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靠谱的演员都爱说如果》节选 电视剧老爸靠谱演员表
《不靠谱的演员都爱说如果》
张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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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士兵突击》中的班长史今、《我的团长我的团》中的孟烦了,到最近热播的《抹布女也有春天》中的吴桐、《辣妈正传》中的元宝,一直在荧幕上扮演“靠谱好青年”的张译获得了大众越来越多的关注,但他却一直笑称自己是一位“不靠谱的演员”。10月13日,张译的文学处女作《不靠谱的演员都爱说如果》由人民文学出版社隆重推出,本报今起连载其中的部分章节,以飨读者。
(一)我所认识的张国强
张国强,在《士兵突击》中扮演钢七连连长高城。
张国强是我东北老乡。东北人热情、大方、实诚、幽默的特点在他的身上淋漓尽致。
他大我9岁,却有着比我还年轻的活力。他过去的日子不容易,却丝毫不懂算计,他的理念是千金散尽还复来,兄弟们扎在一起大碗喝酒、胡吃海聊才是最乐呵的事情。
他爱笑,也爱把笑带进自己的创作,那应该是兰晓龙(《士兵突击》编剧)很早以前就告诉我的“游戏精神”,于是在看他的表演时总能会心地笑出来。
国强拍戏很拼命,每个戏他都会受伤而且不止一处。《末路天堂》,他的食指被匕首划伤,缝了几针。一天,他正趴在地上默戏,有人走过他的身边,一脚正踩在那即将弥合的食指上,我便真切地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爆裂。但是,如果看后面的拍摄,没人会知道还有这样惨烈的插曲。
国强在我们这些哥们儿中,是兄长,谁生病了,谁有难事了,他的电话会最先打来。电话里,他操着一口东北大茬子话训你:“你咋那么不注意呢?!你别老整的跟、跟、跟个那个啥似的!”然后,他会告诉你:“有啥大不了的呀!别老动不动就那啥哈!”放下电话,你就会乐呵起来,但是马上就很纳闷:他到底说什么了?
我爱欺负他,专门写过诗骂他,气得他跳踉,“你咋那么膈应人呢!”
有一天李晨感叹,有一桌饭菜,叫做岁月,越吃越老,咱俩还有十多年就五十岁了,可怕啊可怕真可怕……我安慰李晨:但是想想国强,他还有几年就到了,你高兴不?
反正他是热心肠,谁欺负都行。
这一天,我和国强爬上了从上海回北京的末班飞机,做了几天的活动,都盼着能在飞机上能补会觉。下了飞机,国强困得脸都快掉到地上了,我奇怪地问他怎么回事,他指着前面一个外国人的背影:“他拿我练了两个小时的汉语。”
知道我近来脑子不好,那天,他劝我吃一种药,说不但能提高记忆力,还营养保健:“你看我吃了,就明显特别好,尤其记忆力!”
我问:“是什么药呢?”
他说:“……呃,你等我想想。”
我问:“你不是吃这药好了吗?记忆力。”
他想了想:“这不到点儿了忙忙活活的,还没吃呢嘛。”
国强,看来,你的记性确实不大好,但是如果你能记得,我要感谢那天,你送我的拥抱,在路边,你令我不顾一切地冲过车流,蹦起来摔到你的身上。那一刻,我有一种回家的感动……
但为啥,就不能你先穿过车流呢?
(二)我所认识的陈思成和段奕宏
2004年,我第一次去《民工》的剧组见导演,还穿着军装。
好容易找到驻地,正在楼群中发愣,一阵急刹车的声音,我回头,一辆汽车紧贴着我的军裤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一个帅小伙,黝黑的皮肤,深色的墨镜,纯银的手链,“哥们儿,你知道D座在哪吗?”
