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吴相对论第437讲——本期主题:做正确的事
播出时间:经济之声 2014/4/27 11:30-12:00
主 讲 人:吴伯凡主 持 人:梁 冬
文字校对: 正清和 红枫
文字整理:进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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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大家好,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我是梁冬。对面的依然是《21世纪商业评论》发行人吴伯凡,老吴你好。
吴伯凡:大家好。
梁冬:最近我有一个朋友跟我讲一个事儿,挺有意思的。他接他妈到北京来看病,对他来说呢,支付他母亲看病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但是他妈非要回老家看,然后他就很生气地说“为什么呢?这个北京的大夫、医生那么好。”他妈说“我那儿有医保。”他哭笑不得。表面上看呢,她好像是为了省钱吧。但是你深层次往里挖,好像不仅仅是这样。是因为他们老的这一辈人啊,觉得自己辛辛苦苦工作了一辈子,到了老的时候呢,就那么点东西,就医保这件事情了,她如果没有把这个医保报回来的话呢,她觉得很吃亏。
吴伯凡:她在捍卫她的权利。在怪诞行为学里头,这是非常常见的一种毛病。曾经我们大学时候有个同学挺有意思,他们家是铁路部门的。那个时候铁路部门福利很好,就他每年好像有那种……
梁冬:坐火车劵。
吴伯凡:乘车证,在一定的期限之内可以用的,过了这个就不能再用了,比如说寒假、暑假这个期间,可能对子弟有一个优惠的。寒假他要为了跟别人一块儿来他就提前到了,他不用花钱,他随时可以上车嘛。但是开学的头一天他就从宿舍消失了。
梁冬:为什么呢?
吴伯凡:找不着他了。一直到了开学的那一天凌晨五点钟他回来了。
梁冬:他干嘛去了?
吴伯凡:他坐火车去了。
梁冬:为什么?
吴伯凡:他要坐那一趟,因为那是不花钱的,最后一天了。
梁冬:哈哈哈。
吴伯凡:他觉得这样是挣钱的,一晚上没有睡觉,所有人听了觉得很荒诞的一件事情,其实很常见。
梁冬:那个时候列车的那个饭还不是盒饭,是个很大的一个铁盒子里面装的那个饭。
吴伯凡:嗯。
梁冬:成昆铁路线上面,我觉得那个饭特别好吃。你刚才在讲到这个事情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他是不是可以到那儿去蹭两顿饭。哈哈。
吴伯凡:也有可能,就是权利界限以内,他一定要把它用尽。如果不用的话,他就……
梁冬:亏了。
吴伯凡:他就亏了,他就失去了。人对于得到东西的敏感性,远低于对失去东西的敏感性。所以呢,他会不惜代价去做那一件很荒诞的事情,他内心形成了这么一个情结,他往往会偏离这个理智的行为,去做那种非理性的行为,这种现象非常的多。
梁冬:就业已形成的心智模式,障碍住你看见事情的全貌。
吴伯凡:这不仅是障碍,它会驱使你,它会像病毒一样地发作。你感冒的时候打喷嚏啊,流眼泪啊,不是你想打喷嚏,你想流眼泪,是那个病毒在让你流眼泪,那个不是你。当然我们这很清楚。
梁冬:说别人的时候都很清楚。
吴伯凡:对,实际上我们……
梁冬:每一个人。
吴伯凡:很多时候做的行为,并不是我们在做,是我们内心的病毒在让我们做。
梁冬:我发现了一件事情,比如说一个公司本来做得挺好的,后来老爷子老了,要把这个班儿交给年轻一辈。这个小孩从小被老爷子就送到海外去读书,他觉得自己是不受重视的,虽然老爷子觉得说我含辛茹苦挣得是人民币换成美元让你到外面去读书,很不容易,但小孩子觉得是被父母抛弃了,觉得没有受到他父母的重视。
要到公司里面继承这个家业的时候通常这些少东家就要去做很多改变,本来这个logo挺好的,说太土,改掉它。公司的这个组织结构是这个样子的,它已经运行得挺好,还能挣钱,虽然不完美,但是已经达到一种平衡态了。不,我非要重新折腾一下。表面上看,他在改革,他要更好。其实他心里面也知道这样做不一定更好,他就是为了证明我存在,我来了,我得折腾一下之后证明“你看,我是有价值的”。就是很多人在做很多事情的时候,他的动机的背后,根本跟这个事情的,他嘴上说的完全不一样,一个瘾意识或者一个潜意识,隐隐地是为了证明。
吴伯凡:病字头那个瘾啊,其实就是潜藏在我们身体当中的,暗中支配着我们的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但是我们很难分清楚是我们在做事,还是……
梁冬:那个瘾。
吴伯凡:我们替那个瘾在做事情。你抽烟,你不是你在抽烟,是你替那个瘾在抽烟。
梁冬:哇,你一下子摘的干干净净,哈哈,你还是受害者,是吧?
