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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回归身体,生命真的可以是自由的

肉麻,这个词,你知道。思维中,你也会用到这个词语。

可是,你真的知道,什么是肉麻吗?

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肉麻,是一次做心理咨询时。来访者是一位中年男士,他讲到一件事情,这件事情让他感觉到烦。

烦,是他最常有的情绪,弄明白他的烦到底是怎样的,非常重要。所以,我请他闭上眼睛,躺在一张躺椅上,重新讲述一下那件事情,讲的时候,尽可能详细,同时,保持对身体的觉知,而身体则不能动弹。

我们做过多次这样的练习,他驾轻就熟。然而,刚闭上眼睛讲了约一分钟,他身体就打了一个激灵,他猛然睁开眼睛说:武老师,太难受了,我可不可以不谈这个?

不行。我少有地强硬地说,这是极关键的时刻,好好去体会它。

接下来,他一直躺在躺椅上,讲那件的事情。我们很快发现,烦,其实仅仅是一个表面的情绪,而深层的情绪,是羞耻。

这份羞耻弥散在整个咨询室的房间里,这份羞耻也传递到我身上,我感觉到,身体麻得不得了。

当这份情绪最强烈时,他停止讲述,只是感受它,而我也静静地陪着他感受。

约过了半个小时,无比强烈的羞耻与肉麻终于消散,整个咨询室归于静谧。

这份静谧也消失后,我问他,发生了什么,这个过程中有什么要和我分享。

他说,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肉麻,在讲述的过程中,他的身体麻得不得了,非常难受,而他也终于明白,这就是羞耻。

原来,我的肉麻是对他的肉麻的呼应。

这次心理咨询后,再加上一个很深的领悟的发生——这完全是他自己领悟的,他先是觉得自己的心理发生了很大变化,再过了一小段时间后,困扰他多年的前列腺炎竟然自愈了。

前列腺炎、羞耻、烦、肉麻……这些其实都和一件事有关,就是性。他一直困扰在一个独特而普遍的性问题里,从来不敢直面,这次咨询,我们干脆而彻底地直面了一次他的性羞耻感,最终导致了身与心的变化。

从这个故事,我明白,我们的很多词汇,并非是形容词,譬如肉麻这个词,就只是一个很简单的描述词语而已,它没有修饰或比喻的特征。肉麻,就是你的肉真的麻,而且情绪上伴随着的,是强烈的羞耻感。

由这个小小的明白,我继而想到,我们许多词汇,其实都在强调,身体在学习与觉知方面的重要性,譬如体会、体验、体证、体悟、体察等。

但是,你可以问问你自己,在你从小到大的成长历程中,有谁告诉过你,学习与觉知必须能与你的体验相结合,否则,你学到的就只是别人的知识,而非你自己的。

譬如,有谁曾如印度哲人葛印卡那样教诲你说:

别人证悟到的真理,只是他自己的真理,而不是你的真理。

又有谁曾像美国催眠大师斯蒂芬·吉利根那样教诲你说:

如果没有身体的佐证,一个道理对你而言就可以说是一个谎言。

或者说,你能否有股神巴菲特的运气——他的父亲一直在对他说:

尊重你自己的感觉。

或者,你能否如乔布斯那样,很早就能领悟到:

最重要的是,拥有跟随内心和直觉的勇气。你的内心与直觉知道你真正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任何其他事物都是次要的。

在中国,假若你拥有以上的运气,那我要祝福你,你真的是太幸运了,你是绝对的幸运儿。

因,在我们的社会,你最容易听到的是,不要自我中心,别太把你自己当回事,要好好听大人的话,好好听权威的话……

本来,我们还有极好的传承——体验、体察、体会、体证、体悟等词汇中所藏着的重视身体的智慧,但在近几十年来,身体也沦为了一个鄙俗的存在,仿佛身体只是用来吃喝拉撒睡的一个所在,而忘记了一个事实——身体是灵魂的居所。

更准确的说法是,你的身体是你的灵魂的居所。

比忘记了这一个事实更糟糕的是,我们社会有一个强烈的倾向:将你的灵魂赶出你的身体,而让别人的灵魂寄居进来。

你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否则,你的生命就白活了。

一位来访者对我说,他妈妈常讲,我们家的人都是,你为我活着,我为你活着,我们都不自私。

这句话的真相是,我的灵魂没有在我身体的居所里,我却试着将我的灵魂放到你身体的居所里。

这样的人,都没有活着。

除了社会与家庭的影响,我们自己也容易割裂自己,无形中将自己的灵魂埋葬。

推动我们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有时候,太痛苦了。

欢乐与痛苦,都必然要有身体的参与。如果人生有很多欢乐,你不会愿意切断与身体的链接,但如果人生有很多痛苦,你就容易想切断与身体的链接。

譬如前文提到的那位男士,他之所以要切断与身体的链接,是因为身体里有肉麻,有强烈的性羞耻感,这些让他觉得自己罪大恶极,糟糕透顶,为了躲避这些糟糕的体验,他让自己只生活在头脑中。

一个只生活在头脑中的人,身体将逐渐干枯,情感变得简单而僵硬,难以感染别人,也很难被别人感染……总之,他将生活在一个头脑所构建的囚笼中,感到无比孤独。

我们每个人,都程度不一地生活在这样一个囚笼中,而要走出这个囚笼,我们必须有真正的学习与觉知,即头脑与身体合一的学习与觉知,即意识与潜意识合一的学习与觉知,也即我们老祖宗所说的体验、体会、体证、体悟与体察等。

这本书的宗旨,就是与大家分享一个又一个的故事,让大家看到,我们是如何可以与身体取得链接,而那是多么美的故事。

同时,特别重要的是,这本书也写出,我们的心是如何构建了我们自己的世界。

我们绝对是我们生命的创作者。

这句话,从积极的角度看,意思是,你可以创造你生命的丰盛。

这句话,从消极的角度看,意思是,如果你人生失败,那你并非是别人的受害者,你是你自己的受害者。

要创造你生命的丰盛,要破解你生命游戏的规则,你必须重新与身体建立链接,在头脑与身体之间打通一个通道。

做到这一点后,你将发现,生命真的可以是自由的。

Part1回归你的身体感觉

身体是心灵的镜子

在湖南娄底,一位62岁的老人,冬天要穿38件上衣和11条裤子御寒,但还是冷得要生两个炉子烤火。这是湖南媒体最近报道的一个新闻。

怎么会这样?这位叫王少光的退休教师自己说,他变得特别怕冷是从1992年开始的,当时妻子遭遇车祸去世,此后他的体质开始变差,常感冒,衣服因此越穿越多。近两年,夏天他都要穿十件衣服和多条裤子,而冬天更是要穿几十件衣服,但还是冷。

很可能,这是心冷。最爱的妻子突然过世,丢下自己形单影只度日,这样子心太冷了,任谁都不能替代那个人,令自己的心变暖,心灵的这种状况映照在身体上,便出现了无论穿多少件衣服都不能变暖的怪现象。

对于这样的冷,我也略有体会。

一天,穿得厚厚地出门,发现与天气并不匹配,好像自己到哪里都是穿得最多的一个,但却仍然觉得冷,忍不住还有点发抖。

你病了?朋友问。应该没有!我回答。

我猜我没有病,我想身体的这种冷,源自心冷,源自那一天笼罩在心头的孤独的冷。

意识上不能沟通,就用身体沟通

身体是心灵的镜子。这个道理,我在太多故事中看到。

一个深圳的男孩,去年高考发挥失常,不能如愿考上北大、清华。最后,被父母送到了东北读书。他想读广州的中山大学、暨南大学或华南理工大学,但父母不同意,他们的理由是,你从来没离开过家,从来没吃过苦,你去东北的冰天雪地锻炼一下吧。

结果,他在东北那所大学严重不适应。短短的一学期,他瘦了几十斤,经常肚子疼,会疼得流下汗来,还莫名其妙地一次骨折,摔断了腿。妈妈心疼他,去东北带他到当地最好的医院检查,但却检查不出肚子疼的缘由来,医生还说,照他当时摔跤的程度,骨折按说也是不该发生的。

在我看来,瘦几十斤、肚子疼和骨折,都是他心灵深处的反映。

因为在东北,不只是天冷,也是心冷。

首先,他的所有好友差不多都在南方读书,仅有的几个在北方的,也全集中在北京,这让他在东北的那所大学感到异常孤独。

其次,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失败”。他认为,自己应该去北大、清华的,东北的那所大学尽管也不错,但比北大、清华差了两个档次,他认为配不上自己,所以他根本不愿意去适应这所学校的生活。

再次,他觉得自己被抛弃。高考报志愿时,他的父母没有征求他的意见,强行给他填报了这所大学,而且明确地对他说,以前我们对你太溺爱,你该去过一下独立的、有挑战的生活。这让他觉得自己既被父母否定了,也被抛弃了。

这三个原因加在一起,令他在那所大学度日如年。他不能接受那所大学的一切,从老师到同学,从宿舍卫生到食堂水平……

于是,他一到那所学校,便对父母说,我在这里待不下去,我想转学,想回到南方去,不行复读也可以。

但是,他的父母丝毫没有理会他的这一呼声,反而嘲讽他说,这么一点苦都受不了,你就这么没出息?!

从此以后,他不再对父母讲他想回去的想法。甚至,他可能都不再对自己这样讲,他想强行在这所学校待下去,以做一个父母眼中有出息的孩子。然而,这只是他意识上的努力,但他的潜意识仍然执著于回去的念头,仍然拒绝融入这所学校。

于是,在潜意识的指挥下,他讨厌那所学校的饮食,吃得很少,从而很快瘦了下去。也是在潜意识的指挥下,他莫名其妙地弄断了腿。同样在潜意识的指挥下,他经常肚子疼。

他不再和父母说回去的念头,但他会和父母说这些明显的事实:他瘦了,他骨折了,他肚子疼……

通过这些事实,他在表达一个信息:我都这么惨了,你们还不让我回去,你们还爱不爱我,你们还是称职的父母吗?

本来,他想和父母沟通,用语言来表达这个信息,但父母不允许,无奈之下,他只好改用身体来传递这个信息。

癌细胞或是被压抑的情绪

这种现象,并不罕见,当我们心中升起某种情绪或某种念头时,我们常不愿意接受它们,并试图压制它们,这种压制常常成功,我们果真意识不到它们的存在了。

然而,它们并未消失,只是被压制到潜意识中去。并且,它们还一定会寻求自己独特的表达方式,而通过身体来表达,是最常见的方式。

一个男孩,工作很不顺利,常被人批评,他没学会应对这种批评,也不愿意去直面自己的失败,于是他想逃避,他把工作不顺利的细节和别人批评他的刺耳语言全忘了。

但是,以前从不梦游的他开始了梦游,先是突然从床上做起,说一些发泄性的话,接着会在宿舍里晃悠,盯着宿舍里的工友看,把他们吓得半死。

意识上,他努力忘记这些不愉快的事,努力压制自己的愤怒,但梦游状态表明,这些事并未忘记,他的愤怒也并未消失。

一位成功人士,具有非凡的控制能力,他会把自己的每一分钟都安排得合情合理、满满当当,每天像钟表一样控制着自己的节奏,但晚上,他也有梦游。

他以为,自己可以操控一切,而梦游这种失控状态则告诉他,他其实做不到这一点,试图操控一切只是妄想而已。

身体的健康,应不是想追求就能追求的,也不能仅在身体层面上追求,因为心灵和身体是相互呼应的,真正的健康当做到心灵和身体的和谐。

前不久,和几名医生一起聊天,他们说,据观察,癌症病人多有一个共同特点:特别压抑自己某一方面的情绪。这种情绪可能是愤怒,可能是悲伤,可能是内疚,也可能是其他情绪。

我想,这或许是这样的道理:某种重要的情绪产生了,你拒绝接受,绝对地拒绝接受,并把它极力压制到潜意识中去,你成功了,你似乎不再受这一情绪的困扰。

然而,这一被压制的情绪通过身体表达了出来。或许,癌细胞便是身体对这一被彻底压制的情绪的表达。

脊椎病或象征着过度的负担

我认识的几个心理医生的身体有了问题,且都是脊椎的问题,有的是颈椎,有的是腰椎,并且其中两名心理医生很年轻,一位30多岁,一名不到30岁。这有强烈的象征意义:他们帮来访者承担了太多的东西,这些东西压垮了他们。

我把这观点说出来,他们都赞同。他们知道自己真的很累,因为身体无数次地传递过这种信号,但他们还是忍不住想为别人承担,因为他们认为那是一种自己职业的使命。

这听起来有些伟大,但这是意识与潜意识的分裂。潜意识一再表达对过度承担别人问题的不满,而他们意识上拒绝尊重这一信息,最终这一信息只好通过身体来表达。

其实,如果深入探讨的话,这种替别人承担问题的做法也称不上伟大。

美国心理学家斯考特·派克说,我们不能剥夺别人从受苦中获益的权利。这种想法的境界要更高。

派克的意思是,每个人都会在受挫中成长,这是极大的获益,如果心理医生替来访者承担问题,那就剥夺了来访者通过自己解决这一问题而获得成长的机会,所以这称不上伟大。

甚至,这种做法可以说是一种自私。替别人承担问题,这会令自己获得一种价值感。但若心理医生在咨询室中追求这种价值感,他便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病人的自我发展。

身与心的呼应,这一点在现代医学上得到了充分重视。现代医学越来越强调心理、生理和社会的统一,意思是,不能只从生理的角度看身体健康,还要从心理和社会的角度去看身体健康。

譬如,我们都知道,各种各样的溃疡多和心理压力有关,而心脏病也和多种心理因素密切相关。

对于怕冷的王少光老人,这一点也适用。娄底一家医院的医生说,他可能是血糖低或结核病,也可能是心理问题。

如果综合地看,这自然首先是生理问题,因为他是实实在在的怕冷,他的身体有很真实的反映。但这也是心理问题,是心冷,是孤独的冷。同时,这也是社会问题,他挚爱的妻子过世了,他的社会支持系统遭受了重创。

所以,我们不能单纯从生理的角度追求健康,我们必须学会聆听并尊重心灵深处的声音。

身体呼应的美

前两天在优酷网看了湖南卫视的一期节目,汪涵主持的,请来了俄罗斯女子艺术体操的冠军组合。

她们表演了多个项目,她们对身体的掌控中透露着的自由让我憧憬,其中印象最深的是一对双胞胎姐妹,跳舞时,她们宛如一人,那种呼应让我沉迷。

说到舞蹈,以前看国产电影或电视剧的古装戏时,看帝王们观舞蹈,那些舞蹈我只感觉到沉闷与无聊,心想,如果总看这样的舞蹈,做帝王的代价也太大了吧?

但看了这对姐妹花的表演,改变了这个观感,不由想,如果帝王们观看的都是如此级别的舞蹈,那该是何等美事。

也想到了前不久去广州长隆看享有盛名的大马戏,其中一个插曲性质的表演,是一对男女在一个吊着的圆环中表演杂技。这个表演看得我热泪盈眶,同样是被他们的那种呼应所打动,他们身体的步调似乎完全一致,他们似乎融为一个人,而只是观看到他们之间的那种链接感,好像我与自己身体的链接感也被唤醒了。

热泪盈眶,只是为这种被唤醒的感觉。这是很深的渴望——两个人深深地链接,宛如一个人。也许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或者是与自己的身体有全然的链接时,我们才真正走出了孤独。

身体可以达到这种链接感,而头脑可以吗?

我想答案是否定的。以前在大学学心理学,心理咨询中也许最重要的概念是共情。这个概念是人本主义心理学家罗杰斯提出的,后来有人又区分出什么初级共情与高级共情。

共情的经典定义是,感人所感想人所想。那时我对身体一无所感,完全是从头脑的层面去理解共情的定义,于是陷入了一种怀疑论——这可以吗?这只是一种理想境界吧?这不可能达到?

最后自己思索,想出一个结论——共情就是,当别人说了什么话,我就不断地去澄清——“对于你刚才的话,我是这样理解的??你觉得对吗?”

从2001年毕业到现在,正好10年整了。现在身体越来越敏感,才明白了什么叫感人所感想人所想。要实现这一点,就需要通过身体打开一个通道。

譬如上一次我的好人小组聚会,一个学员讲了她的一次近乎惊恐发作的经历。最初,她诉说这份经历的时候,注意力都在头脑上在语言上,我请她将注意力放到身体上,看看身体那里有感受。

她说有两个部位,一个是心口稍上的部位,一个是嗓子,尤其是她的嗓子很难受。

我请她将一只手放到心口稍上的部位,一只手碰触嗓子,感受它们,看看它们想表达什么。

她说她知道是什么,但不能讲,她说不出来。

我说,是不是这样一句话——“去他妈的!”

她笑,拼命点头,我们都大笑,正是这句话,正是这个意思。

怎么想到了她的想法?关键是,我感受到了她的感受。我先是觉得头部很涨,还有点痛,由此知道她一开始的能量都集中在头部,而之所以这样做,一般都是为了逃避身体与内心的痛苦,于是建议她将注意力放到身体上,而她这样做时,我也感受到了心口稍上位置的压抑,以及嗓子的极其难受。

身体的感受得到她的确认后,我想象自己是她,让自己沉浸在这些感受之中,看看有什么东西会从心底浮起,结果浮现出来的是愤怒与不屑,它们集中表现为这句话——“去他妈的!”

这是一种心与心的呼应,但却看似是通过身体的通道而实现的。不过在我看来,我的这次呼应只是一个局部,而俄罗斯姐妹花与长隆大马戏上的那对表演者,他们的呼应像是全方位的。他们的呼应,也与我的身体——或者说是更深的潜意识,有了一种呼应,那是我渴望而没有达到的地步,所以很自然地热泪盈眶。

还有一个小一些的例子。两个月前去北京,在友谊宾馆看到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8、9岁的样子,他们手挽着手,嘴里一边唱“今天晚上,七点半,不回家”一边跳着他们自己的舞步,那时他们的小脸上写满着喜悦。

如果你试图从文字和头脑上理解,你会以为,他们是因为“今天晚上七点半不回家”这件事而喜悦,但如果你能感受,你能从身体上去理解,你会知道他们是因为两个人身与心的呼应而喜悦。

你真的会喜悦,这时你就真的不是孤独的,你真的与另一个生命建立了链接感。

这时,你会感悟到,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一直以来,因为唯物主义与科学主义的双重影响,在所谓身心灵三个范畴中,身体日益降格为一个纯粹的物质机器。譬如我自己,一直到2008年,对身体都是无形中有些鄙视的,但现在越来越确信,身体是一个了不起的存在,一个了不起的通道,而且远比头被别人的语言填充的脑可靠。

佛教说慎用三宝,所谓三宝即眼睛、耳朵和嘴巴,这三者看似让我们很容易交流,但仅仅这三者层面的交流就是巴别塔,你不可能听到对方,对方也不可能聆听到你。必须放弃对三宝的依赖,你才可能达到共情,你才可能走出要命的孤独。

当然,头脑是深具价值的,这一点也毋庸置疑。

我渴望自己的身体能有更深更全面的打开。看了长隆大马戏后,我对女友说,如果有下辈子,那么下辈子就做一个身体无比自由的艺术家吧。

如果这辈子能活出这一部分来,自然更好。

身体知道心灵的答案

作为一个催眠师,你先和自己连接,再和个案连接,这样他好像可以透过你的身体呼吸。

让你与个案的连接左右一切,引导一切。一定首先是身体的连接,意识或思维是不能连接的,意识和思维是孤独的片段,它会四处乱跑。

——美国著名催眠治疗师斯蒂芬·吉里根

9月和10月,我两次到广州莲花山上学催眠,授课老师是享有世界声誉的美国催眠治疗师斯蒂芬·吉里根。

坦然地说,在这个课上,我尚不是一个优秀的学生,我既难进入很深的催眠状态,也难让我课上的拍档们进入很深的催眠状态。有时,我的拍档会进入很深的催眠状态,但那主要是他们懂得自我催眠。还有一次,我也进入了很深的催眠状态。

那一次,做我拍档的是知名的幼儿教育专家孙瑞雪。她坐在我的右侧,一开始,我感受她散发出强大的能量,好像我身体中的很多无形的东西被她的能量场给“吹”到了身体左侧。我把这个感受说出来后,孙瑞雪立即做了调整,这种感觉随即就消失了,而我在她的引导下逐渐进入很深很舒服的催眠中,最深的催眠中,我看到了一根抽象的脊柱,它会随着我呼吸的节奏而有韵律地起伏,这种感觉实在是美妙极了。

为什么有的学员能享受催眠并做一个很好的催眠师,而有的学员,譬如我就难以做到这一点呢?

依照吉里根老师的话来理解,可以说,前一种学员可以比较容易和他们的身体取得连接,而像我这样的学员,平时注意力都在头脑上,而较难和自己的身体取得连接。

吉里根说,我们有三种智慧:身体的智慧、认知的智慧和场域的智慧。在催眠中,如果能同时使用这三种智慧,那么一个好的催眠很容易发生,但太多人过于依赖认知的智慧,甚至认为这是唯一重要的,这时就会被限制住,既不能和自己的灵性取得连接,也不能和对方取得连接,好的催眠就不可能产生。

太依赖认知的智慧,我们就会被割裂在一个个孤独的世界中,这也正是我前不久所写的自恋幻觉的关键所在。我们沉浸在自己头脑所想象的世界中,而且还希望将这个想象的世界强加给真实的世界,结果我们越是在乎一个关系,我们就越容易将自己的幻觉强加给对方,于是爱的渴望反而导致了伤害。

那么,怎样才能跳出自恋幻觉呢?或者说,怎样才能与别人建立真正的连接感呢?

一个很简单的答案是,先与自己的身体取得连接。即,先去发展自己的身体智慧,试着用身体去聆听别人发出的信息。认知的连接常是幻想中的连接,而身体的连接则是真实的连接。

并且,非常幸运的是,身体的连接并不难,它一直存在着,我们只须给予它足够的注意,它就会逐渐发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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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里根论三种智慧

我们有三个智慧,小孩子这三部分是合一的,所以我们喜欢和他们玩。

首先是身体的智慧。它一直在运作,最多只是和意识分离而已,健康和快乐都和身体有关。

我们的生命之旅有三个阶段:一,活在花园中,和美好的环境幸福地融为一体,这是生命最初的2~3年;二,被放逐在沙漠里,体制的教育会发生在你身上,你被教育要用头脑思考,你的头脑和身体开始分离。甚至,你在妈妈的肚子里就离开花园了,因为妈妈说“我不想要你”,小小的灵性没有办法在花园里打开,这也许会发生在1岁,或者2岁,但每一个人的一生一定会经过被放逐,但这不完全是坏事,因为在放逐中会学到很多生存技巧,只是分别心逐渐压过了合一的美;三,越发感受到要回到花园的使命感,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召唤你。

在催眠中,我们带他们回到花园,第一个家在他们身体里,你的第一个家在你身体环绕的能量里。每当你真的想要回家,你的身体值得信任,你可以聆听,可以和它做朋友,这是第一个智慧的意思。

第二是认知的智慧,也即自我。这种智慧中,我和其他事物是分开的、独立的,这是人类一切问题的来源。我们须找到第一个智慧和第二个智慧的连接,如果认知的智慧能和身体相通,就是和谐的,这一定是非常令人称羡的。如果切断了,认知的智慧就会左右我们,而身体的智慧就被忽略了,几乎所有人都发生过这种事情。

第三是场域的智慧。这是在你之外的智慧,你与其他事物的关系中所围绕着的智慧,不论你怎么想,永远有一个比你更伟大的存在。你的想象是无限的,但这个伟大的存在更无限。

试着去接纳这三个智慧,达到三个智慧的统一。最初可以探讨的是,怎样和身体的智慧取得连接,如果没有和身体取得连接,身体会痛,而头脑则会一直在矛盾中思考。

一个人进入催眠后,就不在意你说什么话。一个很棒的催眠是一个很温暖的环绕,一个很温暖的场域,让个案觉得安全、有趣、自在,一切事情可以很自然流动。

当智慧与身体取得联系时,就会有这样的结果。相应的,做催眠时最大的障碍是,催眠师太注重技巧,而没有建立非语言的连接。

催眠可以说是一个奇迹,个案此刻完全自由,意识没有受限,完全追随我的潜意识。催眠师要常说:“你可以完全追随你的潜意识。”同时,催眠师也在追随自己的潜意识,并把你自己的身体智慧和个案的身体智慧相连接,这就营造了一个和谐的场域。

要和个案的心跳合拍,这就是催眠的节奏。

需要注意的是,催眠师在开口讲话前,自己先静下来,先感受自己,与自己的身体取得连接,再感受个案的身体。

就像在意识和潜意识之间建立一个秋千,也像是一场风暴,游荡在两棵树之间,人、上百万的昆虫、天、地、水和火,乃至行走在天空中的星星、月亮,一切都可以在这个空间流动……

头脑是非常好的工具,但不要依赖它,其实身体是更直接且可靠的工具。

聆听身体的声音一点都不难

9月份,我还参加过家庭系统排列的工作坊,其中,来自香港的郑立峰老师让我们做一个简单的练习:几个人一组,一个人不出声地“讲”一个快乐的故事和一个悲伤的故事,而其他人闭上眼睛听他“讲”故事,然后根据身体的感觉来判断悲伤的故事在先还是快乐的故事在先。

结果,我们发现,大多数情况下,我们都能通过身体的反应而做出准确的判断。

这显示,聆听身体的声音一点都不难。

在催眠课上,有一个学员来自法国,精通法语、英语、希伯来语和汉语,吉里根老师让他用一种大家都听不懂的语言抱怨5分钟,而他选了法语。

他抱怨时,我的胸部好像感应到了奇特的波动,一直在一松一紧地动,而他抱怨结束后,吉里根老师对这个法国男孩说,自己的胸部很难受,而这个法国男孩则说,他也感受到了自己胸部的难受。

然后,吉里根老师让他做一个练习:带着对胸部这种难受的觉知,继续再抱怨5分钟。

结果,有趣的事情发生了,这个法国男孩尝试了一会儿后说,他发不出抱怨了。

对此,吉里根解释说,抱怨是针对别人的,但我们之所以向别人发出负性的信息,其实是在逃避自己内在的痛苦,而内在的痛苦总是会先表现为身体上的不舒服,但假若我们觉知到了身体的这种不舒服,我们就是与自己的内在建立了一定程度连接,那时我们就不必再向外寻求连接了。

从莲花山回来后,我在咨询中开始使用这一办法,结果发现,身体的连接是非常容易建立的。

譬如,在一次咨询中,当听来访者讲一段话时,我发现我的脖子和肩部绷得很紧,于是我说:“我的脖子和肩部很紧,你的脖子和肩部有什么感觉?”

一样地,她的这些部位也很紧。

又如,在另一次咨询中,有那么一会儿,我察觉我的两个前臂很热,于是我说:“我的两个前臂很热。”

她有点诧异地问我:“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不知道,”我回答说,“你的身体有什么感觉?”

