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卡车的轰鸣、装卸的噪声、码头号子声,140多岁的杨树浦路今天正在悄悄转身。
——编者
印象杨树浦
一条弄堂里,突显着大工业年代留下的粗细管道
杨树浦路沿线人家的生活习惯还能看到上世纪80年代的痕迹
搪瓷脸盆上“84年杨浦区职工生产技术操作比赛纪念”红色大字鲜艳依旧
隔着锈迹斑斑的铁丝网窗户望进去,杂草丛中矗立着遗留的老厂房
福宁路99弄,这片老房子正是夏衍先生在《包身工》中所描写的东洋纱厂女工住房的原址
杨树浦路上近百年的老房子比比皆是
我对杨树浦路的了解还是30年前,那时刚刚从学校毕业找了份临时工作。上班的地方就是上海造船厂浦东厂区,每天要从杨树浦路的浦西分厂摆渡到浦东厂区。那个年代的大杨浦是灰蒙蒙的,杨树浦路沿线都是国营大厂,林立的烟囱不断地冒着呛人的黑烟。而马路上跑得飞快的是运货的大卡车还有塞得满满的“巨龙”车。每天早上上班时间,杨树浦路上自行车是黑压压一片,汽车喇叭声自行车铃声嘈杂一片。这就是对杨树浦路最早的印象。
一晃30年过去了,再次走在似乎已经被世人冷落的杨树浦路上,不见了跨街的粗细管道、不见了纺织女工的身影,而多了头戴安全帽的建筑工人。地铁四号线杨树浦路站算是杨树浦路最热闹的路段,而一过大连路向东连片的梧桐树遮盖着杨树浦路,除了还在生产的上海船厂和热火朝天建设中的渔人码头外,沿黄浦江的一些老工厂几乎都被围墙包围,除年代久远的保留建筑,其他都夷为平地了。在广德路靠近黄浦江一段围墙,隔着锈迹斑斑的铁丝网窗户望过去,曾经亚洲最大电器工厂,近代中国的第一个灯泡、第一根电线的诞生地已是杂草丛生,伫立于废墟中的厂房遗址在乍起的秋风中,更显萧瑟。
站在一处高楼上望下去,最让我惊讶的是高高的山墙红红的屋顶、老虎天窗、老弄堂远比现代的高楼多得多,而这些上世纪20年代建造的石窟门建筑和别墅洋房同样有着深厚的历史。福宁路99弄2-109号,正是夏衍先生在《包身工》中所描写的东洋纱厂工人住房的原址。曾经被冷落而得以幸存的“润玉里”、“存和里”、“潜庐”等老弄堂里生活的居民,大多数是大杨浦的产业工人,他们依然保留着老上海人的弄堂生活方式。不管你走在那一条弄堂里,扑面而来的是浓浓的海派弄堂气息,老人们大多是静静地坐在竹椅上,睡眼朦胧地摇着扇子,主妇们围在一起谈论着哪家的姑娘买了个名牌包、谁谁的衣服老时髦的.. .
阳光透过梧桐树叶斑驳地投射在沉睡中的老厂房上,而与其鲜明对比的是一街之隔,依然平静生活令人百看不厌的老弄堂。老工厂早已不在,但当年厂子里发的如今已经掉了瓷的搪瓷脸盆、搪瓷茶缸还在一些居民家中使用舍不得扔掉。
杨树浦转身:做梦时还听到装卸声
杨树浦路1591弄一户人家斑驳的搪瓷老门牌
滨江居民蜗居在大桥下几十年
王绍淼等搬迁一等就是20年
1498弄入口极窄,内部狭小逼仄
站在浦东遥看杨浦滨江,只有在建渔人码头鹤立江边
百年“工业锈带”杨树浦路将完美嬗变
杨浦滨江带上现在还是塔吊林立,而不远处的北外滩已成为漂亮的国际邮轮集聚地
杨浦很经典。她有上世纪20年代成立的国立音乐专科学校;有1936年竣工的旧上海市图书馆和博物馆;有以哥特式建筑群著称的杨树浦水厂;杨树浦发电厂的大烟囱曾经是上海工业时代的象征,把申城的天际线升高到105米……
杨树浦路,“工业杨浦”的典型缩影。这条上海最早的马路之一,也奠定了申城的工业文明——自来水、电力、煤气、棉纺等现代生活必需品,都是从这里源源不断地输入千家万户;与此同时,围绕杨树浦路形成大片工人居民区。如今,这条上海乃至中国近代和现代工业的走廊将迎来历史性的转折,根据规划,约50万平方米的滨江核心区重大项目将在此相继“出炉”,其“智慧型、历史感、生活化”的特色设计理念引起各界的关注与好奇——百年“工业锈带”将如何“华丽转身”?
