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金派花脸几个问题的自我解答 金派花脸

一、以声带情还是以情带声

这是困扰我时间比较长的一个问题。关于金派,我们研究的最直观的东西就是金先生留下的为数不少的唱片。但是初听金先生的唱片,你会觉得他只是在大喊,虽然声音很大、很洪亮,但是依旧是在大喊。好像对于人物与感情表达得不够细腻。尤其是当与裘盛戎、袁世海的实况录音对比欣赏之时,这种感觉会愈来愈明显。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当我读了吴松岩先生回忆金先生的文章之后,我慢慢悟出一个道理。金派的唱腔是用本嗓带出感情,而非是以感情的充沛而冲淡对演员本身唱腔的欣赏。关于这个问题,我很想举一个吴钰璋先生在文章中提到过的例子。就是胜利公司灌制的全部《打龙袍》的录音。这是目前能找到的金先生唯一留下的全剧录音。可以说是稀世之宝。在这出戏中,金派的以声带情很有特点。如“二金殿”老包跟皇上的对唱之中,有“口口声声龙国太,倒叫为臣吃一惊”两句。金先生对这两句的处理,粗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情色彩在里边,但是如果反复去咀嚼这两句,会感受到这其中是很有一番深意的。首现,“口口声声龙国太”一句,虽然并无什么特别的花腔,但是却唱的简洁大方,中规中矩,表现的正是老包对于“龙国太”的尊重、崇敬的君臣之仪。而这句唱完以后,稍稍一顿,接唱“倒叫为臣吃一惊。”则又恰如其分的表达出老包自己也在为在放粮路上遇到“国太”而感到吃惊。只是这两句,金先生所表达的感情就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而且是在不脱离金派花脸本身那种叱咤风云,吞吐湖海的唱法之前提下。换言之,这正是金派花脸当中,以声音带动观众去身临其境,感受人物情感的高明之处。较之当今舞台上某些顿足捶胸,以塑造人物自居的花脸来看,金氏演唱艺术之高,可见一斑。

二、借腔

什么叫做借腔呢?这是我给金派花脸运用独特的老生腔丰富自己的演唱所起的名字。当然,不一定恰当。怎么理解这个问题呢?我还是想以一些偏锋的小例子来谈。我听过金先生跟马富禄先生合灌的《打严嵩》唱片。当时听的时候,感觉到金先生的导板听着很别扭。那句“昔日有个王莽臣”,除了他没别人是那么唱的。后来也是在吴钰璋先生的文章中才知道,那句里有明显的老生唱法融在当中。什么戏呢?您都知道,谭派的《珠帘寨》。哪句?就是那句大名鼎鼎的“昔日有个三大贤。”不信,您自己听听。金先生那句“昔日有个王莽臣”中的前四个字,完全是《珠帘寨》导板的前四个字。原装的腔调,一丝未改。但是如果不是吴钰璋先生在文章中提到,一般人很难把这句跟《珠帘寨》联系到一起。而金先生为什么要借这句老生腔调来唱花脸呢?其实这四个字借的恰如其分,这四个字正好表现出严嵩大权在握,养尊处优的一种得意心态,跟后边开山王府遭打的窘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再如,金派《阳平关》中,曹操山头传令,散板中有一句“休要放走老英豪”。其中“英豪”二字,剑走偏锋,走了一个低腔。而这句正是《空城计》中诸葛亮那句“请上城楼听我抚琴”中“抚琴”二字的腔。金先生在此处借用老生腔,不翻高,也不平唱,而是走低腔,除了表现出曹操对黄忠既恨又怕的矛盾心情之外,单从韵味上来说,也好似陈年老酒,只一口,便让你感到香浓醇厚,回味无穷。你什么时候想到这句腔,什么时候感受到它都是美的,丝毫没有陈旧、过时的感觉。

三、举重若轻的念白

跟金先生的唱腔一样,对于刚刚接触金派花脸(尤其是金先生本人的唱片)的朋友来说。金派的念白刚开始听并不是觉得很受听。因为金派的念白不似郝派那样威风八面,也不似侯派那样寸土必耕。而是听起来似乎很随意,勿论念什么都是随性而至。然而事实也并非如此。在翁偶虹先生回忆金先生的文章中曾经提到过,金先生曾对翁先生讲到自己的念白“声轻气平”。这四个字看似平常,而其中却有着一个大艺术家独树一帜的艺术特点。

