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茂正传
(十五)
这顿饭款待的是一个检查团。
上面来的人都很有教养,几乎人人能歌善舞,宴会之后当然免不了要求上卡拉OK或歌舞厅表演一番。
这可苦了阿茂,阿茂最怕卡拉OK,他先天不足,五音不全,歌喉一展就像是受人虐待似的,揪心扯肺,撕肝裂胆,叫人听了毛骨悚然。阿茂也不是舞林高手,跳起舞来不是像木偶似的原地踏步,就是像跟皮鞋厂有深仇大恨似的不停地踩人家的脚。有一次,侯局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他说:老罗呵,你唱不能唱跳不能跳的怎样当领导呵!
阿茂听了心里忿忿不平:真他妈的,当这么一个破局长还得先进音乐学院和舞蹈学校学几年么?
阿茂知道嗓子是天生的,回天乏术,但跳舞却可以大器晚成。于是,他听从老马安排,参加了几期交谊舞培训班,吃了几晚夜粥,练了几招华尔滋,虽未修成正果,但也不至于鸡手鸭脚了。
那帮北方来的朋友们玩得很开心,久久不愿离去,阿茂陪着笑,陪着跳,直到凌晨三时他们尽兴散去之后,才拖着那副几乎散了的骨头架子回家。
未当上局长之前,阿茂天天早出晚归,在家中绝对是个好丈夫。他每天下班回家都自动自觉帮老婆买菜煮饭、洗碗洗碟、拖地淋花。晚饭用罢,阿茂经常一手搂着柔情蜜意的太太,一手抱着顽皮撒娇的女儿,舒舒服服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不时从嘴里嘣出几句笑话,哄得老婆心花怒放。
可是自从阿茂当上局长后,一个月在家里吃不上三顿饭,别说帮老婆做家务了。而且晚晚外出应酬,成了一只夜猫子,经常到夜深人静才回到家中。因为怕惊醒早已熟睡了的妻儿,他总是像贼似的轻手轻脚拧开门锁,像奸夫似的偷偷摸摸钻进被窝。
这天晚上,阿茂回到家里时,意外地发现太太还坐在沙发上没睡,脸上乌云密布。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阿茂想了老半天也想不起来。
“哼,连结婚周年纪念日都忘记了,你还算是我老公吗?哼!”
阿茂结婚十二年,从来不曾忘记过这个伟大的日子,可是今天居然真的给忘了。还让妻子在家中苦苦地等了一个晚上。阿茂满怀内疚,走上前搂住妻子想亲一口表示歉意,谁知他那单薄的嘴唇还未靠近太太的脸颊,就被太太一把用力推开。太太怒目圆瞪,厉声喝问:“这是哪只骚狐狸的香水味?”
阿茂一愣,狐狸?
“呵,还有,”茂太又指着阿茂的衬衣问,“这,这是哪只狐狸精的唇印?”
又是狐狸?阿茂搔搔脑袋,想了好一会儿,终于记起方才他在舞会上跟一位女士跳快三时,因为旋转得太快,他舞技不精,把持不稳,舞伴一个趔趄,几乎摔倒,一头栽在阿茂肩膀,唇膏香水一股脑儿印在阿茂的衬衣上。
“这,这是舞伴,呵,不,不是三陪。是,是那位北方来的小姐,呵,不,不是北妹,是……”阿茂一时之间拙嘴笨舌,感到百言莫辩。
茂太大吵大嚷:“你去风流好了,这儿不是你的旅馆。”说罢转身冲进卧室,“砰”的一声狠狠地把门用力一关,再从里面把门栓扣上,反锁了个严严实实。
阿茂万般无奈,只好在客厅的沙发上睡完了余下的半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