她回答说:“我的全身都很热。”

还有一次咨询中,我照搬了吉里根老师的办法,先让来访者抱怨,再觉察到身体的不舒服,然后再带着对这种不舒服的觉察继续去抱怨。结果,她的抱怨发不出来了。

抱怨别人是为了逃避自己身体的感觉。

觉察到身体的反应,就会多一份从容

当在咨询中注意身体的感受时,作为一个咨询师,我在咨询中的敏感度提高了很多。

以前,我可以通过分析发现来访者的问题,这可以非常准确,但这时并没有连接感产生,好像无论我怎么努力,我都与来访者有着相当的距离感。现在我明白,如果只使用头脑,人与人之间就有一个圣经上所说的巴别塔,在这个塔上,每个人说的语言都与别人不同,而真正的合作就不可能产生,这时不管我们多么渴望与别人亲近,我们最终只能陷入孤独。

然而,当同时使用头脑和身体时,头脑会变得更敏锐,而原来那种距离感也减轻了很多,我和来访者也更加平等和更加亲近。本来,我从不希望自己有什么身份感,以什么专家自居,但当主要是使用头脑时,我发现,来访者很容易将我放在专家的地位上,而当我学会同时使用头脑和身体时,来访者自然就不太把我视为专家了。

在我自己的生活中,我也开始尝试这种办法,当有些场合中,我感觉到有些不自在时,我就去觉察自己的身体,那时身体总有一个部位不舒服,然后带着对这个部位的不舒服的觉察去和这些场合中的人相处,立即便恢复了镇定。

现在,我也试着和任何人相识时,先去注意身体的感觉,结果发现,每个人发出的能量都是不一样的,一个常见的维度是冷与热。有的人接近我时,我会感到一种热的能量,这种热有时很舒服,有时不舒服,有时会感觉到冷,而冷一般都是不舒服的。有一次,刚认识一个男子,和他相处时,一股绵绵不绝的阴风不断袭来,令我很不舒服,并立即想起了古龙小说中常写的“杀气”。后来,认识他的几个人说,他们和他相处时都感到很不舒服,忍不住想避而远之,现在回想起来,他们的感觉和我一样,也是觉得他阴风阵阵。

不过,我的感觉是,如果没明确感觉到这股阴风,就会更加想离他远一点,但假若能觉察到这股阴风,并带着对这股阴风的觉察而与他相处,就自在多了,对他会多出一份宽容。

最深刻的一次体验,发生在我和一个朋友聊天时。她说,最近的工作出了状况,她每天都像救火队员一样努力工作,但她的工作几乎每一层面都出现了严重的状况,她希望我能帮她分析并出一些主意。

我的头脑是很厉害的,以前多次帮她把她的事情分析得一清二楚,也帮她找到了好的应对之道。所以,她对我的头脑很是信服。

不过,这次我决定用一下身体。

我和她一坐下来,我就感觉很疲惫,好像我一生中从来没有过这么疲惫,身体好像很重很重,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一开始,我还以为,这是因为我最近在咨询中使用身体太多,所以才这么疲惫。这倒也是真的。以前,如果主要是使用头脑,那么我一天做5个个案都不觉得怎么累,但现在同时使用头脑和身体,我一天做3个个案就会觉得累,而在见这位朋友前,我已做了几个个案,所以累是很正常的。

只是,这种累实在太特殊了,我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累,这很不寻常,我决定使用一下这个信息,所以对她说:“很奇怪,我从来没有这么累过,你呢,有什么感觉?”

她先是用很快的语言说:“你这么一说,我的内心深处似乎有一种很微弱的声音在说,我好累。”

当使用很快的语速时,我们常是在逃避一些东西,所以我请她用慢一点的语速再次表达这个信息。她有些诧异,但还是这么做了,结果,什么都还没说,她的身体就一下子沉了下去,然后她用很疲惫的声音说:“我实在是太累了,我好想休息……”

随即,她觉得很惊讶,她实在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累,但她越说,越觉得这就是自己内心的呼声。

为了休息,她的潜意识追求失败

原来,她是一个很要强的女子,她的工作从去年就遇到了不少状况,对于这些状况,她的应对方式是,不能认输,必须使用积极的方法去应对,所以她一年多来一直像一个救火队员一样四处去灭火,甚至在今年整体经济形势不利的情形下反而扩大了她的生意规模。

然而,她的内心深处的动力是想休息,但她不愿意接受这个动力,她觉得不可以懒散下来。于是,矛盾就产生了,她的潜意识深处的动力是渴望闲适一些,而她意识上排斥这种动力。所以,她的潜意识越渴望懒散,她表现得也就越忙,而她表现得越忙,她的潜意识就越渴望懒散……

最终,一个奇特的局面产生了:她经常轻率地做一些决定,而这些决定最后证明都有问题,结果她的工作几乎每一方面都遇到了大麻烦。

可以说,这些不断出现的大麻烦是潜意识所营造的结果,既然你不愿意主动休息,那么你总可以被动休息吧,当你的工作最后彻底一塌糊涂时,你想不休息能行吗?

对于我这一分析,她表示深深的赞同。她说,有几次,当麻烦出现时,她脑海里闪出的第一个念头都是:“这么麻烦,干脆不做算了!”这样一想,她的身体会不由自主地松弛下来,但她接着会斥责自己,怎么可以这样想呢?于是又开始忙碌起来。

我见她的时候,是她最忙的时候,这种忙碌的表象背后,是潜意识对休息的深深的渴望,当我用身体去觉察时,她的这种渴望立即映现在我的身体上,于是我感到了从所未有的疲惫。

她必须尊重潜意识深处的动力,但这种尊重并不意味着彻底走向忙碌的对立面——彻底懒下来,而是找到一个平衡点,可以优雅地表达她对懒的渴望。其实她在创业的最初几年就是这样做的,差不多完全随性,同时又做得很好,所以她现在完全可以向最初几年的经验学习。

和她聊完后,离开她,我闭目养神休息了一会儿,这种从所未有的疲惫逐渐从我身上消退,又恢复到了我熟悉的身体感觉中,这时我更加清晰地知道,这种疲惫不是我的感受,而是接受了她的感受。

头脑是孤独的,如在人际关系中,试图通过头脑去了解对方,那么这种了解必然是非常有局限的,甚至可以不客气地说,是一种自恋幻觉。譬如我在咨询室中试图只用头脑去分析时,无形中就会建立起一种我是权威而来访者依赖于我的气氛来。也就是说,这个咨询室中,我占了主导地位,尽管我意识上特别想做到以来访者为中心,但结果很容易是,我做了主导。

使用身体则会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或许,正是鉴于此,人本主义心理学中的旗手罗杰斯才提出了“机体评价过程”这个术语。他也旗帜鲜明地说,身体永远比头脑可靠。

直觉就好像身体打开了第三只眼睛。

神奇的直觉源自平凡的练习

在催眠班上,那些容易进入催眠或容易帮个案进入催眠的学员,都是很注意身体感觉的人。

从9月开始参加家庭系统排列的工作坊到现在,我越来越意识到,身体的智慧一直都在发挥作用,问题只是我们认知的智慧能否与之共舞,如果能做到这一点,我们也会逐渐形成场域的智慧,并拥有不可思议的直觉能力。

关于种种神奇的直觉能力,我现在已听了太多。一个做精神分析治疗的心理医生,他常常把他的朋友吓住,因为他偶尔会冒出一些奇怪的话,说出了他的朋友从未给他透露过的信息。

例如,一次,他和一个女性朋友在一起聊天,聊着聊着,他突然冒出一句话说:“你的爸爸吹黑管。”这句话把她吓住了,因她的爸爸就是在交响乐团吹黑管的,以前,她告诉过他,她的爸爸是在交响乐团,但从来没有说爸爸具体是做什么的,所以,她很好奇地问,他是怎么得到这个信息的。他回答说,当和他聊天的时候,他眼前模模糊糊出现了一个男人吹黑管的形象。

以前,这个故事深深地吸引了我,我常想,怎样才能获得这种直觉呢?虽然我也有一些直觉,譬如靠直觉预测了希拉里、奥巴马和麦凯恩的竞选结果,但我这种直觉是模糊的,并没有形象出现。

现在,这个故事已不再那么吸引我,因我看到更神奇的故事。在家庭系统排列的工作坊上,郑立峰老师能更具体地通过直觉而在一定程度上看到当事人的家庭情况,而在催眠课上,吉里根老师好像也看到了被他催眠的当事人在催眠状态中的奇幻的世界。

不过,尽管这看起来是一条神奇的路,但通向它的方法并不高深,本文中的许多办法就是基础的练习。德国哲人埃克哈特·托利在其著作《当下的力量》中也提到了一些简单的办法:

1)当你的身体某个部位不舒服时,觉察它,只是觉察它,而不做任何分析和想象;

2)每天早上起床前,花15分钟,细细觉察你的身体,从脚到头,再从头到脚,不用急,要试着去觉察每一个细微的部位,一开始,很多部位你只能想象而觉察不到,但这个练习做到最后,你就可以觉察身体每一个细微的部位。

这些办法很简单,关键在于是否持之以恒,也正如吉里根老师所说:

不要把催眠当成万灵丹,很多人在催眠时,好像就等着一句话,然后所有问题烟消云散,这是孩子式的幻想。不过,如果我们每天练习一点点,以很诚恳的态度,那么这些练习会让你快乐,这些和深层自我的连接会让你快乐,让你更健康。

如果你学到让有意识的我和潜意识连接起来,你会睡得更好,更有精力,身体也比较轻松。

但不要期待万灵丹,再伟大的老师也没有魔法棒,挥舞一下,以后你们就长命百岁。你们需要的不是我,而是一些练习,做得越多就越好,越少就越差。

一个钢琴家说过,如果一天不练习,我会有感觉;两天不练习,评论家会知道;三天不练习,听众会知道。

人类的神经系统,真是一块神器,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最先进的工具。拿着它,你可以做什么?你想怎样演奏,怎样练习,你有没有办法创造出音乐?我们不是学习控制程序,而只是练习演奏它,怎样调音,怎样拨出不同的音符,怎样碰触到那个伟大的存在,臣服于它。

这是你的选择!

感觉:破解心中藩篱的钥匙

我在讲授我的课程“自我觉醒之路”时,解梦是必备节目。每天上午,学员们到齐后,我会问,谁有梦要分享?

课程期间,学员们很多人会做印象极其鲜明的梦,所以这时解梦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有时,我还会布置作业:如果你对某件事感到困扰,那么可以在晚上睡觉前对潜意识发出一个请求——我有一件事感到困惑,请梦指引我,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潜意识总是很慷慨的,当你提出这个请求后,总会有一些或奇特或神奇或印象无比深刻的梦出来。

譬如,一天课上,男学员小郑说,他有一个梦想分享。

小郑有点恐高,尤其怕坐过山车,那天的前一天晚上,他在睡觉前向梦发出了一个请求说,我希望知道我为什么会怕坐过山车,请梦指引我。

果不其然,他做了一个梦。梦很简单,他看到一个人从高处坠落,掉在地上被摔死了,而在坠落的过程中,这个人面部一直朝向他,好像有什么话要对他说但没说出来。看着这个人的脸,他感到无比的恐惧,一下子从梦中醒来。

我请小郑出来,坐在教室中间,闭上眼睛,放松,然后开始回忆并体会梦中的感觉。

他闭上眼睛一会儿后,我问他,体会到梦中的感觉了吗?他说,体会到了一些。

很好,我说,这种感觉让你第一时间想到了什么?不必做努力,说出第一时间跳到你脑海中的想法就可以了。

他突然间激动起来,说,我想起来了,我知道这个梦的意思。

你想起了什么,我问。

他讲出了一个悲惨的故事。

那是约15年前,小郑刚工作。一天中午,开饭了,他去打饭,饭堂在一栋正在修葺的大楼的5楼。打完饭后,大家会挤在5楼的走廊上吃饭。

正在吃饭的时候,突然间,一个距小郑仅1米远的工友跌了下去,小郑第一时间看到了这一幕,而且还看到,那个工友面朝向他,嘴巴张开,好像有什么话说似的。

小郑的这次经历,让我第一时间有一个判断——这是一个创伤事件,小郑现在会有一些创伤后应激障碍(简称PTSD)的症状和反应,而处理PTSDD的一个常用办法是让当事人完整地回忆起此事。所以,我很详细地问小郑,事发时有什么细节。例如,当时他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嗅到了什么,身体有没有一些鲜明的感受,当时还有什么想法吗,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开始,小郑只能记起男子掉下去那一幕,但慢慢的,他回忆起了一个又一个细节,他记起,他后来回到了同在5楼的宿舍里,一个室友还质问他,那个人是你的属下,你为什么回来了,你应该去处理这件事。

我让小郑一遍遍从头讲这件事,讲了3遍后,事情越来越清晰了,但好像小郑仍没有一点解脱感,我也感觉,事情好像卡住了,再继续追问工友坠楼而死的事情,对小郑并没有什么帮助。

既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就不如问小郑该怎么办。所以,我问小郑,现在你想讲什么。

小郑说,他想起了另一个噩梦,比这个梦恐怖很多。

很好,我说,请讲这个梦吧。

小郑记不起这个梦是什么时候做的,但梦中的情景历历在目。梦中,他和一个工友睡在一间约5平米的房间里,突然一只老鼠爬进来,爬到他的胸口后不见了,他极度恐慌,从床上跳了起来。工友也醒了过来,他问工友,你看到老鼠去哪里了吗,你看到老鼠去哪里了吗?工友说,没看见。

显然,这个梦的关键环节是,那只老鼠爬到小郑的胸口不见了。所以,我让小郑闭上眼睛,放松,然后回忆这个梦,并细细体会那只老鼠爬到胸口不见后的感觉。

很快,小郑进入状态,而我也感受到,一波又一波的电流一般的感觉流遍我全身,我觉得毛骨悚然。

我问小郑,那种感觉又来了,是吗?

小郑拼命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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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着问,这种感觉,让你第一时间想到了什么?

我妈妈!小郑说。

小郑的这个回答让我一时有点头晕,我本来有了一个判断,以为这种感觉和那个工友的死有关,但没想到小郑居然想到了他的妈妈,这真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不过,这是在心理咨询与治疗中经常出现的情形,每当这种情形出现,一个合格的治疗师会在第一时间放弃自己的判断,而去关注个案发出的信息。

于是,我问小郑,请具体讲,你想到了妈妈什么。

一开始,他说,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觉妈妈站在了我面前,我很有压力。

没关系,我说,这时你可能想逃走,想远离妈妈,但试着不逃,试着去面对妈妈,然后看看,妈妈在对你做什么。

他试了一会儿说,我听见妈妈一遍遍地在对我说:你为什么这么不争气!你为什么这么不争气!你为什么这么不争气……

我请他睁开眼睛,在我们学员中选一个像他妈妈的人上来,他选了一个精强能干且颇有些强势的女学员。我请那个学员想像自己就是小郑的妈妈,然后对小郑一遍遍地说:你怎么这么不争气!

小郑的选择很到位,那个女学员一上来,就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小郑,用很大的声音说:你为什么这么不争气!

听到这个声音,小郑一下子泪流满面,身子也从椅子上瘫软了下去,并喃喃自语说,不要这样子,你不要这样子说。

我问小郑,老鼠钻到胸口不见的感觉,就是这种感觉吗?

小郑点头说,是,百分百就是这种感觉。

很好!我说。我请那个女学员下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也回到自己的角色里。

接下来,我再一次请小郑回忆工友坠楼而死的细节。

之前,虽然小郑已经回忆了三遍这一事件的细节,但有些关键的细节,他有些忽略,而我也没有逼问他,而这一次,我想适当逼问他。当回忆到那个工友坠楼时的细节时,我对他说,认真看着这个工友的脸。他这样做了一会儿后,我继续问:他是谁?

这时,他有点恍然大悟地说,哦,我知道他是谁了,他是我现在的上司。

听他这么说,我又晕了,而这一次晕得尤其厉害,哦,上帝,难道那个男子没有摔死,而他现在又做了他的上司。哦,这样实在太好了……

不过,我还是问他,真的是你现在的上司吗?你是说,他没有摔死?

他愣了一会儿后说,不,不,我现在的上司不是那个工友,那个工友肯定是死去了,我只是现在想起了上司的脸,你让我看着那个坠落的工友的脸时,我看到的是现在上司的脸,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为什么会看到他的脸?

我解释说,这是一个很好的联想,这很好,你继续看着这张脸,这又让你第一时间想到什么?

他说,他想到了这个上司最近一次调动,总公司升了这个上司的职,但他当时预言说,这个上司的能力与那个职位不匹配,他肯定还会掉下来的。果然,几个月后,他掉了下来,又回到了以前的位置上,还是继续做小郑的顶头上司。

我提醒小郑说,我注意到,你谈到上司时,用了“掉下来”这个词。

小郑一开始有点不明白,反问说,用了“掉下来”这个词又怎么样?但他接着又一次恍然大悟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这是一次真正而彻底的明白,小郑那一刹那发现,工友“掉下来”摔死的事之所以对他有那么大影响,他之所以那么怕坐过山车时“掉下来”的感觉,和之所以对上司“掉下来”这么敏感,都是因为,他惧怕果真成了妈妈所指责的“不争气”的男孩。尤其是工友摔死的事情,这好像是在告诉他,“不争气”而“掉下来”就会死掉,所以对他刺激极大。

小郑的故事很经典,它充分说明,我们为什么会惧怕一些事情。其实,我们惧怕的不是事情本身,而是事情带给我们的感觉。并且,我们之所以惧怕一件事情给自己带来的感觉,经常是因为,这件事和以前的某件事很像,而唤起了自己以前的某种感觉。

记得大学四年级时,我要捉一些昆虫给一个朋友,她正在做这方面研究。我所在的北京大学绿地很多,捉昆虫很容易,但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我这个在农村长大的人,居然特别惧怕很多昆虫,以至于必须鼓足勇气才能在灌木丛中穿行,因为很惧怕虫子落在自己身上。

这一惧怕令我感到惊讶,一直以来,我都自诩是一个自然的爱好者,但那时看来,我脑海中的自然,似乎只应该有绿色的植物和宜人的蜜蜂、飞鸟等,而绝不应该有那些讨厌的虫子,甚至连蝴蝶都不要有,因为假若认真去看蝴蝶,你会发现,除了那一双迷人的翅膀外,蝴蝶的身子和毛毛虫没什么两样。

站在一个灌木丛中,我反思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最后想起了童年时的一件事情,知道那便是答案了。那是读小学的时候,我是超级爬树能手,别人爬不上去的树,像很滑的白杨树,我都能爬上去。一天,我和一个小伙伴在老家的一个堤坝上玩耍时,我看到一刻高大的杨树上有一个树洞,而那个树洞明显是一个鸟窝,于是我爬了上去,伸手去掏。

那果真是一个鸟窝,而我也掏出了一把毛茸茸的东西,但掏出来后,我才发现,那全是形形色色的毛毛虫,应该是鸟主人捕来喂食小鸟。那一刻,我感到恶心至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并在一瞬间将那一把毛毛虫又甩进了树洞里,也在那一刻,我另一只手松了,我的身体倒了下去,但就在那危机时刻,我两只手突然用力,一起抱住了那棵大树。如果没有抱住的话,估计我的小命就没了。

现在回忆起这一事件,以及童年时种种恶行,觉得惭愧极了。小时候我弄过多把弹弓,用弹弓击落并杀死过多只麻雀、燕子,一次还击中一只鸽子,但鸽子承受能力强很多,它又飞走了。此外,还杀死过多条蛇。其中最恶劣的行为,该是掏鸟窝了,而这些行为,差不多全是恶作剧,顽童无聊时的举动,实在是损人不利己的行为。

用心理学的话来说,小孩子会追求一种全能控制感,也就是一种能操控一切的感觉,而最能证明自己有全能控制感的,就是去伤害小动物。最好是,不管自己怎么伤害小动物,小动物都不会离开自己,甚至会继续爱自己。这时,自己的操纵一切的感觉就得到满足了。幼小的孩子有时弄坏玩具,尤其是将公仔玩具弄得粉碎的行为,也是在追求这种感觉。

这种行为在童年时尚属正常,但到了成年后假若还有,还在追求这种全能控制感,那就会对周围人造成极大的困扰和伤害。一些父母痛打自己的孩子,一些男人残酷折磨妻子,有时就是在追求这种感觉——“无论我怎么对待你,你都不会离开我,你都会听我的。”

对于童年时的这些行为,我一直心存内疚,有时会想,假若我那时就能明白这一切,而从小就成为一个大自然的真正热爱者,就像宫崎骏的动画片《风之谷》中的女主人公,那该多好。那时,我,我的小伙伴们,以及我们周围的几乎是所有成年人,都对顽童们的这些行为熟视无睹,好像我们作为人这个所谓的“万物之灵”,就天然有权利可以对其他生物为所欲为似的。

话题说远了,再回到原来的主题上吧。站在那块灌木丛中,回忆起童年的这件往事后,我再看着那些形形色色的昆虫,那种惧怕感已减少很多了。

觉知会带来改变,而全然的觉知会导致全然的改变。假若我彻底觉知到为什么会畏惧虫子,那我就可以彻底不惧怕它们了。但这很难。

不过,如果真想训练自己,希望自己能从某种状态中解脱出来,而抵达一种新的境界,那也可以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强行令自己处在新的境界中,感受其中的感受。

譬如小郑,通过前面的那番对话,相信会对他有很大的帮助。明白他之所以惧怕“掉下来”的感受,是因为妈妈老质问他“你为什么这么不争气”,他会获得相当的解脱。但是,等再次处在高位而有“掉下来”的危险时,他仍然会有一定程度的恐惧。这时,他假若想化解这种恐惧,他可以迫使自己处在高位,而细细地体会其中的所有感受。

后来课上,我们做一个很简单的练习,其中一个环节,是要一个人站在椅子上,和坐在椅子上的伙伴对话,接着,两个人再调换位置,站着的坐下来,而坐着的站起来,继续对话。

这个练习结束后,我问小郑,感觉如何。他说,当他坐着,而他的伙伴——一位女学员站在椅子上时,他觉得很自在,而当伙伴坐着,他站在椅子上时,他感觉到很晕,很想坐下去。

这是惯性的力量,小郑习惯了妈妈高高在上而他处于低位的感觉,所谓的自在就是“又回到了习惯中”,而他既不习惯自己高高在上的感觉,也仍担心“掉下来”的感受,所以那时会感觉到很晕。

但我问他,想改变吗,想体会高高在上的感觉吗?他说,有时想,现在也想。

很好,我说,并请他重新站在椅子上,看着我们所有人,愿意说话的话,也可以和我们说说话。

于是,他重新站上椅子,而我们其他30多人,要么坐着,要么站在地上。

一开始,他仍然说晕,但细细地体会了一下站在高位上的感受后,他笑了起来,说这种感觉很好,他现在很喜欢这种感觉。

我对他说,任何时候他想体会这种感觉,都可以做这个练习。并且,他在生活中一定有处在高位的时候,那时,他可以迫使自己处在高位,细细体会那种感受,他会发现,他其实可以处在这种位置上。

其实,我们若愿意这样做,势必会发现,我们真的可以处在任何位置上。

读颇受欢迎的历史小说《明朝那些事儿》,最吸引我的人物是王阳明,他被誉为伟大的哲学家、文学家、政治家和军事家,而且在其中每一个领域都达到了顶峰。读他的故事,你会发现,这个人心中好像没有什么牵绊他的力量。或者更准确的说法是,他37岁顿悟“天理即人欲”后便立即达到了孔子所说的境界“随心所欲而不逾矩”。

孔子达到“随心所欲而不逾矩”时已70岁,并且,我想王阳明应该并不喜欢孔子这个说法,因为这个说法还是先设置了一个似乎凌驾一切之上的规矩。对于王阳明而言,没有什么规矩,但他做的一切,一样是对社会有益无害的。

王阳明的这种境界,可以说是心的自由,即对他而言,是没有什么东西羁绊着他的内心的,在任何情景中,他都能在第一时间找到最佳的应对之道,并立即将其付诸实施。因为这种特质,他一生征战无数,但从未有败绩,他在政治上也遭遇种种风险,但与他作对的政敌不管地位高出他多少都败下阵来。同时,更难得的是,王阳明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善行。

对此,小说的作者“当年明月”说,“王先生虽说是哲学家,但某些方面却很像湘西的土匪,放下枪就是良民,拿起枪就是悍匪……”

王阳明哲学的一个核心内容是“知行合一”,他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关键原因是他内心中没有矛盾,而我们普通人之所以做不到“知行合一”,是因为我们内心中有各种各样的矛盾,因为这些矛盾,我们在行动时就有了至少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动力,所以行动力就打了很大的折扣,也就做不到知行合一了。

譬如,对小郑而言,他和我们大多数人一样希望有成就,但他并不敢全然地追逐成就,因为他很担心抵达高位后“掉下来”的感觉。对他而言,“掉下来”就意味着死掉——其实是再也得不到妈妈的爱,所以他会尽一切努力防止这种感觉的发生。

但是,小郑之所以恐惧“掉下来”,是妈妈给他种下的一个看法,这个看法因为妈妈一再强调,而让小郑以为这好像就像真理一样,不用检验,一定会发生的。所以,只要他一站在高位,他就会恐惧,就会怕得要死。

然而,如果小郑自己用心去探索,他就会发现,这些恐惧并不成立。如果细细体会站在高位的感觉,他还会发现,这也可以是一种很美妙的体验。

有无数人有小郑这种心理,所以不敢真正追求成就。相反,也有无数人有和小郑完全相反的心理,会刻意追求成就,而根本不敢处于低位。这样的人和小郑有着看似相反其实类似的心理——“处于低位就会被人瞧不起就会被抛弃,而被抛弃就意味着死掉。”

若想破掉这种潜在的心理,可以采取同样的办法,既可以去探究这种心理形成的历程,也可以试着迫使自己处在低位,而去感受其中的感受,那么最终也会发现,自己其实也可以很自由自在地处在低位。

假若我们最终能发现,其实自己可以处在任何位置,那么我们就破掉自己心中的种种障碍,而获得充分的自由,那时就可以做到知行合一了。

知行合一是一个很高的境界,但你至少可以试一试破掉一个心中的藩篱。

哺育你的内在保护空间

当你深深地扎根于你的体内时,成为你思维的观察者,你会很容易进入当下。不管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任何事情都不会动摇你。

——摘自埃克哈特·托利的著作《当下的力量》

前天晚上,接到一个成都的朋友W的电话。

她参与创办了一个心理志愿者团队,刚接到一个紧急任务,要去地震灾区一个县为上千名公务员做心理辅导。然而,她的团队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这令她很焦虑,她打电话来是希望我能帮她出一些主意。

尽管从成都到广州隔了数千里的空间,但我的身体仍然能感受到她的焦虑,我的上呼吸道周围感觉到一种难受的紧。对她说了我这种感受后,我问她,你的身体有什么感觉?