我看了看他,缓缓地回头,望了望眼前那个巨大的“D”字。
之后,我们一前一后竟进了同一间屋子,见了同一位导演。这个帅小伙,就是陈思成。
2004年整整一年,除了不在一起的日子,我们都在一起。《民工》杀青后,他知道我过得不如意,总是叫我进城吃饭,想尽办法给我鼓劲。一次他给我讲他的电影剧本,有关成长有关奋斗,我一兴奋,喝多了。
深夜,他带我到东棉花胡同散步。我晕乎乎地扶着墙,听见他骄傲地说:“这就是……”我回身突然一个趔趄,手上赶紧去抓点什么,于是“中央戏剧学院”牌匾上“剧”字的左半边就零落地出现在我的手上,他无比难过地把剩下的话说完:“……我的母校啊。”
后来一起拍戏的日子里,他喜欢听我讲部队的生活,当然,也乐于享受我部队生活的成果——比如我的习惯性收拾房间。拍《士兵突击》的时候,他和大部队到了马龙,我却因故滞留昆明,有人说他房间乱,他于是打电话问我:“你这厮何时来?”“你这厮何时来?”几年后,陈思成的电话又来了,这一次终于不是让我收拾房间去了。2010年底,陈思成执导了第一部自己的电视剧《北京爱情故事》,这是一件大事,我们都去帮了忙。
忽然发现这家伙一旦累起来,就平卷舌不分。一天在现场,他说:“展们是个要面对从从主碍……哪怕她三娘教纸……我们也要成功,一次儿竹以。”所有人愣在那里,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后来才知道,原台词是:“咱们四个要面对重重阻碍……哪怕她三娘教子……我们也要成功,一次足矣。”
在《士兵突击》中扮演老A的段奕宏大我4岁。第一次见面,就很羡慕他的面部轮廓。大家习惯叫他老段。老段不但有担当,还能坚持,比如长跑。我觉得很新奇,第一天,穿戴整齐,随他一起长跑。果然是长跑,跑得可真长,加上高原,我累得欲仙欲死。
次日,身上很疼,我有些迟到,老段叮嘱我要活动开关节,然后沉默地领跑。
第三天,我说不去了,老段点头:“嗯,休息一下也好。”然后自己跑去了。
第四天,老段推开我的房门:“跑吗?”
我靠在床上:“嗯,还是应该再休息一下。”
第五天中午,老段推开我的房门:“人呢?”然后他隐约看见平铺的被子下面一个人形。
掀开被子他问:“跑吗?”
我睡眼惺忪地反问:“为什么要跑?”
老段老实地哑然了一下:“锻炼呀。”
我想了想:“什么叫锻炼?”
老段直愣愣地:“不是你说要跟我跑步的吗?”
我在把被子重新蒙头之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有说过吗?”然后听见他沉默了一会,闷闷地跑出去了。窗外传来了他的嘀咕:“怎么瘦得那么一小团?都没看出来,跟个小猫似的……”
按照常人的逻辑,对待我这样的人是可以选择放弃的,可是拍《我的团长我的团》的时候,他听我扬言要健身了,还是专门给我寄来了补品。补品我吃了,身我忘健了。
(三)我和李晨,君子“报酬”
10年前的一个夏天,北四环志新桥旁的海泰大厦里,正在拍摄电视电影《刑警张玉贵之二》。剧组里有人给我的老师打电话,说是临时缺一个演员,一场戏,一句词。老师看着我:去吧。
那场戏说的是,刑警队张队长被冤枉免职了,全队的人都气愤不已。正在这个节骨眼上,我演的一个不开眼的年轻警官来报到,口口声声要找张队长。于是一个前辈冲上去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按在了墙上。
一晃10年过去,又是一个夏天。忽然在网上看见了《刑警张玉贵之二》的视频截图,而且正是我被掐着脖子顶到墙上的那一张。那一刻我的血液凝固了,10年前掐着我的居然是李晨!10年后拍摄《我的团长我的团》,则换我把李晨掐着脖子按在墙上。
10年前的我们互不相识。一场戏下来,除了对白,一句闲话也没有,没有“你好”,没有“再见”,没有握手,没有留电话。谁知道10年后,是兄弟!我真的不信,给他打电话,他在海拔四千米的高原,声音有点遥远。我喊着:“10年前,你是拍过一个电视电影叫《刑警张玉贵之二》吗?”“是呀。”“那你记得最后一场戏,你掐着一个傻×的脖子,把他推墙上了吗?”“嗯,好像是,怎么了?”“那个傻×,是我!”
