,没推开。
有股血腥味,还有点汗臭味……等等,好像还有其它味道。
箫和正在想那到底是什么味,为什么那么熟悉、偏偏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时,那边炎颛已经把答案掏了出来。
厚厚一迭钞票。
箫和只扫了一眼,就根据厚度判断出金额几何。
「……哪来的?」
炎颛没回答,把钞票塞进箫和手里。
箫和捏着钞票坐起身,略微严肃且更加小声地问道:「你去抢劫了?」否则哪来的血腥味。
炎颛的回答是把右手伸进了他的衣服里。
「喂!我在问你话。」箫和伸手制止他。
炎颛不耐烦地一把将他推倒,翻身就跨骑到他身上。
「喂,臭小子,你给我等等!叫你等,你没听见啊!」箫老大发怒了。挣扎的同时,顺手把钞票塞进了枕头底下。
炎颛野兽般地向他龇龇牙,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可怜箫和疼得直抽冷气还不敢大声叫。
「小炎,等等,今晚不行!你不想说钱哪里来的我就不问你。可今晚不行,隔壁床有人……」
睡了。
「那可不是最外面那床那个半死不活、耳朵聋了一半的糟老头,今天刚来一个女孩,我刚跟人家认的妹子……」
妹子?炎颛猛地直起腰,眼中暗红光芒一闪而过。
「详细事情我明天跟你说,总之今晚……呜呜!」
一角棉被被强行塞进口中,箫和本想扯出来,可在看到炎颛的眼神后,打了个冷颤呜咽两声不敢动了。
今晚的小炎惹不得。
不知为什么,箫和脑中突然冒出了这句话。
天蒙蒙亮时,箫和盯着身边一半身体都压在他身上的某混蛋,真的很想很想找把刀直接捅死他!
瞅瞅他脸上那明显性欲得到充分发散后,大为满足的可恨表情!
是啊,你小子爽歪了、爽疯了,可你有没有想过被你压在身下、被你糟踏得死去活来还不能发出一声惨叫抗议的你老子我!
也不知昨晚跑出去做了什么缺德事,回来就在老子身上找发泄!血腥味那么重,吃人了啊你!
不行,今天一定要问清楚,问问他昨晚到底出去干什么了。
一只温暖厚实的粗糙手掌盖住他的眼睛。架在他腰上的大腿在他腰间蹭了蹭。
睡觉。睡就睡,蹭什么蹭。
箫老大的意识到此彻底与清醒告别。
第二章
「……不要摇我……」翻个身继续睡。「……我说了不要摇我!……谁再摇我我跟他拼了!」人是坐起来了、眼睛也睁得贼大,但意识还跟梦世界相连着。
炎颛很不留情地把一块冷毛巾砸到他脸上。箫和一个激灵,清醒多了。
「几点了?」委屈地把用冷水拧出来的冰凉毛巾揉成团,想他箫和向来没有赖床的习惯,也不知是被哪个混蛋害的。
炎颛两只手掌大大张开。
「哦……我妹子呢?」箫和盯着对面空荡荡的床铺突然叫道。
出去做检查。炎颛指指外面。
「出院?不会吧?我还指望能从她身上赚个八、九千哪!对了,钱呢?昨天晚上你带回来的钱到哪里去了?怎么没有了?我明明放在枕头底下的。」
东翻西找,被子也掀开看了,一张钞票的影子都没有。箫和急了,连忙跳下床掀开床单一阵搜索。
没有!
眼看箫和拿起枕头作势要把它撕开,炎颛一把夺过枕头,在床单上用手指写道:付费。
「付……你把钱都付了?」
炎颛点点头。
箫和呆住。
「你这个笨蛋白痴冤大头!那有一万块吧?你把它全付了?他们没找钱给你?」
炎颛摇头。
箫和气得一脚踹过去。
「要你这个哑巴逞什么能?你交钱不会叫我啊!你知不知道凭我和他们院长的关系,至少也可以打个五、六折什么的!上次不是说才八千多吗?怎么现在要一万?这是什么黑心医院?」
炎颛低头看自己腿上的脚印。
「现在忏悔已经迟了!钱都交了,你还指望它吐出来吗?说!钱哪里来的?」
要不要揍他一顿?炎颛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告诉你,装哑巴也没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给我老实交代!说!钱是哪来的?」
还是揍他一顿吧,这人欠教训。
「臭小子,我警告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再不说出生财之道,我就扒了你的……青萍,早上好!」
在门响的同时,箫和一张灿烂至极的笑脸,已经对上坐着轮椅进来的张青萍身上。
「箫大哥!早上好。」张青萍也笑了。
护士推着轮椅把张青萍推到她的床位边。箫和三步并作两步,赶紧上前帮忙搀扶。
「青萍啊,去做检查了?没事吧?有没有哪里疼得厉害?」
炎颛的眼皮有点抽筋。
女孩心里暖暖的,「没事,就是一点脑震荡和跌打伤,医生说只要我想,今天就可以出院。」
「是吗?今天就可以出院啊……哈哈,恭喜恭喜。来,小心点。」
中年大妈护士笑了声,「你这个老同学还真是有心,不会看中人家小姑娘了吧?」
「我美丽又温柔的护士大姐,药不可以乱吃、话也不可以乱说哎。别说我家里已经有个厉害的,就是没有,也不会动这胡涂心思啊。我可是把青萍当自己妹子看的!」
「呵呵,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张小姐,我和箫先生开玩笑的,他在这住了大半个月,我们开玩笑开习惯了,不要介意啊。箫先生人很好的。」
「大姐……」箫和抓头讪笑。
张青萍噗哧笑出声。
炎颛冷眼看某人扮演山里纯朴大哥。也不知是不是看不下去了,走过去一把抓过某人扔回病床,随即就拉上帘子。在帘子拉上的一剎那,炎颛似乎瞪了女孩一眼,相当严厉狠辣的眼神。
张青萍被炎颛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反倒没注意到炎颛瞪她的那一眼。
而护士们可能已经习惯炎颛如此对待箫和,兄弟感情好嘛,打打闹闹是正常,所以还是该干么干么。
箫和一脸莫名其妙,骂人之前先一拳打了过去。
吃过午饭不久,昨天的朱先生又来了。
「医生说妳已经好得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是的。」张青萍怯怯地点头,往箫和那床偷偷看了一眼。
帘子拉得很严实,吃过午饭说要补觉的箫大哥正在睡觉。和那个轮廓深刻、非常英俊的男子一起。
箫大哥说那人叫小炎,是他弟弟。还让她喊他炎二哥。
可是她总觉得不好意思,每次一看到那人眼睛扫到她,她就心跳地说不出话来。
我是怎么了?张青萍捂着胸口想。
「妳脸很红,是不是发烧了?」
「什么?啊!没、没有!我没有发烧!朱先生,您坐您坐。」张青萍手忙脚乱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给朱先生拿椅子。
「不用了,妳要是没事,我就准备接妳出院。我只有现在有时间。怎样,可以走了么?」
朱先生皱着眉头制止了她。
「现在就走?」张青萍犹豫。
「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医生不是说妳没什么大碍了吗?」想玩花招?
「那个……朱先生。」
「什么事?」
箫和没睡着,自打朱先生进来说话开始他就醒了。
他非常想出去跟这位朱先生打打交道,帮他妹子讨要养伤费的同时,自己也顺便赚个手续费什么的。可是!他才一动,死
小炎就整个人压了上来,还顺便捂住了他的嘴巴。
任他怎么抗争,对方纹丝不动。
这小子到底在拧什么?从早晨开始就这样,刚吃完午饭又把他拉上床逼他睡觉
还有,他哪来这种怪力?我一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竟然会给他压得动都动不了
怪胎!基因变异的试管婴儿!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我使狠招了!
左腿膝盖刚提起,身上的人就敏感地察觉到危险。就在炎颛想要去弹压那条不听话的大腿时,箫和已经趁势打滚从床上下来了。
白痴。
炎颛单手撑着床铺,冷眼看掉到床下的人。
箫老大揉揉摔痛的屁股,假装满不在乎地站起身,并顺手拉开帘子。
这么大动静,一帘之隔的外面不可能听不到。自然也打断了朱张两人的对话。
在箫和拉开帘子的同时,青萍和那位朱先生一起向他望来。
「嗨,两位好!」箫和举手笑得灿烂。
「箫大哥。」
「不好意思,我们是不是吵到你们了?」朱先生先是很不愉快地皱起眉头,却在看到箫和身后从床上缓缓坐起的炎颛时,眼中一亮,说话顿时变得客气许多。
「没关系没关系,」箫和摇手,笑呵呵地问道:「您就是朱先生吧?我妹子承蒙您关照了。鄙姓箫,箫和,青萍的老乡。」
妹子?老乡?这是不是也代表了麻烦?
看箫和伸出右手,朱先生不管心中怎么想,表面上还是维持礼仪地走上前伸手相握。
「箫先生,您好。原来您和青萍认识,鄙姓朱,朱迅,青萍雇主的经纪人。」青萍是否已经告诉对方她的雇主是谁?
「经纪人?您在演艺界工作?」
就说这人声音听着耳熟,果然是那天在卫生间打电话的人。他电话中的对象是不是就是青萍的雇主?啧,一看就是位精明的主。
在箫和打量朱迅的同时,朱迅也在打量箫和。
凭他阅人无数的阅历,朱迅第一个感觉就是这人不简单。没想到一个乡下妹子的张青萍,还有这么一位精英型人物的老乡。
他是干什么的?商人还是律师?
「没错,我在大众声乐娱乐有限公司工作,这是我的名片。」朱迅从皮夹中掏出一张名片,双手奉上。
箫和微笑接过,他明白朱迅给他名片的意思,他也想回一张,问题是他没有。
「大众声乐呀,久仰大名,据说你们公司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娱乐公司,很多大明星都是你们公司培养发掘出来的。比如现在已经是国际知名影星的余嘉嘉,还有现在红透半边天的偶像歌手、原来是超模的冯超,玉女歌星刘小婉,乐队组合野草……」
「看不出来箫先生对本公司还挺了解。莫非箫先生也在从事类似方面的工作?」朱迅推推眼镜,旁敲侧击。
「呵呵,」箫老大未语先笑,「不是我对你们公司了解得多,而是贵公司培养出的几位明星都是知名度响遍中国大江南北、想不知道都难的 Super Star呀。至于我,就是一个给动物看病的兽医罢了,哪有朱先生好命,与别人朝思暮想的大明星们朝日相对。
「说到这里,我妹子好像就是给你们公司的某位明星作保姆的对吧?」
来了。朱迅立下警觉。「没错,她……有没有跟你说她的雇主是谁?」
「朱先生多虑了,我妹子虽然跟我一样都是乡下出来的,但最起码的职业道德还是懂的。朱先生坐啊,站着说话多不好。」
青萍也连忙证明自己的清白,「是呀,朱先生,我从来没跟人说我雇主是谁。真的!」
朱迅勉强给青萍一个笑容,让她安心。
炎颛从床头抓了一个苹果,在裤子上擦擦,放到嘴里「喀嚓」一口。
朱迅抬头看炎颛,目光有那么一剎那的停顿。
「朱先生,听说我妹子好像是在工作时间,为了买菜,也就是说在工作中被车撞了送到医院的是么?」
朱迅听出道道来了,敢情是为他妹打抱不平来了。既然如此,他也不希望把事情复杂化,如果掏两个钱就可以让事情结束,他想公司也不会介意花这么点小钱堵上保姆的嘴。
「那么……」青萍听到希望,感激地看了箫和一眼,抬起头,鼓足勇气问朱迅道:「朱先生,我这次受伤可以算工伤吗?」
沉默了一下,朱迅扶扶眼镜淡淡道:「我不是说了,医院一切花费妳不用担心吗?」
「您的意思是说,等我回去我也不用去还这笔医药费,对吗?」
「对。今天回去妳休息两天,下周一开始恢复正常工作,工资待遇一切照旧。现在,妳还有什么问题?」
「没、没有了。谢谢……」青萍看上去又是高兴又是激动。
箫和张口要说什么,被后面坐在床上的炎颛一把扯住衣领,勒得他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朱迅见箫和被后面的男子拽住,不晓得两人什么关系,虽然心下有点意外两人没向他提出更多金钱方面的要求,不过能不多花钱就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他也很高兴。
高兴之余,他也就试探性地向箫和、重点是他后面那位年轻大男孩提议道:「我看两位的外在条件都很好,如果你们有兴趣的话,欢迎到我们公司来试镜。箫先生您有我的号码,随时欢迎你们联系我。青萍,妳收拾好了吗?」
朱先生表示自己没有太多时间,示意张青萍快点收拾。
「谢谢,听起来很有趣,也许我们会去试试。朱先生,那我妹子就交给您了,麻烦您多照顾一点。」
好不容易等到小炎松手,可是已经错过了最佳说话时机,箫和也不好再重提赔钱的事。只能自认倒霉,白白放过了这么一个赚钱的大好机会。都是死小炎!他在搞什么鬼?
「箫大哥,谢谢你!」青萍收拾好简单行李,深深感激道。
「谢什么呢,傻丫头,以后自己出门要小心点,知不知道?有什么事就给大哥发邮件,大哥能帮妳的一定帮妳,去吧去吧,
说不定过两天我们又碰上了。」挥挥手,箫和好人做到底。
青萍带着感激的目光先出去了。
朱先生礼貌性地向箫和打了个招呼,目光则看向箫和背后的年轻人,露出一个堪称友善的笑容。
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如果那位年轻人想在演艺界发展,他衷心希望对方会选择他们公司,最好还是他作他的经纪人。凭这个男孩的条件,他相信绝对要比那个浮浮躁躁、超模出身的冯偶像好得多,再加上由他作经纪人的话,这男孩的前途会更不可限量。
转身时,目光从箫和身边的床头柜上扫过。这是……?
箫和看到朱迅目光,心中一动。几下一分析,脑中瞬间冒出另一个赚钱的主意。
朱迅二人离开约一分钟后,箫和立刻借口尿急,匆匆忙忙跑出病房。
炎颛在后面看他背影,想跟上,被箫和一句「我要大便!」而留住脚步。不管真假,他也确实不想再到厕所闻味。何况,那家伙已经好了不是吗?
追上准备上车的朱迅。箫和喊了一声:「朱先生!」
朱迅回头。车里的张青萍也转头看向他。
箫和作个手势,示意朱迅过来谈,同时对车中女孩挥挥手,露出一个温柔的让人安心的微笑。青萍也回以一笑。
朱迅略微犹豫一下,关上车门,走到箫和跟前。「请问?」
箫和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朱先生,我有点正事想跟您谈谈。」
朱迅心想,该不会他们对他的提议感兴趣了吧?想着,脸上自然就浮现出一丝淡淡的自傲的笑容。看,果然没有任何人可以抗得住成为超级明星的诱惑。
「余小姐,我是说大众声乐的顶梁柱余嘉嘉余小姐,这段时间是不是不太平安?」
「你说什么?!」朱迅脸色速变。「你怎么知道……」
箫和耸耸肩,「谁叫你们说话的声音那么大呢。就算青萍什么都不说,听的人只要不是呆子,从朱先生您的身上就能推断出青萍的雇主是谁了。」
「我不明白你说的意思。还有,你到底想跟我谈什么?」朱迅警戒道。
箫和笑,「谈谈我们之间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朱迅在等。
箫和抬起头,凝视着朱迅的双眼,道:「其实我是退役警察,我弟是特种兵出身。」
就在箫、朱两人全神贯注商谈事情时,一条小小的灰黑色身影趁没有人注意,嗖的一下窜进了朱迅车子下方。
达成目的,一路踢踢踏踏晃回病房的箫和笑咪咪的,但一推开他所住的病房门,脸上的表情立刻变了。
「喂,小子!刚才你是怎么回事?那人是你亲戚还是啥?我去跟他帮我妹子要钱,你扯我脖子干什么?别以为你付了医药
费就了不起!老子赚钱是老子的事,要你管!」一屁股坐到床上,箫老大开始兴师问罪。
那人身上有股怪味,不好的味道。他不希望箫和与那人有太多接触。
炎颛懒得说,而且说也说不明白。伸个懒腰,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臭小子,别以为自己长的人模人样就可以拿乔。不就是让你去试镜嘛,怎么着,两次被星探看上,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我告诉你,演艺界那潭脏里吧唧的浑水可不是你能混的!喂,我在问你话,为什么要阻止我?」
箫和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朱迅发出的那个邀请,明显是对着小炎来的,而他不过是个附带。
炎颛根本懒得理他,任他误会,手脚麻利地把一些医院不要但还能用的东西,往一个大袋子里装。
「你这个臭小子!明天我就把你卖给娱乐公司。让你做上三个月,我看你还能得意的出来!」
没法,箫和就是对演艺界反感得很。他家小弟也是一门心思想要成为明星,为此不知耗费了多少青春和血泪。
想到家中小弟,箫和的怒气消散了不少。也不知他和爸妈现在怎么样了?
人出来了才发现以前很多事情其实……
算了,何必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这小子虽然是个来历不明的流浪儿,但却非常奇怪地具有着很多年轻人已经没有的正义感。
也许他只是不想他利用一个可怜女孩来帮他们赚钱吧?
「算了,人都走了。哎,昨晚你去哪儿了?没做犯法的事吧?」
箫老大坐在床上看炎小弟忙里忙外。要他帮忙?就那点东西,至于吗?
炎颛动作停顿了一下。要告诉他吗?……还是算了,他可不想成为这个贪婪小人的赚钱工具。
「哎哎,那个茶杯也带走,给我用的那就是我的了。你说不出来,我问你好了,问对了,你就点点头。你去抢劫了?」箫和告诉自己对小孩子、尤其是不听话的小孩子要有耐心。
炎颛摇头,告诉自己不要跟这种人一般见识。把茶杯里的水倒掉,揣进黑色塑料袋中。
「那就是偷窃?还有那包餐巾纸也一起收拾起来。」
不是。
「不是抢劫也不是偷窃?难不成是……赌博?」说不定哦,这小子看起来神神秘秘的,说不定就具有某些特殊功能,比如透视或搓牌啥的。
不是!
「都不是?……高利贷?不可能。找人借?」上下瞄几眼,连话都不会说,找谁借啊!
摸摸下巴,箫老大脑中灵光一闪,「我知道了!你去卖了对不对?男的女的?在哪找的?」
立时,一股塑料烧焦的难闻味道冒出。
等炎颛注意到,才发现被他握住的高级可调整型病床床架已经烧熔了一段。
箫和愣愣看着白烟冒起,愣愣看着那缺少的一块,嘴巴张了又张,脑中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爬下床,手自动把薄被迭好,靠紧床架放,再加上一个枕头。
好了,这样弄的话,不注意看应该不会很快被发现吧?
「咳,小炎啊,不早了,我们走吧,反正费用已经交过,我看也就不用再跟锺舍打招呼。至于你怎么赚到那笔住院费的事,呵呵,那个我们以后再谈。」
炎颛还在看自己的手掌。不行,他的控制能力还是太差,老是会被心情影响。
「小炎?」箫老大谄媚的、小心翼翼地从炎小弟手中拿过那个黑色大塑料袋。
炎颛转头,手一伸。
箫和明白,把塑料袋双手奉上。至于他和朱迅谈定的事,还是等等再跟炎大侠提吧。
锺舍站在病房窗前,看着箫和与炎颛两人一前一后从医院大门走出。直到两人的背影被人群淹没。
这两人真的很奇怪。
首先他们的真实身分就是个谜。
说他们没钱吧,可所有费用又都交齐了;说他们有钱吧……那个黑色塑料袋中大概装了不少医院的财产。如果不是有人报告,他都不相信箫和会连厕所里的卷纸一起拆下来拿走。
踱步到床架前,抚摸着那明显像被高温烧熔的一段缺口。锺舍欣慰地笑了。
我们还有希望,不是吗?
话分两头,且说回到雇主住处的青萍,正在想念热情帮助她的箫大哥,以及那位炎二哥。
闭上眼,感觉眼前似乎都是炎二哥的影子在晃。
有点不苟言笑,没什么丰富表情的脸孔让他看起来像个大男人。但青萍能看得出来那位炎二哥的真实年龄肯定不会超过二十岁。
年轻,俊帅,高大,强壮,虽然有点过于沉默寡言,但这样才是男人不是吗?
而且他还很会照顾人。听护士说,自从箫大哥入院以来,就一直都是炎二哥在贴身照顾,从端茶倒水到洗澡上厕所,几乎照顾得无微不至。
一位冷面热心的男子。看起来冷酷,其实会对自己所爱的人非常体贴温柔。
他对他哥哥都能这样,如果是他爱人呢?
作他的女朋友一定会很幸福吧?
看样子也不像是会花心的人。
那位箫大哥也不错,热情助人,外表也称得上英俊高大。只是……为什么只有在看到炎二哥时才会心跳得这么厉害?这种感觉是从前从来没有过的。
我是怎么了?
明天要不要去网吧给箫和发封信呢?也许她还有机会再见那人一面,也许再见时,她会明白那种感觉到底代表了什么。
「窸窸窣窣……」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这声音自她上床没多久就开始出现,但等她凝神细听,声音又没了。不经意的时候又冒了出来。
声音没了。
青萍屏住呼吸。
过了一会儿,「窸窸窣窣……」
青萍没动。
现在不但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嘎吱嘎吱声冒了出来。
她听出来了,这种声音她一点都不陌生。这是老鼠在啃木头的声音。
不过这高级公寓楼竟然会出现老鼠,这倒让她很惊讶。
不行,得抓住这只鼠辈才行。否则让雇主知道家里有老鼠,那还不以为是她没把家里打扫干净才会招的?青萍竖起耳朵仔
细去听声音传来的方向。
也许九成的女孩子都害怕老鼠,但她不怕。从小在农家长大的她,还见过跟猫一样大的野鼠呢!
听声音应该不在她房间里,好像是从客厅传来。
青萍轻手轻脚掀被下床,打开灯,轻轻拧开门柄,蹑手蹑脚向客厅摸去。
声音一下子没了。
青萍带上自己的房门,以防止等会儿老鼠跑进来。
现在除了开放式厨房和客厅,其它门都是关上的。
打开客厅和厨房的大灯,从储藏间摸出一把塑料扫帚,青萍一点点向沙发的方向挪去。
单手把两人沙发挪开一边。
嗖的一下,一小团灰影迅速向浴室方向跑去。
「死老鼠!我让你跑!」青萍举着扫帚就追了过去,看准就打!
什么叫抱头鼠窜?
这就是!
鼠少被追得上天入地,不时还会被扫帚边扫到一下。
这个泼妇!她竟然不怕老鼠!
鼠少又气又怕,竟倒转头向青萍脚下窜去。
青萍伸脚就踩,没踩着。
吱吱!吱吱!老鼠也有生存权利!凭什么打猫就是虐待动物,打老鼠就是天经地义?你们人类太蛮不讲理
鼠少东窜西逃,好不容易才逮住一个空隙,窜进橱柜底下不出来了。
牠这是遭的什么罪?!
为什么到哪里都被人追打、被人迫害?在医院里看到那、那……吓得差点被人当场抓住,好不容易溜上一辆汽车来到这座公寓,还没找到吃的呢,又被人发现。
呜呜,我的命好苦。
「死老鼠!你给我出来!」
青萍穿着拖鞋跺脚大叫。时不时的还用扫帚拍打橱柜一侧,希望能把老鼠吓出来。
妳叫我出来我就出来,那我多没面子!鼠少抵死不从,躲在缝隙里一动不动。
青萍冷哼两声。死老鼠,不出来就烫死你。想到就做,拿起灶台上的保温瓶,打开盖子就往橱柜底下浇。
「吱─」
水不烫,可也足够让鼠少厉声惨叫。
「妳在搞什么!」
青萍被突然传来的怒斥声吓得一抖,差点把保温瓶里的温水浇到自己脚上。
「朱、朱先生,余小姐……」
就在青萍一愣神间,一小团灰影迅速窜出缝隙,几乎以人体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向敞开的大门疾奔而去。
站在门口的有两人。西装笔挺的是朱先生,被朱先生小心搀扶在怀中、穿着晚礼服、手中拿着高跟鞋、醉得站都站不稳的是她的雇主,国际知名影星余嘉嘉。
「我问妳在干什么?」朱迅单手抱着余嘉嘉,反手关上大门,再一次怒声问道。
「家里有……老鼠……我……」青萍畏畏缩缩回道。
「老鼠?家里有老……鼠?天!」余嘉嘉的酒似乎醒了一点,听到有老鼠,吓得扭身就要往外跑。
「妳在胡扯什么!嘉嘉,听话,这栋楼里怎么可能有老鼠?张青萍,妳拿保温瓶干什么?橱柜被浇烂妳赔得起?」这里就算不是余嘉嘉真正的家,只是一个公司给她安排的临时落脚点,但也是经过他精挑细选的,怎么可能会有老鼠?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为了烫老鼠。」青萍赶紧把保温瓶放回原处。
「住口!妳还要在那里站到什么时候?还不把这里收拾一下,弄得到处都是水!」
「对不起。」青萍埋下的目光中带了一丝幽怨。
「嘉嘉,没有老鼠的,真的。来,我们先进去。」
「不要……我不要和……老鼠待在一个房子里……」
「嘉嘉,听话,这里不可能有老鼠,如果有,我保证不让妳有机会看到牠好不好?」朱迅半扶半抱着大明星,小心哄慰着。
青萍一边拿拖把拖地,一边偷眼打量醉归的余嘉嘉。有梦幻情人之称的余嘉嘉确实很美丽,但她的美并不属于那种艳冠群芳的美艳,也不是那种逼人的艳丽,怎么说呢?