二十载沧桑尽在蜗居
弄堂紧挨弄堂,房子贴着房子。里面通道蜿蜒扭曲,前后左右都有蛛网般的岔道。无论外面是阴天或是晴天,走进去,都会觉得天色一下子变暗了。居民们仍挤在一楼的公用通道烧饭。要走过去,就得让旁边的人侧身而过。
在杨浦大桥下面,还是有这样入口极窄,内部狭小逼仄的“街坊”。居民们盼动迁,盼了很久很久。
王绍淼,70岁。他笑言自己是最后的滨江居民。“杨树浦路上大多都是厂房呀,民居很少的。总共也就我们这100多户了。”
王绍淼的单位是上海机床齿轮厂。记者翻阅厚厚的《百年工业杨浦》画册,愣是是没有找到。“我们是小厂,配套厂。大厂现在都搬的搬,散的散。小厂更是早就没了。”回首往昔,王绍淼很平静。“当初这房子是厂里照顾的,28.5平方米。其实我本来住厂旁边的,如果摒摒牢不过来,早轮到动迁了。当时想,这里沿江地段好,肯定能先动,谁想到一等就是20年。”
这28.5平方米的陋室,王绍淼将其一隔二。前楼给儿子结婚。如今,孙女也已经19岁,全家人仍蜗居在一起。
“开始不想买房,等想买了,也买不起了。”王绍淼说。爱人是无线电十厂的,儿子媳妇都是国棉十六厂的。“老早一家四个工人,说出去也是砰砰响,谁知道国棉十六厂是全上海第一家“开刀”的,那时候我儿子年纪轻,不叫下岗,叫解散。”
回首往昔,老实的王绍淼不停地说“运道不好。”但是与街坊四邻相比,他又说“还算好的”。杨树浦路1498弄位于大桥街道,属84街坊。里面不乏80岁以上的老人,有的四代同堂,有的住了五六十年。“马桶、煤炉、给水站”,曾是二级旧里的三个标志。现在,给水站消失了,煤炉也被液化气取代,就是马桶依然沿用至今。“动迁别的不说了,起码居民能告别马桶! ”大桥街道广杭居委顾家祥主任说。
最是难忘有轨电车
随着杨浦滨江综合开发正式启动。84街坊里居民的心又悬在了嗓子眼。好消息频频传来,顾家祥主任告诉记者,继96街坊、101街坊成为二次征询生效征收基地,84街坊的动迁程序也正式开始启动。
“能搬当然高兴了!不过想想也是挺舍不得。以前这里厂真正多!有时候晚上做梦,好像还能听到马路上大卡车来来往往的装卸声,还有自行车铃声。那个时侯大家都骑自行车!”王绍淼说。
除了自行车,难忘的还有电车。听闻百年“工业锈带”将华丽转身。许多老杨浦也在网上抒发怀念之情。陈老伯跟随女儿去了美洲定居已经多年,这个老上海,一辈子在上海生活、工作。他说,他以前住上海的西区江苏路,上班就是越过静安寺,坐上8路有轨电车,就可以直达工作单位——上海新华无线电厂。每一天的清早,由上海的西头赶到东头的杨树浦底上班,一天的疲劳,又再从东头赶回西头的家里。沿途的有轨电车响声已经成了人生交响乐的奏鸣曲。十分牵挂、十分依恋、十分的回味无穷。
上百年辉煌无人能及
毗邻江边的这条蜿蜒的杨树浦路,年代久远。据史料考证,上海开埠后,英租界的核心在外滩南京路。1869年工部局从外滩沿黄浦江修一马路至“杨树浦”,名为杨树浦路。“要想富,先修路”。杨浦遂开始了后来居上,势不可挡的发展历程。创造了许多上海乃至全国的工业“第一”。