她回答说,她得了感冒,呼吸道被感染了,有炎症。对此,W有自己的理解,她说:“或许我太累了,但这种时候,我的意识拒绝休息,我好像在期待得病,最好还病得重一点,那样就可以没有愧疚地休息了。”

感冒和呼吸道感染,显然就是在满足她内心深处的这种渴望了。不过,我们知道,最好不要让“病得重一点”这种事情发生。

于是,我对她说,我感觉,你现在的注意力在外面,暂时主要在我身上,那么,试着把这个注意力收回去,放到你身体的不舒服的部位,只是去觉察这些部位的感受,不做任何分析和思考。

W安静下来,开始觉察自己,约两分钟后,她在电话里说,她的身体在刚才出了很多汗,她现在感觉舒服多了。

当遇到挑战的时候,我们很容易焦虑或难受,那时我们很容易将注意力放在外面,试图抓住一些什么东西,希望这些外在的资源能帮助自己去面对暂时似乎超出了自己应对能力的挑战。然而,我们越这样做,就越容易感觉到失控。

这首先是因为,外面的资源,尤其是别人,是很难被我们掌控的,那个人不管我们多么信任,他仍然是我们难以预料难以控制的,这种不确定感会令自己更焦虑。

不过,更主要的原因是,当我们努力向外面寻找答案时,我们通常是切断了与自己内在的联系,也就失去了自己的重心,令自己的心像浮萍一样处于飘忽状态,这时无论怎么做都是免除不了焦虑的。

可以说,这时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先去和自己的内在取得连接,找到自己的重心,然后带着这种连接去考虑问题。这时,或许你还会做出和以前同样的选择,但因为有了和自己内在的连接,无论做什么选择都是踏实的。

通常来说,和自己内在取得联系的最容易的一步,是首先和身体取得连接,而方法就是去觉察自己身体的反应。

焦虑的时候,我们是切断了与自己内在的连接。

带着对问题的觉察去行动

觉察自己的身体是非常简单,但也是非常神奇的方法。现在,在做咨询以及和一些朋友聊天时,我习惯性地使用这个办法,经常会出现一些神奇的事情。

前不久,一个朋友和我谈他事业上的困惑,当谈到他即将面临的诸多选择时,我突然晕得厉害,尽管是很舒服地坐在沙发椅中,但我却好像要倒下去似的。

我把这种晕说了出来,他说,他现在也是晕得厉害。我让他体会这种晕,不去抗拒也不去分析,而只是体会它。

他体会了一会儿后说,现在好多了,而在这种体会中他有了一个很自然的发现,他有些原来不明确的自卑,这种自卑让他面临一些成功人士时会自惭形秽,而现在,他的事业有了诸多选择,但这些选择都建立在与某个领域的成功人士交往的基础上,这些选择同时出现在目前这一段时间内,令他有强烈的失控感,所以晕了起来。

晕的感觉很不好,所以他要逃避这种失控感,而他逃避的办法就是,莫名其妙地不和这些各个领域的牛人打交道,而去选择一些比较一般的合作者。

不用说,当他做这些选择时,他的事业就处于停滞不前甚至岌岌可危的悬崖边缘了。

那么,该怎么做呢?

办法很简单,我建议他,带着对这份自卑以及对这种晕的觉察,去面对这些牛人。

在他看来,我也算是牛人,那么,带着这种觉察,再去面对我,会如何呢?他试着做了一下这个练习,很快这种晕的感觉没有了,而那种自卑尽管还在,但他不再觉得这是一个问题了。起码,他可以很自然又很镇定地面对我了。

以前,我写过一篇文章《带着问题去积极生活》,如果用更精细的语言说,这篇文章的宗旨应该是“带着对问题的觉察去积极生活”。这不仅是一个大原则,更是一个时时刻刻可以使用的技术。可以说,在任何时刻,当我们感觉到失控、焦虑或痛苦时,都可以使用这个技术,去觉知自己的不舒服的身体反应和不舒服的情绪,带着这份觉知,而不是逃避这些不舒服的东西,再去面对问题时,自己就会镇定下来。并且,这时一些好的解决办法会自动从内心深处浮起,这些自然呈现的解决办法必然是创造性的,它远远胜于我们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办法。

德国哲人埃克哈特·托利在他的著作《当下的力量》和《新世界》中说到,思维永远是没有创造力的,因为思维总是在吃冷饭,是在从过去的经验寻找自己已经拥有过的解决问题的方法,而这很容易令自己对一些所谓的有效办法过于执著。

用我自己的话说,就是,我们每个人都有一套面对问题的逻辑,当我们越是处于危机状态,我们对这套逻辑就越是执著。然而,这套逻辑总是从很有限的环境和经验中产生,当我们把这套逻辑使用在与以前的环境很不同的情景中时,就势必会遭遇挫折和失败。

然而,当我们这时只是带着对内在的觉知沉浸在新环境中时,那些创造性的、全新的解决办法就会从心中浮起,作为一个副产品,我们对以前的逻辑的执著就会暂时被打破,我们的命运也就会在一定程度上得到改变。

譬如,我这位朋友,他应对目前的危机时刻的办法是,不自觉地和牛人拉远关系,又不自觉地去和能力较差的人合作,这样他会舒服一些,过去30多年他一直是这样做的,于是,他的命运被注定了——尽管他很努力地去做事,但他的事业一直停留在某个层面上而不能有大的发展。

以后,假若他能带着觉知去行动,他就可以和自己的自卑共处,同时可以和所谓的牛人们合作,而他的事业的格局也就可以预料有一个新的突破了。

仅仅深呼吸就可以创造一个保护空间。

觉知创造了一个自我保护空间

带着觉知去行动,到底会有什么样的效果呢?最近一段时间中,最触动我的故事,来自于我的一个来访者M。

M的问题是,她对依赖过于执著。差不多在任何场合,她都想扮演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形象,希望用这种方式让别人接纳她亲近她。然而,这种方式只对小部分人有效,而在多数时候,她的过于依赖的样子会引起一些人的反感甚至攻击,这会给她带来很大困扰。

M非常渴望能改变她的依赖,但同时,和所有喜欢依赖的人一样,她对于部分放弃依赖并走向独立充满恐惧,担心自己一旦不依赖了就更没有人喜欢她接纳她了。

可以说,M是我的来访者中问题比较重的,前两三次的咨询中,她的强烈的抑郁情绪甚至会把我催眠,让我控制不住地晕睡过去几秒钟。但是,当在咨询室中学会“带着对不舒服的身体反应和负性情绪的觉知去面对问题”并将这一办法应用到她的生活中后,她立即发生了一些很好的转变。

一个小例子是,她去给公司的新员工培训。新员工早她半个小时到了课室,等她到了以后,他们问她,你不是说今天提前半个小时开课的吗?

这时,她才记起自己是这样说过,但她完全忘记了这一点,所以还是按照旧的时间安排赶到了。

那一刻,她慌了,本能性地想反问一句:“我有说过吗?我没有说过吗?”

这样的话是她一旦做错事而被别人质疑时的通常反应,同时她还会表现得很茫然,好像根本不知情,甚至有点无辜,总之是用一个依赖的形象来换取别人的谅解。

但这次,她立即想起了“觉知”,于是她立即静下来,试着去觉察自己的情绪和身体反应,接着,她将注意力保持到脚底,体会那种双脚踩在大地上的踏实的感觉,找到了这种感觉后,有一种力量从心中升起,这种力量让她第一次尝试简单而真诚的道歉。结果,当她做出了简单而真诚的道歉后,所有新员工都立即表达了对她的谅解。此前,她从未获得过这种谅解,每当她像一个无助的小女孩一样去祈求谅解时,都会有人表达对她的鄙夷。

简单而真诚的道歉,是一个很简单的办法,对她而言,这就是一个创造性的解决问题的办法,她以前从未尝试过这种办法,但一旦开始了并尝试了它的力量后,她终于真正体会到,原来真的是有其他更好的办法的,她不必对依赖的办法那么执著。

现在,她在很多时候都应用了“带着对问题的觉知去行动”这个技巧,学会了很多全然不同的解决问题的办法,例如在口头表达中,她发现,带着对自己内在的觉知去说话,原来是那么好的表达方式。对此,她在日记中写道:

我把我真实的感受慢慢说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不用害怕自己的表达,不用害怕别人愿不愿意听。我发现,原来我会有很多的话想说,我也可以很善于聊天吹水,以前我总以为我的说话是很没有意思的,没有人愿意听我说话。

我学习信任我的感觉,把它真实地表达出来,我相信我的表达真诚而细腻。现在,我已经在信任我的感觉的旅途中了。今天,我看到我真诚的话真的吸引了很多人听,我看到他们用一种很欣赏很友爱的眼神在听我说,好像我的讲话是最有趣的、最引人入胜的。这种感觉很好!

或许,对于一个自信而独立的人而言,M的这些细节实在不是什么。但在我看来,对于过于依赖的M而言,这些细致入微的体会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它们就是M走向一个全新的自己的基石。

在自我成长的路上,很多人期待着一些神奇的体会,期待着让改变从神奇开始,但在我的经验中,我发现,改变经常是从细节开始。当一些不同于以前的细节发生后,当我们有了一些新的细小的体会后,如若我们信任它,充分吸纳它带给我们的收获,并将这一收获扩展到生命中的其他领域,好的改变就会发生并逐渐巩固下来。

M已经体会到这一变化,尽管在一些较大的挑战时刻,她会很难容纳较强烈的不舒服的身体反应和负面情绪,但一个又一个细小的改变让她充分品尝到了“带着对问题的觉知去行动”这一方法的好处,并在一天的日记中总结到:

今天一直保持着一种觉知,这好像给了自己一个保护空间似的。尽管我话不多,也没有非常热情的样子,但是感觉我在自己的空间里,没有了以前那种受冷落、孤立无助、压抑的感觉了。在我想说话的时候我就说,别人说话时我就听,如果觉得有点慌就停下来进入我自己的空间里面,这就没了以前那种很想急着插话题、害怕被丢在一边很慌张的感觉。

这是一段精彩绝伦的描绘,M发现了“觉知”的重要效果——“好像给了自己一个保护空间似的。”

治不好的身冷或源自可怕的心冷

对于觉知的保护作用,埃克哈特·托利称,觉知不仅可以保护我们的身体,也可以加强我们的精神力量,他写道:

你对身体投入越多的觉知,你的免疫系统就会变得越强,好像每个细胞都被激活并欢跃一样。你的身体喜欢你的注意力,它同样也是一个很强的自我治疗体系。当你不进驻你的身体里时,大部分疾病就会乘虚而入。如果主人长期不在,各种角色将会入住。当你进驻你的身体时,一些不受欢迎的“客人”就会很难入侵。

不仅你的身体免疫系统会得到加强,你的精神免疫系统也会得到提升。后者可保护你不受他人消极的心理——情绪力量的影响,这种消极力量是具有传染性的。关注身体并不是帮助你设立屏障,而是加强你的能量的振动频率,所以任何低频率振动的东西,比如害怕、愤怒、抑郁等,会完全在一个与你不同层次的现实之中。它们不会再进入你的意识领域。即使这种情况发生了,你也没有必要去拒绝它们,因为它们很快就会穿越你而消失。

对于没有足够体会的人而言,托利这一段文字太神秘了。但假若我们回到本文最初的W例子上,就会明白这一道理并不玄虚。

在这个例子中,W对自己的身体和情绪缺乏觉知,结果,她的身体患上了比较严重的感冒,而她的心理则陷入了严重的焦虑状态。假若这种状态继续持续下去,我可以推断,最多一年后她会出现更严重的身体疾病和更差的心理状态。其实,我最初在成都注意到她,一个重要原因是隐隐为她担忧,因我发现,她每天差不多把所有可能的时间都投入到了心理救灾中,而同时,她失去了与自己内在的连接。

不过,当她仅仅花了两分钟去觉知自己的身体和情绪,好的转变就明显发生了,而假若她像M一样,能在多数焦灼的时刻去觉知自己的身体反应和情绪,那么她或许可以既保持自己目前的工作强度,同时又不必付出身体和心理的昂贵代价。

以上的文字主要是假设,不过在我的咨询和生活中,现在已有相当多例子可以支持埃克哈特·托利的这一看似宏大的道理。

昨天,和一个医生朋友聊天,他谈到了一个奇异的病例:一位50余岁的女士,今年初雪灾后得了一种奇怪的病,非常怕冷,要穿很多件衣服也不能御寒,同时又全身流汗,但测她的体温,并无任何异常。

再厚的衣服也抵御不了心冷。

这个病例虽然奇特,但并不孤独,此前,我写过一篇文章《身体是心灵的镜子》,其中提到湖南娄底市的一个62岁的老人,也是极度怕冷,冬天要穿38件上衣和11条裤子,同时还要靠着火炉取暖,但还是冷。

这个老人身体的冷,其实是心理的冷的体现。据报道,他是在妻子去世后才有了这一怪病的。这可以大致推测,挚爱的妻子离世后,他的心很冷,冷得他受不了,于是他逃避这种心理的冷,主动斩断了与这种内在痛苦的连接。这时,这种内在的冷就会通过外在的冷来表达。

被父母抛弃,这是最可怕的心冷

很巧的是,最近我也遇到了一个类似的案例,尽管没有上述两个案例那么夸张,但其中的逻辑应该是一致的。

我这位来访者L也是怕冷。记得她第一次来的时候,天气有点热,我穿了短袖,咨询室里还开了空调,而她进来时,却是穿着一件长袖衬衫和毛衣。看到她这样子,我有些纳闷,但没急于问这是为什么,而是像和其他来访者一样很自然地谈话。谈着谈着,谈到了她的童年,很小的时候,她两次被父母送到别人家,第二次是被送到爸爸的朋友家,而且是父母想把她送给这个战友做养女的。她说,那个冬天,印象中她一直是很冷,要穿很多衣服,靠着火炉取暖,但还是冷,而外面总是飘雪。最后,她生了一场大病,整天哭得像个泪人,父亲的朋友没有办法了,又把她送回了她父母家。

听她说这段经历时,我感觉到好冷。我知道,这是我的身体捕捉到了她的冷。带着这份觉知,我和她很充分地谈她这次童年的经历,尽可能地让她说出那些细节。这个过程中,她一直是泪如雨下。

不过,随着表达的结束,我的身体的冷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很热。我说出了我这一感觉,而她则说,她现在热得厉害,很想把外面的毛衣脱下来。我说,不必急着去改变外在,先去体会内在的变化,然后再慢慢地改变自己的穿衣风格,最好是身体比较稳定地从冷中恢复过来后,再减少衣服的厚度。

这是一个很经典的心理的冷转变成身体的冷的例子。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这种心冷实在太痛苦了,于是她在相当程度上斩断了与这种心冷的连接,但这种冷还是要表达,而身体的冷就是她心冷的外化。

只要不重新和这种心冷取得连接,身体的冷就会一直持续下去。L长大以后,她后来再次遭遇过这种体验。

那时,她的公司调动她的工作,将她从家乡调到了另外一个城市。也是冬天,也赶上了下雪,而她调到新城市后,她频繁得病,一开始是每天都在发烧和感冒,慢慢地变成了两个星期感冒一次,后来是一个月一次,最后用了几年的时间,她才好转起来。

这次工作调动以及其时间和环境,和童年那次送人的经历,实在是太相像了,于是就像扳动了一个扳机一样,一下子唤起了她的身体和情绪对童年那次可怕经历的回忆,令她的身体和情绪都陷入到了严重的痛苦中。

我想,娄底那位老人,以及那个50岁怕冷的女士,他们的故事可能和L很像,也是遭遇了“扳机事件”,于是一下子唤起了他们对曾经心冷的可怕回忆,而他们逃避这回忆,主动斩断与这种回忆的连接,最终导致了身体的奇异表达。

假若他们能和L一样,在一个安全的环境下,充分去回忆并面对那些可怕的心冷,他们的这种身冷就可以化解。

很有趣的是,在咨询中,我经常感觉到身体的冷与热的变化,但是,当我用手去碰触自己的身体时,我又发现,我的体温并没有什么变化,这只是一种感受而已。

用简单的练习提升你的身体的觉知能力

自从开始使用身体的感受捕捉来访者的信号后,有一段时间,我分明感觉,这比以前累了很多。

不过,我本能上相信,这应该是一个暂时现象,随着我的觉知能力越来越强,这种累应该会逐渐减轻乃至消失。最近这一星期,我的确体会到了这一点。所以,不用惧怕在咨询室中使用身体的觉知,也不用惧怕在生活中用身体去觉知别人。毕竟,觉知从根本上是提供了一个空间,这个空间其实是将自己与那些貌似消极的能量拉开了一个距离,所以越有觉知能力,保护空间就越大。

在此前的文章中,我提到了托利说的一个办法:保持一个舒服的姿势,然后从头到脚,或从脚到头,缓慢地、逐步地去体会一下自己身体每一部位的感受,只是去感受就可以了,不必分析,也不必想象,只有当有些部位,譬如一些脚趾,体会不到时,才想象一下。

这一办法,我做了一个小小的升级,就是加进呼吸。没有做过类似练习的人,可以先从手指开始体会一下。先伸出你的一只手,把注意力转移到这只手上,然后呼吸,就好像你不是通过口鼻,而是通过手来呼吸似的。在这个练习中,你能很容易感受到一种能量在你手上的流动。

接着,你可以更细化一下这个练习,把注意力放到你的一个手指,譬如大拇指上,先放松,然后呼吸,好像你是在通过这个大拇指呼吸一样。这一点也是很容易感受到的。

接下来,你就可以做全身练习了。你可以从头到脚练,也可以从脚到头练,让注意力按照次序不断移动到身体的某一部位,同时呼吸,就好像你是通过这一部位呼吸。这一部位分得越细越好,不过一开始你可能很难感受到一些比较细的部位,那没关系,随着练习的增多,你的感受会越来越精细,并且会越来越清晰地感受到能量在这一精细部位的流动,它可能是一种麻痹感,也可能是一种热感,或者可能是其他一种感觉,总之你会清晰地体会到这一部位切实地属于你。

一般而言,你可能只须做完一次完整的练习就会睡着。这时的休息效果很惊人,只须睡上几分钟就会有好像无限的精力恢复。如果你有失眠,这是一个很值得尝试的练习。

但或许,你的身体的某一部位很不舒服。那么,你可以先让身体的其他部位放松,然后再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一部位上,不断地做这一练习。即便你的经验很少,一般程度的不舒服都会在这种练习中得到化解。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练习,试试看,你或许会很快发现它的威力。不过,不要太看重这一练习的治疗效果,因为比它更重要是对身体更细致的觉知,这才是根本。

跟着感觉走,成为你自己

你必须自己开始。假如你自己不以积极的爱去深入生存,假如你不以自己的方式去为自己揭示生存的意义,那么对你来说,生存就将依然是没有意义的。

——犹太哲学家马丁·布伯

《跟着感觉走》是十多年前流行的一首歌。这首歌出来后,风靡全国,但也遭到了评论界的大肆挞伐,一种集中的意见是人必须做理性的人,感觉是不可靠的。但是,NLP专家、广州朴实管理咨询有限公司首席培训师舒俊琳说,在一定程度上讲,“跟着感觉走”的确是卓越的人的一种心智模式。

NLP的全称是神经语言程序。舒俊琳说,NLP是研究卓越的心理学,找到卓越者之所以卓越的NLP,即他们之所以卓越的心理机制、心理特征、心理活动模式。一句话,就是寻找健康的人的心理模式,它们就是治疗的药方。

舒俊琳说,卓越的人和普通的人之间的差异,首先是评价机制的差异。卓越的人有一个内在的心理评价机制,普通的人有一个外在的心理评价机制。卓越的人从自己的身上寻找答案,时刻倾听内心的声音,听从直觉的指挥。普通的人从别人的评价中寻找支撑,排斥或忽略自己内心的体验、感觉,做决定的时候,也容易迷失在缜密但摇摆的理性中。

案例:“我很赞同你自杀的选择”

舒俊琳讲了去年秋天他做过的一个心理咨询案例:

一个电信公司的大客户经理Anne(化名,下同),31岁,漂亮迷人又精强能干。几个月前,丈夫卢冽突然提出离婚,她一下子觉得自己的世界崩溃了。

Anne和卢冽是大学同学,10年前相识并相恋,都是初恋。虽然经过了一些波折,但两人还是在她26岁的时候走进婚姻的殿堂。Anne一方面是干练的女强人,一方面又是典型的传统女性,非常恋家,认为家比工作重要,对卢冽也从来是言听计从。她很想吃海鲜,但因为卢冽不喜欢吃,她就从不吃海鲜,似乎吃一次海鲜就是对卢冽的背叛。结婚后,在卢冽的要求下,无论有什么工作应酬,她每天晚上都不会迟于10时30分回家。

结婚五周年时,小两口专门从广州飞到杭州西湖度假,那时候一切看上去是那么完美。但就在回来的第三个月,卢冽就提出了离婚,无论Anne怎么努力,卢冽都无动于衷,铁了心要离开Anne,而且不讲什么原因。Anne偷偷请了一个私家侦探,才发现卢冽是有了第三者,而且那个女孩无论在相貌、气质、家庭背景、收入和持家能力等方方面面都不如她,Anne实在想不明白,卢冽为什么要离开她。

Anne认为,爱一个人就要尊重他的选择,所以很快和卢冽离了婚。但离婚后,Anne整个人立即垮了下来,“既然10年的感情都可以毁于一旦,既然最亲密的人都不可以信任,那么这个世界还有谁可以信任,还有什么可以依靠?”Anne决定自杀,但一次割腕一次上吊都被亲友发现并救了回来。

这时,朋友向Anne推荐了NLPSKY的公益工作坊,她也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加入了。舒俊琳老师的课给了她很大震撼,她决定请舒老师给她做一次心理治疗。

在工作坊中,Anne已经讲过了她的故事,舒老师知道该怎样对症下药。他邀Anne去一个安静的西餐厅做咨询。

在西餐厅中,简单的寒暄后,舒老师直截了当地对Anne说:“我很赞同你自杀的选择。”

听到舒老师劈头扔来的这样一句话,Anne惊讶得目瞪口呆。

“你心中有没有一些遗憾”

舒俊琳说,Anne的身上有两种力量:生的力量与死的力量。死的力量让她两次自杀,而生的力量又让她活下来,不仅鼓足勇气在培训课上袒露了她的伤痕,也决定求助。这两种力量看起来势均力敌,但Anne的亲人朋友和同事肯定都毫无例外地和她生的一面对话,用尽各种办法强化她生的力量,而死的力量,人们却很容易忽略,不知道怎么处理,也不敢去碰。但这又是同样重要的力量,所以舒老师决定和它对话。

舒老师对记者说,面对自杀的人,和他死的力量对话是很重要的。否则,这股力量会令自杀者和拯救者作对。

舒老师问Anne:“活着太痛苦了,所以你决定去死?”

Anne肯定地点了点头。

“但你想没想过,你选择的死的方式仍然很痛苦?”舒老师这一句话让Anne又一次目瞪口呆。接下来,舒老师先描绘了割腕自杀的痛苦和上吊自杀的惨状,又绘声绘色地讲了十几种不太痛苦的自杀方式。

大概讲了30多分钟后,Anne的惊讶完全消失了,开始陷入沉思中。舒老师知道,这是Anne身上死的力量得到了一定的安抚,不再认为人们都是来和它作对的。

这时,舒老师知道,是该和Anne生的力量进行交流了。他不再谈自杀方式,一起和Anne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他问Anne:“死是很容易做的选择,但在再次自杀之前,你心中有没有一些最简单的遗憾?把它们完成了再去死,不留遗憾地去死。”

Anne想了想,说出了两个遗憾:第一,从来没有去吃过海鲜;第二,每天晚上都是10时30分之前回家,从没破过例。

“既然这样,那我们今天晚上就弥补这两个遗憾吧。现在去吃海鲜,你请客,我们大吃一顿,反正你快死了,留着钱也没用。”舒老师对Anne说。

“活着是多么美好”

Anne欣然同意,两人去了广州最出名的一家海鲜店大吃了一顿。饱餐后,舒老师又带着Anne去了一家非常热闹的酒吧蹦迪。其实,舒老师不会蹦迪,只是坐在旁边看,而Anne在舞池里蹦得非常忘我,蹦到最后,号啕大哭起来。以前,她虽然自杀过,但却很少放声痛哭过,但哭是最好的一种治疗,可以宣泄不良情绪。否则,不良情绪郁积下来,最终化成了死的力量。

等Anne的情绪平静下来,已是夜里一点钟了,Anne的两个遗憾都弥补了。在回去的路上,舒老师问Anne,除了这两个已经弥补的遗憾,她还有多少本可以实现的愿望,却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有去做?Anne想出了好多个,舒老师建议她回家好好整理一下,把它们清楚地写在一张纸上,列个清单,并规定完成的期限,明天当作作业交给他。

Anne第二天交出了“愿望清单”,都是一些并不难实现的,譬如和顶头上司吵一架,在那个电信公司工作了6年,Anne一直抱着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领导的观念,从未惹领导不高兴过;譬如去北京旅游,工作后,Anne一直有去北京看香山红叶的愿望,但因为刻意要做一个完美的妻子,她总是抽不出时间;譬如痛痛快快地吃川菜、湘菜和东北菜等,卢冽是典型的广东人,只喜欢吃粤菜,所以Anne一直没有吃过这些味道很痛快的菜……Anne一共列了10个愿望,规定是三个月内完成。

第一个愿望很快实现。她向顶头上司请假,并借机和他吵了一架。出乎她的预料,顶头上司并没有怎么生气,而且准了她一个长假。她一个人依次去了四川、上海和北京等地旅游。11月在香山看红叶的时候,她的心境显然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生的力量显然占据了上风。她给舒老师发短信说:“香山的红叶分外娇艳,空气清冽,活着是多么美好。”

3个月后,她的10个愿望也都实现了,回来后,她对舒老师说,虽然这10个愿望并不复杂,但这些发自内心的愿望实现后,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全变了,她再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她决心痛痛快快做自己。至于自杀的念头,已经彻底消失。离婚的伤痛虽然还在,但再也不会是彻骨的痛。

分析:她开始做自己,不再以别人为圆心

吃顿海鲜、去趟酒吧、和领导吵一架、到北京看看红叶……三个月内做十几件这么简单的事情,就可以这么有效地改变一个人,其中有什么道理呢?

舒俊琳说,这是因为,这十几个愿望虽然简单,但都发自Anne的内心。以前,Anne太过于在乎别人的看法,譬如丈夫,譬如领导,哪怕自己最简单的愿望都不会去追求,是典型的外在评价系统。

因为这个外在评价系统,Anne对别人的看法的在乎远远超出了对自己内心的感觉与体验的在乎,所以她总是违背自己的意愿去迎合丈夫、迎合领导、迎合其他人,其中丈夫是最重要的,成了她的支柱。丈夫一离去,就相当于她整个外在评价系统全崩溃了,而且也意味着,整个外在评价系统对她作出了最严重的否定。这个时候,Anne的世界必然会崩溃。

但是,这十几个简单愿望的实现,让她发现,原来别人的看法并没有那么重要,“我行我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譬如,以前她把和领导顶嘴当成是灾难性的,刻意压下了自己心中很多怨气,但和顶头上司吵了一架后,她发现天没有塌下来,反而为自己赢得了不少好处。对她来讲,这完全是一种全新的生命体验,这个体验在一定程度上颠覆了她在工作领域的外在评价系统。

其他的十几个愿望,也有类似的功效。它们都是发自她内心,每一个愿望的实现都会颠覆她在某个方面的外在评价体系,因为这十几个愿望涉及到生活中的方方面面,累积到一起,就颠覆了她整个的外在评价系统,并帮助她构建了一套全新的内在评价系统。

简单地说,就是,Anne的工作与生活不再以其他人为圆心,而是以自己为圆心。舒老师说,这种内在评价系统不是自私自利的自我中心主义,而是最健康的人的心智模式。

我们为什么不敢做自己?