就好像同时糅合了两分小女儿的娇媚、三分孩子气的天真、三分母亲般的温柔、还有两分皇妃一般的端庄。
这样的美丽,青萍不晓得该怎样形容才好,她只知道哪怕是喝得醉醺醺的余嘉嘉,也比一些刚从美容院出来的明星们好看得多。就连同样身为女人的她都忍不住想要亲近、想要称赞。
而且这么一位大明星还没什么脾气,基本上来说算是好相处的雇主,出手也很大方。
相比较起来,身为余小姐经纪人的朱先生就显得……
「青萍,倒杯浓茶过来!」
见保姆张青萍跟逃一样躲回自己房间,朱迅不满地冷哼一声。
「这个小保姆,我看换掉算了。做事毛毛躁躁,还不懂看人脸色。」
半杯浓茶入口,余嘉嘉显得清醒许多,撑着额头,轻摇手指道:「不用了,她虽然毛躁一点,但很尽职,饭菜做得也算可口,最重要的是嘴巴比较严。换一个不一定会比她好。」
朱迅见余嘉嘉为小保姆说话,也就不再强调要换掉张青萍。
「今晚的宴会妳怎么会喝这么多?我想妳不需要我再说明在外面维持形象有多重要吧?」
余嘉嘉踢掉拖鞋,双腿盘到沙发上,抱膝缩成一团。似乎在拒绝说明理由。
「嘉嘉……」朱迅叹口气,松开领带,也把身体埋进所坐的单人沙发中。
「我知道妳心情不好的原因,可是这次这部电影最大的赞助商,主动提出要玉音的周嫱担任女主角。我们公司再怎么争取,导演不拍板也没有办法。」
余嘉嘉还是不说话。
「嘉嘉,我知道王导一开始曾说过女主角非妳莫属,赞助商方面也没任何异议。明眼人也都知道陈董这次阵前换女主角,明显是和周嫱之间有了肮脏交易。但这个业界就是如此,赞助商大于导演、导演大于名角、名角大于新人。妳作了多年艺人,不可能连这点都不懂对不对?」
朱迅继续耐心开导。这件事公司方面也很恼怒,但却无可奈何。
这件事公司方面也很恼怒,但却无可奈何。
半晌,「我不是不懂,只是有点难过罢了。」余嘉嘉抬起头幽幽道。
「这部片子是王导今年的一部压轴戏,也是王导与大编剧家何伟第一次合作。
「这部戏的分量有多重,大家也都心里有数。无论哪个艺人,只要能在这部戏里担任一个角色,那对其以后的影响之巨自不用说,更何况是主角之位。
「周嫱会不择手段,我也能理解。可是……我和她不是朋友吗?前天晚上我们还在一起喝茶,她……」
「嘉嘉,不要难过,演艺界就这样,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从好处来看,妳正好藉此机会知道了周嫱是什么样的女人。而且说不定今年会有更好的机会,我们大众声乐怎么可能会输给玉音?我们梦中情人的嘉嘉,又怎么会输给一个靠身体争角儿的周嫱?嗯?」
「我想我明白了她为什么宁愿付违约金,也要从大众声乐跳到玉音。也许从那时起,她就没有再把我当朋友看过。」
「是啊,虽然她和妳是完全不同类型的女星,但妳的光芒太盛,而她又恰巧是个野心很大的女人……」
余嘉嘉没有说话,微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朱迅了解她的个性,知道她此时只是在平复心情,也就安静地等她恢复。
余嘉嘉,六年前进入大众声乐,她的外貌、学识、谈吐、气质,让每一个看见过她的人都深信此女非池中物。果然,进公司不到半年,一部制作费不到三百万的青春剧就让她一炮而红,从此成了人们心目中的梦幻情人。
余嘉嘉有的不光是外表,她的演技更让人无可厚非。演什么角色就像什么角色,容易入戏,脾气好,对新人也从不打压,
公司让她接什么戏,她就接什么戏,很少会挑剔。
这样的她赢得了不止观众,还有业内人的赞赏,这大概也是她为什么会在短短两三年内就爬到影后位置的原因。而他是从四年前才开始成为她的专属经纪人,第一次见面就被余嘉嘉特殊的气质所倾倒,而随着工作时间越久,也就越发为她沉迷。
他想,只要他是嘉嘉经纪人一天,他就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侵害到嘉嘉,不管是哪一方面。
「你说,青萍的车祸会不会是周嫱做的?」余嘉嘉睁开朦胧的双眼,开口道。
朱迅考虑了一下,点点头:「不无可能。青萍出车祸的时间是昨天下午四点左右,而她一般都是在这个时间出去购物。有心人想要查出这些并不难,更何况……」
「更何况在青萍出车祸之前,我就收到了威胁信,说要我主动放弃《魂断紫禁城》女主角的位子,否则就给我点厉害瞧瞧。我还以为又是跟以前那些无聊威胁一样,也没放在心上,结果不到两个小时就收到警察打来的电话,说青萍出车祸被送进医院。
「不过,如果说是周嫱做的,她既然都已经去贿赂陈董了,又怎么会再来威胁我?」
朱迅细思,「也许她那时还不知道她已经被选为女主角,所以想要双管齐下?当然也完全有可能是别人做的。总之,这段时间妳小心些,也许不是周嫱,别忘了上次妳差点……」
余嘉嘉轻抚额头呻吟。
「怎么了?」朱迅连忙探身询问。
「头……疼。」
「那妳今晚早点睡吧,我去给妳放洗澡水,妳等会儿好好泡一下。其它的事就暂时不要多想了,该妳的总归是妳的。」
低低的,面上浮出淡淡玫瑰红的余嘉嘉道了声谢谢。朱迅温柔地笑,心甘情愿向浴室走去。
在朱迅背后,余嘉嘉轻轻叹了口气,随即把巴掌大的小脸整个埋进臂弯中。
挑衅也好,威胁也好,暗中给她一刀也好,她都无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六年都这么过来了,也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她相信,朱迅会为她处理好这件事。
不知过了多久,青萍听到大门被带上的声音。
朱先生走了吗?
抬头看了一下夜光钟, 23:08。
第三章
一辆灰色的面包车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炎颛突然抬起头,感觉自己似乎嗅到了什么。
可是还没有等到他来得及去捕捉,那股淡淡的味道已经消失在夜晚的空气中。
「啊……嚏!」箫和揉揉鼻子,从口袋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面纸,擦了擦溢出的眼泪和鼻涕。「天好冷,不知道今年会不会
下大雪?」
看到箫和抱紧双臂缩成一团的走路样子,炎颛微微皱了一下眉。他忘了这个人类和他不一样,在这样低温的天气里穿这么单薄,就算不冻死也会冻生病。
这个人为什么会过现在这种生活?他应该有能力让自己过得很好吧?
他炎颛可以不需要钱不需要好的生活物质条件,只要有水、食物、空气,他就能活下去。
可是人类不一样。这个世界上,除了人类,没有任何一种动物会需要「钱」这种交换物,也没有任何一种动物会如此追求所谓的生活质量。
他以为所有人类都一样,除非迫不得已,否则没有人会让自己生活在衣不保暖、食不饱腹的状态下。可是他怎么看这人都不像是迫不得已的样子,而且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他似乎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自己都不珍惜的生命,别人又怎么会珍惜呢?
炎颛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伸出手搭上那人的肩头。
「干么?卖你个子高啊!手放下来,别靠到我身上。」看来箫和还不太习惯走路时和人勾肩搭背。
你以为我想?炎颛没松手。
挣扎了一下甩不掉那只手,箫和也没辙了。任他搭着,慢腾腾地往前磨。
天太冷,露天肯定不能住人,看中的地方又都有人占着。只好一路走一路找,一直找到现在,却还没找到适合落脚的地方。
跟他提提看那件事吧?
兴许是活动开了,身体很快暖和起来。走了一会儿,箫和不但不觉得寒风扑面,甚至还觉得有点热呼呼的。
「你身手不错,有没有想过作保镖?很简单的工作,我觉得挺适合你的。要求功夫好,又要求嘴巴紧,我觉得你两样都符合。」
没兴趣。
「这样你就不必再餐风露宿,有了稳定收入,就算你有某方面残疾,但凭你的外在条件及内涵,很快就能交到漂亮的女友,到时,你也就不必拿我这大叔凑合了。哈!」箫和干笑,不承认自己内心深处有那么一点扭曲。
炎颛的回答是,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挪到他屁股上狠狠揉了两把。
靠!箫老大的膝盖差点当场软掉。
「大马路上的注意点!」
炎颛对他龇龇牙,像是威胁,又像是嘲笑。
臭小子!暗骂一声。箫和不死心地又追问一句:「你真的不愿意作保镖看看?就算是超级美女的保镖?」
小炎的表情回答了一切。
叹口气,箫和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算是高兴还是伤心,「我们去南方吧。」
嗯。
「你答应了?好!那我们现在就走,你身上有没有钱?我们去火车站买火车票。」没想到小炎会答应,说走就走,箫老大
又重新兴奋起来。
没有。
「你真的一分没留全交给医院了?」
嗯。
「你怎么这么……好吧,当我没说。」
你想去哪里?
「有了!小炎,我们爬火车好不好?」
好。
「点头这么干脆?你爬过?」
爬过。坐在火车顶上被风吹的感觉很好。
「你老家在哪里?」
炎颛看前面道路。
「切!你出来……我是说你离家到外面闯世界有没有目的?比如说有什么想做的事?你这么年轻外在条件又这么好,除了不会说话,你完全可以找份很好的工作,过得比现在好很多。」
没必要。你见过野兽找工作吗?
「看来你是什么都不打算说了。」
有什么好说的?难道找老婆传宗接代也是目的?
箫和见问不出什么也就不再问。
也许知道的少点反而好,知道太多就成了牵挂。而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牵挂。
与小炎就这样吧,合则聚不合则散。过一日算一日,得过且过。
不知道为民现在过得怎么样……
女子靠在车厢壁上,睁大眼睛望着前方。眼神呆滞,眼泪不停滑落。
她已经看不到希望。
她想喊救命,她想逃。可是她不能动。一动都不能动。
身体就像被麻痹了一样。
一开始她还想求饶,想用自己乞求的眼神打动凶手。
当她亲眼看见这个戴着棒球帽、穿着黑色大衣、看不出性别、看不出年龄的人亲手把自己右手的皮像脱手套一样整张撕下,
她张嘴发出嘶哑的尖叫。
嘴唇及喉咙的肌肉似也被麻痹了,尖叫声变成了低哑的嘶嘶声。
不要!求求你不要─
没有用,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被剥了皮的、发出黑红色、近乎腐烂颜色的「手」,一点点接近自己。越接近,那只手就看得越清楚,渐渐地,从那只手的手指尖上伸出了五根尖锐的、锋利的尖爪。
有多锋利呢?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那只恶心的手握住了她的右手,然后她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感觉不到冷热、感觉不到疼痛,直到她看见自己右手的皮肤被对方划开、挑起、撕下,然后塞入嘴中。
那人在咀嚼,似乎吃到天下最美味的东西一样,细细的品味着。喉咙里不时还发出似乎满足的奇怪声音。
女子发出疯狂的尖叫。
可惜只是她感觉,其实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为什么!
今天要是直接回家就好了。
今天她要是直接回家就好了。
为什么会答应同事去酒吧喝酒放松?为什么要故作矜持不让教历史的吴老师送自己回家?为什么要省钱上黑车?为什么警惕性不再高一点?
十二点多,在无人的公车站看到一辆市面上到处都有的灰色面包车,正在猜是不是面包出租车时,就看司机摇下车窗问自己到哪里。
戴着棒球帽的司机看起来有点怪,但微醺的自己判断力下降,听说送到家只要出租车三分之一的价钱,当下也没多想就上了车子。
不怪她的警觉性会这么低,这种在城市里跑来跑去的面包车有三分之一都是没有出租牌照、却做着和出租车相同的生意。
因为他们价位低廉,通常都比出租车便宜,有时甚至和公交车的价位差不多,只不过这种要等车里人坐满才会走。
车站,面包车,想要回家又想省钱的她。再常见不过的场景。
可是眼下她却坐躺在车厢内等待死神来临。
这一切只因为她跟男友在闹别扭。
从酒吧出来打电话给男友,让他过来接她。他却推说今晚有重要的事不能来。
不能曝光的恋情,偷偷摸摸的约会,明显把工作看得比她重的男友,这一切都让她生气。
生气的结果就是拒绝其它男人的好心,上了这辆「黑车」。
她后悔了。
阿超,救我……
眼泪,模糊了女子的视线。
黑夜让面包车的车窗变成了一面镜子,映照出一张讨人喜欢的瓜子脸。
没沾任何脂粉的皮肤好到看不见一颗青春痘。精心修理过的弯弯柳眉,大大的眼睛被泪水洗濯得像两颗晶莹的宝石,挺直的鼻梁,比例恰到好处的红润小口。
爪子伸到她脸上,很随意地划了一下,挑起一块皮肤,撕下,塞入口中。
不疼,一点都不疼。
先是右下巴处一块皮肤消失了,露出血红肌肉。
接着,一张本来完整嫩滑的面孔,东一块、西一条,很快就变得坑坑洼洼,红白相交,仔细看还能看到肌肉在微微颤动。奇怪的是,皮肤被撕去的地方一点血都没有流下。
渐渐地,鼻梁露了出来,原是鼻孔的两个小小黑洞看起来异常诡异。
最后脸部只剩下额头和嘴唇上的肌肤还完好无损。
娇嫩的被男友喜爱的红润双唇,相信此刻已经没有任何人愿意去亲吻。
女子没有能看到最后。她被映照在车窗中自己的脸,活生生吓死了。
冯超在饭店门外等半天,没有等到想等的人。
在酒会中他就一直在找机会,可是那人身边总是围满了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注意,他一直等到酒会结束。以他对那人的了解,按理说她应该会从这个门离开才对,他也问过守门侍应生,得到确切消息。
可是等到现在,酒会的人都走完了,仍旧不见那人出来。
难道她在上面开房了?
几通电话打下来,没有得到那人在饭店的任何信息。
踌躇半晌,他按下对方家中号码。这个号码,还是他经过特殊手段得到的,如果可以,他并不希望直接拨打这个号码。但现在他没有多少犹豫的时间,如果他再不加紧,那么《魂断紫禁城》的男主角一位很可能就成了他人囊中之物。
电话铃响五声后,有人拿起电话机。
「喂,您好。」
「您好,呃,您是?」
「我是周小姐的保姆。」
「哦,打搅了,阿姨。请问周小姐在家么?能不能方便请她接个电话?」
「您是?」
「我是她的朋友,妳跟她说冯超找她。」
「这样啊,可是很抱歉,周小姐已经睡了,而且她今晚酒喝得比较多,还是我把她扶上床的。您有什么事能不能明天再打来?或者让我转告也一样。」
冯超轻轻啧了一声,「不用了,那我明天再打过来好了。谢谢妳,再见。」
合上手机,冯超握了握拳,对《魂断紫禁城》男主角一位,他是势在必得。为此,他可以牺牲任何可以拿来牺牲的,就算是……
不知道有没有人说过:半夜的马路压不得?
不管您信不信邪,相信不相信在深夜里,是否有其它危险生物或非生物徘徊在黑暗中,半夜压马路都不是件值得提倡的事情。不过如果您老与众不同,就爱半夜出来溜达,那么恭喜您,也许您能碰到与箫和、炎颛两人一样的经历。
这边箫和、炎颛正在向火车站的方向前行。
两人之间已经半天没有什么话,就只是默默地走路再走路。
也许这段日子路走得多了,也许是箫和的身体在医院疗养期间恢复了不少,竟然走了将近两个多小时仍没觉得怎么累。
嗯,就是小炎一直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碍事了点。
「喂,还有多久才能走到火车站?」
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你确定?」
炎颛肯定地点头。不过他没告诉箫和,他是以自己通常的脚程来计算的。
如果照他们现在的行走速度,大概走上一、两个小时总能看到火车站的影子吧。
「太好了!等会儿我们想办法爬火车……呃……我现在很想去云南,你呢?一起去怎样?」
如果我说不,你会怎么样?炎颛突然很想摇头看看。于是他就摇了摇头。
箫和看见了吗?如果没看见,为什么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异常凶狠?如果看见的话,为什么说出的语调如此温柔?
「云南风景很好,我以前就一直很想去,可一直都没有机会去。」
主要是因为我有时间的时候,为民没有时间,为民有时间的时候又总是要陪他女友,也是他后来的爱妻。当然,这些话箫和是不会说出口的。
「云南温度也比这里高,现在去云南,只要带件薄外套就可以,听说住的地方也很便宜,当然,我是不会租房子住的啦。呃,小炎,那个帐篷不介意我拿着吧?」收回目光,箫老大似乎非常平常心地开口道。
你想背那就给你背好了。炎颛很干脆地把背上的帐篷包解下来递给箫和。
不远处有车灯接近,一辆黑色的福克斯〈注:福特车型〉呼啸着驶近他们。
炎颛一手拎着黑色大塑料袋,一手推着箫和往路边走了走。
「晚上开这么快找死啊!」把帐篷包背上身,箫和冲着擦身而过的车子怒吼。
发泄一下,心里好受多了,他随即转头:「小炎,云南真的很美很美,去过的人都说好。你要不要再……哇!」
只听到一声惊叫,箫和竟在突然间脱离小炎的手掌腾空横飞!接着便以平仰的姿势,快速向前方戛然停止的黑色五门车飞去。
如果换了任何一个普通人看到这样的场景,大概都会惊慌失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炎颛不是普通人,在箫和惊叫的前一剎那,他就看见了一条黑影从车厢中窜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扑向箫和,并把箫和扛上了肩膀。
急促之下,炎颛本能中不想伤害到箫和,手下自然而然放松了对箫和身体的控制。
就这么一个空隙,黑影硬是从小炎手中夺走箫和。
炎颛的眼色变了!
黑影快,他更快!
不等黑影把箫和塞进敞开的车厢,炎颛把手中包裹随手扔进路边绿化带,用更快的速度扑向黑影
只差了那么一点点!
就只差了一点点,就在炎颛碰到黑影衣角的同时,车内扑出了一只野兽
那是一只似猴非猴的怪物,嘴中发出奇异刺耳的尖叫,带着寒光的利爪猛地向炎颛的眼睛抓来是那东西?虽然只是一瞬间的照面,但炎颛仍旧捕捉到对方特征。
这是上次他变成幼兽,被抓进一家研究所时碰到的怪物。他也是在那里再次碰到快要被解剖的箫和
这是怎么回事?
不及多想,利爪已到眼前!
后仰,挥手,炎颛在避开敌人袭击的同时,亦发动攻击。
锋利的爪尖从眼睛上方一寸处划过、落空。与此同时,炎颛的右手已经从怪猴腹部狠狠劈过!怪猴发出一声刺破人耳膜
尖叫,身体一翻从空中滚落。
汽车引擎声音响起,炎颛回头,只见车身正在发动,带着箫和!
给我停下!
炎颛喊不出口,转身就欲急追。
可是被他重创的怪猴竟又重新扑上,缠住了他。
该死的蠢猴!
被缠住的炎颛眼睁睁看着黑色五门车呼啸着就要带走箫和,胸中怒火腾腾而起!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们既然惹我就要付出惹我的代价!
猛一转头,怒火升腾的凶狠目光对准了拦阻他的怪猴。
鲜红的、如被鲜血染红一般的双眸,发出灼灼光芒!
也许动物都有趋弱避强的本能,怪猴发出了威吓的尖叫,身体却在一步步向后退却。
这不是一个普通人类,从一开始牠就知道这点,可是没人告诉牠,这人竟有着经过改造的牠都为之却步的强大气势。
这是百兽之王也无法拥有的、来自最古老最神秘一族的威慑!
他是谁?或者说,他是什么东西?
不管内心怎么恐惧,牠的任务就是拦阻他,哪怕被杀死也在所不惜。
就在怪猴鼓足勇气再次扑上炎颛时,炎颛却放弃对付怪猴,转身用急速向发动的汽车追去。
他不能让箫和落在他们手上!
他不想让那个笨蛋小人有什么闪失,一点都不想!
怪猴不知死活竟又追了上来,双爪直伸,抓向炎颛后颈。炎颛不理不睬,任怪猴双爪抓住他的后颈。
就在怪猴抓住他后颈狂喜的一剎那,如被火炙的痛楚让怪猴尖声狂叫!
转瞬间,怪猴的一双利爪已成黑炭!
怪猴从炎颛后背掉落,掉在地面上疼得满地打滚。
这边没了拦阻的炎颛加速追赶,利用惯性一个飞跃,猛地跳到黑色福克斯车顶。
「咚!」
车身震动。
一塞进车厢,后颈就被砍了一掌的箫和瘫在车内,晕忽忽的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股金属被燃烧的焦臭味开始在车内弥漫。
前方负责驾驶的人满头大汗,紧盯前方路面。
一感觉到车身震动,跪坐在箫和身边遮住面孔的男子就对驾驶员吩咐道:「把车顶上的人甩下来!」
驾驶员努力按要求办事,把车开得如蛇滑行。
还好,幸亏是深夜,宽敞的道路上不见有什么车辆,可就这样还是会有一两辆倒霉的车辆被逼得紧急停车。
深夜中,倒霉的驾驶员们摇下车窗破口大骂。在看到那辆肇事车车顶上竟蹲了一个人时,都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揉揉眼睛再仔细看时,车顶上的人不见了。
匡啷一声,炎颛扔掉被烧熔的车顶板,头手立刻探进车厢。
车厢内抓住箫和的人一见车顶被掀开,竟毫不考虑、打开后车厢门就把不能动弹的箫和往急速行驶的车外推。
炎颛大急!顾不得钻进车厢,返身就从车顶往后跳!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箫和被推出车外将要落地的一剎那,炎颛双手捞住了他的腰
「砰!」两具身体重重落地。
几乎是本能反射,炎颛硬是在落地的前一瞬间,让两具身体翻转,自己背朝下,两手紧拥,把箫和头脸严严实实藏进自怀中,同时下肢也卷上箫和大腿,形成最严密的保护。
两个成年男子的重量累加在一起,让被迫摔落在地面上的炎颛差点闭过气去。
由于惯性,两人在柏油路面上连滚数滚。
「吱─」尖锐的剎车声响起。
倒霉的不止一辆车。幸好跟在第一辆车后面的车主车技不错,立刻右打方向盘,避免了追尾事故。
第一辆车是一辆深色的标致 307。该车主坐在车中破口大骂,若不是有安全带勒住,现在他的脑袋已经和挡风玻璃亲密接触。
与此同时,那辆肇事的黑色五门车已经调转车头,捡起趴在路面上奄奄一息的怪猴,疾驰而去,消失在夜色中。
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倒霉的标致 307驾驶员怒气冲冲地解开安全带走出车门,对着地上那一大团影子就骂道:「你他妈想死啊!」
避免了追尾事故的第二辆车车主在叹气。
他不得不叹气,因为他不但看到了车祸发生─虽然没有看到全部事故是怎样发生的,但只要看到结果也就够了。同时他还是一名人民警察。
其实警察也不一定非要什么事都管,只是……谁叫他就碰上了呢?如果就这么放着不管,他怕自己回家睡觉都能梦见别人骂他吃人饭不拉人屎!
有人说他这样的个性叫觉悟高、对人民负责,也有人直接骂他死脑筋、多管闲事。
反正不管别人怎样说他,对徐岩飞来说,他只是希望晚上睡觉能睡得安生些。
但为什么一定要让他碰上这种事呢?难道他现在手头上的事还不够多吗?
「唉……」
眼见那位怒气冲冲的标致 307驾驶冲出车门,为了避免二次出事,本来还在惆怅中的徐岩飞同志也顾不上惆怅了,一边拨打 122,一边赶紧奔出车门前去调停。
「你们他妈的在搞什么鬼!半夜不睡觉大马路上玩跳车?你们不想活了,别人还不想死呢!我XXX!」
下了车才发现在地上滚成一团的是两个人,瘦高有形的标致车主从嘴中骂出一溜与他的脸绝对不符合的脏话。因为太气愤,
一时竟忽略了地上两人姿势怪异。
炎颛像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见一样,从地上撑起,把怀中紧抱的箫和平放到地上,轻轻拍了拍他的面颊。
箫和晕了,因为巨大的震动力。脑子一时失去判断能力,两眼茫然看着正在拍他面颊的炎颛。
轻拍了三四下,见箫和还是一副魂不在此的茫然表情……
啪的一声好响亮,就连走到他们身边的徐岩飞也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那个破口大骂的标致车主也像是吓了一跳的样子。
「喂!这不关我的事啊!我可碰都没碰到你们!」标致车主见有人过来,连忙撇清道。
「咳,你们怎么样?要不要送你们去医院?我是警……」
「敢偷打我?」一向不肯吃亏的箫老大人还没完全清醒,巴掌已经甩了出去。可惜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炎颛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压住他脑袋仔细看了看他眼睛。
箫老大不爽地挣扎,想要脱开那两只手的控制。
嗯,还有点迷糊,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见没什么大问题,炎颛顺手敲了敲对方脑门,把人拉了起来。
这一站起,两人原本藏在暗处的面容轮廓也在路灯下变得清晰许多。
标致车主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
「用那么大力,你小子存心报复是不是?」箫老大嘀嘀咕咕,晃着有点迷糊的脑袋借力站起。「啊!」脚一软。
还好给身边的人及时提了起来。
「两位,你们没事么?」虽然被无视,但尽责的警察仍旧关心地问道。
「看着像没事的样子吗?真是!这段时间怎么这么倒霉,三天两头不是断这就是折那,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喂!你小子,刚才你骂谁呢?你说谁想死?怎么这年头人的道德质量越来越低下?看到人出车祸,不但不晓得帮忙求救,还骂被害者想死!你妈难道没教你做人的道理吗?还是你从来都没上过学,不知道道德两个字怎么写?」
「你说什么!」标致车主又羞又恼。他会下车骂他们也是因为刚才实在太过危险,一时惊魂未定才会骂人发泄。现在被箫和这么一骂,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有多自私,只顾着自己出气,而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两人可能也是受害者。
「怎么?我说错了吗?」
箫和睨着标致车主还想继续骂,刚才他是晕了,但不代表他耳朵也聋了。
莫名其妙遭了这么一次罪,正好一肚子委屈窝火没处泄呢,可巧给他逮着一个。至于旁边那个作好人状的家伙,他现在根本没心情理他。
「你!」
「两位,大家都是受害人,就不要再争吵了。刚才我已经报警,过一会儿警车就会到,到时麻烦几位说明一下车祸时的状况,不管看见什么也请如实告诉警方,这不但是为了受害人着想,也是为了不放走任何一个不负责任的肇事者。
「这位先生,麻烦你把车子停到路边,这样停在马路中央实在影响交通,而且也触犯了交通法规。我姓徐,我是……」
「警察同志,你可看到了,今晚这起交通事故我们可是完完全全的受害者,可就这样,还有人昧着良心落井下石。像这样的人,您要是不扣他车子罚他款,以后说不定他就是下一个肇事者!」箫和不是呆子,脑子逐渐清醒的他,早就瞄见停在路边的白色警车。
「喂,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以为你们……我哪知你们是受害人?警察同志,您听我说,我真的没有其它意思,还有,我马上就走。我什么都没看到,对不起,恐怕不能帮到您们什么。」
标致车主在意识到身边的男子竟然是警察后,开始退缩。
见鬼!我发了什么疯非要冲出来?如果让他们发现我喝了酒,如果让他们发现我是谁……
标致车主已经越来越后悔不应该因为一时冲动就冲出车门。他可不希望在第二天的报纸娱乐版面上,看见自己的头版头条。
「这位先生,您请等等。」徐岩飞一看目击者要跑,那还得了,连忙上前拦阻。
炎颛搂着箫和的腰捏了捏他。
「干啥?」
为什么不走?