中国最早的工业化造纸厂、上海最大的修船坞、中国第一座现代化水厂、第一家工业化制糖厂、第一家城市煤气厂、美国通用电气公司在华首家电子工厂……它们在黄浦江岸线由东向西沿岸排开,绵延15.5公里。作为上海最重要的传统工业基地之一,这里被称为“中国近代工业文明长廊”,也曾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专家称为“世界上仅存的工业锈带”。数据显示,至1949年,这里孕育企业近千家,吸引全国各地务工者近10万人,工业总产值达7.2亿元,占全国的5%、全上海的20%左右,工业发展进程闻名大江南北。
“我们完全可以设想,正是由于杨浦深厚的工业基础,才有了苏州河的仓库堆栈,才有了南京路的繁华,最终是外滩金融区的形成。”杨浦区文史部门负责人说。水、电、煤等公用事业全部集中在杨浦,如此工业重镇,在全国无出其右。不过,工业的高速发展也留下许多“后遗症”。据20世纪50年代上海市政府的调查,由于历史原因,树浦区“地上地下无不排满管线,其中杨树浦路松潘路至宁武路一段,宽不过23米,已设管线27根。”
进入新世纪,随着城市产业结构调整升级,传统工业集聚区渐渐失去昔日的竞争优势,岸线绵长、历史久远、资源独特的这片滨江带,犹如一位垂垂暮年的老人。只有杨树浦电厂老烟囱等留存不多的工业遗迹,还在默默见证着她曾经的辉煌。
转身之老工业记忆 老厂房老码头物是人非
上海制皂厂门口的雄狮守望着这片老厂区
正在施工状态的渔人码头工地,前排米黄色部分,是旧时老码头的遗迹。
杨树浦路上海船厂厂区门口吃早点等着上班的工人
锈蚀的管道阀门、老厂房是大工业年代的符号
上海船厂方盒形厂房、怡和纱厂典型的锯齿屋顶、自来水厂英式城堡结构,不同年代、不同风格构成杨树浦路老工厂布局
杨树浦路全长5586米,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这条马路两边聚集了纺织、造船、发电、煤气、自来水、化工、制皂等40多家大中型工厂以及码头。几经浮沉,物是人非。唯有这条路和这些久远的建筑,见证着城市变化万千、日新月异的前世今生。
最老纱厂的爱情角
作为上海最早的外资工厂,怡和纱厂非常有名。杨树浦路670号,老上海人都知晓,这里就是上海第五毛纺织厂。
“它的前身为怡和纱厂,由老牌英商怡和洋行创办。”怡和堪称“史上最著名”英资洋行,1832年成立于广州,长期代理中英间贸易。上海开埠后购得“英租界一号土地证”,在黄浦江边建造了怡和洋行大楼,是外滩万国建筑里最早的几栋大楼之一。1896年,怡和洋行投资50万两白银,在杨树浦路上开设了拥有2万枚纱锭的怡和纱厂。
随着机器的轰鸣,一种新的用工制度“包身工”也应运而生。“包身工”首现怡和纱厂,盛行于日商纱厂。因语言不通,风俗习惯不同,无法直接管理工人,纱厂通过招用“包工头”来管理“包身工”。新中国成立后,怡和纺织公司更名为上海第五毛纺织厂。1964年,东厂划出,组建为上海毛条厂。杨浦区作家协会会员王祖毅在不久前写下了寻访“爱情角”的故事:“当年,毛条厂是一家有3000多名职工的大企业,工厂东侧码头是一座300平方米的花圃,这里应有尽有,甚至不乏当年名贵的君子兰花种。码头边常年靠泊着一艘打捞工程驳,承担着黄浦江救助打捞任务。这天,隔壁自来水厂水管堵塞需要清污,潜水员头戴铜头盔,脚穿铅质大板鞋,背着铅块,衣服链接皮龙,在信绳员的牵引下潜入水中。这一场面,恰巧被在花圃看花的姑娘们遇到了,一个个震惊了:好一个宇航员的模样!”