内在评价系统最健康,但为什么大多数人却形成了外在评价系统呢?舒俊琳引用他最推崇的美国人本主义心理学大师罗杰斯的观点说,这是因为在成长中,多数人得到的积极关注多是有条件积极关注,而很少得到无条件积极关注。

有条件积极关注的逻辑是:你必须做到A,我才能给你B。B可以是物质奖励,也可以是主观赞赏。在有条件积极关注的影响下,一个人会形成这样的经验:只能表露“好的”(或“可被接受的”),否则就会被拒绝被伤害。一个人的成长就是不断学习、修正自己“应该如何部分地表露”的过程,最终就形成了一套外在评价系统。

然而,“表露”经常违背内心,你认为自己“应该这样做”,但你的体验和感觉却是另外一回事。久而久之,一个人会逐渐忽略乃至压抑自己内心的体验与感觉,只去关注别人是怎么看待自己的,自己怎么才能得到别人更大的物质或精神奖励。

Anne的情形正是如此,她极端地压抑了自己内心的体验与感觉,不去吃海鲜,不去北京看红叶,每天晚上10时30分之前一定回家。这是典型的外在评价系统,她这样做,含义就是“我要做一个好妻子”,就是为了得到丈夫的认可。为了做好“好妻子”这个角色,她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需要。

体验的扭曲是问题之源

舒俊琳说,他没有和Anne深谈过去,但一般情况下,这种极端的外在评价系统都是在童年形成。父母,最可能是父亲给的她一直是有条件积极关注,“你必须做一个听话的乖女孩,我才爱你”、“你必须做一个传统的女孩,我才爱你”、“你要围绕着家为核心,否则就不是好女孩,我就不爱你”、“家里就是男人说了算,所以一定要听爸爸的话,否则我不爱你”……

结果,这种有条件积极关注塑造了Anne极端的恋家模式,她对丈夫言听计从,她完全以丈夫为圆心,彻底忽略了自己的需要与感受……因为她潜意识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得到他的爱”。但卢冽并不是她爸爸,他或许对Anne是有条件的爱,但他可能并不喜欢Anne这种完全忘我的自我牺牲,所以选择了一个各方面都不如Anne的女孩。

舒俊琳说,他赞同罗杰斯的看法:绝大多数的心理问题都是因为忽视乃至扭曲了自己的内心体验。内心的力量是最强大的,当我们过于在乎别人的看法时,我们就丧失了自由,自我的力量也就越来越弱,最后变得对外界的变化过于敏感。而他对Anne所做的,就是要让Anne丢下外在评价系统,重新去听从自己内心的呼声。

有新体验才能改变

舒俊琳说,其实,我们都听到过“听从内心的呼声”、“不要在乎别人的评价”,然而,如果我们不去建立一些“我行我素”的新体验,那么无论我们多么赞同这些观念,都无法建立起新的内在评价系统来。要建立这样的系统,就必须有一个新的体验,只有活生生的体验才能改变一个人的潜意识,而再完美的理论说教如果没有活生生的体验做支持,是一点作用都没有的。

所以,他要Anne找出十几个最容易实现的愿望,在实现这些愿望时,Anne会体验到,“听从自己内心的呼声”是一件多么惬意、多么美好的事情,并自动建立起她的内在评价系统,并开始“成为自己”。

三点努力帮助你“成为自己”

“成为自己”意味着更健康,但“成为自己”之路不会一帆风顺。它意味着自由,但也意味着完全的自我负责——“我选择,我负全责。”在这条路上,一个人的内在评价系统经常会发生动摇,要坚定地走在这条路上,需要克服一些最常见的障碍。

远离人格面具

因为在有条件积极关注中长大,我们只能表露“好的”(或“可被接受的”),并由此形成很多人格面具。走在“成为自己”之路上,一个人会逐渐远离这些不真实的自我,尽管会有不少踌躇和顾虑。

Anne的“完美妻子”就是一个人格面具,一个到罗杰斯那求助的美国男孩的人格面具是“性欲旺盛”。他对罗杰斯说:

“我知道我没有性欲,我担心他们那些人会发现这一点。因此我才做出了那些事情……总有一天他们会发现我没有性欲。因此我才做出了那些事情……”

显然,这个男孩之所以有“性欲旺盛”这个人格面具,是因为“他们那些人”赞赏“性欲旺盛”的男人。如果他公开说没有性欲,他就会被嘲笑。这个男孩为了得到“他们那些人”的有条件积极关注,给自己伪装了一个人格面具,但问题是,这个面具越来越难以从脸上揭下来了,他越担心“他们那些人”会发现真相,就会越表演得非常“性欲旺盛”,最终,这种恐惧和表演就成为他真实自我的一部分,而不只是一个外表。

家庭、学校、社会和文化给我们安排了很多“好的模板”,然而,很多这些模板与我们的健康成长并不一定相符,我们为了得到奖赏接受了他们,但它们就仿佛是一张没有弹性的面具贴在我们的心中,限制了我们内心的自由,也限制了我们的健康成长。譬如Anne不只是有“完美妻子”的人格面具,还有“听话的好员工”的人格面具,她以为戴着这些面具可以更能适应家庭、单位乃至社会,但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远离“应该”

很多人,因为父母给了他太多的有条件积极关注,最终形成了一些强烈的意念“我应该是好样的”、“我必须是好样的”,但他要在某一件事情做到“好样的”的目的其实只是为了赢得父母的爱,而不是享受这件事情本身的快乐。

一名高三的女孩给我写信说:

“我一直渴望爸爸爱我,但他的爱是有条件的,就是好成绩。只有取得好成绩,他才对我有笑脸。一考砸了,他就会向我大吼大叫,骂我没用,笨……还有一年就要高考了,我必须要取得好成绩,但我总是担心如果考砸了,天哪,爸爸会怎样对我。”

如果“应该”太多,一个人的心灵自由会越小。但如果内心的声音越强大,一个人就会越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舒俊琳说,他工作了两年后决定脱产去读中山大学的心理学,当时所有家人和朋友都反对,说他本来的工作收入很高,又有前途,而心理学又没有明确的前景,何必去冒险。但是,他内心中有一个强大的声音,告诉他“去读心理学,没错!”他听从了自己内心的声音,做了自己想做的选择,事实证明这是正确的。

舒俊琳说,受外在评价系统支配的人,他的方法是理性,是缜密地去计算成败得失,但受内在评价系统支配的人,他的方法是直觉,是倾听并服从自己内心的声音。从中山大学毕业后,他又自费学了NLP,3年前又破天荒地在业界开创了公益性的NLP培训。做这些决定时,他都没有进行计算,而是内心中有这样的冲动,他服从了,而事实又证明异常正确。

舒俊琳说,这种例子在大企业也数不胜数。譬如可口可乐公司,曾经尝试过改变可口可乐的味道,因为市场调查显示,消费者特别渴望改变口味。但事实证明,这种缜密的计算是错误的,改变口味后,可口可乐销量急剧下跌,可口可乐公司又立即改变了回来。

不再迎合别人的期待

罗杰斯说,许多人试图通过取悦他人来形成自我,但如果他们得到了自由,他们就会远离这种方式。他的一个男性来访者,在治疗结束时感叹说:

“我终于觉得我真的必须要开始做我想做的事,而不是做我认为我应该做的事,不管别人认为我应该做什么。我的整个生活彻底翻了个个儿。我一直感到我必须做一些事情,那时因为别人期望我这样做;更重要的事,我那样做事为了让人家喜欢我。见鬼去吧!我想,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我——不管富有还是贫穷,好还是坏,理性还是非理性,合乎逻辑还是不合乎逻辑,名声好还是不好。”

罗杰斯认为,真正“成为自己”的人,不希望成为他们“应该”成为的样子,无论那些规则是父母制定,还是由文化制定。他们不希望把自己塑造成一种可能纯粹是为了取悦他人的形式。换言之,他们不选择成为任何矫揉造作的东西,或者被强迫的东西,任何被他人从外面界定的东西,任何被强迫的东西,任何被他人从外面界定的东西。他们认识到,他们并不重视这样的目标或目的,尽管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按照这样的目标度过了他们的大部分生活。

“成为自己”的人的特点

罗杰斯认为,那些“成为自己”的人,内心最自由,也是最健康,对社会最有奉献的人。他们有这样一些共同的人格特征:

负责的、道德的、克制的生活态度;

对自我和他人有深厚的同情心,能设身处地地为他人着想,拒绝对他人以及事务的外部控制;

很少审美疲劳,总能像孩子一样去感受美,并由此产生了高度的创造能力; 等等。

向着自我导向转变

“成为自己”的人听从自己内心的呼声,并且变得越来越独立自主。他不再由别人为自己选择,而是自己选择自己的方向,自己的目标,自己为自己负责。

他并不总是会做出合理的选择,但他会发现,这是一种令人清醒又兴奋的体验。一个来访者对罗杰斯说,这个过程让他“感到害怕,感到很脆弱,失去了支撑,但我在内心也感到一种汹涌澎湃的力量或活力。”

接受不确定感

“自己”不是一个结果,而是一个过程。这个“成为自己”的发现会让一个人既感到又惊又喜。以前,他的行为可以预测,一件事情刚开始,他就知道会有什么结果。但现在,他根本不知道内心会把他带向何方。

这种不确定的变化是什么呢?罗杰斯说,这就是潜能的实现,就是马斯洛所说的“自我实现”之路。那些“自我实现者”是常常不能预测事情的结果的。

譬如,日本动画片导演宫崎骏说,他不写剧本,“在开始拍片前,我并没有一个已完成的故事……我们从不知道,我们的故事会走向何方……(故事)有一个内部的秩序,就是故事本身的需要,它可以把我带向结局……不是我制作了影片,而是影片自己完成的,我没有选择,必须服从。”

并且,宫崎骏从不考虑观众,也从不考虑市场,他只是听从内心的指挥去编故事,但是,他的动画片又是最有市场最受欢迎的。这证明,那些真正“成为自己”的人,他的世界其实是和别人最息息相通的。

对自己的体验开放

到最后,一个人开始对自己的一切体验持有开放、友好的接受态度,接受经验,不排斥它。他意识到体验是一种友好的资源,而不是一个可怕的敌人。当内心的呼声不是很明显,他会安静而耐心地等待,直到它出来。它可能是心灵的振动,也可能是一些生理反应,以前他对这一切视而不见,但现在他学会了倾听它们,接受它们。

马斯洛发现,这是“自我实现者”的一个典型特征,“他们能够轻松地洞察现实,他们近似于动物式或孩子式的接纳性和自发性,表明他们对自身的冲动、欲望、见解以及主观反应具有非同寻常的自觉意识。”

对自己的内心开放的人,对别人和世界也一样开放。马斯洛说,这样的人“能够带着敬畏、愉悦、惊奇乃至心醉神迷的狂喜,神清气爽、天真烂漫地一次又一次地欣赏生活原初的善,尽管这些体验对别的人来说可能是陈旧乏味的东西。”

正是在这一点意义上说,“成为自己”的人是没有审美疲劳的。舒俊琳说,他最喜欢他一个学生说的话“对别人和世界,永远要有孩子一般的天真;对自己,永远要有上帝一般的自信。”

自我信任

随着一个人越来越“成为自己”,他身上的创造力也会与日俱增。

譬如,海明威肯定知道“好的作家不这么写作”,但他信任自己的体验,所以他走向成为海明威,成为他自己,而不是走向成为别人心目中的“好作家”。

罗杰斯说:

“这不是一种仅仅出现在艺术家和天才人物身上的现象,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看到,来访者更加信任成为自己的过程时,这些普通人在他们自己的领域内就变成了重要而富有创造力的人,敢于感受他们自己的情感,敢于依靠在自我内部所发现的价值来生活,并以他们独特的方式来表达自己。”

“成为自己”不是自私

罗杰斯说,“自己”只是一个过程,就是自己的那些活生生体验,譬如Anne自如地吃海鲜、疯狂地蹦迪然后号啕大哭、在香山上感叹大自然的美丽……这些活生生的体验正是一个人真实的“自己”。

罗杰斯认为,整个社会对“成为自己”有一种恐惧,这种恐惧建立在两个错误的习惯认识上。

第一,有一个终极的“自己”。很多人认为,“成为自己”就是要保持恒定不变的精致状态,这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第二,“成为自己”意味着自私自利的自我中心主义。

罗杰斯说,这是一种更常见的误解,所以社会并不鼓励“成为自己”,社会、家庭总是去规定好模式,让人们去照做。

但是,如果一个人开始去做自己,他就会发现,除了敌意、贪念、愤怒,他还有关爱、温柔、体贴与合作;除了懒惰与冷漠,他还有激情、热情、好奇……如果他能以亲密、接纳的态度体验自己这些复杂的情感,他就会成为一个越来越和谐的人,而不会走到一个无法无天的邪恶道路上去。

实际上,真正破坏社会的、对人类造成巨大伤害的,并不是直接的愤怒、敌意与贪念,而是那些扭曲的恶。

罗杰斯举例说,譬如狮子,被当作“掠夺性野兽”的贪婪象征,但这是人类对狮子的误解。的确,狮子饥饿的时候会猎杀,但它不会野蛮杀戮,也不会贪得无厌。

尊重自己的真实存在——兼论《蜗居》的乙肝争议

每个周三,我的工作室会有一个学习小组进行聚会,跟工作室的老师学习心理学。这个周三,是我主持。

在聚会中,我让一个学员分享她的感受,她最近在广州花10天时间学习了内观。

她分享说,内观是在教大家向内看,修习自己的觉察力和平等心。修习时间长达10天,按照老师的说法,修习中可能会不断进入新的境界,譬如5~6天时进入什么境界,7~8天时又进入什么境界,等。

但是,她说自己什么境界都没进入,她能感受到的,除了身体的确变得敏感了一些外,就是身体的种种疼痛。

我也修习过内观,进入的境界也不算高,但我还是扮作老师的口吻说,内观最重要的学习是觉察力和平等心,但你缺了一个很重要的平等心,就是如实地看待并尊重你自己当前的境界,如果很好不骄傲,如果一般也不自责,总之不和别人的境界去做比较。

在任何一个团体性的学习小组中,要保持这份平常心其实都很不容易,因为我们很容易在一个团体失去定力,既想在团体中彰显自己,也想在团体中急于找到归属感,于是,我们自觉或不自觉的,会急于去使用一个团体所奉行的核心逻辑,让自己也让别人觉得,在这个团体中,我们是很棒且很忠诚的一员。

譬如在内观中,对内在的觉察是最重要的内容,而且经常会听说某某A、某某B或某某C有一些神奇的体验,为了让自己不逊于别人,也为了证明自己属于这一团体,当自己没有那些神奇的体验时,就可能会着急,而去追求那些神奇的体验,甚至进行自我催眠,暗示自己有那些神奇的体验,或者干脆做欺骗的事情,本来没有什么神奇体验,但硬是给别人讲自己的体验多么神奇。

譬如在我工作室的这个学习小组中,因为我和其他三位老师不断讲述感觉的重要性,而且在各种练习中也不断问学员“你的感受是什么”。于是,感受似乎就成了这个团体的核心逻辑,有种种细微感受的学员似乎就是正确而光荣的,感受比较粗糙甚至干脆就没什么感受的学员似乎就是错误而落后的。这些自觉或不自觉的想法,就是没有平等心了。一旦失去平等心,大家可能就会自欺欺人,将自己的感受进行修饰或干脆编造感受。

这种情况发生时,老师的做法就非常重要。假若老师也失去平等心,认定这个团体就是追求那一核心逻辑的,而鼓励或夸奖那些看起来在这一核心逻辑上表现好的,疏远或贬斥那些看起来在这一核心逻辑上表现差的,那么这个团体就会失去平衡,而且很容易演化出一些荒唐甚至可怕的事情。

在前不久的专栏文章《纳粹主义的魔力是什么》中,我讲述的,其实就是在纳粹团体中,普通成员和领袖是如何鼓励大家“为了纳粹团体”而逐渐远离自我的,最终发展到疯狂而恐怖的地步。

在我看来,我前面所讲的平等心,换成我自己喜欢的话语,就是尊重自己当下的境界,尊重自己内心中正在发生的事情,无论外界有何等压力,都不远离自己的内心。

有时,在一些极端情形下,为了自保,我们可能要欺骗一下别人,但无论如何,都不欺骗自己。

如果你想学习心理学,或者你想了解人性或了解你自己,我认为这是至关重要的一点,是一切的基石。

所以,我对我的学习小组的成员说,我们的团体很重要,但比我们团体更重要或至少同等重要的是你们每个人自己。我希望,你们不是被团体的凝聚力给吸进来,而是你们稳稳地站在大地上,细致地感受你们的感受,逐渐靠拢团体。并且,有些时候,你想暂时远离团体,那么也要尊重自己这个动力,这个动力,和你想亲近团体的动力,是同样值得尊重的。

这一点,我们老祖宗早就讲过了,即孔子所说的“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只是,在漫长的封建社会中,因为种种原因,我们越来越远离这一点。因在漫长的封建社会中,我们的统治者和圣贤一起不断抛出忠孝仁义等种种核心逻辑,鼓励并强迫所有人奉行这些逻辑。

本来,忠孝仁义也是还算不错的东西,但当我们越来越远离自己内心,而自欺欺人地去奉行这些东西时,就发生了鲁迅所说的“仁义道德的字列行间,到处藏着‘吃人’二字”。

我自认为自己深知这一点,所以不希望我工作室的学习小组中发生这一类事情,也认真建议,想学习心理学或想进行灵修的朋友首先要做到这一点——如实地看待并尊重自己目前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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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个星期,我一直在香港学催眠,老师是来自美国的催眠治疗大师斯蒂芬·吉利根。去年,我在广州上过吉利根老师两个星期的课程,收获极大,觉得已可以打满分。这次在香港收获更大,真不知该打多少分了。

不过,和所有的团体性课程一样,吉利根老师的这两个催眠课上,仍然有一个核心逻辑——你进入了多深的催眠。这是这个团体的压力,它很容易令一些人失去平衡,而顺从这个压力,结果与自己的真实内在暂时失去了联系。

去年的课上,一个学员每天都端坐在椅子上,双目紧闭,似乎时时都在努力进入催眠状态。但有一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几十个人在一间大屋子里睡觉,突然一阵烟雾升起,有人中毒晕倒,警察守在门口排查,没有嫌疑的人一个个放走,最后屋子里剩下了两个外国人,他们就是嫌疑人。

这个学员知道我喜欢解梦,于是找我讲了这个梦,问我是什么意思。我听了不禁笑起来,因为梦的寓意实在太清晰了。我们正好是几十个人一起上课,被催眠时有时很像中毒晕倒,而授课的老师吉利根和一个助教都是外国人。显然,这是他的潜意识中对催眠还有怀疑。

可以说,他白天的正襟危坐,是意识层面显示对催眠无比接受,而晚上的这个梦,是他潜意识层面对催眠还有怀疑。假若白天他意识不到自己这种怀疑,或排斥这种怀疑,他就是暂时远离了自己的内心。

的确,这种怀疑会暂时令自己不能进入很深的催眠。然而,假若他想进入更深的催眠,他必须看到并尊重这份怀疑,这样他才可能进入更深。相反,假若他看不到或排斥这份怀疑,那他进入的催眠状态就可能只是一种表演。

在做治疗时,我很喜欢使用解梦的技术。一次,和一个来访者谈到快结束的时候,她讲述了一个很重要的梦。这时已不适合进行解梦,所以我们约定下一次会面时再谈梦。

下一次,她如约而来,我请她做得舒服一点,闭上眼睛,再谈一遍上次谈到的那个梦,而且谈的时候仿佛自己真的重新进入了梦境。同时,我也加一句,就算进入不是很深也没问题,她只需要专注地讲述梦的细节就可以了。

我说完后,她闭上眼睛,端坐在沙发上并放松身体,但迟迟没开口。我问她发生了什么,她回答说暂时她不想解梦。

在咨询中,也有一个压力,很多来访者想和心理医生建立好的关系,而倾向于按照心理医生的指示去行动,而且越积极越好,因为在咨询中,积极袒露似乎是正确的,消极不袒露似乎是错误的。然而,合格的心理医生会知道,真实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来访者不想袒露自己,那么这份不袒露自己的动力的真实存在必须得到尊重。

所以,我问她,是什么样的动力让她暂时不想进行解梦。她静静体会了一会儿后说,她很担心,如果解梦进行得很好,她真的改变了,她和家人的关系就会发生剧烈变动,她担心会失去家人的关爱。

她担心失去家人的关爱,这是她当下的境界,她当下的真实内在,是在那一刻最需要被尊重的。所以,我和她探讨了这种担心,她从各个角度更深地认识了自己这份担心,发现它并非真如她想象得那么肯定。

再下一次,她到来后,又想进行解梦了,而这次解梦的效果非常好。

合格的治疗师都懂得这一点,更不用说像吉利根这样的治疗大师。在他的课上,我感受至深的一点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能如实的看待而且持有绝对的平等心给予尊重。

在香港的课上,一位男学员接受了吉利根的催眠。当时,我感觉到,他们两人建立了很深的链接,有一种很强的场在教室里涌动。但是,催眠结束后,这位男学员坦然说,他没有进入很深的催眠,事实上,他一点画面或特殊的感觉都没有产生,可能他要到“晚上睡觉”时通过做梦才能找到一点画面。

吉利根老师如实地接受了他这一说法,而且预祝他说,你会有一个光辉灿烂的未来。

课下,我和这个学员交流,他说,他的理性一直太强了,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一次他没有感受到什么特殊的,不过,他发现,吉利根老师的觉察力非常厉害,在进行催眠时,老师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针对他内心的感觉而说的,而他也的确因而和老师有了一种很强的链接感,但不管怎么说,很深的催眠的确没有发生,所以他坦然接受就好了。

他那份全然的坦然令我钦佩,我也想对他说,你一定会有一个光辉灿烂的未来,因为能如此坦然承认没有被催眠大师催眠,同时又没有一丝挑战大师的意味儿,这真是了不起。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一定是不寻常的人物。

后来了解到,他的确是一个很不寻常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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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两个星期的课上,吉利根老师所教授的一个重点内容是让我们形成互补或矛盾的意识。也即我经常在文中所写的,当你看到了A,也意味着你看到了-A。

譬如,你有了一个目标X,你想达到,但Y却发生了,X和Y是相互矛盾的,你该怎么办?

对此,吉利根老师有一系列练习可帮助我们同时容纳乃至融合X与Y。我想,这是对平等心的最佳学习方式之一。

同样重要的一点是,吉利根老师教我们认识到,催眠中遇到的任何事情都要给予尊重,而且你一旦尊重了催眠的意外,那么你会发现,这意外将是巨大的资源。

他说,这是他的老师米尔顿·艾瑞克森毕生的哲学。他讲了很多艾瑞克森的治疗故事,这些故事中,艾瑞克森都是在教他的来访者接受自己的真实存在。

一个女人的两颗门牙有一个大缝,她因此自卑至极,认为因为这一点,不可能有男人爱她了,所以她想死,但在自杀前,她还是去找了艾瑞克森。

艾瑞克森说,你既然都想死了,那么在死前去做一件可怕的事情吧。你要练习用你那个大缝去喷水。

这个女人练了一个月,可以通过那个牙缝喷很远的口水了。这时,艾瑞克森要她去做一件“很可怕”的事。躲在公司的饮水间,等她喜欢的男人进来后,乘他不注意将口水喷在他头上或脸上。

她这样做了,先含一口水,等那个男人进饮水间后,她喷到了他头上,然后拼命逃。

男人追上了她,问她要电话,后来爱上她,后来和她结婚,婚后生活非常幸福快乐,最后他们生了六个孩子,都擅长用牙缝喷口水。

艾瑞克森有一大堆这样的美妙故事,通过这些故事,我们会发现,尊重自己内在和外在的真实存在,是多么美的事情。

不幸的是,我们多数人通常既不尊重自己的真实存在,也不尊重别人的真实存在,而是生活在想象中,不仅希望自己生活在自己想象的世界,还希望别人也生活在自己想象的世界。假若和想象不同,就不仅想对自己行使暴力,也希望对别人行使暴力。

最近电视剧《蜗居》盛行一时,这部描述极高房价下的可怜白领生活的电视剧引起了很多纷争。一名笔名“静心”的大学毕业生致函国家广电总局,希望撤销《蜗居》的电视剧发行许可证,原因是在该电视剧第一集第18分钟左右时有歧视乙肝患者和携带者的剧情——姐姐郭海萍在开饭前对妹妹郭海藻说:“不洗手,回头得乙肝,找工作都没人要。”

的确,这个情节大有问题,对乙肝患者和携带者是有歧视,但假若因为这一点就要求禁播这部很有水准的电视剧,就是一种极端的要求了。这部电视剧可以因此而付出相应的代价,譬如道歉,或按照法律而进行赔偿等。假若这个情节只是道德问题而不是法律问题,那么它就不必负担任何法律责任,而只承受道德压力了。

社会是一个大团体,而在任何一个团体中,都会发生种种纷争。这时,非常重要的一点是,如实地看待这个纷争,并实事求是地解决纷争。相反,非常忌讳的一点是,动不动就上纲上线,以消灭对方为目的。并且,为了达到消灭对方的目标,甚至求助于自己本来抵触乃至反感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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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漫长的封建社会以来,在中华民族这个大团体中,可以上纲上线的东西特别多,譬如儒家提出的三纲五常。三纲五常本来只是儒家的一个观点,但当它被统治者所利用而成为中华民族这个团体的核心逻辑后,它就成了杀人工具。任何一个纷争中,双方都容易不断将纷争升级,而且快升级到三纲五常上,于是这一方可以轻松找到借口干掉另一方,另一方也可以轻松找到借口消灭这一方。当然了,在“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的三纲下,臣子、孩子和女性就成了绝对的弱势群体,被消灭的概率大大提升。

对于所有没有开悟的人而言,党同伐异都是人性的一个恒常存在。一个成熟的团体,不得不允许党同伐异的存在——因为这不可能消失,同时要在法律上限制极端的党同伐异的发生。封建社会的成熟君主,多会使用这一权力手腕——任何时候都要保持至少两个臣子团体的存在,那样两个臣子团体的任何一个稍稍重要的争执,最后可能都会求助于君主,这是君主权力的保证。

关于《蜗居》歧视乙肝的争议,假如是在一个成熟的社会,它就限制在这部电视剧有这样一个情节的事实上。当然,“静心”可以上纲上线,电视剧制作方也可以上纲上线,因不断寻找更高级的借口攻击对方,这是人类的本性,但从法律上,这种上纲上线不会发生,极端的党同伐异不会发生。

一个团体中,最为可怕的事件之一是,团体没有法律或程序正义,一切争议处理的基石是团体领导者的人为判断。毕竟,像斯蒂芬·吉利根这样的老师相当罕见,在绝大多数团体中,一旦最终权力的基石是团体领袖,那么就可能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前苏联时代,一个笑话是,三个人被关押在一间牢房,他们互相问为什么被关进来。

A回答说,因为我反对彼得罗夫。

B回答说,因为我赞成彼得罗夫。

C回答说,我就是彼得罗夫。

这类笑话,通常被视为是在嘲讽极权领袖。但是,必须看到的一点是,极权的真正基础是,一个团体中,大家处理争议时太喜欢上纲上线,太喜欢极端的党同伐异。于是,随便一个冲突,都可能要上升到团体的核心逻辑或团体的生死存亡上。结果就是,团体领袖获得极大权力,而且可以随心所欲地消灭他人,没有任何依据,他的心就是依据。

所以,必须意识到,团体非常重要,但一个成熟而健康的团体的基石是,每一个人,或至少其中很多人,认识到实事求是地看待争议,而要做到这一点,更基本的基石是,看到并尊重自己的真实存在。

穿越你心灵的保护层

当你感觉到伤痛时,你怎样保护自己?