「脚疼!」箫和提着疼得钻心的右脚,死活不肯落在地上。
皱皱眉,炎颛蹲下身,抬起箫和的右脚看了看。
箫和疼得仰起脖子狠狠吸了一口气。
右脚的脚弓处似乎有点红肿。炎颛伸出手指在肿胀的地方轻轻摸了摸。
箫和一把扣紧了炎颛的肩头,「你在干什么!」一字一顿。
骨头没事,九成是软组织挫伤。啧,这人类还真不是一般的弱。
炎颛在箫和面前伏下身。意思是让他爬上来,他背他走。
箫老大自然不客气,非常理所当然地爬上了小炎的背。
等小炎托着他的臀部站起,他还倚老卖老地拍了拍炎颛的脑袋,大咧咧地说道:「不错,总算没白养你小子。走稳一点啊。」
炎颛懒得跟他一般见识,背起人就走。
「喂!两位,你们去哪里?警察马上就到了。你们要去医院的话,我送你们。」
拦住了标致车主的徐岩飞,一转头就看见受害者竟然也要离开,赶紧又跑了回来。
而被扣了驾驶执照的标致车主一边大骂自己倒霉,一边上车把车停到路边。现在好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和尚庙,这浑水他是蹚定了。
「小炎,快点!警察叔叔要追上来了。」
炎颛脚下加速。
徐岩飞越追越奇怪。
这什么人啊?怎么背着个人还能跑这么快?而且越跑越快?
这不,还没一会儿工夫,前面隐约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四通八达的街道上。
最奇怪的是他们为什么要跑?他们不是受害者么?难道他们不想抓到肇事人?还有他们不去医院没关系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解开这个谜题,看来只有去问那位第一目击者的标致车主了。
带着满满的疑惑回到原地,那个被他扣了驾驶执照的标致车主,正在接受赶来的交警盘问。
第四章
有便宜不占向来不是箫老大的行事准则。
但他也不是什么便宜都占。
比如说这次,那位警察主动提出要送他们去医院,如果按照以前,他会非常乐意让那位警察送他们、同时帮他付医药钱,最后再找个机会溜掉。
可是这次的事情不简单,他不知道那位警察到底看到了多少。虽然到现在为止他都还没弄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直觉告诉他,这事不能让警方知道。
为什么?
箫和看了看坐在他脚头正在为他抹草药的小炎。
神奇的小炎,不但能从高速行驶的车中把他救出,竟然还懂药草?
虽然揉得他很疼,但也不是不能忍耐。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么?」箫和边问边揉自己的脖子。刚才没觉得痛,现在这痛倒是越来越厉害。
炎颛正在轻揉按摩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
「你不认识他们?」
炎颛这次没有停手,在把草药按摩匀后,从他刚才转回去拾回来的黑色塑料袋中,摸出一卷绷带,一圈圈固定在箫和的脚弓及脚后跟处。
「你都不好奇么?」
有什么好奇的?只不过是一群贪婪的家伙罢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他们别惹上我就行。
「你说他们为什么抓我?」箫和对此真的感到很奇怪。
「难道我有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研究价值?还是因为怕我泄漏他们的秘密?可是为什么会拖到现在?你知道么,到这个城市的第一天,我就看到他了……」
他?谁?
「那个斯文变态!」
我还以为你说的是锺舍。你这个笨蛋。
「喂,你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很像在骂我笨蛋哎!」
炎颛突然拎起那只黑色大塑料袋,反过来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见小炎用右手提起了一只……呈僵直状的老鼠。而他竟然都没看清小炎是什么时候抓住牠的。
如果不是牠的小爪子偶尔会抽搐那么一下,箫和八成会把牠当死老鼠看。
两个人对着老鼠,一时无语。
「牠什么时候钻进去的?」箫老大摸着脖子苦笑。这下好了,经过老鼠污染后,袋中东西不知道还有几样能用。
在那辆该死的车子快要压到我的时候!鼠少大叫,随即又赶紧装死。但装的不彻底,小身子抖个不停。
「牠在干么?」箫和不解。
小炎挑了挑眉毛。
吃不吃?小炎看箫和。
「牠的尾巴好长。」箫和哈哈笑,也不觉得脏,还用手指去戳了戳老鼠的肚子。
鼠少抖得更厉害。
「扔了吧,免得传染什么病。」
你才有病!少爷我干净得很,刚刚还洗了个热水澡。
「还是踩死算了。也算为社会除害。」
鼠少要哭了。不要啊,求求你们,不要踩死我!你们不能这么残忍啊,我还没有娶老婆呢。呜呜!
炎颛把老鼠放在地上,就在鼠少以为有了逃跑机会时,一脚踩住老鼠的尾巴。
鼠少大哭。为什么我不是壁虎啊!
松开,鼠少跑,还没窜出一步,又被踩住。
「小炎炎,你……不会在玩牠吧?」
炎颛抬起头,竟然……笑了笑?
箫和呆了。
微笑的小炎炎好帅!好阳光!好可爱!好……问题是为什么他喜欢玩老鼠?
这可怜的孩子,小时候肯定是被关在什么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每日每日只能与下水道的老鼠们作伴,嗯嗯,肯定是的!
箫和一点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魅力竟然还没有一只老鼠大。如果让他承认这点,他会先选择一头撞死!
就这样,小炎一脚踩着老鼠尾巴,一边伸手把倒在地上的东西往塑料袋里填。
鼠少趴在地上装死,等待未知的命运。
箫和揉着自己脖子,盘算来盘算去,表情越来越奸诈。
对于有人要抓箫和一事,也不知是箫和无所谓,还是小炎根本不在乎,两人似乎都没有担心的意思。
而这边,正在向赶来的交警解释报案经过的徐岩飞,接到下属紧急电话。
「什么?我就来!在我来之前,现场不要让任何人动。小周,不好意思,我这有急事……」
顾不上其它,跟负责的交警打了个招呼,徐岩飞一边接听电话一边向自己的警车奔跑过去。
唉,作孽哟,现在的犯罪分子都在想些什么啊?
标致车主看徐岩飞离开,连声问自己是不是可以走了。
交警小周看看纪录,确定没任何遗漏后,对标致车主露出一个标准职业笑容。
「冯先生,您可以走了,有任何问题,我们会联系您。晚上请小心驾车,谢谢您的配合。」
标致车主冯先生勉强伸手握了握交警小周的手,立刻头也不回地向自己爱车走去。
车子发动,驶入快车道,车速渐快,一转眼就消失在蒙蒙夜色中。
「那个标致车主,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小炎,今晚我们就睡这?」
箫和伸了个懒腰,本来计划今晚睡在火车站,如今却依在建筑工地围墙的墙根下。小炎没有把他背到火车站,他也没主动提起要去。
你们就住这儿?切!还以为你们有多了不起呢,混得比少爷我还差!鼠少不屑。
至少我还有一套房子,虽然……
鼠少的肩膀垮掉。
炎颛盯着鼠少没动。
如果不是牠们鼠多势众,我又怎么会离开那里?那可是我祖祖辈辈一代代传下来的宝地啊。前靠街区,后靠山区,无论往哪里窜都不用愁没有吃的。可如今……唉!
箫和掏掏耳朵,「小炎,别玩了,那只老鼠唧唧叫个不停,吵死了。放了算了。」
对对!赶快放了我!我没有肉,不好吃的。喂喂,你们听见没有!
被踩着尾巴的鼠少气得拼命用爪子刨土。
为什么你们听不懂我的话,为什么!你们这群大坏蛋,就知道欺负弱者,如果我有家可归,我现在还用亡命天涯被你们抓到吗!呜呜!可恨的是我竟然混得和你们一样惨!
炎颛眉毛一挑,用草根戳了戳老鼠的耳朵。
「吱吱!」鼠少疯狂挣扎,如果不是小炎脚下留情,牠的尾巴早就给牠挣断。
「小炎!给牠一脚让牠死个痛快。」
好。小炎抬起脚尖,等鼠少刚要逃窜的一瞬间又一脚踩住。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们就冻死在街头吧!你们就睡在墙角根吧!我诅咒你们永远没有家,永远吃不饱,要死大家一起死!这是报应,谁叫你们欺负我!踩吧踩吧,十八年后等我再回来……
「啊─!」
一声惨叫吓得鼠少胆子差点破碎。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炎颛把目光从老鼠身上收回,看向发出惨叫的人。
箫和抱着脚整个人缩成一团。
炎颛在男人面前蹲下。
怎么了?
「我的脚……」痛苦让箫和吐出的声音都在发颤。
脚?刚才不是帮你处理过了吗?炎颛疑惑,一把抓起地上那只还裹着绷带的伤脚。
这突然的动作换来了箫和痛不欲生的惨哼。
「你!……你!」
拆开绷带,就看到原来还不是很明显的伤处变得又红又肿,就算是丝毫不懂医理的人也能看出这只脚的伤势变重。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
「扭到了,刚才你只顾和老鼠玩,我只能自己起来搭帐篷睡觉。结果……唔!」
箫和这个疼啊,这个代价未免付出的太大。要不是死小子懂点医理,随便弄弄骗不过他,他也不会下狠劲把自己那只伤脚原地扭转二百七十度。
炎颛忽然站起,把帐篷包重新背到箫和身上,并把塑料袋也一起系上。
箫和一愣。一瞬间竟觉得有冷风从心口窜过。
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看出来了?
为什么把东西都给我?
他、他要走了吗?
心神剧震的结果,就连小炎背对他在他面前蹲了半天也没意识到。
炎颛转回头。这家伙咋了?
注意到小炎的目光,同时也注意到小炎的姿势,箫和露出一个很怪异的表情,有点尴尬又有点无措,主要还是疼。
「那个……我们去哪里?」
医院。
咬着牙,强忍痛苦,箫和硬是挤出一个笑容,「小炎,医院很花钱的。那个……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让我们暂时落脚一段时间。」
哪里?
「你背我,我告诉你怎么走。」
炎颛没有多话,让箫和趴上他的背,背起就走。
放过不知在打什么小九九的箫老大不谈,请把眼光往下望再往下望,看到了没有?
一只发呆中的老鼠。
其实就算不是鼠少,换了任何一个人或动物,大概都会有那么几秒的停顿。
想想,刚才都准备慷慨赴死,连最后遗言都说了,结果呢?结果人家却很随便地把牠放了。
喏,就这样,连看都不看牠一眼的,迈着大步走了。
鼠少抱着两只小爪子呆愣了半晌。喂,你们就这样走了?
寒风飕飕,孤影单鼠,无限凄凉……
等等我─!
不要问鼠少为什么要追上去。
也许是因为牠寂寞,也许是因为牠不是一只普通的老鼠─牠自认的。
当箫和看到眼前这栋高级公寓楼时,有点感叹。
想当年,自己住的地方也不比这里差,现在却……
后悔吗?
箫和的手臂收紧,头脸轻轻在男孩硬硬的头发上蹭了蹭。
呃,好刺。
当炎颛背着箫和大踏步走进一楼大厅时。
「两位,请问你们找谁?」负责公寓楼安全的保安跑过来询问道。
「小炎,去信箱那里。」箫和在炎颛耳边轻声道。
炎颛眼睛四下一扫,直接向信箱处走去。
「这位先生?」
炎颛在信箱面前停下。
「十二楼 1201室。」
找到。
「打开密码锁,密码是 54188。」
炎颛依言施行。一手托着后面的箫和,一手拿起密码锁开始转动。
「嗒。」轻轻一声,锁开了。
信箱里,躺着一串钥匙。
保安「啊」一声,不好意思地说了声对不起,同时看着他背上的箫和又加了一句:「要不要我帮忙?」
炎颛摇摇头,拿出钥匙,背着箫和向电梯走去。
保安望着两人的背影,虽觉得有点怪异,但介于对方态度过于坦荡,而且又知道信箱密码、并拿出明显是这里的钥匙,便摇摇头回去做自己的事。毕竟,住在这里的住户很多都是比较奇特的,会有完全陌生的面孔住进也是常有的事。
也许保安太过于专注两人,以至于有什么哧溜一下溜进来也没注意到。
待炎颛打开 1201室的大门,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间装潢颇为考究的套房。沙发和电器上盖着防尘布,像是已有一段时间没有人使用过这里。
箫和原本还担心小炎会怀疑什么,进而质问他。但在看到对方非常堂而皇之、理所当然地走进公寓,并且像主人一样随手扯开遮尘布把他放到沙发上,又看到他跑进厨房去翻冰箱,箫和决定暂时什么都不说。
跟着溜进来,蹲在沙发阴影处的鼠少懵了。
这是咋回事?贫穷小子其实是王子?而且这栋公寓明明就是牠刚刚才逃出的地方。没想到会这么快又绕回来了。
一人一鼠各怀心思。
炎颛端了一杯水出来。
鼠少昂起头呆呆地仰望他。
「小炎,我累了。有什么事明天早上叫我。」
抢过茶杯,一饮而尽,箫某人倒头就睡。经过几个小时奔波,又是车祸又是自残的他,无论体力还是精神力都已经到了极限,现在他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上一觉。
小炎突然弯腰从地上抓起一个小玩意,对直打哈欠的他晃了晃。
吃吗?
吱吱!不要杀我!
恶!「小炎炎,你怎么把这玩意儿也带来了?」
牠自己跟过来的。
「嗯?」
炎颛懒得解释,随手把鼠少往另外一边的沙发上一扔。反正一只也没啥吃头,等下次多抓几只,再做烤鼠肉给他吃。决定后,小炎转身去检查其它房间。
脚软筋酥,扑腾在沙发上的鼠少瞪着一双小眼睛,对上对面男人的目光。
箫和用手背擦擦因为哈欠太多从眼角溢出的泪水,无所谓地笑了笑,既然小炎喜欢,那就随他去好了。牠是脏,自己又比牠干净到哪里?
为什么这个人类……
鼠少看着躺在沙发上悠然自得闭上眼睛开始睡觉的男人,茫然了。
人类不是见鼠就杀吗?为什么他不杀我,还任由我蹲在沙发上?还有他为什么敢跟那……位一起?他就不怕?
等炎颛把所有房间检查完毕,确定可以暂时居住一段时间后,出来时发现沙发上的箫和已经睡着,就连他把他抱起,脱了衣裤鞋袜放到床上,也没醒过来。
累极了吧。
重新把那只可怜的伤脚处理了一下。
还好他在房里找到了医药箱,里面除了一些常备药品以外,竟然还有一瓶红花油。那味道,如果判断不错,应该可以缓和他的脚伤,否则他还得出去给他找药。
麻烦的人类。
摸摸男人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随即就熄灯脱衣拉开羽毛被,赤身钻进被窝,同时顺便把那个不讨喜的伤员搂进怀中。
他想他有点疏忽这家伙的健康状况了。本来就是一个活不长的人,再加上这段时间又是病又是伤的,寿命会变得更短吧?
我看到他死会伤心吗?
炎颛第一次如此问自己。
箫和不知在梦里梦见什么,脸上浮起一丝微笑,咕哝一声,侧身往炎颛怀里挤了挤。
……我会伤心吗?带着这个疑问,小炎也进入了梦乡。
外面,鼠少按按自己的小肚皮……好饿哦。
想找些吃的,可是偷眼看看远处紧闭的房门,又不敢动了。
第二天箫和告诉小炎,这房子是他一个老朋友的,目前在国外进修,曾经告诉他,如果他来这里可以住到他这儿。如果不是因为他现在状况不佳,不想病死冻死在街头,他也不会借用这套房子,说完,一副当年不堪回首的模样。
小炎对他的解释好像根本没放在心上。
因为无论是露宿街头还是住豪华公寓,对他来说都一样,只是对箫小人竟然没一开始就来占这个便宜,让他有点不解,也让他对小人箫的过去有了那么一点点兴趣。就一点点。
趁小炎出去觅食的工夫,箫和用一只脚蹦遍全屋,把能翻的都翻了一遍。
这就是大众声乐给自己旗下艺人准备的临时公寓,嗯,还凑合。
不知道原来谁住在这里?能和余嘉嘉住同一等级的公寓,想必对方也不是无名之辈。可惜这套房子里没有留下任何一丝上届主人的蛛丝马迹。
现在住是住进来了。大明星余嘉嘉也就住在他们楼下。
但问题是他要怎么去保护这位大明星,同时调查出谁想对她不利呢?
没错,箫和接了与私人侦探同等性质的活计。即,调查这段时间余嘉嘉身边以及发生在她身上的一些事故的幕后黑手。
一开始,他还在想任其自然,如果小炎不想接这活儿,那他也不会住进这栋公寓。可是后来他发现小炎竟然想丢下他一个人行动……
箫和告诉自己,不行,想他保护了三十年没失守的屁股不能让这小子白玩!怎么也要趁这小子没离开前,利用他的能力赚笔生活费才行。
但要怎么利用他?
看看自己裹得像个粽子的脚,一瞬间,箫小人的脑子里转过了四、五个计划。
可惜姓朱的经纪人给他的信息太少,甚至不允许他以保镖的身分出现在余嘉嘉面前,说会打草惊蛇,也会惹余嘉嘉不高兴。
就为这,让他的调查行动困难了一百倍。
不过,他本来就抱着能查到则皆大欢喜,查不到就抬腿走路的打算,所以对朱迅也就没有太大抱怨。
好吧,他就想办法先接近那位小保姆张青萍,调查一下余嘉嘉身边的事情。如果没什么收获,就想办法让朱迅把他安排进片场工作。
他想如果用小炎作诱饵,朱迅应该会答应他这个要求。
不远处,一只尖头尖脑的老鼠目光与他对上。
箫和随手撕下一团餐巾纸向小老鼠的脑门丢去。没丢中,老鼠也没动。
这只老鼠是怎么回事?就没见过这么呆的老鼠!
牠蹲在那沙发上蹲了多长时间?为什么看起来如此伤心?
箫和对自己的形容词好笑。
老鼠会伤心?以前他没见过所以不知道,但现在……
「喂,尖头,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知道自己以后要被人叫一辈子尖头、正在伤心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跟两人过来的鼠少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箫和手指间捏的饼干。
我─要─吃!眼都红了。
「不吃?那就算了。」
吱─鼠少用尽全身力气扑了上去。豁出去了,死也要作个饱死鬼!
「喂!」就算是箫和,突然被一只老鼠扑到身上,也忍不住跳了起来。
「啊─」这是箫某人的惨叫,他忘记他的伤脚了。
「死老鼠,我要杀了你!」
吱吱!有种你来啊。一口抢过饼干飞速窜逃的鼠少,嚣张的在沙发上奔跑。谅你也逮不住我
大门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啪嗒。」鼠少四肢发软从沙发上摔了下来。
「小炎!拍死牠!」
生活在继续,箫和、炎颛还有一只鼠,住在豪华公寓里,吃着垃圾桶里翻找来的食物。
箫和本打算卖掉公寓里的一些东西,以换取较好一点的食物,被炎颛制止。
箫和不爽,但也拗不过怀有奇妙正义感外加暴力度第一的小炎。所以晚上他就趁小炎出去找食的工夫给朱迅打了电话,说自己已经住进 1201室,问他能不能先送一点订金过来。
朱迅拒绝。说自己已经提供住处,调查费要等到疑凶浮出水面、且对余嘉嘉没有伤害能力时才能付。
箫和气死,却只能接受。
也许是前段时间在医院养得太好,两天后,本已经适应吃垃圾食物的箫和开始上吐下泻,低烧不断。
炎颛站在箫和床前犹豫了十秒钟。
于是,在箫和住进这套豪华公寓的第三天,一月二十二日,一个非常值得纪念的日子,他吃到了小炎亲手烹煮的稀粥,上面还撒了厚厚一层香喷喷的肉松。
就如同上次一样,无论箫和怎么逼问小炎,甚至连「威逼利诱」都用上了─至于到底怎么威逼怎么利诱……咳咳,总之,小炎还是没说钱是怎么赚来的。
两天过后。
脚伤稍微好些的箫和,把脚翘在沙发上看小炎随手带回的旧报纸。
翻到娱乐版,几乎都是关于新年大片《魂断紫禁城》甄选主角和配角的消息。其中炒作最厉害的,就要属打败余嘉嘉取得第一女主角的周嫱。
对彩版周嫱的全身照上下点评一番,没找到余嘉嘉多少相关消息的箫和把报纸翻到社会版。
社会版的内容很多,从政治到刑事,从奥运会到市民的菜篮子,无所不含。
忽然,在版面最左边的角落里,一条非常不起眼、甚至可以说非常含糊的小消息,引起了箫和注意。很奇怪,那条消息中根本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但箫和却看了一遍又一遍。
该消息只有这么几句话:
一月十九日晚,警方在宁九大道近三岔口处,发现一辆被遗弃的载货面包车。
该车颜色为灰色,车号是 XXX269。车内女乘客被害,凶手在逃。现警方呼吁广大市民群众,如有目击者或任何对案情有所帮助的消息,请联系警方,警方联系电话是 XXX-XXX4337。
奇怪……有这么详细的车辆信息,那么警方应该早就知道车主是谁,现在还在寻找目击者,显然已经排除车主的嫌疑。
可死者是谁?如果真的想让市民提供消息,为什么不把尸体的外貌衣着等描写得更详细?还是说警方根本就没办法详细描写?
箫和摸着几天没刮有点扎手的下巴,盯着那个警方联系电话笑了。
瞧,多熟悉的号码。
扔掉手中报纸,瞧瞧墙上壁钟,差不多了。小炎不帮他,他只能先找一些比较不血腥不暴力的事来赚点路费。
今天是他计划与住在楼下的张青萍巧遇的日子。
据他这两天趴在阳台上观察,张青萍基本每天出去两趟,一早一晚,时间也基本固定,早上在七点左右,晚在下午四点左右。早上是早饭,下午是晚饭或杂物的采购。
由此也可以看出,大明星余嘉嘉是个很重视生活质量的人,至少她从不吃隔夜饭。张青萍每次采购的晚饭材料也只够吃一顿的。
拿起小炎弄来给他充当拐杖的木棍,打开大门,箫和一瘸一拐地向电梯走去。
此时,张青萍如同往日一般,拎着装有生鲜食物的购物袋走进公寓大厅。
时间下午五点不到,有两台电梯的候梯间只有三两个人在等电梯。
「叮。」电梯来了。
怕赶不上,张青萍连忙小跑两步往打开的电梯跑去。
「等等我。」
「砰!」
「啊!」青萍惊叫,她撞到人了。那人被她撞得往里一倒。
电梯里其它乘客连忙扶住那位被撞的乘客。
「你没事吧?」乘客关心地问。
「没事没事,脚没站稳,真是不好意思,谢谢。」被撞的人非常大度,不但没生气,还连连摇手说是自己没站稳。
「箫大哥?!」
电梯门合上。
张青萍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撞到人羞愧的,脸色通红。
被撞的人拄着木棍转过身。「青萍!是妳?」
「没想到你也住在这儿,太好了!以前怎么都没碰到你?」
激动过后,两人在电梯里聊起家常。
「哦,这里的房子我买下后就出租给别人,我工作不在这个城市,但现在……妳也知道我身体不太好,加上又出了次车祸,我堂弟不放心,就让我把这房子收回来,他则过来照顾我。其实我也是这几天刚搬回来。」
「车祸?箫大哥,你的脚……」女孩像是相信了箫和的说辞,并为他刚出医院就遇车祸的遭遇感到难受。
「哈哈,没事。躲车子的时候不小心扭到罢了。妹子,大哥这算不算和妳同病相怜啊?」
十一楼到了,箫和当没看见。
「箫大哥,遇到这种事你还能笑得出来?」青萍也没有下电梯,两人一起坐到十二楼。
「青萍,妳住在哪儿?要不要到我家坐坐?」
女孩笑,「好啊,我正想送你回家呢。」
箫和欣然同意。
兴许是难得碰到一个熟人,而且还对自己有过恩情,张青萍不但把她的箫大哥一路送回家,还以上次在医院的照顾及这次撞到他为理由,为箫和做了一顿晚饭作为感谢和赔罪。
晚上,在外面也不知道干什么,一天没出现的炎颛一回来,就敏感地察觉到屋内味道不对。
「小炎,你回来了啊,过来帮我端下盘子。还真是回来得早不如回来得巧,菜刚烧好,你就回来了。」箫和从厨房探出头,
伸手对小炎招了招。
炎颛有点迷惑,菜刚烧好?什么意思?难道这个人还会做菜?