吴伯凡:哈哈哈。对对对。
梁冬:以后你跟你老婆说,我看那个女孩不是因为我想看那个女孩,是我那个瘾想看那个女孩,哈哈。
吴伯凡:我们做决策的时候,好多时候不是我们自己在做决策,是我们内心的那个垂帘听政的,我们不知道的那个所谓的自我,驱使我们在做决策。
我们只是一个前面的那同治皇帝,那西太后垂帘听政。美国有一个杂志每年它要评年度的最愚蠢的十大商业决策。最后评出来的,你发现就是都是一帮绝顶聪明的人做出来的,要不然他混不到那个位置上,你知道吗?他都是历经千难万险混到那个位置上了,但是他最终就因为这一个决策,一下子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给毁掉。
这个杂志曾经提过一个问题,为什么最愚蠢的决策都是那些最聪明的人做出来的?用刚才的那个说法,其实这些人到一定时候,他积累了很多东西了,以前种种的习惯、经历,它汇集起来形成了一个垂帘听政的那个魔鬼。
梁冬:嗯。
吴伯凡:在支配着他,所以过后他都明白,我当时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策呢。但是就像你喝醉酒了你说胡话一样,那不是你在说话。所以德鲁克说,一个公司的领导者他特别的危险的就是,从做正确的事到做正确的人。
我观察了好多公司,衰败的一个迹象,就是从做正确的事儿到做正确的人,什么意思呢?当时创业的时候,公司处于上升期的时候,他想到的是如何做正确的事,但是到一定时候,他反复……首先是被他的属下,然后被外界,被他的合作伙伴,最终是被他自己认为是一个神人,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
以前他是没有这个负担的,以前是这样考虑问题,我错了事情对了就好,这个事情是一个下属提出来该这么做,事关公司的生死,我就去听他的,他要做的是正确的事,至于自己对不对,他不太在乎。但当公司做到一定的成就的时候,他自然就形成了一种瘾了,这个瘾就是什么,正确的瘾,一贯正确的这个瘾就开始出现了。他决策的时候,可能他理智上都觉得由一个人提出的,是一个他的下属、他的伙伴,甚至是一个小孩说的事。
梁冬:是应该的。
吴伯凡:是应该这么做的,但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一做不就证明我不正确了嘛。我这个人不正确了嘛,我要维护我这个正确的形象。就你刚才说的,我一定要做不同的事情,他要跟乔布斯一样也要ThinkDifferent。
梁冬:ThinkDifferent。
吴伯凡:他一定要别出心裁,这样做的结果往往是灾难性的。
梁冬:好了,稍事休息,马上继续回来,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冬吴相对论》。
片花:企业的领导不再一心做正确的事,而是一心做正确的人,为什么就是企业衰败的开始?什么是组织里的隐性过滤机制?奴才文化会对一个公司的发展造成怎样致命的打击?为什么说每个人自恋自欺的程度都远远超乎自己的想象?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做正确的事。
片花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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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大家好,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我是梁冬,对面的依然是《21世纪商业评论》发行人吴伯凡,老吴你好。
吴伯凡:大家好。