前不久,我在广东清远上了一个课程“亲密关系工作坊”。课上,老师弗苏摩迪(Vasumati hancock)问了我们这样一个问题。

我们共有30多名学员,大家挨个回答这个问题。随着次序逐渐接近我,我略有些慌张,因我好像找不到我的保护方式。

在思考时,我想起大学时的事情。心理学也有一个类似的量表,叫“应对方式量表”。这个量表涉及了16种应对方式,譬如合理化、换一个环境、和比自己更糟糕的人比较等等,而我基本上只使用其中一种——“拼命想,直到想明白为止。”

那时,我对此有些自得,觉得自己很勇敢且坦然,比较少自欺欺人,因为其他那15种应对方式都有自欺欺人的味道。

不过,现在我知道,我没有那么勇敢,也没有那么坦然,否则,我现在不会是这个样子,假若我一点自欺欺人的保护方式都没有,那我要比目前的自己要好上无数倍。

这时,一个同学的回答启发了我。他是我一个朋友,是极好的人,而他反思说,他的“好”就是自己的保护方式,因为他是这么“好”,所以碰到有问题发生时,他都会自动认为,那是别人有问题,而且别人在和他相处时,的确容易变成“坏人”。

不知道是他的什么东西触动了我,我在那一刻突然明白了我的保护方式,那真是一个绝招,一个由“三板斧”组成的连环套。

第一板斧是“体谅”。我很善解人意,很容易为别人考虑。当别人对我好的时候,我会体谅对方的处境,当别人对我不好的时候,我也能站在对方的角度体谅对方的处境(其实很多时候是幻觉,是自以为体谅)。所以,别人对我好,我感激,当别人对我不好,我也很少觉得太难受,更不用说发脾气。

这一点在我的重要关系中尤其明显,无论是和恋人相处,还是和家人,或是和知心朋友一起,我极少发脾气。甚至,脾气特别大的人,和我一起时,也会变得没了脾气。

第二板斧是“忧伤”。当我的体谅不能发挥作用时,当我的体谅不能换到对方的理解与同情时,我会感觉到忧伤。

第三板斧是“拖延”。当忧伤也不能令对方明白我的处境时,我就使出拖延的绝招,最后一直拖到对方失去耐心。

这三板斧中,都有好人的特色,我不主动进攻,唯一主动时也是主动去理解对方。所以,当使用这个绝招时,我可以免于道德焦虑——“我没伤害谁”。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保护层

受伤时,你怎样保护自己?这是一个极好的问题。略略可惜的是,在这个课上,因为人太多,大家难以畅所欲言。所以,当我主持我的工作室的一个学习小组时,我又将这个问题搬出来,问我的学习小组的9名学员。

第一个学员A,他的爸爸非常暴力,经常暴打他和家人,而他的妈妈既冷漠又控制。在这样的家庭中,伤痛的时候太多太多。并且,他好像真的可以将这种模式带到生活中每一角落似的,譬如读小学五年级时,他的班主任基本上天天都会打他。

当天天挨打而又不能逃脱也无法得到支持时,A就使用了一个在这种情形下最容易使用的策略——麻木。他说,那时自己变得很麻木,好像这样就可以有一道墙一样的东西挡在中间,天天挨打就变得可以承受了。

麻木,更专业一点的说法是“隔离”,如太痛苦而又不能逃离或反抗,那就试着将情感与事件隔离开始,当事件继续发生时,自己就没有了情绪反应。

再专业一点的说法是“习得性无助”,即你认识到,你对痛苦一点办法都没有,你是彻底无助的,那你就不如顺从。

A的另一个策略是“绝望”。他常做一个梦,梦见爸爸拿着刀子过来,像是要杀死他,他先是想,这不会是真的,爸爸不会杀他,但梦中,爸爸真的会拿刀子去捅他的要害。这时,他会在绝望中醒来,并想,原来否认是没有用的,爸爸真的就是想杀死他。

对爸爸和妈妈两个至亲的人绝望,这是一种保护,因为从希望到绝望,这种痛苦太强烈了,假若不再抱有一点希望,那就可以减少痛苦。但问题是,他的这个策略是如此绝对,以至于他会对所有人不抱有希望,因此,当有些人对他好的时候,他反而容易变得焦躁甚至愤怒。

听A讲自己的故事时,学员B分享说,她觉得B和她应该一样,在如此可怕的家庭长大,不会有太执着的保护方式,因为你最终会发现,你怎么保护自己都没有用,所以干脆就放弃所有保护方式了,直接面对痛苦吧。

B讲话说得很决绝,而决绝也恰恰是她的保护方式。她一次在小组中跟工作室另一位老师廖琦学习意象对话时,她出现了很多意象,如鳄鱼、蛇等,但最后这些意象都化成一滩滩血水,全消失了。

对B而言,也是最好彻底对父母绝望。但是,我对B很多了解,我认为她的父母的确对她有很多伤害,但她的父母对她也会有一些好的地方。当她决绝地认为父母对她一点益处都没有,她要彻底绝望才是面对真相时,她也将生命中一些美好的东西也给斩断了。

并且,A和B都并非没有执著的策略的。他们发现,他们或许对父母没有什么执著的策略,但他们在情侣、朋友或普通关系中有很多策略。

A说,他发现自己对恋人很多控制,而当控制不住时就会有强烈愤怒。强烈愤怒其实也是控制的一种,这是很强有力但也非常有杀伤力的策略。

B则说,她面对父母以外的人时有好多绝招,一个绝招是“可怜”,另一个绝招是“高明”。她长得的确楚楚可怜,而她又极其聪明,当两个绝招一起使用时,就很有力。

不过,这些绝招都有一个问题——它们的力量可以压倒别人,因此对他们有些保护作用,但这种压倒会破坏关系。

保护层割断了链接

B对“高明”策略的解释引起了C的共鸣,她说,在初中时,她很孤独很叛逆,内心有很多痛苦,那时特别喜欢做哲学思考,有时会进入状态,觉得整个世界只有自己一人,面对地球和星空,那时就会觉得自己一个人像一粒尘埃那样渺小,而自己的痛苦就更微不足道了,于是会有一种解脱感。

C还将这种感触写了一篇文章,以“小尘”的笔名发表在校刊上。

哲学思考也是一种常见的保护方式,我自己也是在中学时开始进行种种哲学思考,并写了大量的日记。但大学时,我再重新翻看自己日记,觉得那些繁琐的哲学式思考实在是没有什么价值,因为它们纯粹是思考,而比较少体验。

C的哲学思考也有类似的价值——将自己痛苦的体验弱化,既然自己都是一粒尘埃那么大,那么痛苦又算是什么呢?!

C还谈到说,她每当特别痛苦的时候,就会有贵人出现,他们随意一句话就会点化她,让她顿悟到很深的道理,然后有很大的解脱。

听C讲了几个“被点化”的例子后,我发现,其实那些“贵人”并没有做什么事情,而且完全是无意中对她说的话。对此,C也有发现,她说,关键不在他们,关键是那时她自己内心到了一个转变的时候。

但是,我问她,像她这种“归功于别人”,会不会也是一种策略呢?我这样说,不光是发现她几次“被点化”时有相似的模式,其他时候和她打交道时也发现她很容易感激我,但其实我觉得自己是不配得到那么种的感激的。

她想了想说,是啊,好像这也是一种策略,而且这种策略和“尘埃”策略是一样的,都是她觉得“我没有价值”,尘埃是没有价值的,而那些被点化的时候功劳又是别人的,自然她也没有价值。

这样一反思,她明白,哲学思考也罢,被点化也罢,都是她将“我没有价值感、我不够好”这样的感受给美好化了而已。或者说,这两种策略,都是她处理自己低价值感的一种保护方式。

学员D则说,她的方式很简单,就是愤怒。她很容易愤怒。一次,恋人给她电话时问:“吃饭了吗?”

听到这句话,她被激怒了,回应道:“你怎么这么笨啊,都晚上十点了,你还问我吃饭了吗,你有脑子吗?!”

这种情形,说愤怒并不准确,更准确地说法是指责,而指责,则是最常见的保护方式之一。

指责别人,是为了保护自己什么呢?D反思说,她很渴望亲密,而“你吃饭了吗”这样的问候,应该是普通人之间用来寒暄的,但恋人之间使用,就似乎在说,我和你很疏远,我们是普通人,再加上是晚上10点钟这样问,就更是在传递“我和你很疏远”这种信息,这刺伤了她,于是她使用了指责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听D在分享时,学员E受不了了,他跳出来说,你们都在搞什么,你们怎么一直都在谈无关紧要的事情。他还问我说,武老师,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谈最关键的一点——体验,尤其是身体的体验,他认为刚才大家说的都是皮毛,而深层的体验才是关键。

听到E这样说,大家一片哗然,尤其是刚才有分享的学员。因为,刚才几位学员的分享其实已经很深,尤其是学员A和C,他们分享时,他们自己有很明显的身体反应,但E似乎没有看到这些反应。

通过这一点可以看出,E的保护方式是“抽离”和“更好的道理”。他经常给大家的感觉是,他似乎游离在小组之外,而每当他试图进来时,他习惯使用一些评价,而且评价都是在讲“更好的道理”。

E是一个非常努力的人,他会非常用心地去学习,但他更愿意学习理论,而对讲感觉有些抵触。这可以理解,因为他的内心也有很重的痛苦,他一直以来是种种策略将这些痛苦封在心中,他不愿意它们出来,这也意味着,他也不愿意去体会别人的痛苦。

穿越保护层和伤痛,可抵达真正的亲密

保护方式是很重要的,因为在我们幼小的时候,或在我们非常无力时,我们可以通过这些保护方式减轻自己的伤痛,从而帮助自己渡过难关,如果没有这些方式,很多人甚至都活不下来。

但是,保护方式也有很大的局限。弗苏摩迪老师说,我们的心有三层:保护层、伤痛和真我。最外面一层是保护层,接下来是伤痛,而最深处是真我。

因为有伤痛,所以有保护层,但是,因为有保护层和伤痛组成的墙,所以真我深藏着,令我们自己碰触不到自己的真我,别人也碰触不到。

我们之所以想组建亲密关系,之所以想爱与被爱,就是想一种亲密感。真正的亲密感是真我与真我的链接感。但是,因为保护层和伤痛组成的墙太厚,两个人的真我就不可能相遇了。

当真我不能相遇时,我们就会将自己的保护层强加给别人,将自己的伤痛转嫁给对方,于是,就会导致越爱越孤独的局面。

所以,想要拥有真正的亲密,想和自己的恋人建立真正的链接,关键就是去穿越心灵的保护层。

我是和女友一起去上这个课程的。当天,一个学员想处理她的问题时,将我拉上去扮演她的恋人。结果,老师处理问题时发现,场上呈现的主要不再是她的问题,而是我的事情。于是,弗苏摩迪老师将我的女友也叫上来,而让这位学员退下去,专门处理我和女友的事情。

那一刻,我承认了我内心的一个很重的事情。这一件事情,在平时,我根本不敢和女友讲,因我的策略就是体谅,我似乎能体谅到,如果我把这件事情向她坦白,她会极其痛苦。我不能令她如此痛苦,所以最好不说这件事。

但现在,体谅的保护层被穿越了,我不得不面对这件事,不得不面对对她造成的伤害。

到了晚上,我们再一次细致地讨论这件事,我这次彻底坦诚,将一切和盘托出,而她,的确显示出非常痛苦,并且有两个小时,她独自面对这份痛苦。

最后,她和我说,她能面对这个痛苦,接受这份痛苦的存在。

当她这样说时,我突然间感觉整个世界安静下来。其实,这是我的心在那一刻安静了下来。几乎是同时,我的心变得无比轻松,而身体也松了下来。并且一瞬间觉得与女友近了很多很多。

她也有同感。

对此,用弗苏摩迪老师的理论来解释。就是在这一刻,她放下了她的保护层而去面对痛苦,我也放下了我的保护层而去面对痛苦,结果那一刻我们的真我相遇,于是真正的亲密发生了。

我和女友在一起两年了,我们早就学习到,完全真诚地相处,无论有什么事情都拿出来谈,这会对我们自己和我们的关系都有巨大的好处。这一次,我们再一次学习到这一点,并且更重要,因这件事是我以前无论如何不敢和她袒露的。

这不只是我们的学习,也是这次课程上30多名学员的共同体验。穿越保护层,去面对痛苦,这一开始需要勇气,但最后就会获得巨大的好处。

关键自然不是在保护层上,关键是痛苦,下一篇文章,我将进一步阐述痛苦是什么。

Part2 破解你的思维游戏

不要做自己心念的囚徒

依照印度古老的传说,每个人临死前最后一个心念,就是这个人下一辈子的使命。

这个传说,会认为生命是一个不间断的轮回,有前世今生及来世。

其实,何必非要说什么前世今生的轮回呢,仅仅看我们这一生,就是一个不断轮回的过程,而且驱动这个轮回的,一样是我们的心念。

美国前总统克林顿有许多绯闻,据说至少有几十个情人,而美国一家网站还非常八卦地找到了这几十个情人的照片。

与克林顿有过亲密关系的女人中,最著名的当属希拉里与莱温斯基。

我在这家网站认真看了克林顿这几十个情人的照片,发现她们依照脸形可以很清晰地分成两类,一类颇像希拉里,而且脸上同样流露着精强能干的神情,一类颇像莱温斯基,而且看起来都像是傻女孩。

这样就可以看出,克林顿的这几十次恋情,其实是一个钟摆样的轮回,一时钟摆到了“女强人”这边,一时钟摆到了“傻女孩”那边。

驱动“克林顿钟摆”的力量是什么呢?——他的心念!

众所周知,希拉里颇像克林顿的妈妈,两人都是控制欲望极强的女强人。所以说,克林顿选择希拉里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轮回。选择这样的轮回,有很多好处,因为作为超级女强人,希拉里会照顾克林顿的一切,不仅包括生活,也包括政治生涯。和希拉里在一起,克林顿在这些方面会很省心。克林顿和希拉里的传记作家也称,除了克林顿的私生活,希拉里控制了克林顿的所有生命领域。

然而,和希拉里在一起也有很多痛苦。希拉里照看克林顿一切,也意味着克林顿的一切都被希拉里所控制了,克林顿在这一切领域都要按照希拉里的意志去行事。被迫按照别人的意志去生活,这是生命中最痛苦的事情。所以,克林顿会希望摆脱这种痛苦。

既然希拉里这样的女强人不是答案,那么和希拉里相反的女性该是答案了吧。“摆脱希拉里制造的一切痛苦”这种心念会驱动克林顿亲近和希拉里完全相反的女性,于是他会选择像莱温斯基这样的傻女孩。

和傻女孩在一起,以前那种痛苦没有了,傻女孩不会控制克林顿的一切。相反,她只会依赖克林顿,并表达对他的崇拜。这样会给克林顿带来很多好处,譬如他会充分感受到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感。

然而,和傻女孩在一起也很痛苦。傻女孩什么事都要依赖克林顿,时间一长会令他不厌其烦。很多男人体验过这种痛苦,例如一个妻子不管做任何事都要先请示丈夫,哪怕是叫人送水这样的琐事,她也会先给丈夫打一个电话,得到丈夫的指点或批示后才做。

这种痛苦越来越多,男人就会想离开傻女孩,而且这时又会想,既然傻女孩不是答案,那么和傻女孩相反的女强人就该是答案了吧。于是,男人又去选择一个女强人。

如此一来,生命就会不断轮回下去。

两种痛苦的轮回模式

Anna年轻貌美,极其能干,也善于持家,是一个看起来没有什么缺点的女子,但如此优秀的女子,却嫁给了一个蛮平凡的男人,令人跌破眼镜。对于这个平凡的男人,Anna说,我已帮你规划好了一切,按照我的路走下去,你就一定会成功。显然,她是个控制欲望很强的女人。

起初,她的先生很爱她,也很喜欢依赖她,一切听命于她,但最终他还是无法忍受,于是提出了离婚。

离婚给Anna造成了很大冲击,她想,自己的条件这么好,而且付出了许多,但最终男人还是离开了。于是,Anna有了一个新的心念——“再嫁,就要嫁给最强的男人。”

这种心念一旦种下,当遇到合适的土壤时,就会发芽——Anna若遇见“最强的男人”,和他便很可能会有一段缘分。

和“最强的男人”在一起,Anna一开始会体会到她前夫的那种幸福,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异性,这种感觉实在太好了。但时间一长,她会体会到她前夫的那种痛苦,有一个操控你一切的配偶,这种感觉实在太痛苦了。那时,她可能会起新的心念,并由此启动了新一次的轮回。

因为对A不满,于是走向-A;因为对-A不满,于是又走向A。这是一种常见的轮回。另一种常见的轮回则是,因为没有得到A或失去了A,所以不断执著地寻求A。

一个女孩说,她的弟弟意外死去了,父母希望她嫁给一个离异的男人,因为这个男人向她父母承诺说,如果他们将来生下的是儿子,就会送给两老,让他们当儿子养。

父母希望这个女孩答应这门亲事,是因为他们有执著的心念——“我不希望失去儿子”。为了实现这个心念,他们忽略了女儿的幸福。

他们这样不仅对女儿不公平,也对孙儿不公平。假若这门亲事成了,而且她和这个离异男人也果真生下儿子,想必两老会极度疼爱这个孙儿。但是孙儿会逐渐地失去自我,会生出很大的心理问题,因为两个老人看着他的时候,看见的并不是他,而是他们已经死去的儿子。他们会将儿子的幻影用种种意识和无意识的方式强加在孙儿身上,结果这个孙儿的自我就被严重压抑了。

这种现象是非常普遍的,德国家庭治疗大师海灵格发现,就算我们不将自己的心念有意识地表达出来,它也会对后辈产生极大的影响。

一个男子对初恋女友念念不忘,他为对妻子和女儿忠诚,从来不在家里谈起,但女儿很可能会认同爸爸的初恋女友,在很多方面表现得和爸爸的初恋女友一模一样。假若父亲忍不住将初恋女友的形象投射到女儿身上,这种认同会更为强烈,而这一样会令女儿的自我受到严重压抑。

慈禧太后的可怕使命

心念还会在家族中以种种方式传递,历史上一个极其有名的例子是,努尔哈赤灭掉了叶赫部女真,并将其首领的尸体分成两本,一半抛尸,一半送回给叶赫部女真。该首领被杀时说,我部落就算只剩下一女子,也将颠覆爱新觉罗部——即努尔哈赤所在部落。

将大清王朝推向深渊的关键人物慈禧太后就是叶赫部人。或许,能解释智商极高的慈禧太后拼命将大清王朝推向没落的种种弱智做法的最佳原因,即是心念的传递——被努尔哈赤杀死的叶赫部领袖的心念,通过种种方式传递给了慈禧太后。意识上,或许慈禧太后并没有毁灭大清王朝的想法,但她的潜意识深处埋藏着这种心念,所以她为过生日而挪用北洋水师军费,莫名其妙让义和团攻击列强在北京的使馆,而当列强反攻过来后,她又“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

一个38岁仍未结婚的美貌女子对我说,她也想结婚,但她没办法,她就是喜欢那一个人,他能无时无刻不在用种种办法逗她乐。她和他是一段婚外情,她是第三者,但他出于种种顾虑几年前离开了她。

从那以后,她想努力把自己嫁出去。尽管喜欢她的男子不在少数,她也不断有约会。只是他们都不能打动她,因为她的心念是:重复和那个男子在一起时的幸福与快乐。

追求幸福和快乐没错,关键是,她执著地认为,只有那样的男子才能给她幸福和快乐。所以,尽管几年来有种种机会,但她的执著令她离幸福和快乐越来越远。

不要觉得这个女子的故事很可笑,实际上,我们都是如此,我们都是“巴甫洛夫实验室的那条狗”。

巴甫洛夫是前苏联著名科学家,发现如果在给狗喂食前先发出一个铃声,那么狗慢慢会对这个铃声生出唾液,就好像看见了食物一样。在实验中,狗慢慢地认为,铃声就是食物,铃声就是幸福,于是对铃声逐渐执著起来。

对这个女子而言,因为她曾经从那个男人那里获得了幸福和快乐,所以她像这条狗一样,认为只有他才能带给她幸福和快乐,于是执著起来,结果忘记了自己本来是追求幸福和快乐的,并最终失去了一次又一次可以收获幸福与快乐的机会。

贪和嗔组成的可怕监狱

心念是如何产生的?

前面提到的女子童年非常痛苦,而给她带来最多快乐的是男性亲属。在深深的黑暗中,她只体会到了这一种欢乐,所以她极其执著,而她和那样一个男子发生婚外情,也是这种执著产生的一个轮回。如果她能识破这种执著,并试着去和其他类型的男子交往,她会发现他们也有可能给她带来幸福和快乐。

一个心念的产生,无非是贪和嗔。贪,是希望重温某一种特定的快乐;嗔,是希望再也不要经历某一种特定的痛苦。

更可怕的是,我们都像巴甫洛夫的那条狗一样无知,我们会把幸福和快乐与产生幸福和快乐的附加条件等同起来,结果,我们的贪就成了对很多条件的执著,而嗔就成了对很多条件的抵触。

车祸的幸存者会将车祸产生时的一切条件过敏,于是看不得汽车,听不得刹车声,甚至不能上马路。这也是一种执著,要破掉它,关键是放下“我再也不想看到这一切”的心念,去审视车祸发生时的情景。当一个人能不刻意抵制车祸的回忆时,一切过敏反应都会消失。如果他能彻底持有一种平常心去看这个情景,他的过敏反应就会彻底消失。这是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具有极其可怕的学习能力,只要我们能持有平常心而待在任何一种情景内,那么一切固执的心念都可以自然消失。

所以,不管多么美好的心念、想法、口号和宣言,都不要过于执著,一定要去觉察它,看看它是如何产生的。

秘密制造的凶恶骷髅

最近两年,宣扬所谓“吸引力法则”的电影和书籍《秘密》大行其道,这令很多人相信了心想事成。我也相信每个人只要许下真正的心愿,愿望都可以实现。

但是,这终究只是世界的一面罢了。这个世界的另一面是,A和-A是一回事,任何一个力量的产生,都会导致反作用力的发生。

一个朋友爱上了一个女子,并对她运用了“秘密的力量”:他一遍遍地想象女子怎么靠近他。他如愿以偿,女子以他想象的方式接受他的拥抱与亲吻。但亲吻发生后,他惧怕了,担心这种刻意的操纵会破坏他们未来的幸福,所以最终他放弃了这种做法。

《秘密》的理论所带来的更重要的负面影响是,这会让我们对自己的心念更为执著,而不愿意去看到这些心念将我们变成了巴甫洛夫的那条狗。

例如,一个男子说,他按照《秘密》所宣扬的办法不断想象,别人都惧怕他。结果,他如愿以偿,当他走在路上时,别人会避开他,当他在公交车上站在座位边时,坐在座位上的人会莫名其妙地站起来远离他,而他就可以收获那个座位了。

何止如此!我是在一个课上认识了他,那个课上,我们学习用感觉去感受每一个靠近自己的人。我发现,有的人靠近我,我能感觉到一种热或温暖;有的人靠近我,我会觉得有点冷;有的人靠近我,我会时而觉得冷时而觉得热。这位仁兄靠近我时,我只感觉到一阵阵阴风袭来。

我还不够敏感,更敏感的一个哥们和他谈话后,莫名其妙地晚上做噩梦,梦见一个凶徒拿着刀子躲在黑暗中,他想将这个凶徒拉到阳光中,但他的手伸过去后却变成了骷髅。

这么可怕的心念,还心想事成,这该是多么可怕!

我们的确都渴望心想事成。对此,许多哲人都说过,这是因为,我们会认为任何一个心念都是“我”。我们都如此自恋,所以渴望所有心念都实现。

假若真是如此,那我们真的不过是一个囚徒。这,真的是你的渴求吗?