念白,是考验一个戏曲演员嘴上功夫最重要的一关。金少山先生有一条得天独厚的嗓子,可是如果以他的嗓音,在舞台上时时刻刻做着满宫满调的念白,观众也许并不买账。因为人人都有一个审美疲劳。嗓子大不一定在什么时候都是优势。余叔岩先生嗓子不大,但又有谁敢说余先生的念白不好呢?金先生亦然,念白念的不是演员,而是人物。以演员自身对人物的理解,加之自身的先天条件来念人物,让观众能在你的念白当中体现出美的感觉,而不觉得有视听疲劳,这才是念白的最高境界。我们听金先生留下的声音资料,有些时候觉得他的念白并不怎么用力,有的地方甚至感觉很随意,但是却又觉得并不是毫无意义的随意。这话可能看着有些绕嘴,别着急,听我慢慢道来。金先生跟林树森先生曾经留下了《华容道》的唱片,其中有几句曹操哀告关公的几句念白,以【叫头】起,词句虽然不多,但是金先生念的情感非常饱满,只可惜这是在纸上,我不能给您把这几句一一的念出来。您可以自己去找这张唱片听听,的确是非常符合曹操的人物,而且是《华容道》中的曹操人物。不客气的讲,比现在流行的《华容道》上曹操跟关公不讲人情只讲《春秋》的念白,更有人情味。

当然,作为花脸,念白还是要有自己的一定之规。不能因为只讲人物,而忽略的花脸念白本身该有的气魄。这一点上,金先生做的依然很到位。金先生跟沪上名票裘剑飞(周信芳先生的妻舅)曾经灌制过《连环套.拜山》的念白片段。这张唱片中,金先生与裘剑飞的盖口咬的很紧,并不是跟某名家所写金先生的《拜山》只是一个傻大山贼在咆哮。而当金先生念到“天霸呀,小奴才!”一句时,“小奴才”的“小”字用了一个高八度的炸音。把窦尔墩那种惊、恨、恼的情绪一下喷薄而出。真是美不胜收。

四、关于金派的一些零碎问题

1、金氏师徒合灌《白良关》有可能成为余叔岩“金鼓”版《伐东吴》唱片的佐证

据吴松岩先生回忆乃师的文章中提到,太平唱片公司曾经发行过金少山、吴松岩师徒合作灌制的《白良关》唱片。而笔者曾经在一次很偶然的机会,在某网站下载过该唱片的录音。当时录音标名【金鼓】唱片,与此同时笔者还下载了同样标有【金鼓】唱片的余叔岩的《伐东吴》唱片。而据网友整理“京剧古董唱片大考”文件中收录的《白良关》唱片却标有【国乐】唱片字样,余叔岩十八张半中亦有【国乐】字样的《伐东吴》。所以,笔者推断,吴松岩先生文章中提到的太平唱片公司很可能就是再版【国乐】《伐东吴》(非十八张半唱片当中收录)的公司,也就是标有【金鼓】唱片的公司。而同时再版的,很有可能还有金氏师徒合作的这张《白良关》

2、扮相

金派的扮相,除了自己独到的脸谱艺术之外,还有很多与众不同之处。例如,金先生最有名的那身绣银麒麟的黑靠。独树一帜的黑色团龙蟒。《取洛阳》、《失街亭》中马武与马谡的大额子(郝侯演此二剧,都在“匝巾”)《鱼肠剑.刺僚》中的千巾,《连环套.盗马》中的软箭衣,《八蜡庙》中金大力的汗的汗马褂、蒙古靴、乌木杆的大烟袋。都是金派独树一帜的扮相,而这些扮相无独有偶的都非常符合戏中的人物,而又有一种不怒自威,呼之欲出的感觉。

金派艺术是京剧的一座宝库,等待着有心之人前去开启。笔者所写,无非一些小而又小的问题。算不得金派花脸表演艺术的万分之一,不到之处,诸君多多指教。

关于金派花脸几个问题的自我解答 金派花脸

雪飞

二〇一二年八月二日

草于地震局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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