梁冬:其实我们应该去做正确的事情,而不是要维护一个自己正确的人格形象,这个事情其实真的蛮有意思的。比如说我们常常会发现股票已经跌得没样了,而且你也知道它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股票了。但是很多人不愿意去卖,他明明知道明天可能还会跌,但是他今天还是不卖,为什么?因为他觉得一旦卖了之后,他就真正地亏了这个钱了,他就被证明我是错了的,但是不卖的时候他还有机会,哪怕一直烂下去。
吴伯凡:他要持有。
梁冬:反正只要在账面上他还是有那么多股票的时候,它没有真正体现为亏损的时候他就还是正确的,这个人还没有错。
吴伯凡:至少他还没有宣布这个东西。
梁冬:对。
吴伯凡:很多人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但是不愿意听到这种正式的宣布。
梁冬:嗯。
吴伯凡:这种事情很多的。
梁冬:对呀,他就维持着且行且珍惜的这种态度嘛。
吴伯凡:比如说夫妻关系当中,有一个人的这种维护自我的正确性的成为一种瘾的话,他就会做很多非理性的决策和非理性的行为啊。明明这个事情,他自己心里头清楚已经是这样了,但是他不愿意相信,甚至是宁可你来骗他。
梁冬:渡边淳一在《失乐园》里面就讲过这么一个故事,有一些男的他其实已经发现了他的太太有其他的男朋友了。
吴伯凡:嗯。
梁冬:但是在日本这个社会他觉得这个事情太没面子,男的可以在外面,女的是不能在外面的,所以他宁愿选择不知道,选择躲避。
吴伯凡:他也会去质疑,甚至是很严肃地、很认真地去质问这件事情。
梁冬:对。
吴伯凡:但他心里头暗中希求他的太太撒谎。
梁冬:嗯。
吴伯凡:如果他的太太这个时候,是一种非常坚定的口气告诉他,没这回事的时候,他心里头是有一种……
梁冬:一块石头落地了。
吴伯凡:对,这是他需要的答案。所以我们有些问问题的答案的时候,其实答案已经是预设了。
梁冬:嗯。
吴伯凡:所以你最后你得到的永远是那个预设的答案,因为这个预设的答案就是你的瘾,你要的就是那个东西,而不是事实。这样一种心智模式会大大地妨碍我们去看清事实。
梁冬:比如说有些公司的创始人,经过了多年的努力之后,其他的创始人都走了,那只剩下他一个人,然后他成为了个绝对的正确的权威,他也和其他的人拉开了距离。这个时候如果他在体外的话,他是可以看到他很多的决策是错误的了。
梁冬:但是只要在旁边还有一个人告诉他决策是正确的,他其实会马上接受这个事情,并且很感谢这个人,常常在单位里面有这样的领导。
吴伯凡:其实你刚才说这时候,我立即想到了……
梁冬:想出了好几个人。
吴伯凡:有一家互联网公司,我觉得他最近确实问题特别特别多,而且谁都知道,他也知道,但是已经他很难改变。原因我觉得这个公司培育了一种最要命的东西,是一种奴才文化,奴才文化把它所有以前的那些文化全部屏蔽掉了。你知道一个寻求着自己正确性的人,像这个沙漠里头的人渴望得到一瓶水那样的,那么吸引来得肯定是一帮奴才。奴才也是才啊,你知道吗?
梁冬:嗯,对呀,他也有他的才情嘛。
吴伯凡:对呀,奴才他绝对以一种阿谀奉承的方式,他是以一种特别体面的、正直的方式来奉承你。
梁冬:嗯,那高级一点,太低级了混不到高级奴才。
吴伯凡:对对对。但是他本质上他每天的任务,都是要说和做永远在寻求自己正确性的那个人,希望听到什么,希望做什么。这就像一个生态一样,别的物种在这个地方是没法生存的,要不就被开除了,要不被排挤掉,还有一种其实他并没有被排挤,但是他……
梁冬:不屑于了。
吴伯凡:心灰意冷,他就混嘛,也有这样的。这就形成一种单一的生态,这种奴才文化,就是让一个公司本来该有的那种变革,一次次都给耽误了。最后当这个一贯正确的人意识到问题已经不可挽回的时候,那个时候是真的不能挽回了。
梁冬:这其实就是让我们想起了皇帝的新衣这样一个故事它所蕴含的深刻的涵义。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真相,但是所有人都在欺骗他,让他感觉到自己很美好。这个时候也许有一个小孩子会很不经意地说出来的时候,他会勃然大怒,但是有没有穿衣服其实很快大家都会知道。
吴伯凡:人啊,是一个很奇怪的动物,就他的自欺性和自恋性是远远高于他自己意识到的那种状态的。
梁冬:对。