突破思维的心魔

我一位朋友失恋了,她很痛苦,不过,失恋后最纠结她的,是她不知道如何向父母说这件事。一直以来,父母急着要她结婚,现在失恋了,他们估计会很失望。

这样纠结了数十天后,她终于下定决心,在一次家人聚会时,将失恋的事情向父母坦承,没想到,他们的反应都很简单。父亲说,人生就是如此,失恋未必是坏事,母亲则说,她一直对那个男人不怎么看好,分了就分了吧。

类似这样的事情,估计每个人都遇到过,而这样的事情,其实藏着很深的道理。

一天,东莞的太极拳高手邓虹嵘来到我的工作室。他不仅是武功高手,灵性方面的修为也很高。期间,我们谈起我的一个个案。

这个个案,我在《别忙,我先感觉一下自己》一文中讲过,这个个案中的来访者,听了我的建议,非常努力地去做感受身体的练习。通常,我的建议是按照自己喜欢的次序感受整个身体,但她做了修改,只感受手和脚。她还觉得,只是感受手脚太简单了,于是加了一点改进,一边感受一边想象每个手指脚趾像小树苗一样会缓缓长大。

她每天都会做这个练习,而且一天会做很多次,结果她面对事情时越来越镇定,好像真的有了一个空间笼罩在她身边,令她任何时候都能和问题保持一点距离,从而可以比较自如地去观察这个问题。

这样持续做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后,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是一只鸟,但不会飞,和很多同样不会飞的鸟挤在一块岩石上。这块岩石太拥挤了,她被挤了下去,但就在从岩石上跌落下去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有翅膀,而且可以振翅飞翔……

做了这个梦后,对于一个困扰了她3年的问题,她有了全新感受。以前,她觉得那个问题像是一个巨大的锅盖,笼罩住自己全身,令自己动弹不得,但现在这个问题仍在,但却像是一个圆球,可以被自己捧在手中,细细观看。

为什么做感受身体的练习会有这么好的收益呢?一直以来,我的理解是,做这个练习可以将注意力从思维上拿走,而思维总是绕圈子的,它就像“现代小说之父”卡夫卡小说里所写的那种感觉——你希望抵达一个目的地,但你却走在没有出路的迷宫里,而且这个迷宫本身其实根本没有路可以抵达目的地。但是,一旦你不再在思维上纠缠,这个迷宫就会自然消解,这时你会发现,这个目的地就在你身边,你已抵达那里。

更直接的说法是,一旦将注意力从思维上拿走,从身体通向灵性的通道就会打开,而答案,总是经由这个通道而来。

对此,邓虹嵘老师有更细致的理解。他说,每一个思维都有生命力,而这些有生命力的思维其实可以称为“心魔”,它们一旦生成就不甘心死去,所以会用种种花言巧语诱骗你听从它。如果你只是去思考,那么你就会陷入心魔中,无法找到答案。譬如我这个来访者,她以前面对那个问题时,总是在思考,结果她思考了3年却一步都动弹不得。

心魔是虚的,但是,身体是实的。邓老师说,当我们将注意力从思维转移到身体上时,其实就是离开了虚妄的世界,而进入了实在的世界,这时,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了,你每走一步都很扎实。

这个道理,也可以延伸到我那位失恋的朋友身上。如果她只是在思考,那她其实就是陷入了心魔所编织的虚妄世界,但当她在家庭聚会中将事情袒露给父母听,她就是在真实的世界里,和父母真实的人打交道,而她也发现,这个真实的世界和自己想象的世界完全不同。

从这个角度来讲,想得太多真不是一件好事。

在做心理咨询的过程中,我发现,无数人都是在思维中打架。在思维中,去向这一方不行,去向那一方也不行,到底该如何做呢,自己无法决定。并且,这些思维都有一个固定的模式。

我们对固定模式的执着,美国“码头哲学家”埃里克?霍弗在他的著作《狂热分子》中有一种解释:

当我们的生活朝不保夕,完全无力控制我们的生存环境时,就会执着于熟悉的生活方式。我们通过把生活模式固定化去对抗深深的不安全感。借此我们给自己制造了一种幻象:不可预测性已为我们所驯服。

对抗深深的不安全感,这个说法或许还不够,也许更好的说法是,我们作为一个个体对这个世界缺乏信任,而怀有敌意或恐惧。在基督教的传说中——很多欧美电影中可以看到这种传说,魔鬼撒旦是没有身体的,他必须附身于一个人才能发挥作用,而一个人之所以会被附身是因为自己充满了仇恨。仇恨,是一种最典型的心魔,而对这个世界有恐惧或敌意,则是更微妙更常见的心魔。

去年,我在福建上内观的课程时,整整10天里,学员们都不能说话,不能碰触彼此,甚至点头、对视等寒暄的方式也不许可。总之,所以时间里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感受身体上。这样做时,自己变得敏感了很多,对心魔这个说法有了更深入的理解。

最让我震惊的一个事情是,在静坐感受身体时,我的大腿刺痛了一下,紧接着,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系列画面:一只黄蜂叮在我腿上,将卵产在我腿里,卵孵化出无数虫子……

这些画面都在极短的一瞬间完成,以前,我对脑海中这种画面的演变完全缺乏觉知,我所觉知的仅仅是,哦,大腿有点刺痛,于是去抓大腿刺痛的地方。其实,真正让我去抓大腿的,是自己的心在这极短的一瞬间演化出来的东西,心在这弹指一瞬间编织了一个很恐怖的故事,在给我讲,如果你不去抓这么一下,你的大腿就被彻底侵蚀而烂掉。

并且,我发现,将所有信息编织成一个糟糕的故事,这是我的心无时不刻都在做的事情。我和邓老师聊了整整一下午,非常开心,但他讲到的一个信息令我不大接受,结果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学太极拳的小子无意间制造了种种灾难。

醒来后,我一开始很自恋地想,哦,该不是梦在告诉我关于邓老师的前世之类的更深层的信息吧,但接下来的一刻,我立即明白,我在梦中是将最近看的一本小说《道士下山》的情节演绎到了邓老师身上。

以前,我倾向于将梦看得很神奇,认为梦多是在揭示什么真谛,但我现在有了更中庸的看法,认为有些梦是在揭示什么,但多数梦更像是在编制故事,而且真的就像中国俗语所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起了某个念头,这个念头在晚上演绎成了一个复杂的梦。

这种梦,我现在倾向于认为,这其实也是一种心魔,可以唤起自己对世界的恐惧或敌意,而继续固守在自己的思维模式中——这也是生活模式,因为生活模式本身就是思维模式的展现。

因为和邓老师的这番谈话,我对心理学的行为主义流派的成见也有了一定的改变。行为主义一开始特别抵触“意识”的说法,经典的行为主义甚至完全不理会意识,而只强调行为本身。

对此,首先我会认为过于简单,而且我认为如果意识没有发生改变,行为改变也只是一时的,最后还会回到老路上。所以,一直以来我几乎只重视觉察,并由衷相信印度哲人克里希纳穆提的说法——觉察既是开始也是结束。

现在,我仍然相信觉察是无比重要的,但这个境界或许太高,而当我们只是一味去追求觉察时,很多时候反而陷入了思维的陷阱。真正的觉察,是带着真切的体会,是一种很深的体验,但很多时候,追求觉察更像是思维在打架。很多人看了我的文章后变得很喜欢自我反思,但这种反思经常带有自我批判的意味。

所以,之前我在文章中强调,一个理论——理论也是思考的一种——不管多好,它的价值在于引出你的感受,而不是它有多正确多伟大。现在我想再补充一点,也许最容易引出感受的,是投身于实在世界的洪流中。

很多人会想,等自己变好了才去好好生活,但也许更可取的是,带着心理问题去积极生活。积极生活必然意味着和真实的人打真实的交道,这时你的双脚会紧紧踏在大地上,而所谓“变好了”的过程,却常常意味着在思维的虚妄世界里打架,被种种微妙的心魔所制造的恐惧或敌意给吓到。看起来,是希望变好后能更好地投身到生活中,但实际上,更可能是恐惧或敌意之墙将自己与真实的世界隔离了。

从这一点上讲,行为主义的确有其可取之处,因为它很强调立即进入一个真实的世界。如果在这个时候,再多一份觉知力,去体会自己在真实世界里的种种体验,那就再好不过了。

日本心理学家森田正马创办了“森田疗法”,其精髓可以改口成八个字“顺其自然,为所当为”。所谓“顺其自然”的意思是,既不与自己的情绪和思维对抗,也不被情绪和思维控制,情绪和思维来了就来,走了就好,随它去。这个疗法的重点是“为所当为”,其意思是,不管你有什么样的情绪和思维,该做什么还要做什么。

这个看起来很简单的疗法对于很多病症有很好的疗效,关键也许在于,这个疗法可以帮助我们从种种心魔所编织的虚妄世界中脱离出来,而投身于真实世界之中。

我是在昨天凌晨半睡半醒的状态里找到写这篇文章的灵感的,当时有一种顿悟的感觉,有意思的是,随后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我住在一个藏在原始森林深处的房间里,房间里到处都是虫子、蝎子和蛇等种种令我讨厌的动物,我简直找不到一个干净的容身之处。

这些动物也许代表着本能、冲动和欲望等等,因为我想放下“想得太多”这种自我防御机制,于是它们一下子全出来了,而真实的世界,被我视为了原始森林,并且原始森林似乎并不友好,想做到电影《阿凡达》里的纳威人而与森林和谐相处可不容易。

也许,这些动物代表着我的种种心魔,又在恐吓我:什么真实的世界,那可不怎么好玩,你真敢去吗?

这两种解释或许也只是思考,仍然是新的心魔,但不管怎样,我已决定,我要更积极地投身于这真实的世界。

对抗痛苦才是痛苦主源

通常,当下所产生的痛苦都是对现状的抗拒,也就是无意识地去抗拒本然(what is)的某种形式。从思维的层面来说,这种抗拒以批判的形式存在。从情绪的层面来说,它又以负面情绪的形式显现。痛苦的程度取决于你对当下的抗拒程度以及对思维的认同程度。

——摘自德国哲人埃克哈特·托利的著作《当下的力量》

思维与痛苦的关系犹如洋葱

在北京大学读研究生期间,有两年,我陷入严重的抑郁症,不仅痛苦,而且还导致险些没毕业。

这份痛苦如此沉重,对待这样的痛苦,人们通常的办法有三种:麻木、逃跑或对抗。总之,是会想各种各样的办法去减轻痛苦。

但我没有和这沉重的悲伤对抗,这不是一种有意识的做法,没有人也没有书籍告诉我这样做,我只是很自然而然的做到了这一点:沉入悲伤中,体会它,看着它,理解它……

两年后,抑郁症自然化解了,它并没有被消灭,也没有消失,而是发酵并转化成了另外的东西。突然间,我感觉自己对感情乃至人性的了解深了很多,似乎一下子什么书都可以看懂了,什么人的故事都可以听懂了。

后来研究生毕业来到广州,先是国际新闻编辑,2005年做心理版编辑,到现在积攒了很多次类似的体验,这些体验让我确信,一份体验,不管它带给我多大的痛苦,只要不做任何抵抗地沉到这份痛苦中,体会它,看着它,那么它最多半个小时后就会融解并转化。

因为我这些体验,也因为从其他人那里知道的远比我更神奇的类似体验,我也会在咨询中这样做,当来访者体验到一种痛苦并试图对抗时,我会说,试着不对抗,试着接受它,并沉入这痛苦中。

我会觉得,“接受”这个词都不足以描绘这种做法,因为接受看起来还是一种主动的行为,而任何主动的行为,都是在给这份痛苦本身增加一些内容。痛苦来了,只须自然而然地感受它就可以了。

这个办法,有时会有效得可怕,有时则看起来没有那么有效。后者之所以会发生,也许一个原因是,当看到来访者难以承受一些痛苦时,我也会担心,所以会做一些事情,让来访者感觉舒服一些,暂时适当远离一下这种痛苦。

这也是心理治疗的一个经典的做法,即心理医生要根据来访者的接受程度来处理其痛苦。或者说,让来访者自然而然地去展开其痛苦。一般说来,随着来访者与心理医生的关系越来越牢靠、越来越信任、越来越安全,来访者会自然而然地展现更多更大的痛苦。

这就像剥洋葱一样,痛苦只是洋葱的内核,而围绕着这个内核,一个人发展出了复杂的防御方法,也就是对抗这个痛苦的种种办法。但因为在心理医生那里感觉到安全,那些外层的防御方法一个个被放下,最终那个核心的痛苦——也即事件发生时所产生的可怕体验——也可以展开了,这时也就有了修复的机会。

不过,有时我总是会幻想,作为一个心理医生,也许可以陪伴来访者直接去面对这个内核。

痛苦与思维,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

痛苦究竟是什么?譬如,失去一个亲人,这是痛苦吗?不是。这只是一个事实,围绕着这个事实所产生的体验才可能是痛苦。

之所以说是可能,因为失去一个亲人并不必然带给一个人痛苦。例如古代的哲学家庄子,他在妻子逝世后鼓盆而歌,一边把瓦盆当鼓敲一边唱歌,友人惠施前来吊唁,看到庄子这样做很不满,于是指责他说:“你的妻子和你同居,为你抚养子女,如今老死,不哭就罢了,反而鼓盆唱歌,太过分了吧?”

庄子说:“不是这样的。她刚死时,我何尝不悲伤?但后来想,起初她没有生命,没有形体,没有气息。而后在若有若无的自然变化中,气息、形体、生命渐渐成形,如今她死亡,就如四季运行般自然。她已安息在大自然的房间中,而我却在旁边大哭,这样就显得太不通达自然的命理了。”

不同的看法导致不同体验。作为一般人,我们若失去一个亲人,会认为是彻底的失去这个亲人,而且还认为死是一件不好的事情,所以不仅会为自己也会为这位亲人悲伤。但是,在庄子看来,死和生一样,都是“如四季运行般”的自然现象,而且她也并非是彻底没有了,她反而是“安息在大自然的房间中”,那又何必瞎悲伤呢?

看法和体验之间有着很复杂的关系。通常,我们会不自觉地认为,是事件导致了我们的体验,例如我们会认为,是失去亲人这件事直接导致了痛苦。但很多心理学理论会称,不是事件导致了体验,而是你对事件的看法导致了体验。

但是,看法又是怎样产生的呢?

对此,埃克哈特·托利认为,看法,或者说是思维,是用来对抗体验的。在他的著作《当下的力量》中,托利提出了“向思维认同”和“痛苦之身”这两个概念。他说,我们不能承受“痛苦之身”,于是发展出了种种思维,并认为,这些思维就是“我”,也就是将思维等同于自我,最终令我们陷入思维的墙中,而不能活在当下,与当下正在进行的事物建立毫无障碍的关系。

这听起来会有点复杂,简单说来就是,我们用思维来对抗痛苦,最终又爱上思维,这导致了种种问题。

这样看来,思维和痛苦就成了“鸡生蛋,蛋生鸡”的关系了,思维是用来对抗痛苦的,而思维又产生了新的痛苦,新的痛苦又导致新的思维……

这种复杂的关系,仍可以用洋葱来比喻。最核心的还是痛苦,围绕着痛苦的第一层对抗性思维就是第一层洋葱皮。但你势必会发现,仅仅这一层思维并不能消灭痛苦,于是,你又发展出第二层“洋葱皮”。但这还是不够,于是你又发展出第三层……

不管我们发展出多少层洋葱皮,其实都是在使用同一个逻辑——“我不要某些体验”,并因而发展出了种种对抗办法,但如能放下这个逻辑,那我们就可以一层层地破除掉思维的洋葱皮,最终也破除掉最核心的痛苦。

痛苦更大,还是消除痛苦的痛苦更大?

我们若想破除这一层又一层的洋葱皮时,可以问自己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到底是那个原初痛苦更痛苦呢,还是你想消灭这个原初痛苦的努力更令你痛苦?

前两天我去深圳一家公司讲课,课后,一位女士对我说,她爸爸严重痴迷于彩票,请问该怎么办?

她问的“怎么办”显然意思是,有没有办法可以消灭老人家买痴迷于彩票这个痛苦。我先问她有没有办法做到这一点,她说试了种种办法,都没效果。因为我课上讲了“接受”的办法,所以她说,她和家人也试了“接受”他痴迷于彩票的事实,但还是没有效果。

这显然不是“接受”,因为她说的“接受”中还是藏着一个逻辑:既然我们表现出接受了,爸爸你就应该不那么痴迷于彩票了吧。

总之,她和家人尝试过的种种办法都是试图与他买彩票这件事对抗的,最后全是徒劳无功。

我问她,到底你爸爸痴迷彩票这件事带给你们多少痛苦呢?她说,其实没有多少痛苦,因为爸爸只是痴迷于研究,但每次只花很少的钱买彩票,他们只是觉得这件事不合理而已,同时也担心他太投入这件事了,这会影响他的身体——因为很少运动,也会影响他的生活——因为都没时间交朋友了。

我继续问:假若他不玩彩票了,他就会运动,就会交朋友了吗?

她愣了一会儿说,那倒也不会,因为他本来的个性就内向且孤独。

这就是了,我继续说,照这样看来,痴迷彩票是内向且孤独的他消磨时间的一个办法,也是一个乐趣,而你们却想剥夺他这个乐趣,真的有必要吗?

最后,我再反问说,到底是你爸爸买彩票这件事本身的痛苦多呢,还是你们想消灭他这个行为的努力带来的痛苦多呢?

她想了想说,显然后者多得多。

类似这样的事情很常见。一次,我在广州一个小区讲课,课后一位年轻的妈妈问我,她该怎样让女儿不再痴迷于打电话。

原来,她正读中学的女儿在两年前迷上了网络聊天,管理着一个QQ群,每天都会花一定时间。她认为这会影响女儿的学习,没有必要做,所以用种种办法让女儿不要玩QQ,最终剥夺了她用电脑的权力,如果要使用电脑就必须经过大人的同意。

女儿玩QQ这件事因此而消失了。但紧接着,一个更大的痛苦产生了,女儿喜欢上了用手机聊天,每天晚上都会用手机和朋友们聊不少时间。并且,她越干涉女儿这件事,女儿用手机聊天的时间就越长,先是聊到晚上22时23时,后来聊到凌晨1时2时,甚至更久。

相应的,她对女儿聊天的事情越来越敏感,她经常会在女儿房间门口偷听女儿有没有电话聊天,如果有,她就会很“果断”地冲进女儿房间,对女儿大喊大叫,严重时会一边喊一边哭泣,女儿有时也会一边喊一边哭。这时,她先生和她的公公婆婆都会从床上爬起来,一起冲到小女孩的房间里,一边安抚她一边训斥女儿。

对这位妈妈,我也问了同样的问题:到底是女儿打电话这件事严重呢,还是你的努力导致的后果更严重呢?

这两个故事,尤其是后一个故事,很像是一个经典的洋葱生长过程。一层皮长出来,又一层皮长出来……最后,一层又一层的皮围绕在原初痛苦外,而且它们的体积和重量远远胜于那个原初痛苦,根本不成比例。

好的治疗会引出更大痛苦?

以上两个故事,是我们试图消灭别人的某种“不良行为”而不能的故事,同样的道理也可以用到我们自己身上。

我和姐姐都患有鼻炎,中学时,我的鼻炎严重到经常不能用鼻子呼吸,最后自己会因为窒息感而醒来,不得不大口用嘴呼吸,姐姐情况严重时也是如此。

但不同的是,我从来没有因为鼻炎而求治过,现在鼻炎基本好了,只留下了一点后遗症——吃重庆火锅之类的辣菜时会流很多鼻涕,但姐姐从十几岁就开始到处求治,用了种种办法,最后采取激光手术的办法,暂时消灭了鼻炎。

可是,她为什么要消灭鼻炎呢?通过一次谈话我才明白,她之所以一心一意要消灭鼻炎,是因为她认为,在别人面前老流鼻涕拧鼻涕样子不好看,这样子别人会不喜欢自己。

那么,消灭了鼻炎,不再流鼻涕拧鼻涕了,别人就会接受自己了吗?这显然不可能,这其实是两回事。

放下这一点不说,在我看来,鼻炎带给姐姐的痛苦,远不如她想消灭鼻炎而产生的痛苦更大。相当长一段时间,因为她如此执着地要消灭鼻炎,反而更让大家视为怪人,对她的不接受反而更大。

所谓的“脸红恐怖症”也有同样的逻辑。这通常见于年轻的女孩,因为一次在男性或公众面前脸红,她觉得不能接受,于是她叮嘱自己“下次再遇到这种场合一定不能脸红”。

这句话本身就藏着一个误区——她以为,脸红这件事是自己的思维可以控制的,但其实脸红是植物性神经系统的事,是我们普通人很难控制的。相反,“下次再遇到这种场合一定不能脸红”其实是一个暗示,她的潜意识,或者说植物性神经系统很难接受到“不能”的信号,相反倒接受到了“脸红”的信号,于是再到了类似场合,她反而会更容易脸红。

第二次脸红会让她更紧张,而且她会发现,渐渐的,她不仅在这个特定的场合会脸红,而且在类似场合也会脸红了。例如,本来她只在这个男人前脸红,但渐渐的,她在其他男人前也会脸红。发现这一点后,她会再次努力说,一定不要在男人前脸红。

这种努力,就意味着第二层洋葱皮产生了。如果她继续这样发展下去,结果就是第三层、第四层乃至更多层洋葱皮生出,最后,她在所有人面前都可能会脸红。

本来是在一个男人面前脸红这么一件小事产生,最终却发展出了这么庞大的痛苦,这是无数心理疾患之所以会产生和发展的共同逻辑。

怎么破掉这个逻辑呢?

比较安全的做法是我前面提到的,即找一个不错的心理医生,在他面前先感觉到安全,然后愿意脱掉最外层的洋葱皮,然后感觉到更安全,而后脱掉更里一层的洋葱皮……

这个过程意味着,看心理医生绝不等于快乐。很多人会不自觉地认为,看心理医生,就是为了减少自己的痛苦,如果在心理医生那里反而更痛苦,那一定是不对的。

恰恰相反,看心理医生,随着安全感和信任感的增加,一些更深层的痛苦反而会映现出来,于是会体会到平时生活中都体会不到的痛苦。

上一期的文章《流产的胎儿还在怨恨吗》中,Lisa在经过一次有点神奇的解梦后有了非常好的体验,当天晚上,她彻夜失眠,但那是一次充满喜悦和能量的失眠,一直到第二天工作时,她整天都很快乐很有效率。

这么美好的体验让她以为,流产带给她的痛苦应该彻底消失了。但又过几天后,突然间,似乎从所未有的痛苦袭击了她,那一瞬间她绝望地认为,那么美好的体验都不能帮助她,看来她是没有痊愈的可能了。

在接下来的一次咨询中,我讲了我的故事,还有我知道的更神奇的与痛苦共处的故事,并劝她试着这样做,同时也询问她,假如痛苦得不能承受时,她可以找到一些什么方法暂时帮助自己。

她想了几个方法,这些方法简单可行,但后来,她一个方法都没用,她真的第一次彻底沉入到后来不断袭来的痛苦中,她也体会到我曾经的体验,任何一次袭来的痛苦,不管多么难过,只要你沉入其中体会它觉察它,那么最多半个小时就会融解并转化,有时会以喜悦结束,有时会以平静结束。这样过了约一个星期后,她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她知道,流产带给她的痛苦再也不会以以前的那种方式出现了,她与这份痛苦和解了。

对痛苦越敏锐,就越能承受痛苦

如果你决定也这样做,可能会有一个疑虑:怎么沉入并体会痛苦呢?

在研究生期间,我的办法是没有办法,顺其自然,有时候就是硬挨。后来我有一个比较明确的办法了,那就是,当痛苦来临时,我越保持不动就越好,保持不动的同时,我会注意自己内心的种种变化,但我绝不引导这种变化,我只是看着这种变化而已。

有时候,我会暂时失去觉察力,即这种变化看不清楚了,甚至会觉得没有心力去看,那么,也可以不看,这时只是允许这个变化进行就可以。这就是说,不逃避就可以了。

当然,有时候我会难过得不得了,这时我也会找朋友聊一会儿,寻求一下支持,而我找的朋友,基本上都不会提什么建议,他们主要是倾听。

现在,我多了一个更为具体的办法,这是学来的办法。再当一种痛苦的感受产生时,我就会坐下来,或躺下来,感受我的身体,将注意力放在身体的某个部位,从这个部位开始感受,然后一点点地移动注意力,感受整个身体。如果某个部位的感受很强烈,尤其是难受的感觉很强烈,那么我会把注意力放在那里一段时间。

一般而言,将注意力在这些难受的部位多停留一会儿,转化就会发生,这些部位会开始发热。但这是我自己的体验,每个人的体验会有不同。

不仅如此,同时我也会观看我的脑海中出现的画面和想法。

很重要的一点是,不管是感受、画面还是想法,我尽可能不做任何努力,不做任何引导,而是把自己交出去,让这些感受、画面和想法自然发展变化。

这个过程中可能会有很多有趣的发现。譬如一次这样做时,我感觉大腿一个地方似乎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平时,我肯定会拍一下这个部位。但这次我仍是保持不动,接着发现脑海里出现了一系列画面:一个色彩斑斓的马蜂爬在我腿上叮了一下,它将一窝卵注入到我腿内,这窝卵迅速长大,变成一窝马蜂……

这一系列画面立即让我明白,思维是这么可怕,仅仅是疼痛一下而已,但我的思维立即发展出了一堆故事,并暗示我,很恐怖的事情就要发生了,如果你不拍一下大腿不对抗一下,你的大腿上就会长出一窝马蜂。

多做这样的练习,你的觉察力会越来越敏锐,你会发现,你的思维是何等疯狂,而思维又是如何利用你的恐惧而控制了你,令你对哪怕一丁点的痛苦都无比惧怕。

在这一点上,我们可以说都是疯子,思维令我们发疯。

以前,我自动发展出的办法中,注意力的焦点主要是想法、情绪和一些莫名的感受,而现在学来的这个办法中,注意力的焦点是肉身的感觉。这是一个蛮重要的转变,以前,我总是不自觉地认为,在身心灵这三者中,心理和灵性是很重要的,而肉身没有那么重要,但现在我越来越重视肉身,也越来越发现,身体真是非常直接、非常真诚的一条路,它不像心理和灵性那么难以捕捉,而且心理和灵性层面很容易出现自欺,但身体很少自欺。

同样很重要的一点是,我发现,随着对身体的觉察能力越来越强,我对身体疼痛的承受能力也越来越强,就好像是,因为多了一个内在的观察者在看自己的身体,好像我和身体的痛苦多了一些距离似的。这种感觉有点怪,因为实际上我对这些疼痛是越来越敏感。

或者,更为准确的说法是,因为多了这样一个内在的观察者,我不再会将自我等同于埃克哈特·托利所说的痛苦之身,我是可以更敏锐地体会身体疼痛,但我同时明白,疼痛并不是我,所以反而会有更强的承受力。

试试看,你也可以做到这一点。

并且,在我接下来的专栏文章中,我们还会发现,假若我们不再认同自己的思维,又会有多么美的事情发生。

抚平你内心的钩子

如心存斗志,也会激起对方的斗志;如大发脾气,对方也不会冷静,所以必须向对手示好。

一旦坦诚相待,对方就不会存有戒心,就能听你说话。

这是我花了15年才悟出的道理,以后无论我如何多嘴,也不会激起人的反感了。

——摘自日本小说家山冈庄八的著作《德川家康》

一个朋友老和他先生吵架,稍稍了解一下他们吵架的细节就会发现,他们总是以“你……”的句式讲话,这样说不了几句,吵架就开始了。

所以,我劝她,以后多用“我……”的句式讲话。并且,我请她当场就她谈到的一起事件做练习,试着用“我……”的句式,对想象中的丈夫讲话。

她尝试了一会儿说,做不到,她没有办法用这个句式讲话。

为什么呢?我说,试着去觉察一下,看看有什么东西阻碍着自己,让自己无法用这个句式讲话。或者说,如果用这个句式讲话,自己会有什么感受。

过了一会儿后,她说,她发现,每当她试着用“我……”的句式讲话时,她就会感觉到很虚弱,相反,如果用“你……”的句式讲话,她会觉得自己力量强了很多。

这种强,显然是一种假象,是为了掩饰真实的虚弱感而制造出来的假象。

这个小故事,反映了我们为什么爱用“你……”的句式。因为,当用这个句式时,就意味着,不是我,而是你,要为发生的一切负责。

我们常带着面具,愤怒就常是恐惧的假面具。

多数愤怒的真相是恐惧

有哲人称,心的本质是攀缘。

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们的内心无时不刻都在忙着与其他事物建立关系。说这句话的哲人的本意是,因为心是如此繁忙,所以很难有纯净的时候了。

在我看来,攀缘没有什么,关键问题是,我们会按照固有逻辑去攀缘,结果就陷入了心早就有的幻象,而不能如实地看待事物。

攀缘的方式,用心理学的术语来讲,就是投射与认同。我和你攀缘时,会将我心中的某些事物投射出去,如果你认同了,这个攀缘就成功了,我就和你建立了一个我的心所习惯的关系。

例如我这个朋友,她的真相是,她觉得自己虚弱,当面对她的家庭时,她会觉得没有把握、没有力量,而她不喜欢这种虚弱,于是使用“你……”的句式,理直气壮地指责先生,假若她的先生中招了,便会产生一种虚弱感,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不行。

看起来,她的先生似乎没有中招,相反也会用“你……”的句式说她,要么给她讲道理,希望说服她听自己的,要么会找其他亲人或朋友,向他们诉苦,你们看,这个女人多么不讲道理,希望你们能看在孩子的份上劝劝她。

使用“你……”的句式时,她会很愤怒,很喜欢指责他,而他则貌似非常坚定、非常讲礼貌,总是在讲道理,只是,他一样使用的是“你……”的句式,这样一来,他讲的越是漂亮,越像回事,她就越愤怒越生气,因为他这样讲的意思无非是,你怎么就这么不通人性,不讲道理,不考虑别人……

听上去,他讲的似乎是有道理的,但他一样的是丝毫不谈自己,这也是将事情的全部责任推到了她身上,而她自然不能接受,于是会爆发出更大的脾气。

如此一来,他和她的互动方式就是一个恶性循环,他们彼此的火气会越来越大,说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从火气越来越大这一点来看,他们的投射都成功了。她试图用“你……”的句式将自己的虚弱感投射出去,她成功了,他会产生这种虚弱感。但他和她一样不喜欢这种感觉,于是也用“你……”的方式将这种虚弱感反投回去。他也成功了,她也会产生新的虚弱感,严重的时候,会觉得活着真没意思,会想死,于是转而用更剧烈的“你……”的句式攻击他。

这个故事中的道理,其实也是大多数愤怒之所以会产生的道理。太多太多时候,我们的愤怒是一个假象,是为了防御真相而制造出来的假象。

我一个朋友惠是很容易愤怒的人。一天,在吃午饭的时候,她突然对婆婆产生了很大的愤怒,强忍着才没发泄出来。

她和我谈到这一事件时,我问她,这种愤怒产生之前,还有别的感受或情绪产生吗?