我能参加《士兵突击》和《我的团长我的团》的拍摄,是因为我很早就认识了“龙小兰同志”——2000年我参加一个小品演出,演的是一个文工团创作员下边防体验生活,在每处哨所只待两个小时,妄图挖到他理想中的素材,结果反被哨所的战士给教育了。那个文工团的创作员叫小兰——龙小兰同志。龙小兰的原型,就是我们团的编剧兰晓龙。那时候他刚进部队,本是话剧编剧,不愿写小品,几个小品写下来都不是“部队的味道”,便被人们取笑不懂得体验生活。于是,我们的获奖小品就此诞生了。
我们那会儿是学员,没有接触干部的机会,自然也不了解这个“长得像鬼、嗓子像鬼、作息时间也像鬼的湖南邵阳鬼”兰晓龙。直到他拿出了一个话剧剧本《红星照耀中国》,全团人马为之一振。剧本论证期,在听了很多专家的意见之后,兰晓龙突然提出来要和我们学员队的十几个人交流一下,他认为毕竟年龄相仿,我们怎样看“红星”,于他很重要。那才是我们第一次说话。
他请走了我们队里的领导,那阵势像极了《士兵突击》里的史今去征兵。十几个许三多,真正能肆意讲话的不多。但是,我早已被每日挨批弄到不知脸皮为何物的地步,那次交流,我和他谈了很多。送他走的时候,我们同时想到了一个题目,他却让我来完成。我去东北老林子里寻访素材,将大纲写了出来。那晚,我坐在了2000年秋天兰晓龙的家,史航也在,两人看了我的大纲,兰哥伙同史航几乎不喘气地对我说了两个多小时。末了,我下定决心:在我的智商以及知识水平达不到他们任何人的一半之前,在我能听懂更多的湖南话之前,绝不再和他们交流——他们两个小时说的,我一句没听懂。自此,我竭尽全力地躲避兰晓龙,一躲就是6年。
(四)话剧版的《爱尔纳·突击》
2001年,兰晓龙又出炉了一部话剧剧本《爱尔纳·突击》。
这一年,我提干了,终于能以文职军官的身份正式参加团里的工作了,我的职务是场记、画外音、群众演员、监狱警察扮演者以及袁朗的B角。大约两年后,袁朗A角的演员有事不能参加演出,我兴奋了好几天。可是没过多久,团里就命令我接待新来的一位外请演员,出演袁朗。
演不上袁朗我其实不难受,因为那时候,我最喜欢伍六一——话剧版里只有许三多、班长、连长、袁朗、伍六一、许百顺这六个人物。当时舞台上最爷们的就数班副伍六一了,而且扮演者是我的老师彭澎。
我身为场记,得参与各部门的工作。每次排练,我都坐在导演身边,时刻记录导演的指令和各部门的问题。我可以熟记每个人物的台词,更不要说某场戏某个人物的调度、服装、化妆、道具,以及舞台上灯光、音乐、布景的切换程序。有时下班了,人们散去,我就一个人悄悄在排练场里演伍六一过瘾。
大的戏剧结构由兰晓龙和导演在文本上调整,但小的台词改动,就是由演员提出,经导演认可,最终场记负责整理的。也就是说:最终的演出本,以及个别的一些字和标点是我的创造。话剧剧本是小说《士兵》的基础,《士兵》又是电视剧暨再版小说《士兵突击》的基础,我常常骄傲地幻想,那么现在人们看见的也许就有我当年创造的,哪怕只是一个……标点。
《爱尔纳·突击》序幕,展现的是热带丛林的战场。白色的烟雾中,我和战友们全副武装,举着带有红色激光束的道具枪朝观众席上乱晃——也互相照,以晃花战友的眼睛,令其下场时有机会磕了碰了、挨老演员们骂为乐趣……但是脸上都是极其严肃的——毕竟我们是专业演员——缺不缺德暂且不论。
于是,这场序幕里,整个剧场充斥着我自己庄严肃穆的画外音,我本人却在台上不苟言笑地捣乱。
当时演班长的人偏胖,每次演到他醉酒征兵的时候,舞台两侧都会站满了人,就为一睹他鲤鱼打挺打不起来,或是他误打误撞挺起来后,脸色苍白的窘态。“每次,我都能看见星星……”他说。
几年后,我演了班长,也要鲤鱼打挺,幸好我偏瘦,星星没看见,耳朵却出现了幻觉——因为当时喝了酒,似乎听到了脑浆子在颅腔里晃荡的声音,站起身后我一直想吐。
许三多的入连仪式那场戏,虽然背景音效里已经有七连连歌了,导演还是要求我们这些扮演战士的群众大声地跟着喊,以增强演出效果,为此,侧台专门有领导监督。但还是会有人挖空心思地干张嘴不出声,我便是其中一位——只为了挑战制度的快乐。