吴伯凡:有的人特别自恋了以后,他自己意识到了。
梁冬:嗯。
吴伯凡:但是我们常常是我们意识到自己自恋的程度和实际自恋的程度之间的那个反差大得跟那个青藏高原跟四川盆地一样大,他也会表白,“我其实是愿意听不同意见的,我从来也没有说过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甚至还设立很多机制,征求不同的意见”,但是在这个组织里头,他暗中设的那些机关、那种格局、那种情景,自然就会过滤一些他不需要的东西,自然会吸引一些他要的东西。就像有时候你到一些庙里头去,人家也没有让你捐钱啊。但是你进到……
梁冬:旁边那么多个箱子就放在那儿。
吴伯凡:对。
梁冬:各种的功德箱。
吴伯凡:嗯。他设立的整个这一套格局,你是不可能违背的,不可能逃出这样一个……
梁冬:被裹挟的势力范围。
吴伯凡:对。如果公司里头设了这么多的那种暗道,隐性的那种机关的话,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是不可能听到不同的东西的。我看有些公司的领导人啊,没有什么不良嗜好。
梁冬:嗯。
吴伯凡:又不抽烟,又不喝酒,也不苟言笑什么什么的,好像这个人没什么毛病,但是……
梁冬:你要看他旁边的人。其实你只要看他旁边的,经常围绕他身边的那三、五个人怎么对待他,你就知道他真的需要什么了。如果你知道这种人在他身边都混得这么好的时候,你就知道他未来的结果是会怎样了。
吴伯凡:呵呵,对。
梁冬:稍事休息,马上继续回来,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冬吴相对论》。
片花:为什么最愚蠢的商业决定都是那些最聪明的人做出来的?一个人的愚蠢程度为什么是和他的虚荣程度成正比的?为什么学校成绩排十到十五名的人毕业后成才的可能性最大?巴菲特为什么认为每个人都应该有一张内在的积分卡?欢迎继续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做正确的事。
片花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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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大家好,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我是梁冬,对面的依然是《21世纪商业评论》发行人吴伯凡,老吴你好。
吴伯凡:大家好。
梁冬:今天我们的话题聊到了对于自身正确性的强迫症。我们会发现有一些企业家在创业初期的时候,要依靠兄弟打天下,所以还能够坚持做正确的事儿,哪怕有些时候证明自己是错的,只要这个事儿对公司有利,他也愿意从善如流。
但是随着公司越来越大,做得越来越正规,当年的那些兄弟们也都各自拿着一笔钱之后出去重新创业了,留下的都是一帮弄臣在旁边的时候,然后老大就会开始有一种习惯,因为他要维持自己的正确性。这样一个结果,其实我觉得也跟小的时候的一些童年阴影有关。我前两天碰见一个朋友,他跟我做了个自我的心理分析,就是小的时候由于父母没有肯定得太多,出身也不是特别好,所以总是在人生的后来的所有事情里面,借由别人对他的肯定,来喂饱他童年没有吃饱的那一口奶。
吴伯凡:嗯。
梁冬:那一口认同的奶。
吴伯凡:心中的那一匹饿狼,不停地在寻求着对自身肯定的那种食物,饥不择食,甚至到了那种就像饕餮嘛。饕餮它不是在积聚能量,而是在只长肚子。就是吃得越多,肚子……
梁冬:肚子长得就大。
吴伯凡:肚子长得就越大,越大就吃得越多,形成一个恶性循环。就对正确性的那种强迫症似的那种需求,这种需求迫使我们去做一些决策。他不知道他是在为那个东西在打工,自己其实是一个儿皇帝,被背后的那个垂帘听政的那个看不见的皇帝驱使。
梁冬:以前常常会和一些家长在讨论问题,就是对这个小孩子,他童年的时候给他的爱和肯定是不是足够多?