这是我在谈话中常用到的技巧,很多时候,我们会认为,自己产生了某种情绪、感受或看法,认为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但假若试着去觉察的话,便会发现在这一情绪、感受或看法产生前,还有其他的感受产生。那个在第一时间产生的感受可以称为“原初感受”,找到它,就可以发现问题的根本所在,而其他的感受、情绪或想法,多是我们自己制造出来防御这个“原初感受”的。

听我这么说,惠静下来,细细体会自己的感受,并发现,在对婆婆产生愤怒前,她有一种恐惧产生——她担心婆婆不爱自己。

这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本来是担心婆婆不爱自己,但却迅速将这种担心转化成了愤怒,本来是渴望关系的亲近,但却立即转化成了疏远。

可以问问你自己,当你过去产生某些愤怒的时候,是不是有同样的心理转变过程?

我自己认为,这个世界上的许多愤怒或攻击行为,尤其是亲密关系中的愤怒或攻击行为,是一种假象,是用来防御恐惧得不到爱而制造出来的假象。

可以说,本来真相是渴求爱而又担心得不到的虚弱感,也就是说,“我担心不配爱”,但却立即转化成了“你……”句式中的愤怒,表面意思是“我才不在乎你”,并向对方传递一个信号“你不配得到爱”。

这样一来,我们就将自己的虚弱感投射了出去,令对方产生了虚弱感。

他们这样对你,是因为可以这样对你

我一个朋友严,会经常因为所在外企公司复杂的人际关系而焦头烂额。很有意思的是,他的人际冲突都源自和下属的关系。并且,这些故事无一例外都有类似的逻辑:他很有耐心,没有领导架子,充分考虑对方需要,很讲礼貌,但越来越多的下属对他越来越不尊重。

他几次找我诉苦,听多了,我也有些不耐烦,有一次忍不住点了他一次:他们之所以这样对你,是因为可以这样对你。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他不解。

我解释说,每个人都喜欢做有用的事,而不喜欢做无效的事,如果你的属下发现,他们可以不尊重你,那他们就会越来越不尊重你。

也就是说,假若你只会使用耐心、没架子、充分考虑对方需要等方式对待属下,而没有一点霹雳手段,那么就是在教你的属下对自己不尊重。

听到这里,他说明白了,但他觉得自己就是无法用霹雳手段对待哪怕任何一个人,而他也认为,他正是因为一直使用这些“让别人感觉很好的方式”才赢得了现在的职位,所以如果让他放弃以前的做法,他会觉得很难。

哦,我赶紧说,我没有说要你放弃以前的做法,你的“让别人感觉很好的方式”会在很多地方很多时候很有效果,只是你只会使用这一种策略,这太单调了一些,所以你可以在继续保有这一方式的同时,再增加一个新的方式而已。如此一来,你就会灵活很多,而不是非要在同一棵树上吊死了。

我这个朋友认识我很久了,但他不喜欢心理学,不喜欢听很细致的分析与解释,所以我使用了以上的语言,而假若做更精细的分析的话,可以说,他心中先是有一个内在的、固定的对话模式:“我为你们考虑很多,你们能不能为我考虑多一点,你们这些自私的坏蛋,你们肯定不会考虑我的需要的。”

这个对话模式可以分成三个部分,也即我以前文章常讲的投射性认同的ABC,A即“我为你们考虑很多”,B即“你们能不能为我考虑多一点”,C即“你们这些自私的坏蛋,你们肯定不会考虑我的需要的”。

可以说,严的好人形象是一个生存策略,是他希望通过这样做而获得更多的爱与认可,但是,他没有信心,而且还有怨气,就好像他早就知道,无论他怎么付出怎么善良,注定就是得不到更多的爱与认可。

当他的心攀缘时,就会将这个内在的对话投射到一个关系中,而对方也会不自觉地认同他的投射。

这就是说,他的属下之所以不考虑他的需要,对他不尊重,其根本原因是他在教他们这样做,而他随之产生的怨气,也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和我们绝大多数人一样,严的这种内在对话模式,首先是在他自己家中形成的,他在家中是老大,下面有弟弟和妹妹,父母一直疼爱弟弟妹妹,并要求他做一个尽责的大哥,但无论他做多么好,父母仍然是疼爱弟弟妹妹远胜于他,而且弟弟妹妹好像也总是不领他的情,这让他心中总是憋着一肚子怨气。

每个成年人的人生,都是自己营造的,严的故事也不例外。假若我们懂得这一点,我们自然会更用心地去觉察,而觉察的句式自然会是“我……”,这个句式的意思就是“我要为我的一切负责”或“我要发现我内心的秘密”等。

因为我们心中有钩子,所以别人可以在上面挂东西。

如果没有认同的钩子……

我们不仅要明白自己在玩投射的游戏,我们也要明白,别人也在玩这样的游戏,这种明白,会帮助我们脱离一些可怕的攀缘。

用形象的说法,投射就好比一个人要去你家里挂衣服,但你家里必须有钩子才能挂得上,而假若你根本没有钩子,他发现没地方挂衣服,那他就会放弃。

山冈庄八的历史小说《德川家康》中有一个传奇的和尚,他年轻的时候自称随风,游遍全日本拜见了诸多大名,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引起纷争。四十来岁的时候,他明白这些纷争是自己的心勾起的,神以为耻,决心改变这一点,并起了新名字天海。那以后,无论他走到哪里,用什么语言说话,再也不会引起纷争。

最危险的一次是他去劝说一方诸侯北条家。当时,北条家想对抗已基本统一日本的丰臣秀吉,天海想劝说北条家顺应天下大势,不要发起无谓的战争。他说的话很直接,几次令北条家领主北条氏政不爽。如果换做别人,北条氏政早就喝令属下杀死对方,但北条氏政发现,他好像就是对天海起不了杀心。

在我看来,这是因为天海既不投射愤怒,也不认同愤怒,所以他既不会在北条氏政心中挂愤怒的衣服,北条氏政也无法在天海心中挂愤怒的衣服,愤怒也就无从生起了。

这是小说中的情节,似乎听起来不够靠谱,但这种故事在生活中也是屡见不鲜的。

我一个来访者小苏遇到一个疯狂的追求者,他先是迷恋她,等发现怎么做都无法得到她的垂青时,他向她发出了暴力威胁甚至死亡威胁,这令小苏陷入了严重的恐慌中。

这样的威胁是很实在的,所以假若有人遇到类似的威胁,我总是建议必须给予足够的重视。但同时,我也会讲前面给严讲过的那个道理——“他们之所以这样对你,是因为可以这样对你。”

首先,小苏当明白这个疯狂追求者的内在逻辑,他表现得很愤怒很强大,但这其实是一种假象,他的这种愤怒,是为了防御他的爱而不能的虚弱感而制造出来的。本来,他自己产生了虚弱感,他不想要这种感觉,所以潜意识中想把这种感觉投射到小苏身上。

假若小苏产生了恐惧,那就意味着他的这个投射成功了。既然每个人都想做有用的事情,所以这会促使他继续进行投射。相反,假若她不认同这种投射,那么他的投射也会自然停下来。

需要强调的是,不认同投射,绝不意味着还击。通常,我们会认为,对付别人的愤怒与攻击的方式,是给予更有力的还击。不是这样,因为还击其实是意味着,他的投射还是发挥了作用,毕竟,我们通常是有了愤怒才会还击,而愤怒之所以会产生,也经常首先是恐惧感在先。

那么该怎样做呢?首先,小苏可以去感受那种恐惧,既不要因为恐惧产生了而去还击,也不必去逃避这种恐惧,她可以很纯粹地去体会这种恐惧。我在上一期文章《感觉:化解内心藩篱的钥匙》中讲到了这个办法,通过这个办法,我们会发现,假若你只是很纯粹地去体会某种感受时,这种感受最终会被化掉,而这种感受背后所藏着的种种情结,一旦被发现也会消失。

其次,小苏可以想象自己就是他,去体会他的心境。我现在深信,我们每个人的灵性都是相通的,当我们很投入地去想象自己是某个人时,我们真的会体会到这个人的感受。

譬如,我另一个来访者,她的父亲非常暴躁,这经常给她造成很大困扰。一次,父亲再次对家人发脾气时,她放松自己的身体,并在放松状态中去感受父亲的感受,结果进入了自我催眠状态,并发现本来很高大也似乎很强大的父亲,在她面前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只有一滴泪水那么大。

世界是相反的,这次经历让她深深地明白,父亲之所以通过暴躁的方式显得那么高大,是因为他那时感到非常无助、非常弱小。

通过这样的自我理解和理解对方,我们的心就会变得宁静下来,就不会盲目地去攀缘或被攀缘,而且心中还会产生慈悲与宽容。这时,对方不仅无法投射愤怒,还可能会被感化。

譬如,小苏发现,当他再次对她发出暴力威胁或死亡威胁时,她基本上不再有恐惧产生了。结果,他的威胁越来越少,最后不再发出了。

合气道练习道场。

随时保持与身体的联接

最近,美国著名的催眠治疗师斯蒂芬·吉利根在广州授课,在课上,他讲了一个可以应急的办法。用吉利根的话说,这个办法是,无论身处何种情景,你首先要找到自己的中正点。

他的意思是,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你首先要保持和自己内在的联接,具体而言就是,你首先要把注意力抽回一部分放到你自己身上,去感受自己的身体,并保持一种身体和内在的平衡。

吉利根一直在修习日本的合气道,而“任何时候都要保持自己的中正”是合气道练习中的一个基本原则。

譬如,合气道的黑带级别中会有这样的练习:你进入一个房间,房间内同时有几个人袭击你,而且房间内还有一些纸贴在墙上,纸上有字,你不仅要做到成功应对几个人的袭击,你还要做到同时把这些字记住。

要做到这一点,你就必须保持自己的中正,无论处于什么状态,你都能对自己的身体和内在有一个很好的觉知。

通常,我们一遇到袭击这种剧烈的投射或愤怒等任何一种强烈的投射,我们的心一下子会缩紧,而我们的注意力很容易会被对方投射过来的巨大情绪力量所吸走,于是就成了一个自动反应机器,被对方的强烈投射所控制了。

要避免这种情况,极为重要的一点是,你不是去更努力地注意对方,而是先把相当一部分注意力放到你自己身上,感受你的身体和内在的感受,和你的身体与内在保持一种联接。这时,你就像太极拳高手一样,对方怎么用力你都不会失去平衡。

据我所知,顶级太极拳高手对自己的身体有可怕的觉察力,哪怕仅仅是苍蝇落在身上这么大的力道,他们也会对其性质、方向等种种力的特性在第一时间有很好的感受,而这种感受是通过他们自己的身体所实现的。这意味着,他们比对方还清楚其力道,于是就可以很好地化解掉。

这种境界也许太高了,但你真的可以把这个当作原则去试试,无论遇到什么情形,你首先将注意力抽回到你自己身上。

警惕可怕的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

我相信这句最常用的祝福语的道理。问题只是,你是否知道,你有什么样的“心想”。

我们以为,是我们意识上的“心想”可以“事成”,但实际上,真正发挥作用的常常是潜意识的“心想”。

Amy是一家外企的高管,一天上午她开车的时候,车出了点小问题。Amy的风格一向是雷厉风行,所以,她想立即去修车。但她的一个外国同事说,这点小问题不值得单独修一次,你无妨等再出一次车祸再去修。

她觉得外国同事说得有道理,但她心里总有点百爪挠心的感觉,好像心里总有一种冲动,恨不得按照自己一贯的习惯立即去修车。

下午,公司开会,Amy在停车场一时走神,结果她的车狠狠地撞在另一辆车上,人没事,但必须去修车了。回忆当时的感觉,Amy说,事故发生后,她隐隐明白,这次事故好像是她内心动力追求的结果:她似乎想用出车祸这种事情,满足她想立即修车的愿望。

外国同事说的是很有道理的,她内心中有一种声音表示认可他的说法,但她内心中还有一种声音,想完全按照她习惯的雷厉风行的方式去行动。为了实现雷厉风行的风格,她好像是迫不及待要出点事情。

这真是可怕的心想事成,在我们的生活中非常常见。一个成年人的人生,不管多么不幸,都是他自己追求的结果。

前几天,我和一位年轻的女子聊天,她说,丈夫找妓女感染了性病,并传染给她,所幸是最轻微的性病,所以很容易治好了。这让她觉得恶心,并且因此不想再让丈夫碰她。

但是,丈夫的认罪态度非常好,这又让她觉得,因此不让丈夫碰她的身体似乎显得自己太不通情达理了,于是她想,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好了,那样就可以找一个理直气壮的理由不让老公碰自己,譬如患上骨盆炎。

结果,不久以后,她果真患上了骨盆炎。

台湾作家张德芬写过一部小说《遇见心想事成的自己》,她曾对我说,她一直都有强大的心想事成的能力,自己现在的人生都是心想事成的结果。心想事成让她有个幸福的家庭,但她也有些可怕的心想事成。

她接触心理学是从内观(印度一种最古老的禅修方法)开始的。第一次内观的体验非常好,所以她很快去了第二次。然而,第二次内观时,她第一天就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中,于是发誓说,她一定要离开内观的场所。

内观的场所不得随便离开,这是做内观的人和内观场所管理者签订的一个协议。

那么,怎么才能实现离开的“心想”呢?张德芬说,第二天她肚子疼得不得了,不得不去医院,而且检查时医生说,如果再晚一点送到,她的肠胃可能会穿孔,那就会导致非常可怕的结果。

对此,张德芬的解释是,她有了“我要离开”的愿望,但这个愿望正常的途径不能实现,所以,为了实现这个愿望,她的潜意识驱使身体陷入了非常危险的境况中。

谢谢你对我的抢劫

可怕的心想事成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当事人有了一个愿望,但这个愿望当事人认为不能直接表达,于是营造了很可怕的事情,通过这件可怕的事情实现了那个不能表达的愿望。

这是一个非常普遍的现象。通常,我们做任何事情都有两种动力,某一种动力看起来是好的,而另一种动力看起来是不好的,而我们不愿意做一个道德错误的人,所以只表达那个好的动力,甚至完全意识不到那个不好的动力的存在。但是,这个貌似不好的动力仍要寻求表达。并且,因为这个动力被视为坏,所以我们也会用坏的方式去表达,最终导致了可怕的心想事成。

前不久,一个朋友陷入了很大的痛苦中,她发现,无论在家中,还是在她创办的公司里,她都是在拼命付出,而不管她怎么付出怎么努力,家人和合作伙伴好像都不买账。譬如,合作伙伴出的钱比她少,付出的精力也不如她,但是,在结账的时候,合作伙伴总是拿得比她多。

听起来,是那些合作伙伴不讲道理,但和我聊到深处,她发现,其实就算合作伙伴不向她提要求,她都会有意无意要多给合作伙伴很多钱。

原来,不是合作伙伴在讹诈她,而是她在诱导合作伙伴向她索取。

明白了这个道理后,她说,她想立即改变,并要我推荐心理医生。

我给她推荐了一个心理医生,他们约好傍晚6时在诊所进行咨询。但是到了时间没有见人,心理医生打其手机,总是关机状态。

她出事了,就在走下车去心理诊所的路上,她被抢了,人没事,但钱包、手机和包一起被抢走,令她没办法和家人或朋友取得联系。

听上去,她只是单纯地遭遇了一次抢劫,非常不幸,但后来在和我聊天的时候,她说,当包被抢走的那一刹那,她隐隐有一种轻松的感觉。她说不明白这种轻松感从何而来,但当我让她细细体会这种轻松感后,她迅速明白,这种感觉的意思是,她终于可以有一个理由不去看心理医生了。

原来,她心中有两种动力,一种动力是想看心理医生,想改变,另一种动力是对看心理医生有一种恐惧。是的,她是太付出,但付出有巨大的好处,令她在很多人面前颇有价值感,令很多人需要她离不开她,而假若她改变了,她不再做超级付出者了,那么还有谁会亲近她尊重她需要她呢?

其实,她不只是在公司里对合作伙伴超级付出,她在家里对几乎所有亲人都是超级付出。所以,改变不只是会改变她和合作伙伴的关系模式,也会改变她和家人的关系模式。

她心里其实一直有一个逻辑:我只能通过超级付出的方式让别人接纳我,假若我不这么做,别人就不会接纳我了。她是很想改变,但她目前只有这一种逻辑,当她使用这种逻辑看改变时,下意识里就会想,如果她改变了,不做付出者,她也会失去所有重要关系。

但她对看心理医生心怀疑虑甚至恐惧,这是一种很正常也很普遍的动力。但是,她当时看不到这一动力,她意识上似乎仅有一种动力——“我要看心理医生,我要改变。”至于不想看或不敢看心理医生的动力,她没有在意识上给予尊重,不承认它的存在,结果它就通过潜意识来表达。

从这个意义上讲,那两个劫匪,其实是来帮助她的,他们通过抢劫她这种恶性行为,帮她表达了不去看心理医生的动力。

我病了,就达到目的了

我女友的一个亲人看了我的博客,决定来参加我的课程,于是买好了南下的火车票。但就在出发的前一天,这位亲人发起了低烧,对我女友说,还是不去东莞上课了。

不过,在我女友的劝说下,她又改变了主意,决定还是要来,只是火车票已过期,于是她改买了飞机票。

然而,在她临出发时,她又打电话说,她的低烧转为高烧,已烧到39摄氏度。

这样子自然是不能来了。这位亲人心中有两种动力,一种动力是来上课以求自我改变,另一种动力是不想来。但自我改变看起来是那么正确而美好,而在女友面前不能表达不想来的动力,甚至这位亲人自己也不能在意识层面觉察到这种不想来的动力。

结果,身体就替她表达了这种不想来的动力,低烧和高烧,都是身体的表达形式。毕竟,这是一种强有力而且正确的表达方式——“不是我不想来,是我的身体状况让我来不了。”

但假若她能直接表达“我不想来”的动力,她就可以不必用生病这种方式来表达了。

通过生病的方式表达不是那么正确的动力,是非常普遍的现象。很多人想控制自己的亲人,但他们不能直接说,我就是想让你听我的,所以就使用了生病的方式,最常见的一种方式就是心脏病。

当家人之间出现争执时,很多人会对对方说:“你想气死我吗?!”然后就有了心脏病的症状,这令对方感觉到紧张乃至害怕,最后不争执了,并顺从了他们的意志。

这种做法成为他们惯用的招数,最后,他们果真患上心脏病,而这成了强大的武器,可以随时拿出来迫使亲人服从他们的意志。

我们希望健康、幸福和快乐,但我们更希望世界按照自己的意志运转。然而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健康、幸福和快乐就是鱼,而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这个世界就是熊掌,无数人选择了后者。

内心的格局决定事业

我们的事业格局,也是心想事成的结果。

一位女士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上了一辆公交车,车上都是她的同事,公交车上有大椅子和小板凳,大椅子都坐满了人,只有一个小板凳是留给她的。看着那个小板凳,她觉得很不舒服:为什么人都这么自私?

但当她坐在那个小板凳上后发现,她很享受这个位置,在这个小板凳上她无比自在。那一刻,她明白,小板凳就是她的需要。

这个梦是什么意思呢?原来,她最近被调了一次岗位,从比较重要的岗位上调到了一个闲职上。对此,她感到非常愤怒,尤其是单位里的几个一直以来很不错的同事,他们在知情的情况下都没有通知她,而一直重视她的领导,也是到了最后一刻才“假惺惺地”安慰她。

但是,这个梦显示,尽管看似是领导将她安排到了那个不重要的职位上,但其实她的内心很享受这个位置。从这个意义上讲,这也是一种心想事成:领导帮她完成了这一结果。这位女士内心深处想待在“小板凳”上,她的这种想法被领导和同事感应到,而最终在无意中给她安排了这个“小板凳”。

破掉这些糟糕的心想事成的一个简单办法是觉察。其实,很多可怕的心想事成,当事人都知道最初是怎么回事。例如我女友那位亲人,她只需尊重她不想来的动力,并将其清除讲出来即可避免39摄氏度的高烧,而Amy,她只要不必理会那位同事的劝说,而按照自己的感觉,立即去修车就可以了。

一次,我和一个朋友聊天,他的企业陷入了一种瓶颈。在和他聊的时候,突然有那么一刻,他说自己晕极了。

我让他觉察,这种晕是什么意思。结果他发现,当时我们谈到“怎样可以和一些牛人合作”时,他头晕了。我让他继续觉察,而他在一瞬间明白,原来他和牛人们在一起会感觉到自卑,而他没有意识到这种自卑,于是这种自卑用头晕来表达了。

这一次觉察发生后,他的行为发生了改变,他再面对牛人们时,这种自卑减少了很多,而头晕更是没有了。接下来,他开始和一些牛人们合作,而以前,他会无意中选择一些水平一般的人合作。

很自然的,当他这么做后,他公司的业绩很快发生了改善。

我们常说,内心的格局决定了事业的格局,这个例子也说明了这一点。

你能否发现,无论是你的人生,还是你的事业,都藏着很多心想事成的秘密?

认识你的生命游戏

人生就是一幕戏,每个人都是主角。然而,我们不只是在演出,更是这幕戏的创作者。因为一般戏剧总有个既定的结局,人生则不同,结果往往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

有些人相信,命运在我们出生时便已注定。我不同意这种说法,我想,通过心灵和思考的升华,命运可以由此而改变。

与其和“命运”做无谓的相搏,不如潜心想想:如何为自己写一部剧本,从而扮演自己心仪的角色。

——摘自日本著名企业家稻盛和夫的著作《活法(贰)》

此生的唯一目的是净化你的灵魂。

日本著名企业家、两家全球500强企业京瓷和KDDI的创始人稻盛和夫如是说。

他是一名佛教徒,所以他这个说法有轮回的意味。

不过,就算把他这句话的宗教色彩去掉,它仍然是一个很好的人生哲学。

在讲人生哲学这种大道理前,我先讲几个小故事。

前不久的一天晚上22时30分时,我想打出租车回家。本来这么晚打车应该很容易,但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车很难打。

好不容易有一辆空车停在我面前,我赶紧坐进去,对出租车司机说,去某某楼盘。

说这句话时,我是抵着头的,说完这句话后,我稍一转头,发现有两道冷冷的眼光向我扫来,司机说,他不愿意去郊区。我所住的这个楼盘是在郊区。

这时,我才特别注意到,这辆出租车让我觉得很不舒服。我坐在前排,而前排司机位和副驾驶位之间有一道很结实的铁丝网,而且铁丝网隔开的两个空间中,司机位比较大,而副驾驶位显得很拥挤。更重要的是,司机的那两道充满敌意的眼光,让我觉得好像我是一个坏蛋似的。

他可能是遇到过不好的事情所以才这么提防吧。一般遇到司机不情愿,我不会勉强,会换一辆车,但这么晚了,又下雨,我不想再等了,于是想打消他的疑虑,便问他:师傅,晚上开车小心点很重要,但你看我这个人像是坏蛋。

他很认真地打量了我一下,没再拒绝我。

我很好奇他是怎么回事,于是路上问他:“开出租车不容易吧?”

这一句话让他打开了话匣子,他感叹说,真的很不容易,今年才5个月,他已经遇到7次顾客不给钱的事了,不知道会不会打破去年的纪录,去年他13次遇到这样的事情。

譬如,有一次开车送一个客人到某地,到了目的地后那客人手里玩着一把亮闪闪的刀子说,哥们,多少钱啊,我没钱咋办啊。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没要这个人的钱。

有时是客人仗着人多不想给钱,有时是客人仗着是地头蛇不想给钱,其中有几次他还闹到了派出所,但令他气愤的是,警察根本不把他的事当回事,甚至还偏袒那些不讲理的家伙。

有这么多不幸的遭遇,看起来,他很值得同情。但是,我想,假若我蛮横一些,可能也会不给他钱,至少,我对他有了很大的恼怒。

一路上,这种恼怒来了好几次,一开始被他当贼看令我恼怒,路上他几次讲话不中听也让我有类似的恼怒。相对而言,我觉得自己脾气是很好的,也会被他激起恼怒,那些脾气大的人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后来几次打出租车,我都讲这个故事讲给司机,他们毫无例外都很惊讶,他们都说,客人不给钱,和抢劫出租车甚至杀死出租车司机这样的事情一样,他们只是听说过,但自己从来没有遭遇过。

只有一个司机说遭遇过一次,他立马在车上给同做出租车司机的老乡们打电话,结果呼啦啦来了好多辆出租车,那客人被吓住了,不再张狂了。这个司机还说,我们出租车司机有时也像黑社会。

这样看来,一年半时间遭遇客人20次不给钱,是那个司机自己一个人的命运了,而这种命运,十足是他自己营造的结果,他总把客人当做强盗来看,果真有些脾气大的客人在他那里成了强盗。

依照心理学的理论,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际遇,是因为他内心中有“充满提防的内在小孩”和“经常实施迫害的内在他人”这样一个内在的关系模式,他的外部关系模式,不过是这个内在关系模式的自然展现而已。

轮回,是为了修炼

另一个经典的故事发生在我的一个哥们Z身上,他在北京,2008年北京奥运会期间,他想把他的大房子租给看奥运会的国人或外国人,赚一笔横财。

他的房子很不错,位置也好,消息发出去后,很快来了很多人看房子,但这些人都令他不舒服,他打电话给我说,小武啊,这个世道怎么了,怎么来看我房子的人全是一些混蛋呢!