箫和见炎颛不动,怒了。
「喂!叫你没听见哪!」
炎颛表情不变,朝餐桌上扫了一眼。
箫和瞇眼,这小子该不会看出什么了吧?他可是为了掩饰张青萍来过的痕迹,特地做了这顿饭。要知道,他曾经发誓这辈子只做饭给一个人吃,就是他老子娘也没吃过他亲手烧过的饭菜。
死小子,我还没问你,你天天在外面鬼混什么呢!这边箫和心中嘀嘀咕咕,那边炎颛似乎终于被食物的香气打动,踢掉鞋子大步向厨房走来。
一来二去,趁炎颛不在家,数天工夫,箫和已经和小保姆张青萍混得如同老熟人一般。
而青萍也会偶尔趁雇主不在家的机会,到楼上给她的箫大哥做上一顿饭。只可惜的是,她一直没有看见箫和的同居人,那位炎二哥。
一月二十七日,晚上六点。
「今晚妳雇主又不回来?」
「嗯。」青萍一边把菜盛出锅一边点头,「余小姐今晚有现场节目,她早上走的时候就说过晚上不回来吃饭。」
「是吗?那我倒是托她的福,又饱了口福。哈哈!」
「箫大哥,菜钱都是你付的,我不过跑跑腿、动动手罢了,你不嫌我手艺差就好。」年轻的女孩羞涩地笑。
菜上桌,饭也煮好。两人说说笑笑在桌边坐下。
箫和扫视了室内一圈,尖头呢?躲哪儿去了?最好牠有听懂我的话,别再给我出来吓人。
尖头蹲在沙发底下,才不想出去。
牠认识那个女人。就是她,残忍地用开水烫牠,还用扫把打牠,害得牠一顿饱饭没吃到就得逃之夭夭。
而上次这个女人来,牠没注意,差点又让这个女人发现,还好那个人类糊弄了过去。
「箫大哥,我们要不要等你堂弟回来再开饭?我好像一直都没看见他,他不是在这里照顾你吗?」
箫和多聪明多世故的一个人哪,几次接触下来,他就知道女孩对他那个「堂弟」很感兴趣,想想看,不过三四天就来了两三趟,就算他看起来再无害、女孩对他再感激,好歹他也是个单身大男人,女孩来得这么勤快,自然有那么一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
所以他笑道:「他呀,那么大一个男孩子,当然是和朋友出去玩了。他玩性重,经常玩到深更半夜也不回,我们吃我们的,不用等他。妳呢,有朋友了吗?」
女孩不依,「箫大哥!」
「如果没有,要不要箫大哥给妳介绍啊?」
「箫、大、哥!」
「哈哈!」箫和大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清蒸鱼。
「嗯嗯,好吃。妹子啊,妳的手艺真不错,我想妳的雇主有妳这么一个心灵手巧的人在身边,一定过得很愉快,她应该很喜欢妳吧?」箫和又开始他的闲话家常时间。
张青萍犹豫着,「我觉得她应该不讨厌我,但我也不知道……」
「怎么了?」箫和问得轻松,这几天在谈话中,他一直小心没有涉及女孩的雇主,就是为了降低女孩的防备心。今天他打算试试看能不能得到一些有用信息。
「我觉得朱先生不太喜欢我……」青萍拿起筷子又放下,表情有点难过。
「哦?朱先生?就是接妳出院那位?」
女孩默默点头。
「那个人啊,」箫和也放下筷子,给女孩添了点茶水,摇头说道:「其实说老实话,我也不太喜欢那个人。看起来就很狡诈,而且很刻薄,那种人我见得多了,自以为自己很了不起,看不起比他出身不如的人,说白了,就是狗眼看人低。」
「是啊……」青萍埋下头。
「没关系,这也没外人,说说吧,老闷在心里也不舒服。如果那姓朱的真欺负妳,妳大哥不会看着不管,大不了我们换家雇主。」
女孩抬头,眼中流露出感激的神色。
「对朱先生这个人,我也说不清楚。」
女孩想了想,觉得下面的话说出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便开口道:「当初保姆公司把我介绍给余小姐时,他就对我不太满意,说我年龄太小,会浮躁。一开始就威胁我,说干不好就辞退我,还说如果我要泄漏雇主的秘密,就让我吃不了兜着走,人可凶了。」
「怎么会这样?」箫和惊讶。
「就是这样,不管我做什么事,他都会找理由说我。如果不是余小姐对我很好,工资待遇也还不错,我早就被辞掉。」
「他这是针对妳还是怎么的?这样很过分哪。」
「不只是我,他对他女朋友也一样很凶!」女孩突然一捂嘴,可能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但看到箫和表情平常,也就放下心来。
「是吗?就他那个性也有好女人喜欢?该不会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女的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丫头,不好意思,大哥说话直了点。」
「没事。」女孩噗哧一笑,吐了下舌头。
「箫大哥,来,尝尝看这道菜,我看你只吃荤,这可不行。」
箫和一看女孩筷中夹的清炒莴笋,连忙摆手。「不要不要,我不吃这个。」
「不行,一定要吃。」女孩好像真的把箫和当大哥看了,撒娇也撒得很自然。
「丫头,饶了我吧!」
「你吃嘛,吃了它,我告诉你朱先生的女朋友是谁。」是呀,说出去又怎么样呢,箫大哥又不是外人,也不像那么大嘴巴的人。
日久寂寞的女子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而面前的箫和显然符合了她的要求。
是谁?难不成是余嘉嘉?
虽然不是自己特别想要的信息,但知道姓朱的秘密也不差。得到意外之喜的箫和心里等待答案,嘴上却说:「姓朱的女朋友是谁,关我什么事,我才不要知道。」
「箫大哥,你真的不想知道?告诉你,如果你放弃这次机会,可是会后悔的哦!」青萍笑得开心。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笑过了。
「哦?不会是什么大人物吧?难道他女友是大众声乐的某个女明星?」箫和像是也被勾出了一点兴趣。张青萍犹豫了一下,小声道:「不是,她现在已经不是大众的人。但是……箫大哥,我跟你说,你可不要跟别人说哦,否则我就惨了。」
「没事,妳还信不过箫大哥?而且我对这些明星什么的也不感兴趣,妳今天告诉我,我明天就能忘记。」
女孩放心地笑了。一个人心里总会有那么几个秘密,但无论什么秘密藏在心中总是很难受,能说的谁不想说出来?
女孩声音更小,「你一定想不到,朱先生的女朋友是谁。」
「谁?」箫和的声音也自然而然压低。明明房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周、嫱。」
周嫱是美女。
相信中国九成的男人都不会否认这一点。
周嫱的美不是那种精致的、小巧玲珑的秀丽,而是野性的,偏偏这份野性又经过了精雕细琢。所以在周嫱身上就出现了一种矛盾的、但却能紧紧抓住别人眼光的魅力。
也有人叫这种魅力为「性感」。
听说那个刻薄经纪人的女友竟然是性感女星周嫱,箫和觉得自己受到了一定打击。
还好自己不是她的影迷,否则听到这个消息,那还不得犯冲动杀人罪?
「妳刚才说……朱迅对他女朋友,也就是周嫱周大美人也一样很凶?」
听到箫和称周嫱为大美人,青萍的表情有点不以为然。在她眼里,她的雇主余嘉嘉才是真正的美女。
「嗯!」
「青萍,妳怎么知道朱迅的女友就是周嫱?」
青萍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诺诺说道:「我……无意间听他打电话时叫了对方名字。」
「那妳雇主知道这件事吗?」
青萍摇头,「我没跟她说,因为……其实也就那么一次。就是那次我才知道朱先生的女友是谁,也是那次让我感觉到朱先生对他女朋友很凶。」
「哦?他们在电话中说到什么?」
「他们说……箫大哥你不是说对朱迅女朋友不感兴趣的吗?怎么一听是周嫱就兴致勃勃了?」青萍嗔怒。
「这个……」箫和抓头,又是傻笑又是叹息,「因为妳箫大哥也是男人,而周嫱……她可跟妳这黄毛丫头不一样,那多漂亮性感的一个女人呀!唉,现在一想到她成了朱四眼的女友,就觉得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妳不知道我这心里多难受啊。」
「噗哧。」女孩被箫和逗笑,一个劲地骂箫和好色,还说天下乌鸦一般黑。
箫和大叫冤枉。他是真冤枉!
与此同时,周嫱别墅里有客来访。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周嫱接到保姆告知,不怎么愉悦地拿起了来访电话
「妳不用问我怎么知道妳住在这里,我只问一句:妳想不想知道余嘉嘉的秘密?
第五章
时针走过晚上九点。
「尖头,那小子什么时候回来?」坐在沙发上呈沉思状的箫和,突然抬起头问道。
我怎么知道?鼠少蹲在茶几上,抱着一根看似火腿肠的东西啃个不停。还有,谁是尖头?
箫和显然不知道自己遇到了一只能听懂人话的神奇老鼠,对他来说,老鼠就是老鼠,没弄死牠就算不错,给牠吃、给牠喝、还让牠蹲在桌子上,请感谢他的无聊吧。
一看,已经快十点。而小炎还没回来。
这小子在外面干什么?为什么每天都弄得这么迟?
「死炎,烧过一次饭后就不再烧第二次,还得反过来让老子侍候你!哼哼!今天放干椒辣死你!」哼哼着,拖着一只不便的脚,一拐一拐地往厨房走。
小炎真的就只烧过一次饭吗?
想想看,可能吗?如果真这样,箫某人会放过他?
倒是哼哼唧唧的箫老大,烧饭的次数两根手指就能数得过来。
目前他们的生活方式是这样的:小炎拿钱给箫和,箫和负责管帐兼管家,小炎拿着箫和写给他的纸条去买菜买日常用品,买回来后还要烧给箫和吃。
箫和由此更加确定小炎受过一定教育,至少他懂得怎么去超市买菜、并能分辨大多数他写的物品。而且最惊奇的是,基本的现代化产品小炎都知道怎么用。
上次,箫和为了不让小炎知道张青萍来过,于是便在厨房里咚咚锵锵捣鼓出两菜一汤一锅饭,还有一锅饭。而炎颛吃过以后,第二天买菜回来就把箫和拉进厨房,可惜箫老大抵死不从,死都不肯碰锅铲一下,就连小炎把菜切好都不行,理由是这样会让小炎染上懒惰的习性。
用眼神威胁了一次又一次,可箫某人根本不把小炎凌厉的眼神当回事,转身就往厨房外面走,边走还边说:「看我多好,给你练习的机会。恐怕也只有我这样不挑剔的人,才能吃下你做的饭菜。去去去,还不赶紧烧菜去!」
小炎火了,直接把半残的男人拖进厨房,按在大理石的案台上修理了一通。
偏偏不识相的某人又骂又挣扎,到最后被小炎搞得直叫救命。
当天晚上,当然还是小炎烧的饭。
后来,箫老大铁定了心坚决不做煮夫,可是一想到小炎那根本就是暴力的做爱方式,再加上今天张青萍过来用了灶台,为了掩饰女孩来过的痕迹,聪明的男人也就只能不情不愿地走进厨房,烧上那么几道菜,哄哄火大的小朋友。
今晚……咳,距离他们上次床上运动才只过了一天,而屁股还很痛的箫某人一点都不想给那小野兽任何乱来的理由。
挥挥手中菜刀,把欺负他的小炎赶出脑袋,腾出地方去分析今晚青萍告诉他的消息。
原来让人撞伤青萍的人是周嫱,而朱迅明明知道这点却没有跟余嘉嘉说,更没有跟他提起。
为什么?是为了保护自己女友吗?还是不想让余嘉嘉知道他和她的对手有密切关系?
还有,周嫱为什么会离开大众声乐?记得当时她好像为此付了不少违约金。
可惜青萍听到的太少,根本无法判断周嫱为什么要让人撞伤她。
箫和望着手中菜刀,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也许周嫱是因为妒嫉?妒嫉朱迅一味庇护余嘉嘉,妒嫉朱迅对余嘉嘉好,妒嫉朱迅喜欢上了余嘉嘉……
如果是这样,那么一切都有了解释,至少可以解释周嫱为什么会让人撞伤青萍。因为青萍是余嘉嘉的保姆,周嫱这样做是为了杀鸡给猴看。
而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朱迅那么在意余嘉嘉,甚至不惜为她雇佣私家侦探,并且对自己的女友周嫱那么恶声恶气。
那么会不会朱迅已经跟周嫱分手,而这个就是周嫱宁愿付违约金,也要离开大众声乐的原因?或者干脆就是朱迅想办法把周嫱排挤了出去?
最后因爱生恨的周嫱,不但想办法抢走了原属于余嘉嘉的《魂断紫禁城》女主角一位,还要让她终日生活在惶恐中。于是事故出现了,威胁信出现了……
等等,如果幕后凶手是周嫱,那么朱迅又何必雇请自己?难道他就不怕他和周嫱的事全被揭穿出来?
朱迅对周嫱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
如果有情,那他断不会在知道周嫱就是幕后凶手的时候,还让人来调查。如果无情,那么根本连调查的必要都没有,他只要直接报警就可以,或者给他一些暗示什么的。
啊啊啊!头疼啊!
「砰!」一刀剁下鸡头。
干脆直接去问朱迅算了。
就在箫和把砧板剁得咚咚响时,楼下余嘉嘉刚从浴室出来,一出来就看见保姆张青萍拿着电话向她走来。
「余小姐,周嫱周小姐的电话,说有急事找您。」
余嘉嘉正在擦秀发的手停了一下,问道:「她?有说什么事吗?」
青萍摇头,「周小姐说她只能跟您说。」
余嘉嘉伸手接过电话,走进睡房。「……周嫱?」
「是我。」
「没有想到妳会再打电话给我。」
电话中传来轻轻的笑声。
「如果没有事的话,我要睡了。」余嘉嘉按下不愉快的感觉,尽量平静地道。
电话中只是传来笑声,半晌,就在余嘉嘉准备挂电话时,对方终于开口。
「余嘉嘉,男人们的梦中情人,女人们妒忌的对象。嘉嘉,妳知道么,我一直都好羡慕妳。妳夺走我很多事业机会也就罢了,在公司里让人排挤我也就算了,我大度,都可以不放在心上,但妳为什么连他都要跟我抢呢……」
「周嫱,妳有话就说清楚,不用这么含沙射影。」余嘉嘉在梳妆台前坐下,按住额头。夺她事业机会?让人排挤她?她自己怎么都不知道?还有她抢了她的谁?莫名其妙!
「妳现在能这么红,倚仗的是什么,我们心里都清楚。」
余嘉嘉没有回话。
「妳知道今晚谁来找我吗?」周嫱突然话锋一转。
「……谁?」
「妳的男朋友啊。」笑声再度响起。
「妳说什么?」
「我说妳不会忘记妳的亲亲男友,我们大名鼎鼎的超级男模冯超冯大帅哥吧?啧啧,你们瞒得还真严,如果不是今天冯超来找我,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你们竟然是高中同学,更是一对情侣。哎呀,这个消息如果卖给杂志社不知道能卖多少钱,妳说是不是?」
「我不知道妳在说什么,冯超是我男友?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妳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余嘉嘉掠掠秀发,脸上努力做出一个微笑,她告诉自己,一定不能被对方打败。
「呵呵,妳不承认也对,毕竟是前男友嘛。而且这个消息比起他告诉我的另一件事,那简直就如同小巫见大巫,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妳想不想知道他对我说了什么?」周嫱的语调中充满愉悦,那是一种掌控了别人的无上优越感。心跳加快。「谢谢妳的好意,不过我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么?」余嘉嘉看着镜中的自己,拿起木梳轻轻梳理起自己
湿润的秀发。不能,绝对不能让对方听出她有一丝丝动摇。
「我就怕到了明天就迟了。」
没有擦干的水珠顺着长发滴到地板上。
「我想妳很清楚冯超跟我说了什么,对吗?」
「我不清楚,也不想知道。冯超在吗?让他接电话。」
「他呀,他说他不想跟妳这种为了事业抛弃他的女人说话。咯咯。」
「够了!妳到底想要什么?《魂断紫禁城》的女主角一位不已经是妳的了吗?」
「我想要什么?呵呵。」周嫱只是笑。
很悦耳的笑声,但听在余嘉嘉耳中,却是说不出的恶心。
「我想要什么,妳最清楚不是吗?」
「……妳让我考虑一下,等会儿我再给妳电话。」嘉嘉看着镜中的自己,轻轻摸了摸脸。
「好,今晚我等妳,嘉嘉……不要怨我。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是呀,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轻轻挂上电话,坐了一会儿,余嘉嘉再次拿起话机。「朱迅吗?是我。」
门外,正在拖地的青萍走到门口。
余嘉嘉望了眼埋头拖地的女孩,柔声道:「青萍,麻烦妳,帮我把门带上。
女孩抬起头连声答应,拖着拖把,小心翼翼地带上女主人的房门。
「我有事跟你商量,今晚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略带哀求的柔软语调被一扇欧式木门隔断。
大半小时后。
穿着医院里护士送给他的黑色高领棉衫,小炎拎着两个大塑料袋走进公寓大厅。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大厅里空荡荡的,保安室里的保安歪着头在打瞌睡,电梯门口也只有一个人在等电梯。
「是你!」正在等电梯的人看到他,惊讶地叫。
炎颛面无表情地看向对方。
「你还记得我吗?我们在医院见过面。鄙姓朱,朱迅,大众声乐。」
炎颛侧身避开他向另一架电梯口走去。
咦?怎么这个态度?我现在可是你的雇主。
朱迅不快,却跟了过去。
他见过太多外表优秀的人。知道他是大众声乐的朱迅后,大多数人都会巴结他,至少会表现得非常尊重他,当然其中也有些为引起他注意而故意扮冷漠的。
但这男孩不是。
朱迅凭自己多年在演艺界打滚的眼光可以这样肯定。
天生的野性,天生的狂傲,那种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的漠视。
那种漠视不是一种瞧不起人的漠视,而是一种隔绝的、不在乎的……朱迅也形容不出来。他只觉得眼前这个大男孩,有着任何人都不能忽略的强烈魅力!
而且这还是丝毫没有经过雕琢的,如果这个男孩……不、不,这个男孩不需要任何雕琢,只要让他自然成长,自然而然,影视界将会出现一位最具有魅力的帝皇!
朱迅有这个自信,这个男孩的魅力是世界共通的。而且这个男孩还是特种兵出身,多酷!
朱迅想的是很美好,可惜小炎压根就没想过这些。
「叮。」电梯来了。炎颛走进电梯,转身,当着朱迅的面,伸手就按关门按钮。
朱迅愣了一下,在电梯门将合未合之际,手拦住电梯门硬挤了进来。
好的影星,少,可也不难发掘。但世界级的超级影帝,那可是可遇不可求。如果能经他的手,把这人挖掘出来……
炎颛略略皱了皱眉头。他不喜欢男人身上的香水味,那让他不快,与此相比,他甚至觉得箫和十天没洗的臭脚丫味都比这个好闻。可这个人一点都不自觉,还老往他身边凑。
「有二十四小时超市就是方便。」朱迅注意到他手中提的生活用品及食物,搭话道。
炎颛看着脚下,想今晚要用什么手段,让那个卑鄙自私懒惰的小人箫烧菜做饭。
「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要不要灭了这个人类?正好现在电梯里就他们两个。
朱迅扯扯领带,电梯里暖房好像高了点?
「叮。」
还好,在炎颛野性战胜理智的一瞬间,十二楼到了。
朱迅跟着炎颛来到他们借住的 1201室。余嘉嘉刚才电话中没跟他说什么事,只要他今晚过来,他想,迟一点也应该没有问题,反正就在楼下。
小炎的眉毛挑了挑,表情好了那么一点点。
辣椒炒子鸡,还有红烧小黄鱼的味道,汤是什么?
朱迅也感觉出来了,当然不是菜香,而是现在面前这个男孩的感觉似乎比刚才柔和了一些,因为到家了吗?
掏出钥匙打开大门,炎颛进门反手就关门,完全没有让其它人进来的意思。
「喂!你!」朱迅作为经纪人特有的韧性再强,这时也感到了些微怒火和三分难堪。
「你小子终于肯回来啦!外面是谁?」听到门响,从厨房探出头来的箫和张口骂,凑巧看到朱迅一点影子。
炎颛当然不会回答,踢掉鞋子赤脚走进客厅。
「怎么看着有点眼熟?」箫和自语,举着锅铲叫:「小炎,外面那个是哪个?」
「叮咚。」
气归气,身为王牌经纪人的朱迅又岂会因这点难堪后退。
何况,他也想藉此机会问问箫和目前的进展状况,虽然箫和曾经嘱咐过,如果不希望余嘉嘉知道就最好不要明着联系。但只要他不说我不说,偶尔来一次嘉嘉根本不可能知道。
「小炎,开门。」
炎颛不理,自顾自把塑料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好。
「叮咚叮咚。」
「小炎!」箫和探头骂:「门口那个到底是谁?认识就让他进来,不认识就把他灭了!」
炎颛走到他跟前,把他推进厨房,一边放东西一边正大光明地偷吃。箫和想踹他,奈何伤脚难立,想用锅铲拍,又怕被报复─他发现小炎好像很喜欢在厨房里发情……
「你是不是在外面惹是生非,让人找上门了?」
炎颛摇头,掀开煮汤的锅盖看了看,咧了咧嘴。
箫和突然伸手勾住小炎的腰,啪唧一下在大男孩脸上亲了一口。
小炎侧目。
「小子,来,再笑一个给哥哥看看。」占到便宜的人举着锅铲乐。
小炎反手搂住他的腰,压倒就上。
「喂喂喂!你干什么!」
这边两人在厨房里抱成一堆玩耍,外边朱迅火气上升,越发不肯轻易离去。
「叮咚!」
「叮咚叮咚!」
「叮……」
箫和受不了了,「去开门!看看谁这么不自觉。吵死人!」推推推。
小炎不理,手口一起上。
「箫先生?您在么?我是朱迅。」朱迅耳朵尖,听到了箫和骂声,强忍不悦,敲门道。
「朱迅?」箫和呆了。
他跑来干啥?不是说好了不明着接触吗?
瞅瞅趴在他身上咬他啃他抓他捏他玩上瘾来的死小孩,似乎已经可以看见当小炎知道他接下这个活计,重点是知道他骗了他之后,自己大概不是被活生生咬死、就是被活生生操死的下场。当然,最有可能的是,不爽的小炎暴打他一顿,甩手走人。 怎么办?
无论是哪个结局,都是他吃亏。怎么想怎么不划算,看来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字:瞒。
猛地推开缠在他身上的人,用锅铲威胁对方不准靠近,单只脚跳啊跳,跳到门口打开大门。
小炎不太高兴,但也没追上去,扫了门口一眼,转身开始扫荡放在案台上的菜肴。
「有什么事吗?」箫和挡在门口。
朱迅看到他,本来愤怒异常的心情一下变得冷静许多。他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在意那大男孩的态度?其实朱迅心底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从来没有被人如此轻忽、拒绝过。
看到箫和出现,朱迅的脑子总算可以分析起利弊。深夜,还是声音小点好。
「我们进去谈如何?」
「不是说好了不明里联系吗?」箫和压低声音。
「我想知道你们现在调查得如何。」
箫和回头望了一眼,确定小炎没有注意这边,便转过头来,更加压低声音道:「详细情况,我会打电话给你。」
「为什么不能进去谈?还有,我是你们的雇主,就算你弟合作性再差,也不能用这种态度对待付钱给你们的人吧。」
「哈哈。」箫和心里骂,真他妈的会找麻烦,可再不让他进来,不但朱迅会怀疑他们在搞鬼,小炎也会怀疑。
「请进,不过有件事要先跟你说清楚。虽然我们受雇于你,但做我们这行有我们这行的规矩,如果你不能考虑到这点,那么我也不介意就此解除委托。」
朱迅冷哼一声,「什么规矩?」
如果不是看中那个大男孩的资质,想试试看能不能引他进演艺界,他也不会委托丝毫不知底细的二人来调查危害余嘉嘉的幕后黑手。
「规矩很简单,我是你唯一的联系人,我弟不喜与人接触,你有什么事务必跟我联系。
「不要怪我没事先警告你,我弟为什么会退出特种兵团,就是因为他杀性太重,合作性差,你要是不小心惹了他,有什么后果还请自己承担。」说完,箫和让开门。
朱迅没表示,但在心中已经接受这个条件。两人虽然古怪,但像这些类似雇佣兵的人又有哪个不古怪?箫和的说明也恰好解释了那个大男孩过于冷酷、过于目中无人的态度。
把朱迅请进书房,见小炎在厨房里似没特别留心他们,箫和这才略为放心,悄悄掩上房门。
你想知道调查进度是不是?正好,我也有事想问你。
门一关上,不等朱迅开口,箫和张口就道:「周嫱是你什么人?」
朱迅呆住。
不过,他不愧是演艺界打滚的人,反应速度一流,不到三秒就已恢复正常,用极其平常的语调道:「看来你们是下了不少工夫,周嫱最先的签约公司就是大众,她在大众期间,我亦是她的经纪人。这也不算秘密,知道的人很多。」
「秘密如果众所周知那就不是秘密了。」箫和笑。
「朱先生,你想让我们帮你找出谁在暗处对付余嘉嘉,那么你就得先帮我们排除一些人。首先就是周嫱。据我调查所知,你和这位性感女星的关系恐怕不是像你所说的那么平常吧?当然,我对你和周嫱的关系并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你认为周嫱有可能是幕后黑手吗?」
朱迅瞪着箫和。
短短几天,他是怎么查出来的?周嫱和他交往的事,除了他们彼此,几乎没有人知道。
「周嫱她……」
优雅的旋律突然响起,朱迅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看。
「对不起,我有点事得马上离开,周嫱和我的关系,我只能说无可奉告。至于周嫱是不是幕后黑手,那是你要调查的事。如果我知道,何必聘请你们?」
说完,朱迅按下接听键,非常简单地说了一句:「我马上就到。」就把电话挂断。
「箫先生,你不是跟我要嘉嘉收到的那些威胁信函吗?明天我会把它们放到你的信箱里。代价是,三天后我要知道周嫱和它们有没有关联。」
箫和微笑,「好,没问题。」如何接近周嫱,他已心里有数。
「另外,」朱迅在向外走的时候,回头道:「我会尽快安排你们进影棚工作,你说得对,要想保护她、调查谁在暗地里害她待在她身边可以看得更清楚。」
切!一开始不是不答应的吗?看到自己调查出一点成果来,终于开始相信他们了?
还是说……
书房门打开,客厅里小炎正在布置饭桌。
不错,竟然没有把菜全吃完。
注意到朱迅看小炎的眼光,箫和在心中冷笑。看中了我家小炎是吧,想藉此机会把他骗进演艺圈对吧?