吴伯凡:嗯。
梁冬:这个东西很难拿捏,你从小对他进行否定,用否定的方式来教育,他总是没有吃到那个肯定的奶,他长大了之后,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寻求肯定。有一天他自己在公司里面成功了之后,他就会养一帮天天肯定他的人。另外一种人……
吴伯凡:公司小的时候就经营状况还不是太好的时候,他养不起。当那个公司做得比较成功的时候,他能养得起,而且听了这种话以后,它危害性不是太大,他那个减震系统很强。
梁冬:对。
吴伯凡:公司它有惯性的嘛。所以这个胃口越来越大的时候,食物也越来越多,才形成了这种奴才文化。
梁冬:对,这是一种人,就是小的时候由于没有受到足够多的肯定,所以一辈子的人生主题就是要寻求肯定。另外一种人就是肯定得太多,太多了之后他接受不了否定。他也很难受,什么时候他都要肯定,他觉得肯定是正常的。所以你说我们做父母的人也很痛苦,你到底给孩子几成的肯定,百分之多少的挫折呢?然后挫折完了之后,又如何弥补他受到的心灵伤害呢?
吴伯凡:呵呵,对。这个问题就像说养孩子是要穷着养还是富着养嘛。
梁冬:对呀。
吴伯凡:你穷着养,他就会对那个金钱产生一种病态的……
梁冬:贪婪。
吴伯凡:贪婪。就是……
梁冬:以后有钱之后,还需要钱。
吴伯凡:对。他就是为了钱而钱,到那种不择手段的,那些贪腐的人往往就是他小的时候,由于这种极度匮乏而导致的那种对财富的……
梁冬:焦虑。
吴伯凡:病态的那种追逐,这是一种。还有一种你说要富着养,富着养也不一定好,他从小养成了那个大手大脚的习惯以后,他一旦没有钱,他很难受,他就想方设法也会用一些不正当的手段,不择手段地去谋求那种他不该得那些东西。所以这个分寸是很难拿捏,具体怎么做,真的是一个实践智慧。我看到有一个说法,说在学校里头排名十到十五名的人。
梁冬:就一个班五十人左右。
吴伯凡:嗯,那些人的成才的希望最大。
梁冬:哦,是吧。太不幸了,我排名前十啊。
吴伯凡:哈哈哈哈哈。
梁冬:哈哈哈哈。这也距离巅峰还差一点。
吴伯凡:你正好是,如果是第十名,那也还含第十名了。
梁冬:哈哈哈哈。
吴伯凡:那为什么会是这样呢?因为十到十五名啊,他也不是完全的中不溜,他的学习啊,
梁冬:中上。
吴伯凡:他是中上,他如果再努力一点,因为学校那种考试,其实你稍微努力一点,你就到前头去了,尤其我们中国现在这种考试。
梁冬:还有很多技巧可以的。
吴伯凡:在那种标准化,你只要在上头上点心,你就往牵头窜了。就十到十五名这些人,他不是因为老师的呵护、惯常的表扬、家长的那种胡萝卜加大棒的那种威胁之下他去追逐这个东西。学习,我就是我学习就可以了,他天分也不错,但是他不会去病态地去追逐那种所谓的成就感。所以他一辈子他会很平稳地,在没有被表扬的情况下,他还接着做。
梁冬:但这种人也不能太差,如果排名班里面倒数前五名的时候,那就破罐子破摔了。
吴伯凡:对对,他就对正确性他没有强迫症,他对虚荣没有太多的那种渴求。有一句谚语说,一个人的愚蠢程度实际上是跟他的虚荣心的程度是成正比的。
梁冬:嗯。
吴伯凡:我们有时候做愚蠢的事情,常常是因为虚荣心嘛。说这种人成才的可能性比较大,也比较稳。包括上大学我现在觉得,就是上那种特别……
梁冬:金字塔尖学校的金字塔尖那一小部分人。
吴伯凡:因为我儿子马上面临上大学了,我现在就采取了一种自由放任的,他爱上什么大学上什么大学,我不强迫他去上顶尖的。他一旦被这个名声、被这些东西裹挟的时候,他以后他的动力就很缺乏,一旦没有这个东西的时候,他的周围的空气就变得非常稀薄,使他变得没有力量做一件什么事情了,他的内力就不足。有一个规律就说,美国那些顶尖的学校斯坦福和哈佛,他们也有成功的人。
梁冬:对。
吴伯凡:但是有一点。
梁冬:都是退学的。
吴伯凡:都是退学的。就是说他也能上,但是他不是太看重这个东西,他不会把这个东西看作是第一位的,就他不是把做正确的人,名牌大学生看得最重要。他遇到正确的事的时候,他选择的是做正确的事,那就退学吧。好,扎克伯格、比尔盖茨是吧?