每场戏结束,我们十几个小伙子都要在黑暗中摸索着换衣服、装备和道具,姑娘们则举着衣裳在侧幕条里随时准备着为主要演员换装,整场戏下来,每个人都是通身大汗。
舞台上和侧幕里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有一次,我偶然瞥见一个主演刚下场,就摔了一个大跟头,刚爬起来,又被两个姑娘同时围住扒衣服。时间紧,姑娘们手劲也大了点儿,那位仁兄险些被扒了个精光。可是只要灯光一亮,他就必须站在舞台上诠释悲情,我登时乐不可支。在越是不能笑的时候,越是有人控制不住地笑——我不幸又是其中之一。于是,灯光亮起来了,主演准确无误地站在光区,我却误场了。
(五)这个专家叫康洪雷
2003年,裁军的消息被证实了,战友话剧团即将结束它近70年的历史,《爱尔纳·突击》也成了这个老团最后的一台话剧。特别是剧中也有钢七连解散的情节。
曾经,为了保住这个团,大家希图用这部戏“说话”——如果《爱》剧拿了大奖,也许就不用那么多的人离开部队了。可惜天不遂人愿,这个法宝在“第一届全国舞台艺术精品工程”的评选当中,以0.1分之差落选。紧接着,在西安参加全国戏剧比赛时,引全体观众起立鼓掌的《爱》剧,依旧名落孙山。
人们于是开始尽力学习如何安静地等待整编——真的很安静,往常热闹的大院,像一下子失了魂,没有人敢出一口大气,好似生怕引爆一颗不定时的炸弹。谁也不知道这台戏最终的结局会怎样,不知道这个话剧团会怎样,更不知道自己会怎样;谁都想知道,但是谁都不敢知道。
就这样,《爱》剧还在军区的小礼堂顽强而悲壮地上演着,最后的几场还有专家来看戏。我那时也必须在每次演出结束时,到贵宾室记录专家们的意见,站好场记的最后一班岗。
这一天,专家不多,谢幕时,只有一个人上台和我们演职人员握手。他戴着黑色的帽子,穿着红色的夹克衫和蓝色牛仔裤,很激动地和大家逐一握手。因为谢幕时,我永远站在最边上,握完了手我才知道,这个专家叫康洪雷。
带着对《激情燃烧的岁月》和《青衣》的敬仰,我坐在他附近,记录着他的意见。只记得他说:“一个字都不用改,这就是一台好戏!”
2004年岁尾,我正在石家庄拍电视剧《青春正步走》,团里突然通知我回北京排练《爱尔纳·突击》。我差点疯了,分身乏术啊,但军令如山,特别是在裁军这个非常时期。
生活中总有许多事情会纠结在一起,让人不得喘息。2004年秋天,为了能不断在石家庄和北京出现,我提前向剧组预支了部分稿酬,准备租车。不幸遇到十一黄金周,所有正规租车行全没有闲置车辆了,我只好用高价租了一辆几近报废的玩意儿。然后每天硬着头皮和电视剧组的统筹讨论时间、和话剧组的领导们请假。
每天的生活忽然变成了这样:下午到次日凌晨,我在石家庄拍电视剧;凌晨两点到早上,我在高速路上开车或者睡觉,或者边开边睡,冀中平原秋冬的雾霭奇大,让我学会了如何在深夜的国道上躲避同样困倦的逆行大车;早上八点半,我必须出现在北京的排练厅,在高速路上,因为极度困倦,几次险些人车报废;中午到下午,重新边开边睡地回石家庄,我练就了一边开车,一边冲泡咖啡、一边背诵台词的本领。平均一天行驶700公里,有一次,车停在路边,次日早上,发现两只轮胎没了,车身下面是一堆红色砖头。
两头不落好地如此往复长达一个月。终于,《爱》剧突然被通知不再演出了,我也病倒了。
我爱《爱尔纳·突击》,它要能拥有它该有的认可,我在所不惜。而这种无疾而终的结局却让我替它和自己叫屈。
我喜欢《哪吒闹海》,特别是每次看哪吒借藕还魂,我必热血沸腾、激动不已。2006年,在话剧《爱尔纳·突击》逐渐淡出人们记忆的时候,它终于还魂,在康洪雷康师傅和兰晓龙的共同打造下,变作了比话剧版强悍数倍的电视剧——《士兵突击》。
(六)我不是史今
后来有人问我:“你是怎么参加《士兵突击》的?是那份《我的请战书》使然吗?”