哼哼,想得美!偏不让你如意!
走进客厅,箫和叫道:「哎呀,你看我,光顾着说话了,正好小炎也把饭桌布置好了,朱先生,您看,一起留下来吃个便饭?」
朱迅心想你明知我要马上离开,还说这种客气话,不嫌太虚伪了些?
「谢谢了,箫先生,我等会儿……」
「砰!」
朱迅面红耳赤地站在门外。
第一次,他在别人家做客连杯水都没喝到;第一次,他被人当垃圾似地扔到了门外。
真的是扔!他甚至都没注意到对方是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又是什么时候抓住他的领子,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在门外,
而大门早已紧闭。
太过分了!
就算你长得再好,这样做也太过分了!
身为白金领,一向被人尊敬奉承的朱大经纪人,一颗高贵的自尊心受到了从没受过的伤害。
就算是余嘉嘉,那时候她甚至已经有点名声,可是见到他时,还不是客气兼尊敬有加,如今更是对他依赖备至。
你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子又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这样对我?!
不过那身手真的……好棒!不愧是特种兵出身的人。
越想心情越复杂,对那个叫小炎的男孩,他简直是又爱又恨。爱他独一无二的外貌气质和绝佳身手,恨他对别人趋之若骛的机会不屑一顾。
怒归怒,该办的事还是要办,一跺脚,朱迅转身向电梯走去。
「小炎,这好像有点过分哎。」身处虎洞中,还摸着老虎屁股的箫和假惺惺地慨叹道。捏捏,手感一流。炎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巴掌打开那只色手,快步往厨房走。
他饿了。现在挑逗他,只会挨揍。
「喂,请人吃顿饭又怎么了?别这么小气嘛。」那可是咱们的衣食父母。
小炎没理他,把最后的汤连锅端出,放到饭桌最中间。然后抬头看看箫和,用食指沾了点口水,很认真很认真地在饭桌上画了个圈。
什么意思?箫和张大嘴巴。
都是我的。
箫和呆呆地凝望着比他高了大半个头的男孩,一时无语。
鼠少窜到沙发上,望着饭桌上的饭菜直流口水。
这就是你把朱迅扔出门外的理由?为了……吃独食?
箫和低头忏悔,我这到底是和什么人混在一起啊!
一月二十八日,凌晨 2:17。
巡逻的警察发现了一辆随意停放在路边的违章停放车辆。
当巡警从车窗外向内观察时,他看见了一团很奇怪的东西。
奇怪。这是该巡警当时的第一个想法,就算那团东西有着人的形状,穿着人的衣裙,可当他打开手电筒,越过车窗照射,
看到一头长长的黑色秀发时,他想,这应该是一个女人。
「喂,小姐?」该巡警敲敲窗户。
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凭着警察的直觉,该巡警更加用劲地敲打车窗,并绕到车窗另一面。
然后在手电筒照耀下,他看到了没有被长发盖住的另半边脸孔。
一只没有眼皮覆盖的眼珠,凸出在黑红的肌肉表面,望着他。
「老张!」
吓得一连倒退两三步,该巡警大叫自己的同伴。
同时间段。再次回到余嘉嘉住处的朱迅,见到开门的张青萍,劈头就问:「嘉嘉呢?」
「她在休息。」
话没说完,女孩就被朱迅一把推开,接着便鞋也不脱地冲进了屋内。
「嘉嘉,开门!」朱迅敲着余嘉嘉的睡房门大喊。
「朱先生,你……」青萍被吓住,关上大门,缩在客厅里也不敢阻拦。
「砰砰砰!」敲门变成砸门。
可里面的余嘉嘉像睡死了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嘉嘉,嘉嘉!妳在不在?」朱迅大喊,连喊几声后转头对张青萍怒喝:「妳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嘉嘉呢?她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青萍吓得连连摇头,「我睡觉前她还在房里的。我没听到她出去啊。」
朱迅开始撞门。
青萍抱着胸缩在客厅里,不敢靠近也不敢离开。
结实的房门连撞几次都没有撞开。朱迅急了,正转头四下找趁手的东西,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开始四处翻自己的口袋。
「钥匙呢?我的钥匙呢?」
连掏几个口袋,口袋里的零钱、手机什么的掉到了地上也没有想要去捡。
青萍看着这样的朱迅,觉得又陌生又怕人。
那个总是一丝不苟冷冷淡淡、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年轻俊才,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刚刚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去了又回?而且时间已经这么晚了。
青萍偷偷打量匆忙翻找自己口袋的男子,头发乱了,脸色潮红,笔挺的西装也多了好几条皱纹,尤其是领口处。
等等,那是什么?
青萍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血迹。
哗啦一声,这边朱迅终于找到钥匙。打开房门,朱迅冲了进去。
床上,余嘉嘉盖着羽毛被,睡得异常安详。
一口气吐出。
「嘉嘉,嘉嘉?」朱迅先是小心摇晃,到后来力量越来越大。「嘉嘉!」
「嗯……怎么了……?」模糊的声音响起,慵懒的美女用极为困顿的声音含混问道。
朱迅一屁股坐到床上。「我以为妳……!」
余嘉嘉模模糊糊地说着什么,似乎在说自己这几天睡不着,今晚睡前就服了安眠药之类的话,可等仔细去听的时候,她又已经沉入深深的睡眠中。
「发生什么事了?」青萍站在门口缩着肩膀,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没妳的事!出去!」
女孩吓得一抖,眼圈一红,连忙转身跑了出去。
半夜,她听到男人离开的声音。
想了想,她决定起身去女主人房间里看看,因为以前朱迅从来没有留夜过,更不要说待在女主人的卧室里待这么久。
悄悄拧开门锁,青萍把头探了进去。
床上,余嘉嘉穿着丝织睡衣一动不动地坐着。女孩吓了一跳,转身就想关门。
「青萍?」
「是……是我。」
美丽的女子低头看着自己放在被子上的纤纤玉手。
不知为何,青萍忽然觉得自己的女主人此时看起来竟十分脆弱。不由自主走了进去,弯身轻柔地问道:「余小姐,您要不要喝点水?」
余嘉嘉抬起头。
青萍这时才发现她的女主人似乎刚刚哭过,眼角通红,脸上也有点潮湿。
「余小姐,您?」
被无数人喜爱的大明星木木地看着自己的保姆,像是突然间失去了所有灵性。
「余小姐?」青萍担心的轻唤,「您怎么了?」
余嘉嘉在颤抖,越来越明显。
「余……」
「我怕,我好怕……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呜呜……」颤抖的哀求转而变成细细的哭泣声。
余嘉嘉在哭,这位哪怕在电视电影上流一滴泪也会让观众心脏绞痛的女人,如今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抽噎,陪伴她的只有她年轻的保姆。
青萍看着颤抖哭泣的女主人,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揽住了她。
哭声一下放开,余嘉嘉依靠在女孩年轻温软的胸怀中,就像找到了避风港一样,紧紧攀附住她。
她在怕什么?青萍抱着余嘉嘉忍不住想道。
「咯嗒。」
谁?
青萍抬起头望向门口。是朱迅去而复返?
炎颛突然睁开双眼。
黑夜中,男孩的眼眸泛出奇异的光泽。
怀中箫小人背对着他正睡得香甜。
房间内静悄悄的,不愧是高级公寓楼,一分价钱一分货,隔音效果十分良好。只是这是对普通人的耳力来说。
楼下传来不寻常的声音,为什么说不寻常,那自然跟他平时听到的声音不一样。
「朱迅呢?朱迅在哪里!」
男人的吼声过后,他听到了女子的惊叫声,还有扭打的声音。
但他也只是静静地听着。
声音一度变小,在「砰」的一声后,又夹杂了另外一名女子的惊叫声,她在喊:「你要干什么!不要……」
匡啷一声,有什么倒下。这声非常响,尤其是在寂静的黑夜里。
男人在他怀里翻了个身,拱了拱,嘴里含含混混地说了什么。
好像是,死小炎,把电视声音开小点之类。
炎颛不爽地偏头看怀中人,关我什么事。
房间很暗,但在炎颛眼中,所有的东西都是那么清晰。清晰到连男人眼角淡淡的纹路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心,突然有那么一点点触动。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房上轻轻搔了搔。
突然很想干他。狠狠地!
手臂一点点收紧,就在炎颛想要翻身而上的一剎那。
「你这个魔鬼!是不是你让朱迅杀了他!是不是?!朱迅呢?朱迅在哪里!小静是不是也是你杀的!」
这个声音……他听过。
窗帘飘起,就在冰冷夜风袭进的一剎那,阳台的落地窗又被悄无声息地合上。
再看卧室内的大床上,隆起的被子下似乎只剩下一条身形。
悄悄地,外面泛出诡异红色的天空中飘起了片片雪花。
冯超看到打破落地窗从阳台进来的男子,惊得目瞪口呆,手下自然也松了几分力道。
余嘉嘉已经昏了过去。
男子并没有立刻冲进室内,相反他站在落地窗前,向内仔细扫视了一圈。
卧室门口,小保姆张青萍脸朝下趴伏在地上,似已毫无知觉。
室内,冯超骑压在余嘉嘉身上,双手扣着她的咽喉。
警惕地看着对方,冯超从余嘉嘉身上爬起。他的胸前赫然一片血污。
冯超惊慌失措的同时,想法也越来越偏激。今晚本来应该是他踏上成功之路的一晚,现在却完全成了做着醒不过来的噩梦的一晚。出卖原女友的秘密,在周嫱客厅中等待回复的他,却莫名其妙遭到袭击昏了过去。等他醒来,却看到周 ?正趴在他胸口。
不明所以的他于是推了推周嫱,女人滑了下去。他看到了……他吓疯了!
就在他疯狂大叫的时候,朱迅来了,从没有锁上的大门中进来。
他叫住朱迅,朱迅走过来。当朱迅看清倒在地上的周嫱,竟转身就跑。
他冲上去,想要抓住他,想要跟他解释,他什么都不知道;更想要逼问他,怎么来得这么巧。
可朱迅挣脱了。
他一路飞车追赶,却发现朱迅竟来到余嘉嘉所住公寓。于是他什么都明白了!
高大的年轻男子没有回答,看了一圈竟然转身就走。
「站住!」冯超低喝,拎起他敲昏保姆后顺手放在床边的高尔夫球杆,追了上去。
他不能就这样放他离开,不管他是谁,在他没有弄清事实前,谁也不能离开这间套房。
第六章
「唔……嗯……」
黑暗的室内,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
「轻……轻点……啊啊啊……」
不知是痛苦还是愉悦的呻吟,夹杂着兽性的低吼。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这个混蛋……你这个……啊啊啊!」
男人似乎已经无法忍受,眉头紧皱,张开嘴开始胡乱喊叫,却只赢得对方一下比一下更重更快的攻击。
久久,好不容易才被容许再度进入睡眠的箫和,被警车及救护车交互的鸣笛声给再次吵醒。
睁开眼睛,室内仍旧一片黑暗。外面警车的鸣笛声更加清晰。
「怎么了?」迷迷糊糊的,箫和沙哑着嗓子问道。刚醒来口有点干。
回答他的是身后人充满索求意味的揉摸。
你有完没完?我就说睡得好好的怎么会做噩梦,原来又是你小子!「别摸了……外面怎么这么吵?出什么事了?」箫和推小炎,现在他一点都不想做,他只想喝水,喝完睡觉。
「嗷!」发出一声充满威胁的咆哮,被推开的炎颛怒了,一口咬上箫和的脖子。
被咬紧脖子的箫和惨叫一声,心如擂鼓般响起。我靠!你他妈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老子不想做!自己打手枪去!」箫和脾气上来,也不管要害还在别人嘴里,抬膝就顶。
遭到反抗的小炎更加愤怒,抬起上半身,骑在箫和身上,一巴掌就打了下去。
「你他妈的!老子说不想做,你还敢打老子!你当真以为老子是好欺负的?我跟你拼了!」
两人打成一团。可惜,实力相差太远,缠斗不到三十秒,就变成一边倒。
被压制、被制服、被比自己小了一大截的小鬼死按在床上揍屁股的箫老大,又羞又气,气得大叫大骂。可是有什么用?没多少肉的屁股上挨了四、五个巴掌后,骂声就变成了讨饶声。
萧老大被干得一边哭一边骂,他怎么这么倒霉,摊上这么一个混蛋!半夜发情不让人睡觉也就算了,为什么他连拒绝的权力也没有?
第二天,不管箫和的脸有多黑、屁股有多疼,日子还是照常地过。只不过一向安静的大楼,今天却到处充满了窃窃私语,大楼外面也有些看上去就像记者的人在晃荡。
下雪了。
箫和趴在阳台上朝下看,猜想应该跟他们楼下那户有关才对,警察一直在那家进出。
徐岩飞站在落地窗前,陷入沉默。据醒来后报案的小保姆所说,凶手是用钥匙从大门进来的。那么这扇窗户是谁打碎的?
玻璃掉在内室,表示这扇落地窗被人从外面打碎的可能性,占到九成以上,可如果凶手是从大门进来的话,他又何必再特意打碎与阳台相连的落地窗?
如果这里是三楼以下,那么他可以理解为凶手想要故布疑阵、扰乱刑警视线,故意打破阳台的落地窗,造成从阳台强行入室的痕迹,好掩盖他持有屋主大门钥匙的事实。
但问题是这里可是十一楼!如果凶手连这点都没想到,那也未免太笨了点。
最奇特的是,凶手怎么会昏倒在犯罪现场?
徐岩飞用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抚摸着落地窗破碎口的边缘。多么匀称的裂纹,多么完美的力道,恰恰就在扣锁边碎了一个圆洞。这可是特别加厚的双层中空钢化玻璃啊!
对方用了什么样的工具?为什么深夜中没有人听到敲打玻璃的声音?按理说钢化玻璃不可能一下就被敲碎,就算有特殊工具,也总会发出一点声音。
看来,有必要好好询问一下附近住户,问他们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
「头,嫌疑人在医院醒过来了。你看?」一名便衣刑警握着手机走近徐岩飞,低声道。
徐岩飞抬起头,「好,我马上就过去。对了,小李,你让人仔细问问上上下下的住户,看他们是否知道些什么。」
「好的。不过,头,凶手不是已经抓到了吗?为什么还要去挨家挨户问情况?」小李抓头道。
徐岩飞白了下属一眼,「你认为那两位被害人有那个力气,把嫌疑人的鼻梁骨打成粉碎性骨折?」还有这扇落地窗。
当时这间屋内肯定还有第四个人,而且对方很有可能一直就躲在阳台上。但为什么小保姆没跟他提起这点?她不知道?还是故意隐瞒?如果她不知道,那么这个人又是为了什么目的,躲在被害人家里的阳台上?他躲了多久?十一楼的阳台,又是寒冷冬季的夜晚,他是怎么熬过来的?还有,他为什么要出手相救?为什么要把嫌疑人的鼻梁骨打断,甚至把人打晕了过去?为财?为色?还是为了其它?
「小李,让刑侦科的人好好查一下屋内有没有少掉什么。」
「是。」小李看向自己队长的目光充满崇拜。
可惜小李不知道的是,任他的队长再聪明,也没想到有人会从十二楼的阳台,下到十一楼的阳台。
是啊,谁会想到呢?
十一楼,那是什么高度?就算有人能做到,可毕竟都是电影情节的多。
普通人谁敢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半夜,在高楼的阳台上攀上攀下?而且还是寒风凛冽的冬天。
一切都是谜。希望等下他到医院后,可以顺利地从嫌疑人口中得知谜底。
想到躺在医院里和受害者一起接受抢救的嫌疑人,徐岩飞摇头叹息。
这个人真的和至今为止一系列的剥皮凶杀案有关吗?
这边刚接到报案说是女明星周嫱被其以残忍手法杀害,那边不久就有巡警发现被遗弃在车中的剥皮女尸。而根据初步调查的结果,这具女尸很有可能就是周嫱。现警方怀疑冯超很有可能在被人发现行凶后,意图转移现场甚至毁尸灭迹,但不知为何会中途放弃,也许是为了追捕朱迅?
至少这可以解释为什么冯超会出现在余嘉嘉的公寓,以及车辆被遗弃在离这栋公寓不远的地方。冯超,一个名人。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尤其他伤害的对象,还是比他更有名的女大明星。不知道这些明星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也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在得知这边的案情后,迅速赶了过来。
巧的是,将近一周前,他也是在碰到冯超后,接到报案电话,说在宁九大道近三岔口处,一辆被弃的面包车内,发现一具被剥皮的女尸。而他碰到冯超的大道就是宁九大道。
一件又一件凶杀案,似都在围绕着这位超级男模。难道他真是那个可怕变态的剥皮魔吗?怀着这个疑问,徐岩飞向下属叮嘱了一句不允许任何人向记者透露任何消息后,便向医院赶去。
刚给青萍挂完电话,门铃响了。
「小炎!去开门。」
正在拖地的炎颛瞄了眼趴在阳台上的小人箫,看他瘸着一只腿,一手拿分机,一手接雪花乐呵得很,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醒来时还一副要打要杀绝对不会让他好过的凶狠样,不过吃了顿早饭,这整个情绪就变得飞扬十分,一个人蹦到阳台上吹了半天冷风。
他打算怎么对付我?炎颛忍不住想。
看到小炎去乖乖开门,箫和乐得嘴角咧到耳朵根。从早上起床到现在,他让那小子干啥,那小子就干啥,这个感觉啊,实在是他妈的爽!不像刚认识那会儿,别说让那小子做事了,往往都是他侍候得那小子舒畅还得看他脸色。如今……呵呵!
笑着笑着箫和噎住了。一个人开始感觉到另一个人的好,那代表了什么,他太清楚。
温柔是陷阱啊,男人看着落地就化的初雪慨叹。
「您好,我姓李,有些事情想要请您协助调查。」有点胖墩墩的矮个子便衣警察,向前来开门的高大男孩,亮了一下自己的警员证,他的身边还站了一位身穿制服的警员。
「砰。」门当着两位警察的面被关上。
笑容僵硬在小李脸上。
警民不合作的多了,但这么不合作不给警察一点面子的,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炎颛关上门后,拿起拖把继续拖地。
他不喜欢警察,也不想和他们打交道。
「警察,请开门。」警员们的口气变得强硬起来。
看小炎开门又关门,接着就不理外面的人,箫和还以为要么是来收钱的、要么就是推销的,也没在意。直到听到外面的人叫了警察两字。
「小炎,你怎么把警察关在门外?」箫和哭笑不得,只好自己拄着棍子走去开门。
「抱歉抱歉,我弟有自闭症,看到生人就会这样。两位同志,辛苦了。请问有什么事吗?」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箫和谦虚殷勤的态度,让两位吃了闭门羹的警员们心里舒坦许多。
「可以进去谈吗?」小李问。
「啊……抱歉,」箫和回头向屋里望了一眼,「我弟他不喜欢与生人接触,如果两位不介意的话……」
小炎很生气。谁有自闭症?
通过敞开的门,小李很清楚地看见大男孩正在默默拖地,那种沉静、冷漠过头的样子,看起来确实和普通人不太一样。是呀,谁会给警察吃闭门羹?如果说他做贼心虚,又有哪个「贼」会在看到警察上门后,还能一脸漠视地拿着拖把拖地?
「你的脚?」注意到箫和右脚绑着绷带,还拄着一根棍子,小李好奇地问。
「哦,这个呀,」箫和不好意思地笑,「不小心扭到了。」
小李点头,开始进行例行询问。
没过多久,把前来询问的警察应付走以后,箫和关上大门,一瘸一拐地走到小炎面前。
「小炎,昨晚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炎颛没搭理。
「奇怪……」箫和在心里嘀咕,也没继续追问。刚才给青萍打电话时,她明明说凶手已经被抓到,她和余嘉嘉都没有事,
怎么警察还要跑来问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
唔,看来事情不简单。详细等青萍从医院回来后,再找个机会问问她好了。
抱着疑团,萧老大继续到阳台吹风兼观察楼下动静。
徐岩飞捧着笔记本坐在医院长椅上,越想越胡涂。
如果冯超说的是实话,后来打伤他的神秘人、还有那名男子是谁?为什么会那么巧两次都被人打昏?打昏他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而且他还说,打伤他的人,就是那晚遭遇车祸的两名男子中年轻的那一个。可那名年轻男子怎么会出现在余嘉嘉的公寓内?
上次又为什么会无巧不巧出现在宁九大道上?
相对应冯超的口供,小保姆张青萍与余嘉嘉的述说中,却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据张青萍所说,在余嘉嘉的经纪人离去不久,冯超从大门进入,当她问他是谁、来干什么时,冯超向余嘉嘉的卧室内硬闯。
然后雇主余嘉嘉让她立刻打电话报警,就在她拿起电话的一瞬间,冯超用带来的高尔夫球杆把她打晕。之后,当她醒来发现雇主倒在床上、凶手冯超手握球杆倒在阳台门口,一起陷入昏迷不醒,便立刻打电话报警并叫了救护车。
余嘉嘉的陈述大致与保姆相同,除了保姆昏迷那段时间她与冯超的对话。
据余嘉嘉所说,冯超一来就逼问她是不是她让朱迅杀了谁,又提到一个叫小静的人。可她什么都不知道,冯超看她否认,
就发了疯。那时她以为自己死定了,还好……
问到冯超怎么会被人打昏在她卧室时,余嘉嘉也茫然。
问余嘉嘉认不认识冯超提到的那名男子,余嘉嘉回答完全没有印象。
一向思路清晰的徐岩飞被两个神秘人搞得头绪一团乱,最后只能请来刑侦部的模拟画像专家,根据冯超描述绘制那名男子的模拟画像。打算等画像绘制成功后,拿去给余嘉嘉及保姆张青萍看一下。正想着,余嘉嘉的经纪人赶来了。
很好,他也有不少事情想要请教这位王牌经纪人。问他,昨晚两度到余嘉嘉公寓是为何事,还有为什么到现在才赶来。
青萍在看了画像后,偷偷给箫和打了一通电话。
「妳说什么?」箫和一边注意小炎,一边拿着话机向卧室走。
「小炎的画像?怎么回事,妳慢慢说。」
比起凶手是超级男模,他更惊讶小炎的相貌从冯超口中描述出。
「嗯,嗯……那个叫冯超的凶手说有人攻击他?攻击他的人就是小炎?」
「是呀,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后来那个姓徐的警察拿画像给我们看,我一看就看出来那是炎二哥。箫大哥,对不起,我本来不想说的,可是那个徐警官不知怎么回事,他老盯着我问,我、我一紧张就……」青萍的声音带了点哭音。
「没事没事。妳跟他说我们就住在楼上了吗?」箫和连忙安慰,心想就妳一个乡下小丫头,心里有事哪能瞒得过那些办案经验丰富的老油条。
「嗯,我说了。那个警察一直问,我、我……」
「不用担心,小炎没有做坏事,按照妳刚才说的,如果打伤冯超的真的是小炎,那么他还救了妳们不是?」箫和嘴上笑,心里纠葛。为什么这件事他一点都不知道?死小孩,竟敢瞒着我,给我等着瞧!
「是呀是呀,我也是这么跟警察说的。」青萍连声附和。
「青萍,谢谢妳通知我。」箫和难得诚恳地道。
「没什么。」青萍声音变轻,似乎在害羞。
「箫大哥……」
「嗯?」箫和有点心不在焉。他在想要不要立刻离开这栋公寓。
「昨晚的事……真的很奇怪。」
「哦?怎么奇怪了?」
「其实在冯超来之前,朱先生也来过,而且他的样子好奇怪。」说着,青萍把昨晚朱迅的样子描述了一遍。
「余小姐还哭了,说她好害怕,可我也不知道她在怕什么。然后冯超就来了……」
听了青萍的描述,箫和脑筋飞转。
「青萍,妳说朱迅领口有血迹,衣服也是皱巴巴的对不对?」
「是。」
「那个冯超衣服上也有一大团血迹?」
「是啊。」
「冯超和朱迅认识吗?」
「应该认识吧。你不知道,今天朱先生一到医院就冲去找姓冯的坏蛋,又骂又吼,质问他为什么要找余小姐麻烦,当时闹得好厉害,好几个警察才把朱先生拉开。」
「是吗……青萍,妳知道冯超为什么要找上余小姐吗?」
「这个……」青萍犹豫。
「是不是不能说?」箫和尽量柔声道。
隔了好一会儿,青萍才诺诺说道:「我也不敢肯定,以前余小姐好像有一个男朋友,但很久前就分手了,我还是听余小姐和朱先生说话时听到的。昨晚……姓冯的是从大门进来的,他有家里的钥匙。」
箫和精神一振。这可是个了不起的消息。「那警方知道冯超和余小姐的关系吗?」
「不知道。他们问余小姐时,没让我在旁边。」
「那姓冯的去找妳雇主,妳知道是为什么?」
青萍的声音突然压得很低,「箫大哥,我得回去了,离开太长时间,朱先生会发火。昨晚……昨晚姓冯的一进来就冲着余小姐大吼大叫,说她杀了人,还提到一个叫小静的人。
「余小姐说她什么都不知道,还说是姓冯的先对不起她,然后还责怪他为什么要把她的秘密出卖给别人,还骂姓冯的自私自利,只考虑自己。姓冯的发火,要打余小姐,然后余小姐就让我打电话报警,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箫和握着话机,迅速分析青萍给自己的情报,正想问什么。
「我走了,箫大哥,有什么事我回去跟你说。还有……那个徐警官可能会去找你们,对不起。」
「没事,丫头,应该是箫大哥谢谢妳才对。在医院里好好养伤,不要委屈自己知道么?有什么事、想要什么就跟大哥说。」
「嗯,谢谢箫大哥。」女孩的声音很甜,显得心情好了许多。
挂上电话,箫和在心中盘算,要不要去找小炎对质。
可是如果小炎问起来,自己是怎么知道的,那他要怎么回答?
不过,就这样憋在心里好难受啊!
小炎为什么要去救余嘉嘉二人?他又是怎么知道冯超会在那个时候出现?为什么他问他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时,他没有任何回答?
