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7年,北洋政府任命张公权为中国银行总行副总裁,冯耿光为总裁,而实际主持业务的是张公权。为了摆脱北洋政府的控制,张公权一再扩充商股股份,增加商股在中国银行里的势力。他曾专程到上海招股,向江浙财团及各大银行、交易所、申新、宝成纱厂等大企业募集股份近600万元。1923年,北洋政府财政支绌,将500万元官股出售,使中行的商股占到99%以上。按说,这样已经达到了摆脱北洋政府控制的目的,可以按自己的意愿办商业银行了,然而好景不长,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前后,国民党也来打中国银行的主意了。并使用各种手法,把张公权绑上官府的“战车”。
1927年,当北伐军正积极向北推进时,宋子文负责为北伐军筹款。他已向香港中国银行先借了50万元,广州中国银行经理贝祖贻(凇荪)当即将北伐军的动态电告两位总裁。蒋介石则通过在天津的黄郛,又开口向张公权要求援助。冯耿光和张公权都曾在北洋政府任职,深知内中腐朽的一切,料定他们未必是北伐军的对手,于是决定,由冯耿光去广州探查情况,在他判断北伐军肯定能打胜之后,才决定给予经济上支持。张公权则坐镇上海,指挥一切。
最终,为了寻求政治上的保护,他们还是把“宝”押在老蒋身上了。北伐军打到江西的时候,他安排向北伐军运款,一次就送去30万。谁知老蒋的胃口大得很,远远超过北洋政府,到上海后一会儿要100万,一会儿要500万,甚至提出要借1000万。那时中国银行的股份总共才3000万。江浙财团的头脑们顿时感到头皮发麻。张公权说:“这是南京政府压迫中行的第一次。”并在日记中写道:“军人不明财政,而处处干涉财政,前途悲观在此。”后来还是张静江和陈光甫出来调解,表示政府即将发行公债,确有能力还款,张才答应为之垫款,事情方算解决。
这期间,正逢张公权母亲去世,蒋介石为拉拢张公权,事先从未与张见过面,就突然出现在张家的灵堂里,来到之后纳头就拜,叫张公权好生感动。张家本来就非常看重礼节和规格,蒋介石可算是攻心攻到了点子上了。这可能也是张后来入幕蒋氏内阁的原因之一。
1928年10月,中国银行被迫实行改组,加入官股500万元,又恢复了官商合办。时冯耿光、宋 汉章、李铭、陈光甫、张公权为常务董事,从常务董事中推选张为总经理。在中国银行成为特许国际汇兑银行后不久,张公权就到欧美、日本去考察银行制度,并筹集外汇资金,设置海外机构,同时改进内部组织管理,健全会计制度,延用专门人才,改革人事制度,增加职工福利,使中国银行向现代化发展。到1934年,中行的存款已达5.4亿元,放款4亿,而且大力开展外汇业务,陆续建立国外直接通汇处60多个,特约代理店90多家,逐渐使国际汇兑成为中国银行的主要业务,为此后中行的外汇业务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张公权早在日本读书时,就积极参加过政治活动。他与梁启超过从甚密,从日本回国后,曾在 邮传部任职。辛亥革命后,上海光复,他曾参加组织“国民协进会”,还参与创办民主党和进步党,还担任过北京参议院秘书长。1914年到中国银行上海分行任职,为的是弃官从商。可知他不喜欢政治,政治却非常喜欢他。政治与他关系太“密切”了,他又感到了处处不舒服。蒋介石过分地把中国银行当作自己的“钱袋”,向北洋政府一样,无休止地向中国银行要钱,无休止的内战消耗,他内心就非常反感。孔祥熙出任财政部长时,成立财政顾问委员会,拉他当副主席,以此联络江浙财阀。他向孔祥熙提出,国家应当减少对银行垫款的要求,反对把银行当国库。这下就得罪了老蒋。
1935年的金融改革中,蒋介石开始翻脸不认人,从他手中夺取了中国银行,改总经理制为董事长制,派宋子文担任董事长,宋汉章为总经理。同时强行加入官股1500万元,使官股达到2000万元。把张公权调为中央银行副总裁,实际上是夺了张的权,仅给他一个空衔。如此重大的事情,事先张公权竟一无所闻,他愤怒之下,拒绝就任。后来老蒋鉴于他在社会上的影响,为了笼络人心,半年之后,又把他列入内阁成员之中,任命他为铁道部长。张公权深感中国铁路之急需,就接受下来。从此离开了中国银行。
1938年初,国民政府将铁道部与交通部合并,张又任交通部长,这时已经迁都重庆了。抗战八年,张公权拟定了修筑铁路的五年计划,拟以发行公债的办法,完成5000公里的筑路任务。为此,先后发行了1亿多万元公债,修了湘黔路株洲至贵阳一线,以及浙赣路南昌至萍乡段。后来又引进外资,先后借外资3000万英镑。只可惜抗战爆发,整个计划无法全部落实。在战争的环境下,既然铁路无法修筑下去,他这个交通部长也就无事可做。1943年,他以健康不佳为由,辞去了交通部长职务,同年9月赴美考察,研究战后中国经济复兴计划。
抗战胜利之后,蒋介石的金融盘子又发生问题了,与宋子文也闹僵了,于是又厚着脸皮,要派他的用场,屡次电催要他回国。最初准备委任他中央银行总裁,仍叫他发挥金融方面的作用,张公权坚决不就。不久,蒋介石急于抢夺东北的胜利果实,成立了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东北行营,下设政治与经济两个委员会。在未经张同意的情况下,就宣布张为经济委员会主任兼中长铁路理事长,同时急电张公权立即返国。张公权本不想再出山,无奈蒋介石拉他共进午餐,对他大加劝慰,张经不住蒋介石的“蘑菇战”,仅答应以接收完毕为度,遂与熊式辉一同飞往长春。
可是接收东北谈何容易,那时东北在苏联红军手里,苏联红军根本不想把东北交给蒋介石的。蒋介石认为,张公权在抗战期间,在重庆与周恩来“对付”得不错,而东北,眼看共产党也要去占领,那就必须用张公权这个中间人物的“牌”。然而事态的发展,不是张公权一位金融专家所能决定得了的事,所以尽管他努力奔走,到头来还是没能完成使命。1946年底,国共和谈破裂,东北已成为内战主要战场,张公权在东北已无所作为,而内地的金融通货膨胀又成了蒋介石的心腹之病,于是再次请他出任中央银行总裁。这次他仅干了半年时间,真的撒手不干了。那时已到了“金圆券”时代的前夕,国民党很快就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