我是从话剧《爱尔纳·突击》里走出来的。这个故事,我爱了6年。
康洪雷康师傅不记得那个旁边的场记;兰晓龙不知道我躲了他6年,也不知道我有多爱这个故事。但是在这6年里,兰晓龙用这个故事潜移默化地给我讲了6年的课。在我依然没有参透故事的时候,他又和康师傅把我放进了这个故事里,让我找到了信念。这一节,很像是史今让许三多抡起了大锤……
记得有一年,胡玫导演拍着我的脑袋问:“小张译啊,今年多大了?”我说,27岁了。她说:“你记着,男演员28岁再不出来,您就洗洗睡吧。”我听完一身冷汗。《士兵突击》播出的时候,我其实已经29岁了。这部戏改写了我的一生,有陌生人开始认出我,我不再穷酸,生活压力变小了,精神压力变大了。如果没有《士兵突击》,不知道我现在会是怎样。
观众一直把我当成史今,我知道我不是史今。史今是我个人敬仰的人物,能摊上这个角色是我这辈子的福分。我塑造了一个人品比自己好那么多倍的榜样,但可能我这辈子也做不到他那样。我一直试图告诉自己,《士兵突击》只是你经历过的一个故事,不是你生命的全部。所以我一直在改变自己的表演方式,想尽快从《士兵突击》里出来。让大家知道,我真的不是史今。
我演的兰晓龙的第二部戏是《我的团长我的团》。
我几次看这个剧本,都看不下去,因为从来不喜欢有关战争的故事。直到最后一刻不得不看的时候,我才发现,这其实是一部《红楼梦》,穿了军装的《红楼梦》。凌晨5点,最后一个字录进了大脑,眼泪已经不可遏制地喷薄……中午,我在镜子前看到了孟烦了,他只管咧着嘴笑对我。
在中国的西南边陲,日本人要从缅甸打中国。孟烦了,是国军溃兵中的一个。他因为自己的伤痛和所见,咒骂这个不成器的军队,咒骂日本人,而他又因为对日本人的怨恨,咒骂自己这个无知的民族。
小醉很美,她哥哥是川军团的,川军团的人都死光了。但小醉不知道,或者不愿意知道,她无以为生,成了一个土娼。
她救了我,也就是孟烦了。我骗她,说我就是川军团的,答应她胜仗之后带她去找哥哥。她大概是信了我,因为她喜欢我。
她要把自己给我,不收钱地给我,我要负责任,我不能要。可是我还是要了。
有天,她远远地对我喊:“我不做那个了!”也许我听见了,也许我不敢听见,我不能给她一个家,我的负责任就是不负责她。于是小醉依旧没法生活,她重操旧业。“小菜新鲜,还便宜,蛮好嘞。”“蛮好嘞?”“蛮好嘞。”每次回到禅达,我都挥之不去和小醉的这段对话。
我把所有的吃食堆在她的身上,那些零碎压得她撑不住自己的身躯,她顺势靠在我的怀里:“我想你,想得快要死了。”
我推开她,随手扯来了张立宪,那个深爱着她的小伙子,我迎着小醉疑惑的眼光嬉皮笑脸地关上他们的院门,“他真年轻,他真年轻。”我呻吟完毕,起身赴死……
(七)参演兰晓龙的第三部戏
史今、孟烦了、何莫修,无论是看小说还是看剧本,我都不认为他们应该由一个人来扮演。我就是我,很难从我的身上找到他们3个人的特点。《生死线》是我参演的兰晓龙的第三部戏,他写了4个不同品种的男人,有的赤诚,有的凶悍,有的笃定,有的挣扎。
当时有两个角色让我来挑,一个是何莫修,一个是欧阳。一些朋友帮我读剧本,大家都觉得我应该演欧阳。因为欧阳是一个全面的好人,所有倒霉的事情都是他来扛,他是大家的主心骨,他是这部戏的灵魂,他的身上倒有很多东西跟史今很像。
可是兰晓龙建议我演何莫修,他说我才演完《我的团长我的团》里的孟烦了,他想让我演一个快乐一些的角色。
何莫修给我的直感是单纯。让一个单纯的演员演一个复杂的人,是很困难的。让一个复杂的演员演一个单纯的角色,也不容易。
我刚拍完《我的团长我的团》,处在一个复杂期,兰晓龙给我的任务就是把自己变回简单。
何莫修很简单,也很干净,从4岁到24岁都在国外生活,他没有那么多的世故,虽然他是核物理学方面的专家,可是在与人相处上,他几乎是一张白纸。
他的单纯让我误以为简单,没想到我拿到剧本的时候,何莫修第一次出场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他的身上有一种常人无法企及的贵族气质,他的欧式礼节、他的绅士风度完全是浑然天成的,他虽然长着一张中国人的面孔,但是他所有的逻辑都是欧洲人的。
我那时没去过欧洲,最多只是在电影和歌剧里看到过那些欧式的礼仪,我能想象出生生把这些礼仪加在我身上的恶果。我演每一个角色都会做人物小传,但何莫修的小传从一开始我就做不下去了。
兰晓龙希望我放松,用游戏精神来完成这个角色。
游戏精神不是让我一边玩游戏一边找精神,而是用一种轻松的态度来找到有趣的东西。有趣不是胳肢人,一定是让观众觉得此人的逻辑有趣。我想不出一个单纯人物的单纯逻辑,我忽然想到了语言。
我一度很不屑于简单的语言,也很不喜欢我的东北方言,哪怕我演的是一个东北角色,我也让角色讲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我自认为演得很认真,但一直觉得有哪里不对,后来当我偶然用东北话表演,终于找到了那个角色的根基。何莫修是一个从小生活在国外的中国人,他的语言是否也有他的根基?