哇啊啊!痛苦痛苦。
炎颛从刚才起就觉得周围的空气有点不稳。
自从箫小人神神秘秘地瘸进卧室,又一步三顿地瘸出来,空气就开始产生变化。
猛地一转身,果然,那人还在用那种神神道道的奇怪眼光盯着他。
那表情怎么看怎么诡异。
干么这样看我?
小炎走到那人面前站定。
那人微微偏头,斜视着他。
小炎回视。
两人像比赛一样,你瞪我,我瞪你。连眼都不眨一下。
「小炎。」
那人吃不住了,眼睛连眨好几下,眼眶里自然而然就含了些水汽,再配上他那声委委屈屈的呼唤,炎颛竟然觉得男人现在这样儿,比往日嚣张阴险的德行要顺眼得多,忍不住就伸手在他脸上狠狠捏了一下。
箫和痛叫一声。
「你干么!我还没找你算帐呢,你就敢先动手!我不管了,老子问你,昨天晚上……」
「叮咚叮咚。」门铃接连响了四、五下。
两人一起转头向大门的方向望去。
说真的,如果不是事先从小保姆那儿知道他们住在这,打死徐岩飞也没想到前来开门的,竟是那晚那起神秘交通事故的受害者之一。尤其那场交通事故的肇事嫌疑,也是颇有名气的男模兼歌星冯超,现正因谋杀嫌疑被拘留在警察局里。而冯超要谋杀的对象之一,就住在楼下,偏偏受害人的楼上,住的竟是另一场事故的受害人。
更让人头疼的是,上次交通事故受害人之一又在昨晚攻击冯超,救了余嘉嘉与保姆二人性命。
这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他们彼此认识吗?可看那晚他们彼此间的神情,也不像认识的样子。但如果不认识,为什么又会这么巧?还有昨晚在周嫱家里攻击冯超的人是不是也是同一人?如果是,那么这人和周嫱的被害又有什么关系?
怀着满肚子疑问,徐岩飞对来开门的高大男孩露出一个礼节性微笑,「你好,我姓徐,我想我们曾经见过面。」
这次在小炎当着警察的面再一次甩门之前,箫和用最快的速度瘸行了过来。
「小炎,谁呀?哎呀,这不是……您贵姓?」
「徐,徐岩飞。」徐警官好脾气地道。
「稀客稀客,徐警官,上次的事我们还没有好好谢谢您,倒让您自己先找上门来了,哈哈,快请进。」暗中一肘子捣开挡路的小炎,箫和笑得像朵花一样,热情洋溢地招呼徐岩飞进屋坐。
小炎侧目,想到一句人类的古语: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有些事想要请教两位。」
「哈哈,不敢不敢,请进请进。」箫和头大,拼命想自己是怎么应付前面警察的。希望还能记得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否则两下一对照,死定!
刚走进门里,出于后天训练得来的警察直觉,徐岩飞立刻警觉地转头回望。
那是一双野性的、充满威胁与挑衅的眼眸。不知为何,徐岩飞从那挑衅中看到了一丝轻蔑,一种完全不把任何人或事放在眼里的、近乎冷酷的轻蔑。
他是谁?
徐岩飞把男子的样貌深深刻划进脑海,他想他有必要好好调查一下这个大男孩的底细。不光是因为对方看他的眼神,也不是因为对方可能与案子有关,而是……他的手竟然在抖。
捏掌为拳,紧紧握住,深吸一口气,徐岩飞转过头来。他竟然被一个看起来顶多二十岁的大男孩的气势给压制住。这对他来说不仅仅是耻辱,更多的还是惊恐,他可是特警出身哪!
眼看箫和扶着墙一跳一跳地跳着走,徐岩飞赶紧走过去搀扶。
箫和与徐岩飞在客厅里面对面坐下。炎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沙发旁边。
这人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徐岩飞注意到站在沙发边的大男孩穿得很单薄,甚至连拖鞋都没穿,就这样光着脚站在冰凉的地板上。
「吱吱。」
一只灰黑色的小东西突然窜到沙发中间的玻璃茶几上。
徐岩飞目光呆了一下。这是……老鼠?
看看箫和,再看看炎颛,似乎没有一点异样。看来这只老鼠是他们养的宠物了
「咳,没想到我们会再次见面,我是负责楼下案情的,这次来主要想要请教一些事,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箫和觉得这名警察和其它人有点不一样,兴许是态度吧,感觉很舒服。所以,箫和露出比较真诚的微笑,「我,箫和;他
我堂弟炎。」
炎颛横了箫和一眼。我什么时候成你堂弟了。
「箫先生,你的伤势不碍事吧?上次是怎么回事?」徐岩飞努力忽视茶几上歪头看他的老鼠,也笑脸回问道。
「噢,上次啊,上次我喝醉了,我弟扶我回家,结果在路上遇到一辆超速行驶的车辆,我们差点躲避不及,然后……你都知道啦。」
「是吗,那下次可一定要小心。」
「当然当然,多谢关心。徐警官,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楼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过来大概也是为了询问与楼下相关的事情吧?」
徐岩飞点头,在笔记本上记下两人姓名和外貌特征,同时在炎颛的名字上画了个圈。
「请问两位认识楼下的住户吗?」
箫和笑咪咪道:「谈不上认识。不过和他们家小保姆有点来往,我和那丫头是同乡。」
小保姆?为什么要跟她来往!炎颛眼中多了点怒气。
箫和想,家里的空调是不是打得高了点?
「昨天晚上你们有没有听到楼下传来什么异常的声音?」
「啊?哦,没听到。」
「一点都没听到?」
「嗯,一点都没听到。」箫和像个小学生,有问有答,双手甚至放到膝盖上。
「你们在这里住多久了?」
回答住很久了,等他去问公寓管理员,肯定露馅;回答刚住进来,肯定惹他怀疑,为什么会这么巧;回答借住,一旦对方问起原住户,势必要扯出朱迅。而扯出朱迅,就代表他不顾小炎意愿、私下接调查任务的事就会被小炎知道,到时候……
电光石火间,箫和心头已经连转数转,脸上保持着看似真诚的微笑,嘴上流利且诚恳地回答道:「这房子盖的时候我就买了,只是不经常过来住。我都住我女友那,我弟住校,放假时才会回来。」
炎颛看向箫和。为什么要说谎?「你们不和父母一起住?」
「他们在N城。」
「请问你是做什么的?你弟上的是哪个大学?」
「徐警官,」箫和不笑了,「您这是在调查户口呢?还是在查嫌疑犯?您不是来调查楼下的事情的吗?怎么对我们兄弟这么感兴趣?是不是我弟刚才不理您得罪您了?」
徐岩飞尴尬地笑,正准备解释。
箫和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立刻接着说道:「不好意思,我弟天生哑巴,又有点自闭症,看到陌生人都会这么反应。我还以为您是好人,没想到您和其它人也没什么区别,看到我弟就以为他不正常。不错,我说谎了。我弟没上大学,他一直跟我过,因为他的情况不适合普通大学。现在您满意了吗?」
自闭症?看着不像啊。可那男孩好像是到现在都没说过一句话,上次好像也是,不过那眼神……
「咳,对不起,我……」低下头,徐岩飞在箫和的名字边画了两只狐狸眼。
「不用对不起,您是警察嘛,怎么需要跟我们平民老百姓说对不起。
「没关系啊,您怀疑就来调查好了。提前通知一下,我会记得给我弟准备律师。不过在此之前,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告诉我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徐岩飞抬抬自己的警帽,后悔自己没有带个搭档过来。
「箫先生,等一下我会告诉您楼下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在这之前,小炎,是吧?我能不能跟你确认一些事?你只要点头摇头就可以。」徐岩飞突然转头对炎颛说道。
箫和本想阻止,嘴张开却又闭上。
「请问,你昨晚有没有到十一楼?」
小炎看着桌上老鼠,似乎很想抓过来玩的样子。
鼠少嗖地一下,窜得无影无踪。
徐岩飞被吓了一跳。
「小炎应该没有去过楼下,昨晚他一直跟我在一起。」箫和作证道。
难道你们还睡在一起不成?徐岩飞在心中反驳。
「小炎,昨晚案情的相关人员在今晨作证,说在凌晨二点多接近三点时,看到你从十一楼的阳台破门而入。是不是这样?」
小炎扫了眼箫和,又往窗外望了望。
雪,一直没有停。
这样的天气,没有房屋遮挡风寒,没有温热的食物裹腹,这个人能活多久?
「小炎,如果你拒绝与警方合作,那么……」
那么怎样?
屋内温度陡然升高,徐岩飞不明所以下立刻进入戒备状态。
可是很快,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小炎用一种很平淡的表情看向徐岩飞,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徐岩飞却觉得,男子看起来平静的表情下充满了莫名的讥讽。
「你看到冯超,我是说当时你看到一名男子在行凶,然后就制服了他,是不是?」徐岩飞继续追问。
「窗户是不是你打碎的?你从十二楼阳台攀下来进入了十一楼?」
炎颛开始不耐烦,但表情却没任何波动。
可对他的表情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箫和,看出了小炎的不耐。糟了!不能让这小子当场发作。对方已经够怀疑他们的
了,如果再让他察觉小炎的特殊之处……
眼珠一转,箫老大一脸为难地开口道:「徐警官,您看我弟都给您吓懵了,这孩子不习惯接触生人,您这样逼问他,只会把他逼得更自闭,到时候不但是你,连我他都不会理睬。你别看他现在一副天王老子第一他第二的样子,其实那只是他的保护色罢了。
「徐警官,您有什么想问的,」顿了顿,箫和脸上扯出一点笑容,皮笑肉不笑地道:「能不能麻烦您下次来的时候带一张传讯单来,我也会为我弟准备好律师。
「现在么,天色已经不早,我们要准备晚饭了,或者您想留下来和我们共进晚餐?如果您能留下来,我们兄弟当然欢迎之至,不过现在警风抓得很严,要是让别人误会徐警官藉职权之便占老百姓的便宜,甚至以为您在接受贿赂的话……呵呵!」
徐岩飞把本子慢慢合上。这两个人绝对不简单,今天看样子是问不出什么了,不如先回去把两人的底细调查清楚,再来考虑他们是否和案情有关。
「抱歉,打搅你们了,这样吧,你们好好想一想,如果你们想起什么,或有什么想跟我说的,请打这个号码。哦,对了,还有今天跟你们提的事请不要传出去,否则影响了案情调查,我们可要依法处理的。」徐岩飞把写有自己手机号码的一角撕下递给箫和,微笑道。
「呵呵,那是当然,抱歉,没有帮上任何忙,您慢走。」箫和心里咬牙,直道自己看错人,碰到一只笑面虎,脸上却笑得一点不比徐岩飞的风度差。
「对了,小炎,昨天晚上你有没有去周嫱家?」走到门口的徐岩飞突然回头来了这么一句。
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名叫小炎的男孩竟然对他摇了摇头。惊讶之余还想继续追问,大门已经在他身后关上。
徐岩飞走后,箫和难得的犯起愁来。「小炎,看来我们要搬家了,这个警察不一般,看似和蔼,其实精得要死。偏偏上次出事他也看到,恐怕以后……」
以后怎样?炎颛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不轻易出手杀人,不代表他不会杀人。要想让一个人类消失的无声无息,对他来说太容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行事准则。
要不要把自己接受朱迅委托一事跟小炎提呢?
还是跟他说吧,否则以后与朱迅他们接触得越多,越容易露出马脚,与其日后暴露,不如自己主动招供,说不定还能正大光明地让他帮忙。
昨晚他不是去救了余嘉嘉和青萍吗?就利用他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正义感好了。
想好说词,刚准备开口,就看到小炎瞪向自己的不善眼光。
干么用这种眼光看我?我做错什么了?
「喂喂!你干什么?拒绝暴力!抗议暴力!你再过来我就报警!」
报警?你试试看。来一个灭一个!
为什么要跟那个女人来往?还敢瞒着我!你这个见异思迁的家伙,不光是男人,稍微漂亮一点的女人也能把你迷惑住是不是?哼!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一顿,下次还不知道要惹上什么人!
「别别别!小炎,炎少爷,炎祖宗,我们有话好好说……啊─」吓得起身就跑的箫老大显然忘了自己有一只不能着力的伤脚。
可怜的男人,抱着那只伤上加伤、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痊愈的右脚,疼翻在沙发上。
第七章
不知道是否因为站在阳台上吹太多风的缘故,明明只是脚部软组织受伤的箫和,却发起了高烧。烧也就烧了,还烧得特别不安生,一会儿喊头疼,一会儿喊肚子疼,一会儿又喊脚疼。
到了第二天早上,明明热度已经降下不少,他却拉着小炎的手,虚弱又悲伤地交代着遗言。说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希望自己死后,小炎能把他的骨灰撒进大海。
还说自己就要死了,希望死前能去一趟迪斯尼乐园。当然了,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能进行一次海上航行,坐豪华游轮,住头等舱。
小炎无言地看着这个人。
箫和只觉得自己说得这么凄惨,连他自己都感到氛围是如此的凄凉哀伤,为什么这小子还是什么表示都没有?
你倒是给个反应啊?只要你做个动作或眼神表示没钱,我不就可以顺理成章提出朱大经纪人的委托?你看我病得这么惨,总会点头答应吧?这可是我的临死遗言哎!
「小炎,咳……咳,都是我不好,既没钱又没势,不能让你过好日子……以后我不在了,你再去找个好人家……咳咳咳!」小炎忍耐。
「唉……小炎,其实想要赚钱也不是没法,我不是说了凭你的身手作保镖满适合你的吗?正好上次朱迅来委托我们,想要我们保护余嘉嘉,一直到谋害她的凶手抓住为止。
「虽然现在有嫌疑落网,但不代表就是想要谋害余嘉嘉的那个人。只要我们接下这个活计,就算我不在了……咳咳咳……你也有钱……过好日子……咳咳咳!」
也不知道箫和哪句话触犯了炎颛的神经,大男孩的面色越来越冷,眼神越来越狠。
箫和越看越心惊,咳嗽的声音也就越一声高过一声。
死小子,没良心!枉费我站在阳台上吹了那么久的冷风。
唉,我这是何苦,干么要这么在意这小子?让他知道又怎么了?难道我会怕他离开?
切!箫和立刻在心中否定。我这是不想被这小野兽以欺瞒为由,临走前再找理由折腾我!我这是为了我的皮肉着想。谁稀罕这死小子!
「小炎……如果我们接下这个活计,那我们就有钱看病了……咳咳咳!小炎,我好难受……我觉得我就快要死了……」
小炎看着「病入膏盲」的箫和,气往上冒。
为什么明知这个阴险小人在骗人,为什么明知他一时半会儿根本死不了,为什么明知他在找借口想要利用他赚钱,他这拳头就是打不下去?
「小炎,你同意了对不对……咳咳……呃!」
「砰!」一声巨响,实木质的床背上多出了一个大洞。
箫和张着嘴,咳嗽变成呃声。小炎的拳头好、好可怕!
不用问,这一拳肯定是表示不同意。
目送小炎大步离开卧室,箫和抓着被角开始骂,越骂越觉得自己吃了大亏,越骂越觉得臭小子没有良心,越骂越伤心……
死小子果然没把我放在心上。
气过头了,抓起被子蒙头就睡。算了,该咋样咋样吧。
交代完遗言的箫和,兴许是耗费了太多演艺细胞,不久就带着对小炎的诅咒,再次沉沉睡了过去。期间小炎回到卧室替他擦汗喂水也不知道,当然就更不知道高大的男孩站在床前,默默看了他很久。
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
「小炎?」箫和扯着沙哑的嗓子叫了一声。等了半天都没有人答应。
死小子,又跑哪儿去了?看我病这么重,还不晓得待在家里侍候我。挣扎着起身,摇摇晃晃地解决了个人生理问题,又找了点水喝,看看钟,已经将近晚上九点。
奇怪,人呢?
鼠少嗖地窜到他面前,抬起个小脑袋看着他。
「是你啊,小尖头,别看我,看我也没东西给你吃。喂,你知不知道那小子死哪儿去了?怎么到现在没回来。」
箫和嘀咕,他可没指望老鼠能告诉他小炎下落,只是纯粹找个聆听对象发牢骚罢了。
吱吱,我知道啊。鼠少在箫和面前绕了一圈。要不要我带你去?不过可是有代价的,我要吃上次的红烧鸡肉还有火腿肠!
箫和伸个懒腰,拄着棍子往厨房走。
有点吵人的老鼠,老是吱吱叫。
喂,你不去吗?我的要求不高哎,没有鸡肉,火腿肠也行啊。
鼠少溜到箫和脚边,跳上他的拖鞋,又跳下来。往前跑几步,又回头看。
箫和挑眉,这老鼠在干啥?挑衅?
「我现在没闲工夫教训你,一边玩去。」
鼠少见箫和抬脚往厨房走,又重新窜回来,把刚才的动作再做了一遍。
嗯?箫和瞇起眼。这只老鼠的意思,难道是?
试着往前走两步,老鼠一下子窜到大门前。
又试着往后退两步,老鼠好像急了,吱吱叫个不停,跑回来再次跳上他的脚,这次竟然咬着他的裤脚往大门那边拖。
嘿!神了!箫和惊诧道:「你要带我去找小炎?」
不是你要我带你去的吗?说好的一根火腿肠,可不准你赖!鼠少吱吱叫,两个小爪子对着大门挠个不停。
果然是什么人带什么东西回来。神奇的小炎带回的老鼠也是……变种的。一定是!
出于强烈的好奇心,箫和打开大门跟在老鼠后头,走出公寓大楼。
看老鼠往街心窜去,箫和低头看看自己的脚,苦笑了一下。回头望望出来的大门,眉头一展,有了!
对远处的老鼠招招手,「等我一会儿。」
鼠少奇怪,那人一瘸一拐地干么去?
鼠少看到那个奇怪的人类和公寓保安说了些什么,然后保安离开,过了一会儿,保安骑着一辆电动摩托车在公寓大楼门口出现。
再然后,那个人类就骑着那辆电动摩托车来到了牠面前。
随着小老鼠走街窜巷,大概行驶了约半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码头仓库区。
如果不是小老鼠在前面领路,箫和想,他绝对不会对这片阴森森的地方感兴趣。
等到老鼠停下,等到看见一片空旷的场地上停放了各式各样的车辆,等到看见一个大型仓库门口站了四、五个看似保镖又像打手的人物,箫和的好奇心飙到了最高峰。
陆陆续续的,还有车辆行来。
车子一点点靠近,隐隐约约的,仓库里传来了非常刺激人心的叫嚣和鼓动声。
里面是?箫和心里隐约有了答案。「小炎就在这里?」
老鼠看着他,用小爪子指着仓库吱吱两声。
对于尖头的表现,箫和已经见怪不怪。现在就算有人告诉他,小炎是外星人,他也相信。
看到那些车子上下来的人,在经过那些看门人时,似乎都交了钱,像是在买票一样换取了一张或几张硬纸片。
远远地,箫和把摩托车停到隐蔽处,特地绕了一圈,从停车场中穿插而出,拄着棍子向大门行去。远看,就好像他也是那些中高级车辆的车主之一一样。
越靠近仓库,里面传来的声音越发震耳。
仓库门口的保镖型人物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着他,似乎在判断他到底属于哪类人。
「今晚那小子是不是也来了?」箫和不等对方开口,先冷声道。
守门人互相看了一眼,似在询问彼此这人是谁。
「哼!他以为把我打倒,老大就会重用他?做梦!我倒要看看今晚他是怎么死在那人手上!」掏出身上仅有的五百元,随手塞进最靠近他的一个看门人手里,箫和面带怨毒,目射冷光,一步一顿地向内走去。
有看门人想拦,被旁边人拉住。指指他的脚。再看男人深沉怨毒的表情、苍白衰弱的面色,竟就这么让他进去了。
走进仓库混入人群,箫和这才发现自己大冷天的竟出了一身虚汗。
同时他也再次认识到:人的气势果然很重要。
这是一个可以容纳千人的大仓库。
仓库四周做成了一层层简单的看台,而看台中心就是让看台上的人们发出疯狂叫嚣的来源。
这里的灯光被设置的很巧妙,看台上阴暗一片,擂台中心亮如白昼。
强烈的灯光打在擂台上,照耀得台中搏斗者身上的汗水都看得一清二楚。
现在,被架高的擂台上,正有两个半身赤裸的男人在欲死拚搏。你一拳,我一脚,拳拳狠毒,脚脚阴险,竟是毫无规则可言。最让人吃惊的是,他们竟然连最简单的防护用具也没有。
黑市搏击赛。
箫和脸色难看,他猜对了。
有很长时间,箫和竟不敢抬头细看在擂台中搏斗的人。一直到一阵震耳欲聋、夹杂着欢呼与咒骂的声浪突然席卷了整个仓库,宛如被震醒一般,箫和把目光缓缓地投到台上。
擂台上的人倒下了一位。
裁判在他身边喊数:「一、二、三……」
箫和的目光紧紧盯着台上唯一一个站立的男子。
男子很高。紧致细密的肌肉紧覆全身,找不出一丝赘肉。
男子的双腿很长。穿着黑色拳击裤的他,异常冷静地站在台上。
男子的头发很短,衬托他整张脸看起来非常野性。
男子的双眸冷静到残酷,残酷中隐含着一丝不屑。
男子的年纪看起来很年轻,也许还没有超过二十岁。
男子的面容看起来很熟悉,……却又异常陌生。
小炎!
恍然间,箫和似乎觉得自己又看到初见时,那野兽般的男孩。
「……八、九、十。无名小子胜─!」
随着裁判的叫声,仓库中的声浪再上一个高潮。
「金刚!金刚!金刚!」
忽然仓库中响起了一声接一声、一声比一声高的呼唤。
箫和惊醒,金刚?谁是金刚?他们在呼唤谁?小炎么?
答案来了。
擂台上那个倒下的、口鼻流血、不知死活的男子,被两个打手型人物拖下擂台,仓库的另一端,拥挤的人们让开了一条通道。一只凶猛的野兽,带着嗜血的目光从通道走来。
这就是金刚给箫和的感觉。凶猛、危险、嗜血!
金刚的身高与小炎几乎差不多,但身上暴胀而起的肌肉,却显出了压倒性的威胁感。
「金刚!杀了他!杀了他─」
一瞬间,箫和无比痛恨场中看客。王八蛋!都是王八蛋!
「一比五十,无名小子对金刚,现在的赔率是一比五十!」有人在场中大叫,「还有五十秒,要下注的快!」
数十秒间,赔率节节升高。
有人在箫和身后兴奋地叫:「这已经是无名小子今晚第五场搏斗。他不可能撑得下去!四场轮番赛下来累都累死他!」
「我看不见得,你没瞧他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四场搏斗下来他连汗都没流多少。我买他。」
「哈哈!遇到金刚,他死定了!他是个疯子,要么就缺钱缺到不得不卖命的地步!没有人能搏斗完四场下来还能抵得住金刚!我买金刚!」
「典型的要钱不要命。金刚!杀死他!」其它人也在叫嚣。
满场都是金刚的呼唤声。
「一比一百,现在是一比一百!」
「一比一百五,现在是一比一百五!」
擂台上的两个人,已经不再是人类。在台下疯狂投注或寻找刺激的看客心中,他们早已把两人从人类的角色中划分出去。
对他们,不需要怜悯,更不需要同情。
他们是卖命的。而他们就是买他们命的人。
搏击开始的铃声响起。
箫和在金刚攻出第一拳时,低下头拄着木棍挤开人群,默默离开了已经沸腾的仓库。
他不想看到结果,更不想看到产生结果的过程。
那可以让人生出最原始最血腥、渴望杀戮的叫嚣,箫和听来却是如此让他寒彻心肺
寒到痛。
很痛,非常痛。
痛到他右脚着力在地上行走也没有感觉。
痛到门口的看门人嘲笑了他什么,他也没有在意。
他想,他是一个混蛋。
离开的箫和不知道,就在两分钟后,这家经营了两年多的地下搏击场,出现了有史以来最高的赔付率。
箫和更不知道,就在小炎冷眼看着跪伏在他面前的对手时,一直在观望他的、这家地下搏击赌场的主人命令手下,无论如何都要让擂台上的男子加入文清会,为文清会效力。更下达了如不能得之,就毁之的死命令。
寒风中,男人裹紧衣衫拖着脚一步一步向前迈进。
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为他付出过。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在意他,甚至可以为他付出生命。
虽然明知道小炎很强、小炎有着一般人没有的特殊能力,但并不代表这样的人会心甘情愿为一个人去打黑市搏击,尤其还是在众人面前,承担着随时都可能暴露出自己特别的危险。
小炎是很凶,也很暴力,不高兴或得不到想要的时候也会对他拳脚相向。可是至今为止,自从自己和他发生关系到现在,他从没有主动抛弃过自己。虽然有好几次,自己都这样认为了。
宁愿从垃圾中翻找食物,也不愿找一份工作来维生的小炎,宁愿穿着最烂最破的衣服也不愿去偷盗的小炎,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过这样的生活?
那笔住院费,那带着淡淡血腥味的身体;突如其来干净丰富的食物;还有这次……三次都是因为他。小炎是个兽性很强的孩子,尤其是在人的几个本能方面,都是那么直接、那么赤裸裸。越是这样赤裸的、接近野兽的本性,
表现出来的行为岂不也是蕴含了最真的情?
什么都不说的小炎;默默地对他好的小炎;会因为求欢不成把他揍得哀哀叫的小炎;会买菜烧饭给他吃的小炎;会因为他的医药费、会因为他吃垃圾食物吃坏肚子、会因为他故意弄出的病情,而去打生死不论的黑市拳的小炎……
这不就是自己一直所追求、所期望的吗?一个愿意陪自己到天长地久的爱人。
如果有一天早上醒来,发现枕边早已冰凉,到处都没有这个小炎的身影,他会变成什么样呢?
如果有一天,这个小炎转身走开,就这样再也不回来。无论自己怎么等,怎么等,都一直等不到他的身影,他会如何?