姑娘与潜水员缔结秦晋之好,著名的上海鱼市场和上海第一毛条厂也变身“东方渔人码头”。听着江边水声,这些故事似乎并未走远。
远东最大肥皂厂的营销手段
同在杨树浦路上,上世纪初筹建成立的英商中国肥皂有限公司也是最有代表性的英商企业,它是由英国著名的肥皂托拉斯——联合利华股份有限公司投资。早在十九世纪60年代起,利华公司的北忌、祥茂等品牌肥皂就远销中国。1923年在杨树浦路建造肥皂厂,1925年竣工投产。
“中肥公司号称是远东最大的肥皂厂,营销手段在如今看来也是一流。除扩建工厂外,还聘用大量中国销售人员走街串巷进行推销。据说业绩骄人的销售员有100余位,号称‘108将’。而马路上的广告画也随处可见,在‘日光’皂的包装纸盒上,还刊印着‘凡发现本皂含有损害性杂质,任何人都可得到一千英镑赏金’的字样。”《杨浦百年史话》中记载道。
这家厂肥皂的销量已经占了上海肥皂销量的1/2,既便如此,“洋胰”仍对国货充满戒心。史料记载,30年代中国化学工业社投产制造肥皂,注册商标是“剪刀”。“剪刀”是当时家庭妇女和女仆的日常用品。肥皂用得最多的也是他们。即使她们大字不识,对这个商标也是过目不忘。想不到,中国肥皂公司对这个商标十分感冒。害怕“剪刀”会抢了他们的市场份额,于是通过各种关系抢先注册,逼迫中国化学工业社的“剪刀”改名为“箭刀”。
1949年解放以后,企业改为国营,更名为华东工业部中国肥皂公司。后更名为上海制皂厂。
渔人码头与鱼市场
“渔人码头”原址是著名的上海鱼市场和上海第一毛条厂。“鱼市场”即上海中心水产品批发交易市场。借着世博会的东风,“变身”后的“渔人码头”以高水准的“海洋文化”和“渔文化”为主题,将建成融人文历史、浦江美景、亲水绿地于一体的滨江休闲区。
很多人都以为,充满怀旧意味的“渔人码头”此前是上海最大的鱼市场,实则并非如此。1935年,《ChinaPress》报纸即称,当时在杨浦复兴岛建成的为全国第一鱼市场,有浮动码头3座,可同时停靠渔轮28艘,另外还设有1500平方米的拍卖场,鱼贩多时可达4000余人,理事长赫赫有名:杜月笙。
此后,繁荣的鱼市场毁于日军炮火。令人瞠目的是,日军为了捞取经济利益,竟也在杨树浦路齐物浦路(现江浦路)另设鱼市场。抗战胜利复业的鱼市场场址,规模仅为复兴岛的一半还不到。当时,上海鱼市场、大世界和北火车站是上海三大黑暗场所。如今这些历史都随着码头的沉寂逐渐被人遗忘。今后,“渔人码头”将以全新面貌装扮杨树浦路,成为上海时尚新地标。
转身之国棉十七厂 纺织女工的纱厂时光
锯子形状厂房过去是杭美云工作的车间
定海路这片二层公房住着不少十七棉纺织工人
杨树浦路到底,定海桥边,是原来的国棉十七厂。这处已经变为上海国际时尚中心的地方,曾经是上海最大的棉纺织厂,进进出出的纺织工人有上万人。如今,机器的轰鸣声早已不再,厂子里飞舞的棉絮都留在了记忆中。我们探访了两位国棉十七厂的纺织女工,听她们讲述记忆中的国棉十七厂和年轻时的生活。
国棉十七厂里讲不完的故事
站在定海桥上,回望国棉十七厂的厂房,杭美云有讲不完的故事。
国棉十七厂的前身是裕丰纱厂,是日本人办的,解放之后就叫国棉十七厂了,全称是国营上海第十七棉纺织厂。人们叫习惯了,还叫它十七棉。十七棉被杨树浦路一分为二,一边是南厂,一边是北厂。厂子很大,又分为四个分部,北厂是一纺,南厂靠近黄浦江边,地方很大,分为二纺、三纺和四纺。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十七棉开始压锭减产,纺织工人们一批一批回了家,厂子也一部分一部分地关了。“最后结束到现在已经有几年了,大概是2005年的事吧,现在十七棉已经迁到江苏大丰去了,还继续生产十七棉的名牌产品‘龙头细布’。”杭美云回忆着,老公王网国在一边替她补充。
杭美云是67届初中毕业分配进国棉十七厂的,一开始就分在二纺,此后的二十多年,尽管车间都轮转了个遍,但始终没有离开二纺。“我们棉纺厂的流程是这样的,棉花从江边码头上进来,一包一包进入清花间,用机器抓了打松,卷成棉花卷,然后把棉籽打下来,形成大概2、3厘米直径的棉条;八根棉条并在一起,经过条子间;拉长之后,再进入粗纱间,然后进入细纱间,就成了一根棉线;再经过筒子间,把棉线卷成圆筒状;接下来,进入布机间织布;最后进入布房间检验,如果有次品,就修一修,之后就准备运往印染厂。”杭美云喜欢尝试新的东西,清花间、粗纱间、细纱间、条子间都做过,什么都学,后来就成了多面手。