于是我试着把何莫修说话的方式变成了外国人讲中国话的样子,这来自《团长》里一个美国演员说的中国话。当我试图用这样的腔调讲话的时候,我觉得我好像明白了这个人。他在这个国家,在这群人中间,是多么的奇怪并且格格不入,而他并不自知。所以他用这种腔调越真诚地讲话,别人就越会觉得他不是一路人。不同的语言会制造不同的文化背景,不同的语言也会制造不同的人物性格,以及思维逻辑。
(八)我的生死一线
我陈述了我的想法,但是得到了所有主创人员的反对,因为这听上去太别扭了。从中国观众的习惯来看,这种别扭的普通话太像插科打诨的小品了。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说服大家,这的确是一个很危险的尝试。假如在这种强烈的外化冲击下,我的表演没有足够的真诚,这个人物一定是不可信的,而且会打破全剧的风格,诋毁全剧的品质。感天谢地,有很多观众喜欢上了我的这种口音,并把它定义为“美普”。晓龙说,后来何莫修不再说这样的话了,我们很是怀念。
何莫修带着强烈的自信,来到了这个他认为只是出生地的国家,他不认为这个国家的兴亡跟自己有半毛钱关系。直到他看着越来越多的中国人,为了保护他相继死去,直到他看着自己的爱人也为抵御外辱香消玉殒,他才终于发现,原来自己的根就在这块土地上。于是他从自信变成了窝囊,这个窝囊来自他头脑中不同文化的角斗,直到他确定了自己的身份,他的口音变回了正常的普通话,自信重新回归,他终于变成了一个中国人。
最后的一场戏,何莫修经过了生离死别,经过了集中营,被护送到更安全的地方。护送他的人说:放心,我们会用生命保护你。何莫修满脸是泪,站在门口的逆光下,他嘶吼着:求求你们,用什么都好,就是别用生命!
其实他身上有很多的理想主义和人性色彩,他不希望生命死掉,甚至面对敌人的时候他也不愿扣下扳机。他永远不觉得自己有多么重要,不认为自己是伟大的物理学家,这就是他干净的地方。我不想把他说得有多博爱,但后来他真的是爱上了他身边的每一个人。
和史今相比,如果史今是一个父亲,那何莫修大概是一个儿子,这两个人身上都有理想主义。史今的更实在,他向许三多的父亲保证,我会带好你儿子的,他一直恪守着这个承诺。别人都认为许三多不会有什么出息,他却坚持要把许三多训练成最好的士兵。
何莫修的理想主义更脱节,他是一个高级科学家,他本来有机会回到安宁和平的环境里,但他慢慢被周围的人感动了,愣是要跟他们一起战斗。
何莫修和史今这两个角色都是以哭泣告终的。
史今是跟战友,跟军装告别,跟所有的梦想告别。我看不到史今的未来,我不知道他离开军队以后能做什么。史今是悲壮的!
何莫修的未来却是能看到的,他是爱情的失败者,但他的未来是光明的,也许新中国成立以后研发出来的原子弹就有何莫修的一份功劳。《士兵突击》结束之后,很多人说张译只能本色演出。我不服,所以一直在《团长》里面找跟“史今”完全不同的人物和性格。后来又有人说,张译只能演这两种。说得多了,我也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只能演这两种。我不清楚到底是兰晓龙深谋远虑,还是歪打正着,但“何莫修”确实让我彻头彻尾地离开了“史今”。躺在一个成功角色的身上,拿着自己的专业去试验,有很多的危险,成功与失败,就在那生死一线之间。
(全文完)
——《楚天都市报》悦读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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