有什么从男人的眼角滑落。
热热的。
深夜十二点还差五分的时候,小炎回来了。
几乎是门响的同时,坐在沙发上的箫和也扶着椅背站起。
比平时迟了很多的小炎如同平常一样,拎着两个装满食物和生活用品的大塑料袋。不过,与平常不同的是,他身后还跟了一位提着一个方形皮包、上了年纪的男人。
箫和睁大眼睛,那人是?
只见小炎用手指指箫和,那上了年纪的男人便理解似的向他走来,一边走还一边说:「你就是他生病的哥哥吧?你弟弟到我诊所的时候,我给他吓了一跳,如果不是他写给我看,我还以为……呵呵,坐下坐下,不用站起来,躺到沙发上,我给你看看。」老男人和蔼地笑。
箫和木木的,依言躺下。
那边小炎瞅着一桌子堪称丰盛的菜肴,双眸立刻变得贼亮,嘴角也有了一丝快乐的笑纹。
使劲嗅嗅,好香。不过……
瞄了一眼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乖乖让医生把脉的男人,这是拢络?
还有他今晚怎么这么安静?竟然没有一看到他就骂他,更没有叫嚷着「你怎么可以把生病的我一个人丢在家里不管」之类的屁话。
他不会真的病重了吧?
还好,年约半百的中医很快就给出了没有大碍的诊断结果,并开了药。
最后老中医提着医药箱,收好诊费离开,小炎出门相送。
过了一会儿,大门再次打开,小炎走了进来。
箫和躺在沙发上,眼睛睁开一条缝,仔细察看小炎的表情,猜想老中医是否看出了什么。以小炎的性子,他怎么可能主动把人送出门?他们在门外说了什么?有什么是不能当他面说的?
可惜,小炎神色如常,进来后,从塑料袋里摸出一块被报纸包着的纸砖丢给他,就直奔餐桌而去。箫和捏着纸砖,不用问,他也知道里面包裹了什么。这么厚,不要说看病钱,就是真的去买豪华游轮头等舱的票也够了吧?
看着围着桌子大嚼大喝,呼啦呼啦很快就把饭菜吃掉一半的大男孩,想开口问,又闭上嘴。
奇异的,两人之间第一次出现如此长时间的沉默。以至于本来全神贯注在吃饭上的炎颛,也忍不住侧头瞄了箫和好几眼。
今晚的箫小人不对头。炎颛想。
这个人类为什么从那里回来后就变得好沉闷?偷偷拖过那位扔在地上的鸡骨头,鼠少一边寻找有肉的地方一边想。
奇怪的事情在继续。
晚上简单清洗过的二人钻进被窝,睡到一半的时候,炎颛突然睁开眼睛。
怀中的人在蠕动。一点一点的,往下又往下。
然后……
天亮时,疯狂了一夜、发泄了一夜的炎颛,盯着身下早已被他操昏过去的男人,百思不得其解。
这人到底怎么了?
著名女演员周嫱神秘惨死,凶手疑为超级男模冯超!
报纸标题下大大写了四字:是恨?是爱?
同样的,与周嫱争夺《魂断紫禁城》女主角一位失败的余嘉嘉也不甘落后,报纸翻到娱乐版就看到另一个耸人听闻的标题
─梦幻情人余嘉嘉遭遇不测!
不注意看还以为余嘉嘉也被人害死了,看到最后才明白,原来余嘉嘉的临时住宅昨晚被人闯入,后因保姆及时报警,当场抓住了嫌疑犯。
可惜没有登上嫌疑犯的名字。不过就这样,余嘉嘉的花边新闻也在一日间多出四、五倍。
什么样的猜测都出来了,其中不乏自称握有内幕消息的人。
网络上甚至有人提出闯入余嘉嘉住宅欲行凶的人,很可能就是同晚杀死周嫱的嫌疑人冯超。
到了晚上,当地销量第二的晚报上,竟然刊登出无比悚闻的消息。
─超级男模冯超竟是剥皮魔?!
大大的问号及惊叹号下,是一连串对冯超的猜测。
前段述说冯超藉工作出行之便,以他的外貌和名声作为武器,引诱一些无知少女上当,在玩弄虐待后,又以极其残忍的手段将引诱来的少女剥皮致死。同时列举了好几个遇害女子的名字和出事地点,而女子遇害的时间和地点,又恰巧和冯超工作出
行的地点和时间段相同。后段则对冯超与周嫱及余嘉嘉的关系大加猜测。并提出冯超的现任女友,一名年轻的女教师也被人残忍杀害抛尸在一辆货
用面包车内。
而这辆面包车就是冯超所住公寓楼一个住户的失窃车辆。
几下一联系,冯超成了专杀女友的变态魔鬼。
演艺界沸腾了,市民们炸开了,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对冯超的各种猜测。余嘉嘉、周嫱、冯超,三人的关系被说的不堪入目,千奇百怪什么都有。
走到马路上,几乎到处都能听到这样的对话:你听说了吗?那个有名的超级男模冯超好像、据说、很有可能就是剥皮魔!
徐岩飞捏着报纸发飙了,一向温和的他第一次在下属面前发火摔东西。「是谁走漏的消息?是谁!立刻给我联系XX报社,找出是谁写的这篇报导、是谁给他的消息!立刻!」
不止徐岩飞,朱迅及其公司上层在看到报纸后,立刻向该报社提出强烈抗议。抗议在一切还没有明确之前,不应该刊登如此不负责任的消息,并要求该报社承担大众声乐为此受到的一切损失,同时,大众声乐也通过关系对警方高层施加了压力。
箫和也看到报纸了。
需要特别交代的是,这一行为是在他经过一系列思想变化后发生的。
这个思想变化过程是这样的:
早晨躺在床上,深思以后要和小炎好好相处的一分钟后;箫某人发现自己竟然起床起不来、腰疼到要断、拉肚子差点拉到床上,下了床没走两步就倒在地上不能行动、挪一挪腿那里就疼得冒烟,最后还不得不被小炎抱到厕所再抱回来……的惨状后;
很快就忘了刚才深思反省的内容。一等精力恢复了三成,就立刻把小炎从头骂到脚、从祖宗十八代一直骂到其子孙三代。
再追述一点,这一行为前后,思想变化的过程大约十五分钟不到。
箫老大想通了,千万不要对任何不切实际的感情抱以任何不切实际的期待。否则,等待你的不只是屁股疼,以后心都能给人当梅子腌!
所以箫和还是箫和。霸道、阴险、狡诈、见风使舵、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自私自利再加毒嘴一张的那个小人箫。
奇怪的是,小炎看到这样的箫和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像是安心了一样,端来煮好的稀粥堵上了那张不干净的嘴。
当然,小炎有小炎的想法。他总觉得昨晚的箫和太怪、太阴,弄得他神经比跟狼群打架时还要紧绷。
还好一切都恢复正常─果然,对付这种阴险小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他按在地上,操到他想不出坏主意为止!
此时,恢复了家主风范的箫老大,翘着重新裹回粽子状的右脚,躺在沙发上,捧着让炎颛顺手从公寓管理员那儿拿来的报纸一边看一边疑惑。
冯超是剥皮魔?看着不像啊!
唉,早知是他,那天在路上就不应该放过他,让小炎抓住他送去警察局,那十万元赏金不就是自己的了?
悔啊!
现在冯超被抓住,不知道他是否就是谋害并威胁余嘉嘉的幕后黑手,如果是,那么他的任务也算完成,就是不知道朱迅是否会愿意付钱给他。
不对,他当然应该付钱。如果冯超真是幕后黑手,能抓住他,那也是靠我们家小炎出马才办到,而且还救了余嘉嘉一命呢。
箫和想到这,高兴地笑了起来。
对,赶紧联系朱迅,拿到钱就走路。顺便离那个徐岩飞越远越好。
「叮铃铃……」电话铃响起。
箫和仰头略略伸手,没怎么多想地抓过话筒放到耳边,「喂,哪位?」
「箫先生吗?是我,朱迅。」
「是你啊,正好,我正要找您呢,朱先生。」箫和笑道,真是说钞票、钞票就到。
「箫先生,请你立刻到楼下守护嘉嘉!快点!」
「怎么了?」箫和收起笑脸。朱迅的声音非常急切,他一开始竟然没听出来。
「冯超逃出去了!你快去保护嘉嘉!」朱迅在电话里急得大喊。
什么?!箫和吃了一惊,随即问道:「不是有警察吗?」
「我不相信他们!箫和,你快带你弟弟去!只要嘉嘉没事,钱我双倍付给你。」
「成交。」挂上电话,萧老大张嘴就喊:「小炎!小炎!」
喊了一会儿没人答应,这才想起小炎早上好像拿着昨晚老医生开的药单出去买药了。
怎么办?等他回来?
可是就算那小子回来也不一定会答应去楼下,他好像很讨厌朱迅他们,就连楼下住了余嘉嘉这样一个大美女大明星,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干脆把两个女孩叫上来算了。小炎回来就算看见她们,总不能把女孩子给扔出去吧?到时候如果冯超找上门来,正好让小炎顺理成章解决他!
对!就这么办,既不会让小炎知道自己欺瞒他,也不会拿不到钞票。两全其美,多好。
想到就做,箫和拿起电话按下张青萍的手机号码。不一会儿工夫,手机通了。
「青萍,是我。现在说话方便吗?」
「方便,箫大哥,什么事呀?」
「妳现在在哪里?」
「在楼下,我们已经回来了。」青萍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
「妳们家门口是不是有警察守着?」
「嗯,警方说要二十四小时保护我们。真奇怪,冯超不是已经被抓住了吗?为什么还要二十四小时守在我们门外?」
因为那位徐岩飞警官明显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事情也许并没有那么简单。
「妳知不知道……算了,青萍,妳问一下门口站岗的警察,问他们能不能让妳们上来。妳和妳雇主一起。」
「为什么?」
箫和笑,尽量不想引起女孩的恐慌,「是朱迅拜托我的,目的是想扰乱一些有心人或记者的视线,等事情平息,妳们再搬到楼下。青萍,这样吧,妳把电话给警察,我来跟他们说。」
「嗯……好吧。」犹豫了一会儿,女孩说了声:「稍等一下。」
箫和听到话机中传来大门打开的声音。
「咦?」
箫和坐直身,「青萍,怎么了?」
「箫大哥,好奇怪,警察都不在。他们不是说二十四小时保护的吗?奇怪,刚刚还听到他们在门口说话……」
「青萍!关门进屋!快!把大门抵上,立刻打电话报警!」
「什么?啊!箫大哥!箫……」声音戛然而止。
「青萍!青萍!」箫和急得大叫。话机中只剩下无人接通的盲音。
箫和拿起无线电话,一边用最快的速度往楼下赶,一边拨打 110。
走时,一个是太急,一个也是两手不得闲的缘故,箫和忘记了关上大门。
第八章
炎颛回来就看到自家大门敞开着。
箫和!
那是什么样的速度?明明刚才还站在门口的人,现在已经没了人影。
丢下买来的药物,飞快在室内找了一圈,确定箫和不在后,炎颛的眼色变了
昂起头,把自己的感官发挥到最大限度。
箫和还在这里,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
吱吱!那个男人到楼下去了。鼠少大着胆子窜到沙发背上小声道。
鼠少刚说完,瞪起小眼睛,人呢?
炎颛出现在十一楼。 1101室的门前倒卧着两名警察,同楼上一样,大门敞开着。
远处传来警笛的声音。
箫和的气味越来越浓,还夹杂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循着气味而去,在凌乱的客厅中,炎颛发现了脸朝下倒卧在地、不知死活的箫和。
「嗷─」一声饱含痛苦、激怒的低吼从炎颛喉中发出。
眼睛的颜色全变。就像是两簇火焰在眸中燃烧。如果此时有人闯进这里,他一定会惊奇地发现,这套房子里的空气,就像是最炎热夏季中的沙漠一样,被扭曲了。
单膝跪地,抱起男人,翻过来就看到男人的头脸满是鲜血。
沉沉的咆哮在大男孩的喉间翻滚。浓重的杀意几乎让他在瞬间兽化。
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手迅速探向男人脖颈。
缓慢但有节奏的,标示着生命的大动脉还在他手下有力的跳动。
顿时,屋内异常的高温下降了不少。
伸出舌头,舔去男人头脸的鲜血。找到他发间的伤口,一遍又一遍舔舐,直到血液不再流出。
「嗯……」怀中男人发出低低的呻吟,眼皮子动了动,睁开了一条缝。「好痛!」抬起手就忍不住摸向自己的脑袋。
炎颛把那只手拉下,不让他用脏手去摸他刚帮他止血的伤口。
是谁干的?
嘟嚷了一声,三十岁的大男人竟然像个小孩子,瘪嘴发出抽泣一样的声音。这段时间为什么他老是受伤?好痛,全身没一个地方不痛,尤其是一头一脚。
炎颛张开嘴,轻轻啃咬男人的脸、脖子、耳朵,像是在安慰。
男人迷糊着,直喊疼。
喊得大男孩心里一抽一抽的。
这个人这么坏、这么阴险、对他也不好、还老是吃着碗里看锅里,可就算这样,作为雄性的自己也从来没有下重手教训过他。现在他却被人伤成这样!
觉得自己作为雄性没有做到全面保护的自责;对有人竟敢侵犯他的领土、伤害他的人的愤怒;还有看到这人受伤时,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些复杂的感情纠葛在一起,让刚刚好不容易才按下的怒火又重新燃起,而且越燃越烈。
就在此时,「嗒嗒嗒……」皮鞋在地面快速奔跑的声音。
皮鞋的响声和人的喘息声快速接近,还有呼唤:「嘉嘉!嘉嘉!」
炎颛面无表情地抱着怀中男人缓缓站起。
「嘉……是你?!嘉嘉呢?嘉嘉在哪里?」显然是急奔而来的朱迅,看到门口不知是死是活的警察,又惊又怕。奔进屋来,
见炎颛怀里抱的不是余嘉嘉,顾不得喘气,边问边往卧室里冲。
「嘉嘉呢?你们有没有看到嘉嘉?为什么你们没有把她保护好?我问你,她人呢!」在卧室内找不到人的朱迅又跑回客厅,
冲着炎颛大叫大喊,还欲上前抓他质问。
炎颛抱着箫和向后退了一步。
朱迅没抓住人,不由气得大叫:「嘉嘉呢?我不是让你们立刻下来保护她的吗!人呢?」
炎颛抱着箫和向前进。
朱迅拦住他,「我在问你话,你耳朵聋了吗!」
炎颛眼中凶光一闪,一脚踹出。
「呜啊!」一口血喷出,朱迅抱着肚子跌倒在地。
这一脚对他来说相当重,踹得他五脏六肺都裂开似的,疼得他眼泪当场流出。紧接着,肚子里好像揣了一团火,烈火,烧得他疼得满地打滚,这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痛苦。
大量的奔跑声向这里传来。警察来了。
一来就看见不久前还在警察局里,衣冠楚楚文质彬彬的朱大经纪人,正抱着肚子满地打滚叫痛,脸上更是哭得眼泪鼻涕糊满整张脸。就连名牌西服也没了形状,一只皮鞋也给他踢没了。
小炎连看都没看那些赶来的警察,像抱着什么宝贝一样,紧紧护着怀中男人向大门走去。
箫和也许是被警察的喧哗声吵醒,努力把眼睛撑开一条缝。
「小炎?你来了。」男人虚弱地笑,笑得竟然还很开心,像是现在才看到抱他的人是谁,那模样一看就是脑子还不太清醒。
炎颛觉得自己的心脏又生出那种一抽一抽、奇怪的感觉。他想回去后不但要好好把这个人检查一下,也要顺便内检一下自己,看是不是在人类社会待久了,感染了某种他也不知的病毒。
至于伤害箫和的人……大男孩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狠毒嗜血。
「等一下!小炎!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余嘉嘉她们呢?」
接到冯超逃出看守所消息的徐岩飞用最快的速度赶来,虽然他已经做了最坏打算,但也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面:两名警察倒在门外;那个说是有自闭症的小炎怀中抱着他的大哥;加上一个满地打滚,不知道伤势如何的朱迅;真正想见的三人,却一个都不在。
对了,那个叫箫和的男人怎么了?
炎颛像完全没听见般,绕过门口那帮发现自己人牺牲后变得激动的警察们,向电梯口走去。
「等等!小炎!你带你哥哥去哪里?我有事要问你!」
徐岩飞那天没有从小炎口中得知任何消息。如果不是箫和中途醒来,徐警官真的打算让人撞破 1201室的门,把小炎带回警察局讯问。
不过也幸好他没这么做,否则……
箫和醒来后,要小炎让徐岩飞进来,小炎不愿意。箫和苦笑着告诉他:「如果你现在不让他进来,等下我们只有离开这城市的分。」
炎颛看看躺在床上、虚弱到连骂人力气也没有的箫和,再看看外面寒风飕飕阴沉沉的天气,略略把怒气收敛了一些。
从箫和口中,徐岩飞知道余、张二人应该是在跟箫和通过电话后失踪的,而这个时间,也和冯超逃出看守所、赶到这处公寓的时间相吻合。
所以初步可以推断,余、张二人的失踪,九成与冯超有关。箫和告诉徐岩飞,在他接到电话赶到楼下时,发现警察已经倒在门口,大门是敞开的。他觉得不妙,在进入室内寻找余、张二人时也相当警惕,可还是在头上挨了一棒子,昏倒时连凶手的影子都没看到。
徐岩飞告诉箫和,让他脑袋挨了一下的凶器,很有可能就是放在客厅里的铜制台灯
后见箫和体力不支,徐岩飞离去,离去前告诉小炎,说朱迅打算控诉他行凶
听到的箫和带着一头问号睡去。他打算醒来后再询问小炎,为什么要得罪他们未来的钱包、现在的房东
不过一天,事情已经不是警方想瞒就能瞒得住的了,报纸电视受到控制没有报导,但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所谓第一手消息,那是网络警察想禁也禁不住的。再加上一些临时赶制出来、想要追求销量的娱乐周刊和八卦杂志,致使冯超这个名字在一夜间传遍中国各地,甚至世界。
很多人都在猜测余嘉嘉已经身死,说冯超已经逃往国外。其中还夹杂了一些乱七八糟其它的猜测。徐岩飞看着这些消息,叹了口气。看这样子,岂不是都已经把冯超当作凶手?
别说一般民众,就是警方又何尝不是这种想法。现在上面已经下达一级指令,要求全国范围通缉杀人及绑架嫌疑犯冯超。
可是,也许是自己多想,徐岩飞一遍又一遍问自己:冯超真的是凶手吗?
但是不管他再怎么怀疑,没有第一手证据证明有别的剥皮魔出现,他就只能去找冯超。毕竟剥皮魔就算不是冯超,也一定和冯超有关。
事隔三天, 1201室门铃被按响。
已经能起来行走、正在大厅锻炼腿脚的箫和,顺手打开了大门。
门外站的竟是前几天闹着说要控告炎颛行凶伤人的朱大经纪人。三天没见,这位经纪人的样子似乎变了很多,原来那种一丝不苟、衣冠楚楚的样子消失了,变得邋遢、憔悴、风度不再。
扶扶眼镜,颓废不堪的朱迅主动开口道:「能进去说话吗?」
箫和顿了一下,想事到如今再瞒小炎已经没有意思,便点了一下头,做了个请的动作。
炎颛从厨房走出,朱迅看到炎颛,竟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
炎颛看向箫和。为什么让这人进来?
箫和拖着脚走过去捏捏小炎的屁股,嬉皮笑脸道:「别这样凶巴巴的,来者是客,听听他说什么吧。何况,我们还指望他撤销对你的告诉呢。」
财神爷自己送上门,还把他推出去,那不是傻子?
小炎横了箫和一眼。看他一伤员的分上,决定不跟他计较。
听到箫和说了什么的朱迅扶扶眼镜,颇为狼狈地道:「那个控告……没有的事。我只是……」
箫和见了这样的朱迅,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又可嫌。虽然当时他昏迷,不知道朱迅被小炎揍成啥样,但想也不会疼到哪里去。想他可是经常挨小炎揍,不也照样活蹦乱跳的?
控告?至于吗?鄙视他!
鄙视归鄙视,钱还是要赚的。箫和笑咪咪地请朱迅到沙发上坐下,对他以及余嘉嘉的现状表示了关心。
一开始,朱迅很蔫。但当箫和提到余嘉嘉时,他「活」了起来。
「帮我!帮帮我!三天了,已经三天了!那帮警察都是废物,他们根本没有尽心在找。那天冯超去找嘉嘉,不就是你们发现的吗?你们不但保护了嘉嘉,还打倒了那个魔鬼!再帮我一次,帮我找到嘉嘉。你们有办法的对不对?嘉嘉还有机会的对不对?」
朱迅激动到后来已经语无伦次,抓着箫和的手不放。
「这个……」箫和想抽手,没抽出来。
「不是我们不肯,只是什么调查都需要经费,你只不过提供了住处。就如你所说的,我们已经救过余嘉嘉一次,而到现在为止,你还没付一毛钱。今天你却跑来要求我们寻找已经失踪三天多的余嘉嘉,这不是相当于我们要和那个凶狠可怕、残忍狡猾没有人性的剥皮魔对上?」
朱迅张嘴想说什么,却看到炎颛突然向他伸手,吓得往后一躲。
箫和的手得到自由,炎颛见达到目的,又退回原处,靠坐在沙发扶手上。
等了半晌,确定安全后,朱迅胆颤心惊地快速说道:「我今天来就是付上次你们保护嘉嘉的酬劳。还有、还有这次的订金。只要你们能把嘉嘉活着救回来,我们公司愿意付订金的十倍价格!就算只是下落也好,公司会付现在订金的一倍!」
看到朱迅摆放到桌面上的两张支票,箫和叹了口气。
「不是我们不想帮你,实在……」他说着,慢条斯理地收起桌面上前次酬劳的份。
对剩下的那张支票,箫和用手指在上面敲了敲,慨叹:「难哪……」
朱迅脸色一下变得苍白。
「不过,我们可以试试。因为是搏命的活计,订金要再加一倍,事成后的报酬不变。」
朱迅眼睛一亮,连犹豫都没有,立刻点头,「好,好!没问题,公司不付,我来付。」说完就掏出支票簿。
心满意足地送走千拜托万乞求的朱迅,箫和关上大门,一只手摊开三张支票,一只手叉腰,看着支票的数额开心的嘿嘿笑。
眼前黑影压下,箫和抬头,小炎正一脸不爽地站在他面前。
「呵呵,小炎啊,你听我解释哦。」箫和一把抱住大男孩,趴在他胸前笑得异常谄媚。
恶心!小炎对三十男子装十八的行为评价道。
对于朱迅为何要付钱给他,以及他为何收下一事,箫和对炎颛进行了耐心的说服与沟通。至于他到底是如何死缠烂打、又是如何口灿莲花,说服不成又怎么利用大男孩年轻性欲旺盛这一点,进行身体乃至思想的全面沟通和交涉的全过程,也就不在此细表了。
且说炎颛一直在找余嘉嘉三人。或者说他一直在找他们其中一个。
目的,很简单。他要报复!
那个人很狡猾,一直在转换藏身处。从把箫和救回的那天开始,他就在循着气味去找那人,已经找了三天,每次赶到时都扑了个空,不是他动作慢,而是有人在阻止他。倒不是阻止他去找那人,而是拦住他,说是什么会的会长想见他,如果不跟去就怎样怎样什么的。第一批人,他揍跑了,然后又来了第二批、第三批,一批比一批花招多,一批比一批难缠。
炎颛烦了。觉得只是暗中监视他的警察们都要比这些人可爱些,至少不会明着来骚扰他。虽然他也一样烦。但箫和跟他说了不下百次,叫他不要轻易得罪执法的警察,否则会变成过街老鼠,所以,他就忍了,可是这帮人……
一开始还能当玩耍一样,让那些人陪他玩玩。但次数多了,一是嫌烦;二是嫌他们碍手碍脚;三不想对方摸到他的窝;四不想在与箫和出门时碰到他们。为此,他做了一个决定。
朱迅来过的第二天凌晨,安顿好疲累得睡着的箫和,炎颛悄然离开。
凌晨四点,人类睡得最沉,也是最容易疏忽的时间段。
躲在阴沟里,借着下水道的臭味遮掩自己身上味道的黑影,在亲眼看到那个力量似乎颇 ?强大的男子离开公寓后,发出奇怪的阴笑声。
机会来了!
1201室的大门外出现一条黑影,轻轻的,钥匙在钥匙孔中转动。大门被打开。
躲在暗处的鼠少敏感地抬起头,谁?
此时,箫和窝在被子里睡得死沉。显然昨晚的说服沟通过程不是一般的费力。
卧室门被拧开……
清晨五点半,一次性把所有麻烦解决完的炎颛,拎着两盒小笼包、两盒生煎包走进公寓大楼。此刻,外面的天空仍然灰暗不明,警卫室的保安揉着眼睛对他道了声「早」。
炎颛突然站住。有什么味道淡淡的在空气中飘动。
是那个人!
「怎么了?箫先生?」
托箫和能说会道的福,公寓保安们已经差不多都认识这对兄弟,也知道身为弟弟的大男孩有严重的自闭症,还是个哑巴。
说不上出于同情还是理解,对炎颛一向冷淡漠视人的态度,保安们不但没有生气,还会主动打招呼问好。
突然,炎颛返身就往外跑。他闻到了,还有箫和的味道。
「小炎!站住!」随着喝声,公寓门外出现持枪的徐岩飞。
炎颛目光颜色改变,又瞬间恢复。徐岩飞愣了一下,随即以为是反光的缘故。
「小炎,你要去哪里?」徐岩飞斜握着手枪,一步步向小炎逼近。
炎颛盯着远方,他要快点,再慢,人们就要起床了,到时这会给他找寻箫和增加大大的难度。现在他必须和时间赛跑,一定要在那人下手前,先找到他们。
收回目光,炎颛看向警察的眼神开始充满威胁。
让开!
徐岩飞心中一凛,手臂抬起,再一次喝问道:「昨晚凌晨四点,你出门干什么了?」
今晨 4:05,刚刚有了些睡意的他接到来自小李的电话,小李告诉他:四点整,叫小炎的男孩从公寓中走出,他们在跟踪到第一个十字路口后,突然失去对方踪影。
接到电话他就迅速赶了过来。对小炎,他始终有种奇怪的感觉,但又不能肯定对方一定和这一连串的凶杀案有关,为给自己的感觉找个理由,他让队里的人二十四小时监视他。
三天来,他得到一连串汇报,其中竟然有一半都是和文清会有关,于是他对小炎的身分更加怀疑。试想,一个普通人又怎么会和当地最大的黑社会扯上关系?