杭美云和王网国住的定海路449弄,是国棉十七厂的第一宿舍,千余户人家都与十七厂有着这样那样的渊源。王网国的父母都是八九岁就来到上海,进了裕丰纱厂。王网国的父亲是在仓库里负责搬运和装卸棉花包的;母亲在细纱间里做,后来姐姐也进了十七棉,在实验室里工作。王网国说,他们现在住的这间房,父亲进厂时候住的集体宿舍,原来是和老乡们一起住,后来别人都搬了出去,父亲就一直住在这里。他们兄弟俩长大后,房子就一分为二,一家十几个平方米。王网国说,定海路449弄,是当年日本人给纱厂工人造的宿舍,以前从乡下招来的或者骗来的小姑娘,都住在这里。老早这里还有足球场的,跟他一样年纪的孩子都会踢球,还组成过449弄足球队,不过后来备战备荒,足球场没了,下面变防空洞了。
大生产时要连上七个夜班
杭美云说,以前,纺织业很好的。自己进厂的时候,因为生产任务重,要连上7个夜班,再上6个中班、6个早班,还有加班,每个班都做足8小时,吃饭洗澡的时间另算。最忙的时候,夜班下来睡一觉,马上去加班。为了赶任务,吃饭的时间本来有半个小时,但是大家都奔着去、奔着回,一般也就吃10分钟,剩下的时间可做些工作量。那时候,一个人管几台机器,机器从来都不停。后来到了1973年前后,才改成两个夜班两个中班两个早班。杭美云说,连上7个夜班,人都不清醒了,不过有任务,就只能那样干。
纺织厂里八九成都是女工,为了赶进度,生了孩子的人,一般都是产后42天或者56天就去上班了。孩子没人带,就要放到托儿所,大人上班,孩子也跟着一起去上班了。那时候,哺乳期的女工,每上八个小时的班可以喂两次奶,上半班半个小时,下半班半个小时。有时候夜里喂奶,小孩睡得糊里糊涂的,拎起来就吃,时间到了,忍着心痛就放下孩子,因为晚了后面的人会埋怨的,等于是占用了别人的喂奶时间。杭美云还记得,一个同事,夜班的时候喂奶,为了多给孩子吃一会儿,想抄近路走,不想掉进了没有盖子的窨井,幸亏自己经过听见,才把她拉上来。
丁奶奶谈起解放前纺织女工生活掩鼻抽泣
极富中西合璧特色的建筑群
古朴的红砖墙,靓丽的香车美女形成强烈对比
过去著名“龙头细布”的生产车间,现在变身时装潮流发布秀场
1927年建成的定海路桥,是不少十七棉后代玩耍成长的地方
90岁老人回忆纱厂旧事
杭美云说,我们这一代人,虽然也苦,但是比起上一辈在纱厂里工作的人,还是要好得多,起码有托儿所,可以喂奶。说着,她找来了隔壁的丁奶奶。丁奶奶,20岁进了裕丰纱厂,她说,老早在东洋人的纱厂,工作是12个小时的,从早晨6点干到晚上6点,那时候,住在宿舍里的都是小姑娘,自己也吃过包饭。丁奶奶是在筒子间里做的,站在机器旁边,落下来的纱到筒子间,要接头,都是手打结,机器一直滚的,常常一个还没结好,另一个就来了,心里很急的,因为一天要做多少都有规定的。丁奶奶说,那时候,一个月能拿到七八块洋钿,如果任务完不成,还拿不到这些钱。后来解放了,改成了8小时工作制,福利待遇什么的也好了。
丁奶奶本名叫吴秀英,江苏高邮人,1922年出生,今年虚岁90岁。1974年,她从国棉十七厂退休,老人笑着说,那时候的退休工资是48块钱。本来,前一年就可以退休,但是大生产,厂里要加班加点,丁奶奶就多做了一年。也有的人,不愿意退休,一直干到55岁呢。
杭美云的退休生活
杭美云说,到了九十年代,国企开始转型,国棉十七厂就开始减产压锭,自己那时候正好45岁,成了第一批下岗的人。下岗工资太低,厂里为了照顾大家,就都算退休了。18岁进纺织厂,45岁下岗,本来是正常的上班、下班、领工资,一下子停了,杭美云那时候心里非常着急。她说,有的同事就整天到厂里去哭,自己也哭不出来,只好东托人西托人地找工作。那时候,自己上有老下有小,女儿刚刚考上高中,正是用钱的时候。自己营业员也做过、清洁工也做过,什么都做过,就这样打工过了十几年。直到女儿大学毕业工作了,后来才慢慢停下来。
退休之后没什么事,闲不住的杭美云,参加了上海老年骑行队,最远骑到过内蒙古,喜欢拍照,喜欢爬山。有时候乘车到远处,回来踏半程。一般十个八个人成行,一个集体,相互照顾的,一天有力气可以踏100多公里。杭美云、王网国,都是1950年生的,属虎。
十七厂里重拾过往时光
“这里去年重新开业后,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