梁冬:但是你这样,我就说我们这样讨论这样去讲,会不会忽略了那些人家坚持把哈佛和斯坦福读下来之后也很成功的人,只是因为这些人太多了,没有那么抢眼而已,是吧?
吴伯凡:那个问题还是存在,就是哈佛大学校长被问的那个问题,还是实实在在。你们说你们培养了优秀的人才,但是最优秀的人才都是退学的,这个问题它还是存在的,这说到底还是特例。
我只是想说的是,一个人应该从小学会对内容的追求大于对形式的追求,对这个事的追求大于对身份的这种追求,这应该是我们在教育孩子的时候,应该把握的一个原则。
梁冬:嗯。我这两天在读这个《巴菲特传》的时候,重读的时候啊,我发现我对一句话产生了很强烈的共鸣,他说“其实每一个人建立起一个所谓的内在积分卡制度”。有很多事情你知道这个事是应该这样做的,其实你知道它是对的。只不过很多时候我们被外在的积分卡,也就是别人怎么评价你这些事情左右了你的判断。在以一个现在的社交化媒体变成是我们的生活常态的时代,我们很容易从别人那里,得到关于这个事情他对你的看法的反馈。
所以就越来越多地提出了一个需求,我们是否有足够的定力,去坚定地去做自己内心也知道应该做的事,而不是简单地被外在噪音所影响。因为别人的判断其实是非常的飘渺的。
吴伯凡:对。我老在想负资产这个事儿,比如说我有吸烟的习惯,这其实是一个巨大的负资产,你要算下来,这是很可怕的一个数字。就是你买烟的成本不说了,一辈子加起来真的是很可怕的一个数字,还有你对健康……
梁冬:对呀。
吴伯凡:对各种东西的损害,这是一巨大的负资产。但是呢。
梁冬:但是。我很想听你说“但是”。
吴伯凡:但是这个负资产,还比不上有些人染上的那种负资产,就是对正确性寻求的那种负资产。这个它看不见的啊,但是你为这个东西买单的那个成本是非常非常巨大的。
像互联网,有的公司,你注意到啊,他们……就是买什么公司什么公司完蛋。或者说那个公司要完蛋的时候,他就买那个公司。就那个并购的时候他永远是失败的。而有的公司,他是买什么公司那个公司就起来。或者说那个公司还正在起来的时候,他买了。这里头这种决策,他的那种内在积分卡它是高于外在的积分卡,这也是个平衡积分卡,你也不能完全不顾外界的这个反应。精神病人他就……
梁冬:哈哈哈。
吴伯凡:特点他就是……
梁冬:完全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哈哈哈。
吴伯凡:对,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头。你要做到一个平衡,这个平衡积分卡,所以对小孩我们在培养,比如说不要让他沾染各种恶习,各种不良嗜好,小孩偷偷地背着你抽一支烟了,你会非常生气。但是你想没想过,我们的教育过程当中,我们按照那种一套标准在培养他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在给他注入一种负资产。
梁冬:一种精神上的烟瘾,那种烟瘾就是让他比如说,过度地寻求赞扬,或者是过度地需要证明自我。这些它很隐性,所以呢我们也无法用量表去测量它。但是我们可以知道,当一个人他如果过度地在意这些情绪的时候,他会在哪怕是不小心的成功之后,也会为了寻求支持,为了寻求赞同,为了寻求别人对他的肯定,而去做那个表面正确的人,而忽略了做那个所谓正确的事。
吴伯凡:这就可以回答那个问题了,为什么最愚蠢的决策都是那些最聪明的人做出来的,因为最后就是他的负资产开始起作用了,就还款期到了,他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那资不抵债,破产就是资不抵债嘛。就是这个还款期到了以后,你不管你有多少正资产,都被那个负资产一下子给吞掉了。
梁冬:所以今天我觉得聊到的话题其实不光是在讲别人,我每次在和老吴聊的时候都在想,到底我们身上有没有这样的情形呢?事实上很可能是有的。每一个人都在我们的成长过程当中沾染了这样或者那样的精神上的烟瘾,但是如果我们能够觉察到,也许它能够帮助我们走出迷局。
感谢大家收听今天的《冬吴相对论》,我们下一期同一时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