而且大男孩今天早上的行动更是奇怪,凌晨四点突然跑出去,五点半优哉游哉地跑回来,却在大厅里突然返身向外跑。这和罪犯察觉了警察在监视他后的反应一模一样。
所以一看到小炎出现在大楼外,徐岩飞就掏出了手枪。
悄悄地,埋伏在公寓门口负责监视的两名便衣也围了过来。
保安站在门口观望,被其中一名警察推到大厅里面。
让开!
小炎龇了龇牙,身子微微低伏。徐岩飞正感到不妙,炎颛已经动了。
快!准!狠!
身影化为黑烟,在徐岩飞抬手之前,一只拳头已经送到他眼前。对付这些人,炎颛没有再保留力度,一拳就把徐岩飞打得倒地不起。呼喝声响起,便衣刑警们一起掏出配枪。
炎颛不屑地冷笑,打倒徐岩飞后立刻去解决另外两人。
鼠少窜了出来,远远地吱吱叫。
箫和被人抓走啦!那人往城东的方向去了!
徐岩飞倒在地上却没有昏迷,摸出手机,暗中请求支持。
眼看男孩打倒另外两名同事,转头就向城东的方向跑,徐岩飞急了。确定同事们只是昏迷没有其它大碍,吩咐公寓保安照看后,不等支持赶到,立刻爬起,单枪匹马追了上去。
话分两头,炎颛听到老鼠叫声,转身就向城东跑。
城东,他去过,可在那里他没发现那魔物的踪迹。没错,箫和的味道还留在空气中,身体中还留有他精液的箫和只要不在一个小时内跑出千里之外,他就能找到他。
于是越跑,炎颛心里越肯定:箫和就在城东!
鼠少在后面狂追。咦?这不是往我老家的方向吗?
炎颛的速度越跑越快,最后干脆成了一道黑影。
不要说徐岩飞早就跟丢,就是鼠少也只能凭感觉往老家的方向追。
到达城东最边沿的地带,炎颛看到了一片老平房。这么大一片平房,在这个进行大规模规划的城市里,可以说相当少见。
气味越来越浓烈,炎颛的搜索也越来越细心。
这是一栋已经有些年月的平房,不大,前后看起来有三间屋,带着一个院子,院中还有一口被青石板封上的井。
院子里有人蹲在井旁,似乎正在做些什么。炎颛站在围墙上,盯住院中那人。
逮住你了!
「咯吱咯吱。」似乎像在咀嚼什么的声音。
炎颛看到了一只鞋,属于箫和的鞋子。鞋子就在那人身边,而那人身前似乎还躺了一个人。
「唔……」是箫和的声音。
炎颛冲了过去。
那人猛然回首。「唰─」右手及指尖的尖爪也挥了出去。
吓!好吓人的手,像是完全腐烂掉一样。偏偏她的脸却娇嫩如昔。
这种视觉效果甚至比那锐利的尖爪更可怕!
可惜小炎不是凡人,看到跟没看到一样,空手就去抓那五指尖刃。
那人发出怪异的笑声。似乎在嘲笑小炎的大意轻敌。
「嘶!」炎颛的眼色变了。对方的尖爪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厉害,竟然能割伤他的手。而且还有毒,毒在分离他的皮和肉!
那人完全站了起来。
「唰!」十指指尖全部冒出刀刃一样的锋利尖爪。
右手中指的尖爪对准地上痛苦呻吟的男人,「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咯咯。」得意的笑声。「我不吃男人,他们皮肤的味道一点都不好,但我有的是办法让他死得痛苦异常。嗨,炎二哥,你不要靠得太近哦,否则……」
爪尖在箫和的颈部划出了一点点小口子。奇怪的是,却没有血流出,但地上的箫和就像是感觉到巨大的痛苦一般,发出啊啊的凄惨叫声,身体跟着抽搐翻滚不停。
「嗷─」一声虎吼,愤怒、心疼到极点的炎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瞬间兽化,带着青色的火焰,以极致的速度扑向对方。
你竟敢折磨他!杀─!
「见鬼!你竟然!」那人大惊,一愣之下,被一击而中,整个人都被撞飞了出去。
「砰!」
那人落地,在地上连滚数滚,同时发出了凄厉的惨叫。被击中的地方,竟开始着火。
「不要!我的皮肤!我的脸!」
捂着自己的脸,发出刺耳至极心痛万分的的惨叫。见兽化的炎颛转头去救箫和,那人竟不管死活,不顾自己身上的火焰,
十指大张扑了过来。
大战开始。
徐岩飞追到半途早就失去小炎踪迹,但又不甘这么回去,一路寻来,正准备放弃时,却看到离他约两里地的老平房区有一处冒出了浓烟和火焰。火焰在将明未明的冬日清晨是那么刺目。
脚下一顿,凭借多年来刑警工作的直觉,徐岩飞转身就往老平房区跑,一边跑一边叫大部队支持。不管有没有情况,老平房区失火是真的,如果这个火势不能及时控制,到时这一片相连的老平房区都得遭殃。
警笛声响起,在寂静的清晨传出老远。知道大部队等下就能赶到,徐岩飞加快了奔跑速度。
约五分钟后。
看到了!那栋从里面烧起来的平房。
附近发现火灾的住户骚乱了。到处都有人在叫喊:「失火了!失火了!大家快起来救火呀!」
徐岩飞不得不停下脚步,和周围慌张跑出的群众一起参与到救火当中。
水,被一桶桶、一盆盆的从围墙四周浇入内院。
可没有人敢爬上墙头,更没有人敢打开大门,就生怕火势会无法控制,或伤到自己。
一只老鼠出现在阴暗处,没有人察觉到牠。所有人都在忙着救火。
鼠少呆呆望着熟悉的大门,这不是牠老窝吗?
「里面还有没有人?」徐岩飞急切地询问。
连问了好几次,才有人回答他:「没人,那是一栋空屋!妈的,肯定是哪家小鬼在地面抽烟没踩灭烟头!给我老方抓住他……」
这人话还没说完,就听原本不应有人的院子内,传来了一声撕破人耳膜的尖叫。
那是痛到极点才能发出的,令人闻之恶梦的魔鬼的惨叫。
人群一静,随即再次沸腾,到处都是「你听到没有?」的问话声。
不久,警方的大部队与消防车同时赶到。消防车架起,消防队员站在院门外准备开门,水龙头接上了,两名消防队员爬上
消防架,举起水龙头对准院内。
「一、二、三!放水!」
人群中传来欢呼。看来火势被控制住,还来了这么多警察,大家都可以安心回家睡觉了。
徐岩飞令下属开始劝散群众。刚才那声惨叫,让他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大。
眼看火势变小,一个手势,警察在后、消防员在前,一起撞开了院落大门。
在大门打开的瞬间,扑出的不是火舌,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不过这只是刚开始大家的想法,当一名警察想要去拦住此人时,竟然被对方一把抓起狠狠掼在了地上,这名警察当场脑浆迸出死亡。
徐岩飞惊呆,一瞬后,立刻大叫:「圈住他!不要让这人跑了!」同时,掏出了配枪。
那人的脸抬了起来。
警察中有人发出惊叫。
见鬼!那还是人脸吗!还有他身上……天!
眼看警察围了上来,害怕里面的猛兽追出来的怪物凶性大发,抡起仅剩的两根尖爪见人就杀。
这才是真正的剥皮魔吧?!徐岩飞脑中突然冒出了这句话。
此时,打开的院门中忽然传出了一声震人心肺的兽吼。
众人一呆。这里哪来的猛兽?
就趁这个机会,眼看无法突围出去的怪物竟然又返身逃进院内。等众人反应过来,徐岩飞带着警察闯进去时,他们看到了那个怪物,正手持一名不知死活的长发女子站在井边。
在井旁,徐岩飞还看到了他刚才跟丢的小炎只简单套了一条破烂长裤,上身赤裸着,怀中抱着一名男子,站在那里面对着那个怪物。
而他怀中那名男子,竟然是他大哥?奇怪,箫和怎么会在这里?
来不及多想,因为徐岩飞发现了那怪物手上胁持的,正是失踪不见的大明星余嘉嘉
「放开人质!」大量的警察涌进院中。
炎颛抱着箫和,等待他醒来。
刚才如果不是担心这个小人,他也不会放过那个怪物。伤没问题,普通处理就可以治好。
问题是毒,奇怪的毒,可以分离皮肤和血肉,大量的话还能让人麻痹和窒息。
毒对他没有效用。没有哪种毒可以在高温中存活。
可惜人类的身体太弱,就算是承受了他雨露的箫和,在接受他的炎时,也一样火烧火燎,痛苦地不停哭叫。
瞄了眼满院子的积水,心里有那么点小小庆幸,虽然被淋到很不舒服,但箫和也因为这场「及时雨」,降下体表温度,挺了过来。
抬头看向刚才趁他无暇分身时,偷溜进来挟持了人质的人类。
对,这是人类,只不过产生了一些变化。对这种变异人,他并不陌生,世间上总有那么几个人会因为机缘巧合,让本来普通的身体产生异变。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造成这个人类异变,并让她获得了现在的特殊力量。
再低头瞧瞧怀中眼睑不停颤动,看样子就要醒来的男人。忍不住骂了一句:笨蛋!
为什么平时那么精明会算计的人,会栽在这个女人手上?我一开始就在警告你,让你不要跟她接触。可我不管怎么制止你,你照样妹子长妹子短。
你以为我为什么不肯接朱迅的委托?那是因为我不想为了不相干的人,去对付一个实力不明的变异人种。麻烦!
我越讨厌麻烦,你就越给我找麻烦。那个锺舍也是,这个小保姆也是。你为什么老是招惹这些麻烦中的麻烦?见人漂亮就走不动路了是不是?欠教训!炎颛瞪他。
箫和一睁眼,就看到炎颛正一脸不满地看着他。那眼中明明白白写了两个字:笨蛋。
箫和撇嘴,「……干么那样瞧我?我又怎么招惹你了?」说出口,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难受的。
对了,那个怪物呢?箫和转头四看,一看就看到了站在井边似被烧糊了一半的人。
「啊!张青萍!妳这个忘恩负义的,我跟妳有什么仇,妳要这样对我!」有小炎当靠山,腰板硬了的箫老大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道。见鬼!她怎么变成这样?如果不是那尖爪他都不敢确定。
张青萍?!
徐岩飞等人大惊。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因为炎二哥打了我的孙子呀。他让他那么痛,那么我就让你更痛,很公平不是吗?」
怪物,已经看不出人形的张青萍咯咯笑,边笑边紧紧勒住余嘉嘉的脖颈。
她知道自己肯定逃不掉了。当然她怕的不是那帮持枪警察,而是对面抱着箫和的那人。
那人把她完全毁了。以她现在的伤势,换了普通人早就成了灰烬,就算是她,怕是也撑不过多久。烧在她身上的火,虽然灭了,但那种痛楚,挖心一般!她到底招惹了什么人?
如果知道他这么强大,她还会为了一时之气,把他的同伴掳来吗?
一直都很奇怪,为什么初见他时心跳会那么异常。原来这就是直觉,她的直觉在警告她,这人危险!虽然那天晚上也见识到他的不平凡,但那只不过他力量中的冰山一角。自己却没看出来,还以为自己成功地隐瞒了他。
「唉,我怎么知道普通人的你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弟弟。不过,能见到他,我也算不枉此生。」张青萍低头看自己身上的坑坑洞洞,这身体上的破洞,大概是她无论吃多少人的肌肤也弥补不回来的吧?因为力量流失,她的身体在加速腐烂,尤其是她的脸。
「妳是张青萍?妳怎么……放了余嘉嘉!」徐岩飞持枪靠近。
「站住!你们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她!」腐烂的脸扭动,一口白牙在烂肉中闪烁。
看到张青萍样子的好几名警察,都暗中瞥开了目光。
太恶心,而且怕人。望之就让人起恶梦。
「张青萍,妳不要执迷不悟,妳为什么要劫持妳的雇主?有什么话我们可以好好说,妳身上的病,我们也可以想办法为妳医疗,现在,妳先放了余嘉嘉过来,我答应妳,绝对不会射杀妳。」徐岩飞诱惑着,虽然他明知那样的身体早就不该存在世间。
「啊!」昏迷中的余嘉嘉发出惨叫,脖子被划破。
徐岩飞立刻收住脚步
。
「朱迅呢?你们叫朱迅来!我有话跟他说。」张青萍提出要求。
天色渐渐亮了。为了拖延时间,徐岩飞当场打电话给朱迅,说找到余嘉嘉下落,让他立刻赶到。
等待的时间如此漫长。
箫和抬头问小炎:「小子,把我放下吧,你不累啊?」
其实箫和想问,你小子是怎么把我从张青萍手上救出来的?还有我好像听到猛兽的吼声,迷糊中好像看见了一头浑身被青色火焰围绕的凶猛大白虎,这些……是不是我在做梦?
炎颛没理他。这点重量对他来说还不算回事。
箫和张嘴又闭嘴,转而气呼呼地去瞪视那变异的张青萍。
奶奶的,我这段时间怎么这么倒霉?出了医院就没一天囫囵过。还碰到这个超级大变态,竟然当他的面,活生生地把冯超的皮都给扒了下来。不但这样,她还把冯超的皮放进嘴里……
恶!箫和伸手抓紧小炎臂膀。
怎么了?炎颛低头。看到的是箫和苍白的脸,眼中有毫不掩饰的恐惧。
「井里,她把人……丢井里了。」箫和喃喃道:「她杀了冯超,她剥了冯超的皮。」
不只炎颛,徐岩飞他们也听到了箫和的呢喃。
一阵手枪上膛声,黑洞洞的枪口一齐对准了那像是腐烂的尸体又被火烧了一遍的张青萍。现在这个女子脸上,只有一只眼睛周围的肌肤还是完好的。但越是这样,看起来越是恐怖恶心。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每个人都在心里问。
「嘉嘉!」朱大经纪人赶了过来。一踏进大门看到挟持余嘉嘉的张青萍,张嘴就是一声大叫:「老天!你是谁?放开嘉嘉!」
「我是谁?」看到朱迅赶到的张青萍似乎在笑,笑声怪异,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迅儿,我是你祖母呀。」
什么?
「你胡说八道!我祖母早就死了几十年。妳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挟持嘉嘉!」人多胆壮,朱迅站在徐岩飞身边大声喝问。
张青萍眼中流露出悲伤。
「迅儿,你是我在这世间仅存的、唯一的亲人,我又怎么会骗你呢?你可知道当我知道我儿不但没有被他们杀死,还留下了你,我有多?开心?我以?他们会像对付我一样,残忍地对付我儿,把他剥皮抽筋扔进井中!还好……
「为了来到你身边,和你生活在一起,我付出了多少,为你做了多少事,可是你一样都不知道,还对我那么凶……」
炎颛想离开,他想先把箫和送回去安顿好,没了后顾之忧再回头找这个变异的人类算帐。
可箫和拉住了他。说他想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张青萍喘息着,炎颛给她的伤害是致命的。但就算如此,她控制余嘉嘉的手腕也没有一点松弛。
在张、朱二人的对话中,箫和知道了事情原委。
原来朱迅真是她孙子,他是张青萍和她爱人的子孙,而不是她丈夫的。也因此张被其丈夫一家以不守妇道之名暗中剥皮填井,可不知怎么回事,她不但没有死还获得特殊力量。得到力量的她,当晚就爬出井口杀了丈夫一家,却怎么都找不到她刚出世的儿子和爱人,为此她一直都在寻找。爱人一直没有找到,却找到了与爱人一模一样血脉相连的孙子。
发现孙子的张青萍,一直觉得朱迅应该是她的。可当她努力接近他,却发现朱迅根本对她不屑一顾,反而对一些她觉得也不多漂亮的女子说些引诱的话,说她们有成为明星的素质。为此,她大怒,也是因为需要,她把凡是朱迅接触的女人,都当补品吃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青萍伸出黑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似乎在回味那些美味,同时慨叹,年轻女子的皮肤最好吃,嫩嫩的,还有点韧性。吃了不但可以弥补修复她的肌肤,让她永保青春,更满足了她的胃口。
听了这话,当场吐出来的人也有。
箫和再次想到被剥了皮的冯超,脸色怪异到炎颛以为他还有什么他没查出的严重损伤。
之后,张青萍抱怨道,她成为余嘉嘉的保姆也是为了接近朱迅。一开始她也准备像对付其它女孩一样解决掉余嘉嘉,可在后来相处中,她发现自己很喜欢余嘉嘉的美丽和个性,就没有舍得吃她,甚至觉得她是唯一配得上自己孙子的人。
原来那天跳进井里的就是她。窜进院内的鼠少蹲在井边,为解开一个谜团感到高兴。不过井里到底有什么?
张青萍当然不可能听到及回答鼠少的问题,她咯咯笑着,边说,脸上身上的烂肉边往下掉。
为了让朱迅与自己看中的孙媳妇处到一起,首先,她得先解决掉余嘉嘉的初恋情人,也就是超级男模冯超。当然,找上他,最大的原因是她想找一个替死鬼。因工作关系,与朱迅一路同行的冯超正好符合她的条件。为了让罪名彻底落实在他身上,她还享用了他的老师女友,并在朱迅来之前杀了周嫱。更在冯超追朱迅而去后,把周嫱的尸体移到容易让人发现的地方,做出冯超想要转移杀人现场的样子。
至于周嫱,见朱迅似乎不再喜欢她,她决定帮他把这个包袱甩掉。更何况那女孩还威胁她看中的孙媳妇,并曾经用车撞伤过她,所以她也享用了。
可是没想到冯超竟跑来找余嘉嘉算帐,她本来想让余嘉嘉受点损失,造成冯超是剥皮魔的假象,然后把冯超弄死。结果炎颛突然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
说到这儿,张青萍不怀好意地盯了箫和、炎颛二人一眼。
之后,为了造成既成事实,她向报社透露消息,让大家都以为冯超就是剥皮魔。可也就在这个时候,从警察的审讯中,她偷听到了余嘉嘉的秘密─原来余竟是一个整容美人!
所有人一起看向大明星。每个人都忍不住这样想:怪不得这么漂亮,原来是整容整出来的。
就连朱迅都张大了嘴巴。
不知余嘉嘉是否还有知觉,如果有,听到自己千方百计想要隐瞒的秘密就这样被暴露,她心中会是什么滋味?
张青萍可不管众人听了这个惊人的消息后会有什么反应。对她来说,这简直就是不可容忍的欺骗。
是可忍孰不可忍!原来她好看的皮相都是假的,这样的女孩怎么还能配得上她的宝贝孙子!
从来没有这么想除掉一个人,她发誓要让这欺骗她的女孩死得痛苦异常。可这样一来,她就必须得有一只替罪羊,所以,
她只好把冯超弄出看守所,造成伤人外逃的假象。
在此,她利用了莫名其妙对她很好的箫和。虽然不明白箫和为什么会把她认作旧识、一个劲对她好,但为了弥补孙子对自己的恶劣态度,再加上她想暗中了解一下那位炎二哥,也就顺水推舟接受了箫和的好意。
死掉的警察,昏倒的箫和,以及失踪的住户。这些都形成了余嘉嘉被冯超抓走的假象。
「我本来打算这件事就这样结束。到此,没有一个人发现我的存在,虽然也许有人怀疑,但冯超作为剥皮魔的嫌疑,几乎成了铁板钉钉的事实。如果不是看到你欺负我的孙子……」
张青萍目露凶光,急速喘息。
「一着错,满盘皆错,为了给我孙子出一口气……却没想到你会这么快找上门来,我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剥他的皮。」张青萍似是满心懊悔。
她一把勒紧余嘉嘉的脖子,掐得女子双眼翻白,面颊通红。
「你们说我是怪物,桀桀桀!真正的怪物不是我,是……」
一道黑影似带着火光,以急速穿过张青萍用黑布掩盖的喉咙。
事出突然,几乎没有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到手指炎颛二人、话说到一半、边说话边往下掉腐烂皮肉的张青萍突然手捂喉咙,发出咕咕的奇怪声响。
被掐醒的大明星趁机连滚带爬,逃出了张青萍的控制范围。警察冲上来,把人质拉向后方。
不用再看结果,炎颛抱着箫和转身就走。
突然!
枪声响起。一枪,两枪,枪声响起一片。
箫和努力攀爬,勾着小炎的脖子往后看,只见刚才倒在地上的张青萍竟然不管不顾、一副要同归于尽的狠样,张开仅剩的两根利爪扑了过来。
目标,竟是朱迅!
也因为这样,没有人拦住小炎他们离去。
不知道多少子弹打进了张青萍的身体,本来就被炎颛折腾的坑坑洼洼的身体,现在更成了烂柿子一样。
可怜的变成怪物的老奶奶,连一句遗言都没留下,就这样成了烂肉筛子。
只看了一眼,箫和就恶心地「倒」了下去。
走出门外,半天才恢复过来的萧老大有气无力地道:「小炎,咱们商量一下,麻烦能不能用背的?」
围观群众太多,实在有碍他大男人的面子!
炎颛的回答是低头用脑袋把他的头顶了下去。意思很明显:你闭眼当昏迷好了。
?
尾声
闹得沸沸腾腾的剥皮魔案件落幕了。超级男模虽然洗清冤屈,可已成了井底幽魂。
根据箫和提供的信息,警察在铺着青石板的井里发掘出三十八具尸体。
最早的一具,至少已有五十年历史。奇妙的是,井水竟然还没有发臭。
而根据朱迅供述,他奶奶离世也恰好五十年左右。
同时警察还在井底发现了一条暗道,只可惜走到半途就因为坍塌而无法再往前探索。
至于张青萍怎么没死,又是怎么维持了青春,以及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则成了一个永远的谜。
事后,刚能下床的箫和,立刻拄着棍子跑去跟大众声乐要钱。为了堵上箫和的嘴巴─他说如果不按照约定付钱的话,明天所有人都会知道余嘉嘉的秘密。
拿了娱乐公司的钱还不够,他竟然又揣着一张快要烂掉的老报纸,跑去警察局领赏。
徐岩飞接待了他,表现出来的态度特诚恳、特委婉。说到后来,箫和总算明白了─这人说来说去就想说警察部门资金困难,加上此次事件牺牲了不少警察,为此……
徐岩飞磨蹭半天,好不容易才拿出一纸信封。
「您看,这是我这个月的奖金,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箫和转身就走。
徐岩飞在他身后叫:「过两天我去拜访你们啊。」
箫和在心中骂:去你的吧!给你盯上,我们家小炎还不得给你们送进研究所去!
一路骂着徐岩飞的祖宗十八代,箫和一到公寓就跟小炎说:「走了,走了,我们现在就走!再不走黄鼠狼就要上门了。」
对这个城市没有一点留恋的炎颛,当然没有拒绝箫和的建议,帐篷包一背,一个旅行袋,带上箫和就出发了。
箫和本来还想带走屋里一些值钱的东西,后来考虑到麻烦,他的腿脚也不便,再摸摸口袋里的支票。嘿,走也!
这边,劫后余生的余嘉嘉换了经纪人,而她原本的经纪人朱迅则在演艺界消失了身影,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余嘉嘉在消沉了一段时间后,再次因担任《魂断紫禁城》女主角而红遍大江南北。当然,这已是后话,出现这个话题的时候,箫和已经揣着大面额支票,拉着小炎跑到了云南。
而想要找小炎解开一些疑惑的徐岩飞,比如当时炎颛是怎么找到的张青萍,又是怎么在张青萍手底下救出箫和?院落为什么会起火,却没有找到起火源?那声兽吼是怎么回事?以及那天射穿张青萍喉咙的石子是不是他干的等等等。
在吃了一次又一次闭门羹后,方才得知箫和与炎颛两人根本不住在这里。他们就像浮木,现在早已不知飘到了哪里。
而城东老平房区则留下了许多神秘传说,包括那天老平房的失火、井里发现的尸骨、老平房原先的主人、还有失火那天院落中传出的猛兽吼声……
不久,一家外国制药公司收购了这片土地,说是要在这里盖研究大楼。对此,老平房区的人们高兴地接受了。因为对方出的价格真的非常高。
「徐队,你听说了没有?」小李摘下警帽,走进办公室,一脸不可思议。
「什么事?」这时,徐岩飞还在准备剥皮魔案件的总结汇报资料。
「本市最大的黑帮文清会被人给连锅端了。」
「真的假的?」徐岩飞怀疑自己的耳朵。
小李不住点头,「我刚听二队的人说今晚要庆祝。」
「谁人有这么大本事?狗咬狗?还是二队的功劳?」
「都不是,二队的人也摸不着头脑。只知道二月六日清晨四点到五点左右,文清会总坛突然被人闯入,几个头儿一起失踪,最后总坛还被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
「二月六日?凌晨四点?还有大火……」
啪的一声,徐岩飞握断了手中笔。
小炎,你到底是谁?
小炎根本是个大孩子。他在和箫和抢东西吃。
箫和一边护住自己面前的食物,一边不住拍打小炎伸过来硬抢的贼手。
「你的已经吃完了。这是我的!你怎么这么能吃?老子再富也给你吃穷了。不准抢!」
旁边的人侧目。多大的人了,至于吗?
就在此时,箫和圈在手臂中的一包卤鸡翅,一点点地以不被人察觉的速度,在往箫和胸前挪动。
过来一半了,再一点,再过来一点。
小炎突然伸手抓住箫和胸口的衣服……口袋。
「吱吱!」
一只老鼠挣扎着从箫和的胸前口袋里露出一个小脑袋。
老大,不要这样虐待我啊!
「天!老鼠!」坐在箫和旁边的人惊叫着跳起。车中一片慌乱。
箫和干笑着,对上小炎质问的眼。
「这个……呵呵,小炎,」男人凑过去,神秘兮兮地道:「我跟你说哦,这只老鼠很神奇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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