他举例说,例如有不隐瞒身份的有钱男人和二奶,有像是一对男同性恋的外国人,还有讲起价来蛮不讲理的泼妇……

一开始,我还想反驳他,那可能都是他看到的表象,未必是事实,但Z给我列举了很多证据,他是一个心细如发的人,这些证据显示他的推测基本是靠得住的。

那这是怎么回事呢?怎么“混蛋”都跑他那儿去了。

对此,用现在流行的“吸引力法则”来解释,可以说,这是他吸引来的。他自视很高,而对别人总是心怀蔑视和敌意,而这蔑视和敌意就是他的需要,他需要一些“混蛋”,那样好投射出去他的蔑视和敌意。

用心理学的解释,则可以称,他有一个“被蔑视的内在小孩”和“‘混蛋’的内在他人”,这个内在的关系模式一展现到外部世界,就是他的遭遇。

Z另外一个说法是,女人都是吃软饭的,而他谈恋爱数十次,那些女性除了一个外也果真是想吃他软饭的,这也是同样一个道理。

甚至,同样一个女人,既认识他又认识我另外的朋友,和他在一起时就变成了一个不讲道理的“坏女人”,而和我另外的朋友在一起时就是一个“好女人”,所以可以说,这也是他的需要,因为只有当一个女人变成吃软饭的后,他才好投射他的蔑视和敌意。

这样看起来,人真的是没救了。对于那名出租车司机和Z,他们好像一点觉知力都没有,从未对自己的特殊际遇有过自省——这是不是我招来的啊,而认识到,这其实是自己在玩的一个心理游戏而已。

所谓命运,依照心理学的经典解释,就是我们将自己童年的关系模式投射到成年的人际关系中,结果命运就成了一个无聊的轮回。

但轮回的目的,就是为了不断制造同样的机会,让自己处在同样的人际关系模式中,好从中修炼自己的心性。

怎么修炼呢,这涉及到心理学两个核心的概念——投射和内摄。

所谓投射,即将自己的内心投射到外部世界中去,具体而言,即将自己内在的关系模式投射到外部关系中。

所谓内摄,即将外部世界吸入到自己内心中,具体而言,即将外部关系吸入到自己内心中。

我们每玩一个轮回的游戏,都是在制造一个机会,先将内心的东西投射到外部世界中,然后再将外部世界的样子吸入到内心中,假若我们发现,这个外部世界和自己的本心似乎有些不同,那就意味着,我们的心改变了。

当然,改变有可能是朝着好的方向而去,也有可能是朝着坏的方向而去,我们有可能通过一轮的投射和内摄后,变得更宽容更从容更灵活更信任,也有可能变得更狭隘更焦虑更偏执更怀疑。

决定我们去向何方的关键因素是觉察。

自我觉察可帮你远离轮回

最好的觉察是直接去关照自己的内心,在没有做任何事的情况下,就发现了自己内心的种种变化过程,并洞察到自己内在的心理游戏的变化过程,从而直接了悟到一些真谛,心没有经历任何事情就净化了。

但是,这很难,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自己的内心就是一块模模糊糊的难以辨认的存在,直接去看的话,什么都看不清,还会让自己非常焦虑。

所以,我们绝大多数人,需要将心通过事情而展现出来,也就是说,将自己的内在投射到外部世界,这几乎是一个必然的需要。

关键是,我们要明白,自己看到的一切外在,都是自己内在投射的结果,我们要有这样一个明确的意识。有了这个意识,我们就不会轻易地埋怨别人,并将事情的责任一味推到别人或其他事物身上,而知道首先要看自己。

这也是传统的心理治疗的核心功能。至少在我看来,心理治疗的目的不是去解决一个问题,而是帮助来访者明白,自己的心是如何制造了这个问题,自己的心又如何展现在这个问题中,当来访者比较敏锐地发现自己的心与这个问题之间的联系后,这个问题就化解了一大半。

我的治疗经验也显示了这一点,经常,似乎没有发生任何明显的变化,只是来访者逐渐了解了自己在一些琐细的事情上的内心变化,结果他们觉得事情完全不一样了,有时会导致问题的解决,有时问题还在,但他们对自己内在的觉察令他们觉得更宽容更从容更灵活更信任自己和别人,所以可以和这个问题共处,甚至那个问题已不再是问题,虽然事实看上去还是一样。

譬如,对于我的朋友Z,通过那次聊天,他第一次开始反思,经常遇到“混蛋”和“吃软饭的女人”,这很可能是他自己内心所营造的。当他这样想时,他的内在就松动了,尤其是,他的注意力不再是完全投注于外部,而是有相当一部分开始去看他的内在变化,这势必会带来一些改变。

对于那名出租车司机,我没有帮到他什么,甚至他就算是我的朋友乃至来访者,我也难以帮到他,因为他似乎是百分百地坚定地认为,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可怕,那些人就是那么坏,他没办法,总之,他不愿意向内看自己。

不愿意向内看自己,那一定是因为,自己内在有很痛苦的东西。如果内在的痛苦太强烈,那通常需要一个很安全的环境,例如心理医生与来访者之间建立的深度信任关系,一个人才愿意去面对,要不然,我们更愿意做的,是将其投射出去。

投射出去,就意味着,另外会有一个人承担自己的痛苦。我的朋友M,他特别爱打架,而且一打就容易打到浑然忘我的地步,所以虽然他力气不大,但那种境界他的观察力很厉害,简直像有了心灵感应一样可以不通过眼睛和耳朵而感觉到对方怎么打,所以他总能占先机。

但打架也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更重要的是,他也觉得不对劲,尤其是那时的情绪他似乎完全控制不住,并且每当打完后他浑身觉得舒服极了,甚至想,是不是吸毒也就这种感觉。

对此,他有一定的自我觉察,他说,每次打架,都是别人刺激他,让他觉得有被瞧不起的感觉,他对瞧不起的感觉极度敏感,一点忍受力都没有。

之所以如此,那是因为,小时候他有很多很严重的被瞧不起的感觉,那种感觉可怕极了,他拼命努力,再也不想有这种感觉。

打架,和打架后的那种舒服的感觉,也是源自这一点——“再也不想有这种感觉”。

我的理解是,通过打架,他似乎是将“我被人瞧不起”这种糟糕的感觉排挤出去了,排挤给了被他打败的人。

但这是一个幻觉,因为那些糟糕的感觉不在别处,而是在他心里,打架的愉悦感一走,他会发现,他的内心还是有这些痛苦。这时他更想将它们排挤出去,而打架似乎是一个最好的办法……最终这形成一个恶性循环,让他对打架上瘾。

我的绝大多数文章都是在指向这一点——认识你自己,觉察你内在的心理变化过程,而不要迷失自己外部世界中,因为你看到的外部世界,其实是你自己的内心投射出来的一个心理游戏。

记得2007年在上海学精神分析时,一个女同学说,她去找德国老师做治疗,结果德国老师说,你不需要做治疗。

她很惊讶,为什么别人都需要,而她不需要呢?

德国老师回答说,因为,你对自己的内在有很好的觉察力,而这本来就是精神分析治疗的目的所在,但你已经有这个,所以你不需要。

你可以试试多去看自己的内心,不再怪罪外部的世界,或许你最后会体验到这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

心理问题是一种选择?

如果移除了障碍,人自然地会发展为成熟的、充分自我实现的个体,就像一颗橡树籽成长为一棵橡树。

——美国心理治疗家欧文·雅洛姆

我愈来愈相信一个说法——每个人都是本自俱足的。

这句话的通俗理解是,我们每个人的内在具备了成长的一切资料,我们不需要向外寻求力量。

那么,为什么不计其数的人陷入平庸?我的理解,也是我屡屡的发现是,这是因为我们自己把自己卡住了。

用一种形象的比喻,可以说,我们总是自己沉在陷阱中,陷阱令我们感到痛苦,我们会表现出很想走出陷阱的意愿。然而,当真正开始尝试走出时,敏感的人会发现,自己其实不情愿,或者说,自己其实是反对走出来的。

所以,可以说,总是我们自己将自己卡在陷阱中,这是我们的选择。

力量唤醒=变成疯子?

26岁的阿灵来自东莞,是我的一个来访者,一次咨询时,她讲了昨天晚上一个梦:

我在房间里,戴着耳机听收音机的音乐,突然收音机传来奇特的声音,我浑身不由自主地舞动起来,同时我感觉到极大的恐惧,我尖叫起来。

听到了我的声音,我的室友跑了进来,她本意是想帮我,但看到我的那一刹那,她一脸恐惧,随即也尖叫着跑了出去。

我让阿灵用她舒服的姿势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放松自己的身体。等进入到放松状态后,我挨个说梦的一些细节,然后让她想象,如果自己是梦的这个细节,那么这个细节想说什么话。例如,如果她是收音机,那么这个收音机想说什么话。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解梦办法,但常常达到不可思议的深度,而这一次也不例外。当想象自己是梦中的收音机时,阿灵说,“我”想播放一些音乐,唤醒阿灵这个人。

这是一个很关键的细节。等睁开眼睛后,阿灵说,她晚上经常听东莞电台心理类节目“城市之声”,很喜欢这个节目的主持人叶纯,觉得叶纯的很多话语会击中她的内心。

这也是我给她的感觉,她说我的文章以及我和她的谈话,经常让她有恍然大悟的感觉。

她也知道,叶纯是我的朋友,那么,梦中的这个收音机其实代表的不只是叶纯的节目,也是我的文章以及我给她做的咨询了。并且,考虑到这个梦是来见我的前一天晚上做的,那么我在这个梦中的分量更重,只是因为有阻抗,令她不能直接梦见我,所以梦见了和我的职业类似而且又是我的朋友的叶纯。

关键问题是,既然这么喜欢叶纯的节目,而且收音机发出的音乐是想唤醒阿灵,那么阿灵为什么会感觉到恐怖呢?

当我再问到尖叫的细节时,答案出来了。阿灵说,“尖叫”是在说“不要苏醒,苏醒了就会成为疯丫头”。

这说明,阿灵的潜意识中一直认为,她的力量一旦被唤醒了,她就是一个疯丫头。所以,她一直封闭着自己内心的力量,而表现出社交焦虑和强迫症的双重症状。

当我让她想象是梦中的室友并问她“你想说什么话”时,她回答说,我怕舞动的阿灵。我再问她,这个梦中的室友会让第一时间联想到什么,她回答说,我想到了妈妈。

原来,阿灵的妈妈是一个既控制又溺爱的妈妈,她一方面为女儿做一切,另一方面又限制阿灵的成长,有意无意地让阿灵觉得,成为一个“疯丫头”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假若阿灵这么做了,妈妈会再也不爱她。

由此,就可以明白,阿灵将自己的力量压制住而成为一个弱弱的女子,这其实是她的选择。童年时,这种选择可以保护她和妈妈的关系,让她在最大限度上获得妈妈的爱。但现在,她还抱着这种选择,就会成为她成长的障碍。不过,这个梦也说明,她并不是没有力量,她只是力量被卡住而已,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唤醒自己的力量。

如果直接问,你想唤醒自己的力量吗?那么每个人的回答都是肯定的。但我发现,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其中一个关键原因是,沉溺在陷阱中是有很多好处的,这些好处令我们舍不得。

自卑中藏着很多好处

一次NLP(一种心理治疗流派)的课程中,我和拍档小邓一起做练习,我做治疗者,小邓做求助者,练习的内容是“重塑信念”,分四个步骤:

1)找到困扰自己的一个信念。

2)发现这个信念的坏处和好处。

3)将这个信念放到治疗者的手上,治疗者通过一种叫EMDR的治疗方式拿掉这个信念。

4)形成一个新的信念并将其大声念出来。

第一步非常容易,小邓一直以来的一个信念是“我是垃圾,我很差劲”。这个信念是小邓非常自卑而且工作和恋爱均屡屡失败的深层原因,他痛恨自己这个信念,非常想改变。

这个信念的坏处很多,自不必说。但让小邓找到这个信念的一些好处时遇到了一些阻碍,小邓一开始甚至不明白,这个信念能有什么好处,所以一个都找不出来。但我明白,我们所坚持的任何东西,都是因为这种东西给自己带来了很多好处,否则我们早放下了,所以我不着急,而耐心等待小邓找出这些好处来。最后他果真发现了“我是垃圾,我很差劲”这个信念背后的很多好处:

1)因为这个信念,我可以不必那么努力了。

2)因为这个信念,我的工作和生活目标都很低,所以不容易失望。

3)因为这个信念,我可以心安理得地甘于平庸和失败。

4)因为这个信念,我对人生有了一种掌控感,失败的时候不仅少了一些失望,还可以有一点自得:“我早知道我会失败,你看这不证明了吗?”

……

找到这个看起来是如此糟糕的信念的好处,尽管遇到了一点困难,但一旦找到第一个,再找第二、第三乃至第四个就非常容易了,而最困难的是第三步。

在第三步中,我将一个手指举起,而他要将这个信念放到我的手上,然后我不断移动这个手指,一会儿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一会儿又上上下下,一会儿又画圆圈,当我做这些动作时,他的头要保持不动,而眼睛一直跟着我的手动。

这个工作的道理是,我们的左半脑和右半脑经常是割裂的,尤其是一些创伤性的经历,我们会用分裂的方式处理它,把情感压抑到右半脑,而意识所控制的左半脑留下的则是一些信念和想法等理性认识,但通过双眼的移动,左半脑的情感会和右半脑的理性认识重新取得联系,这就是整合,达到这一步后,就可以告别这些创伤性经历了。

然而,等我将左手举起后,小邓迟迟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僵站着,两个胳膊仿佛被绑住了,根本不能抬起。

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回答说:“我怕伤害你,我怕把这些信念传递到你身上后会留在你身上,这会伤害你。”

他说了这句话后,我问他,这个信念看来还有一个好处?

允许自己掉下去

他回答说,是的,可以保护他喜欢的人,因为他认为自己是垃圾,所以他越喜欢一个人,就越要远离这个人,这是对这个人的保护。

他说这番话时,禁不住泪如雨下,而我也感受到一波波的电波一样的能量在我的身上流过,眼眶也禁不住湿润了。

发现这个隐蔽的好处并澄清了这个认识的局限后,他的胳膊终于向上抬起了一点,然后开始非常缓慢地上升。足足花了约半个小时的时间,他的双手才抬到了我举起的手指上,非常郑重地将“我是垃圾,我很差劲”这个信念放到我的手指上。

接下来的工作就非常简单而流畅了,最后一步中,他形成的新的信念是“我很美,我充满力量”。

这整个过程中,令我印象最深的是第三步,当别的同学都做完这个练习回去上课后,我们还在继续做这个练习,等待他的胳膊缓缓升起。我感觉到这对他非常重要,所以我很有耐心,他后来则说,他一定要带着感觉做这件事,这样才有用。

并且,他还说,他的胳膊向上抬的过程中,经常觉得舍不得,也觉得有些心慌,如果那些好处随着“我是垃圾,我很糟糕”这个信念一同消失,那么他还怎样去适应外面的世界?但这时他就记起我曾经讲起的一个比喻:

一本书处在桌子边缘,摇摇欲坠,它心里害怕极了,害怕掉下去。但真掉下去会发生什么呢?

它会跌落在无限宽广的大地上。

对此,我的说法是,桌子这个水平就是我们的自我层面的东西,处于这一层面的边缘时,我们会非常害怕,害怕失控。然而,一旦我们听任自己跌落,我们就会跌落到灵性的层面,这是无限宽广也无限安全的领域。

果真如此,小邓说,当我帮助他将那个信念拿掉后,那一刹那他有跌落的心慌感,但随即感觉到一股能量从内心深处升起,而“我很美,我充满力量”这句话随着这股能量自动涌出。

养育者给予好处要谨慎

阿灵和小邓的故事并不是特例,而是范例。我和来访者之所以能一起取得心理治疗的突破,很多时候都是因为发现并化解掉了这种陷阱。

我常讲,觉察就是一切,但只是觉察到这种陷阱还远远不够,关键是觉察到我们对这种陷阱的恋栈。可以说,我们一切悲观消极的想法或信念都是陷阱,而我们对自己每一种悲观消极的想法或信念都很留恋,因为这些陷阱其实曾经给过我们很多好处。

还有很多时候,一些貌似积极的想法也是巨大的陷阱。

在老家过春节时,我一个亲戚讲到,她的那一对双胞胎女儿中,老大特别懂事,特别喜欢“卖好”。当老二表现一些特质而大人不喜欢时,老大就会朝相反的方向去做事,且还对大人说:我才不像她那样呢,我是不是很懂事啊?这时大人都会夸老大,觉得她做得真好。

这种互动会带来很大的问题,这会让老大成为“好人”,而让老二成为“坏人”。如果老大这样做得越频繁而且大人越喜欢她这么做,那么老大就越容易发展成极端的“好人”,而老二就越容易成为极端的“坏人”。很多家庭中会看到这种现象:一个超级“好人”总是伴随着一个超级“坏人”。因为“好人”发现用他的方式可以获得大人的爱与认可,所以他对这个方式特别执著,而“坏人”发现无论他怎么做都比不过“好人”,于是破罐子破摔发展成了“坏人”,而且他很想对父母或其他养育者发出一个信号:“我就是想看看,我这么做难道就不是你们的孩子了吗?”

去年热播的电视剧《雪在烧》中,就演了这样一对“超级坏姐姐”和“超级好妹妹”的爱恨情仇。

这一番话振动了我这个亲戚,因为她家的老二的确表现得越来越“坏”,典型表现是越来越情绪化,她问该怎么办。

我回答说,解决办法也很简单,不要鼓励也不要打击老大的做法,当她以后再次“卖好”时,可以对她说,你这样做很好,妹妹那样做也很好。

我们的一切行为都是在追求好处,老大之所以喜欢“卖好”,是因为她通过这样做从大人那里得到了很多好处,而当这些好处没有了以后,她自然会放弃这个做法了。

这个故事也显示了,我们最初的很多问题是怎样种下的。那些现在看起来非常有杀伤力的习惯性做法,最初是给自己赢得了很多好处的,而且这常常是自己主动选择的结果。

当然,每一个具体的问题都对应着一些具体的好处。有时,我们是在相对宽松的生存环境下发展出了一些有问题的做法,那么这些做法的杀伤力一般会小一些。譬如我这个亲戚的双胞胎女儿,因为她们的父母相对比较宽容,给了孩子比较好的生存空间,所以这对双胞胎女儿尽管会有一些问题习惯,但她们不会发展出电视剧《雪在烧》中的那对姐妹的如此复杂的爱恨情仇。

小邓之所以发展出“我是垃圾,我很差劲”这种具有极大杀伤力的信念,是因为他童年时的生存环境太过于恶劣。他的妈妈有产后抑郁症,在他出生时曾试图掐死他,而他的爸爸非常粗暴,经常用最难听的语言咒骂他。在这种环境下,他发展出“我是垃圾,我很差劲”这样的想法,就可以减少期待,并增加对父母的打击乃至攻击的抵抗能力。

这一点必须得到尊重,所以,我常说,无论一个习惯性言行看起来多么不好,都不要恨它,因它最初保护过你。

真爱密码:想要什么,先给什么

你希望伴侣做到的,你自己首先去做。

——摘自美国作家格西麦克·罗区的著作《真爱密码》

一次回老家,家人讲到一个亲戚,说他前不久被“碰瓷”。当时他正开车,突然被一辆车拦住,车上下来几个人说他撞了他们车,要他赔1000元。他自然不想给,但在暴力胁迫下不得已给了钱。

这件事让我这个亲戚很郁闷,我的家人也觉得有些纳闷,说看起来憨厚老实的他已多次遇到这样的事情,难道真是老实人容易吃亏吗?

我想了想说,应该不是,因为有很多更老实更憨厚的人,一辈子也没有遭遇过这样的事情,例如我另外一个亲戚,是常和这个老被“碰瓷”的亲戚一起出去打工的,他们两人看起来一样忠厚老实,但他就从来没有遭遇“碰瓷”的事。我想,答案应该是,我这个老被“碰瓷”的亲戚心不正。

的确,我这个亲戚看起来相当憨厚,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其实很想通过占便宜的方式发一笔横财,而且他也的确这样做过数次,并且几次得手。这样的想法,或者说这样的心念,就像是一颗种子,当他怀着这样的种子遇到有同样想法的人,就容易被这些人盯上,于是“碰瓷”的事情就发生了。

“给别人”的是种子

之所以有这样的认识,是因为当时刚看完一本书《真爱密码》。这本书的作者格西麦克·罗区的故事非常有意思,他是美国人,父母很早离婚,此后,按照父母的离婚协议,他每年一半时间在爸爸这儿,一半时间在妈妈那儿。等他开始谈恋爱后,他每次的爱情都是只有六个月的生命,刚开始感觉很好,但到了第六个月时就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爱情屡屡受创的罗区对俗世生活感到恐惧和厌倦,于是去印度做了多年的和尚,蛮自在惬意。但突然有一天,他的老师对他说,你要做生意。他一开始不愿意,但后来一做就一鸣惊人,他做的是钻石生意,从最初的3个人和一张桌子做到了拥有1万名员工和2.5亿美元的年营业额。

更离奇的是,做了22年和尚后,他的老师说,你要有一个伴侣。相比起做生意来,他更不情愿和恐惧,但后来找到了一个堪称完美的精神伴侣克瑞斯蒂·麦克纳利,她聪明、漂亮,和罗区有同样的爱好和兴趣,而且精通中文、印度梵文和藏文……总之符合格西麦克·罗区对伴侣的一切期望。

他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罗区回答,他的秘诀是:“如果你想要任何东西,你先把这个东西给出去,给别人。”

“给别人”是种子,种子会开花结果,而这就是“我整个人生,我所实行的一切的事情,就是这里面所谈的一切事情,就是这一条最有效的规则。”

具体而言,就是:

你想挣钱是吗?那么你就要把钱给需要帮助的人,这样就种下了挣钱的种子。

你想健康是吗?那么你就要去照顾病人,这样就种下了健康的种子。

你想拥有理想伴侣是吗?那么你就要去和寂寞的人交朋友,这样就种下了和谐关系的种子。

这是好的种子的道理,而放在我的那个亲戚身上,就是坏的种子的道理,因为他“给别人”的是“碰瓷”,所以,他也吸引了同样想占别人便宜的人。当他的力量或资源胜过一些人时,他就有可能占别人的便宜,但当别人的力量或资源胜过他时,他就会被别人占便宜。

创造你完美的伴侣

这些道理,罗区在其另一部著作《当和尚遇到钻石》中有更多的解释,而《真爱密码》这本书中,他主要讲了如何拥有一个完美的伴侣。或者,更准确的说法是,如何拥有一个完美的伴侣关系。

那么怎么拥有完美的伴侣?去哪里找呢?去舞厅、星巴克还是图书馆?

作者的回答是,去你的内心中。如果你想拥有一个什么样的伴侣,先要在你的内心中种下相应的种子,“你那个完美的伴侣是你由你自己的内心所创造出来的”。不仅如此,甚至周围所有事物“都是经由你的铭印制造出来的;你周遭的世界,周围的人,甚至你自己,都是过去或好或坏的行、语言以及思想的产物。”

对此,我自己的理解是,这有两个层面:

第一,因为你有一些种子(也即作者说的“铭记”),所以你遇到了符合这些种子的伴侣。

第二,你有了一个伴侣,你可以再种下一些种子,将这个伴侣“创造”成完美伴侣。

第一个层面的故事,作者没在他的著作中多写,而我的文章中所写到的和我所听到的几乎所有爱情故事之所以会发生,都是这个道理,简而言之就是,男人又找了一个“妈妈”,女人则又找了一个“爸爸”,而“妈妈”和“爸爸”的种子是早就存在我们心中的。

一天晚上,我去一个朋友家吃饭,女主人经常感叹,自己太争强好胜又太好冒险,不如有点平常心。“有点平常心”,这种渴望就是种子,她做不到这一点,但这颗种子照样会开花结果。她的丈夫就是一个很有平常心的男子,而坐在她丈夫对面的她的爸爸,一样也是一个很有平常心的男子。

第二个层面的道理,是我们共同的渴望。然而,因为我们用错了方法,结果总是适得其反。

我一再谈到,每个人在恋爱中都藏着改造梦想,即我们总是对恋人的真实样子有些不满意,而希望恋人能变成另一个样子。可以说,我们都渴望将真实恋人“创造”成理想恋人。

但是,我们这个愿望几乎百分百会受挫,不管我们怎么努力,我们总会发现相反的事情发生了。即,我们越希望恋人改变,恋人越不会改变,甚至我们越希望他变成A,他反而越发向-A靠拢。

在罗区看来,并非是改造梦想出了问题,而是我们用错了方法。在玩改造梦想的游戏时,我们会使用种种办法。但是,你是否尝试过罗区的办法呢?罗区说,真爱的密码是“你希望伴侣做到的,你自己首先去做。”

他认为,你做的每一件事就是一颗种子,虽然最初是种在你的心中,但却会同时在你的伴侣身上发育,于是你的伴侣就是由你“创造”的。

譬如,他写道:

如果你希望你的伴侣不再生气的话,你自己首先要停止生气,你自己先要停下来,不要等他停下来,他是你自己的一面镜子。你首先要停止愤怒。不要跟你的伴侣生气,也不要去求他,说你别生气,别生气,千万别生气。

你只要熄灭你内心的愤怒。就这样子,你坚持做一两个礼拜,你的伴侣的愤怒就会消失,这就是阻止你伴侣愤怒的唯一方法。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但最好的道理总是最简单的。

谁是你的-A

不过,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我们种下的种子,常常是二元对立的。当我们种下种子A时,-A的种子同时也一并产生了。

譬如,当父母对高三的孩子说,你一定要努力考上一所好大学。这时,“努力考上一所好大学”的种子在孩子心中种下了,但同时,“如果考不上一所好大学怎么办”的恐惧也产生了。

同样的,当你对自己说必须要成功时,“必须要成功”的种子种下了,但“如果成功不了怎么办”的恐惧也产生了。

我们需要对这种二元对立有所意识,否则,假若我们只意识到A,那么我们就会将-A投射到身边的人身上。

一次我参加一个聚会,发现这个聚会上,最成功的男子和最失败的男子总是形影不离,而我也了解到,不只是聚会中如此,在生活中他们的关系也是非常密切的。不过,当他们在一起时,成功者会不断嘲笑失败者,每当请客吃饭时成功者都会先对失败者说“这次得你买单”,但当真要买单时,一定是成功者自己买单,同时也不会忘记再奚落失败者一两句。

在我看来,他们是互为对方隐蔽的种子。成功者只意识到了自己对成功的渴望,而他也果真成功了,这是A,但他的内心深处也藏着对失败的恐惧,这是-A,但他对-A缺乏意识,也不能容忍自己失败,所以,他要将对失败的恐惧投射到周围的人身上,而那个失败者最容易接受这种投射,所以成功者对这个失败者有了很大的注意。

同样的,这个失败者已自暴自弃,他认为自己已不可能成功。但是,不管如何自暴自弃,他的内心深处仍然藏着对成功的渴求。只是,他认为自己做不到这一点了,于是他将对成功的渴求投射到了那个成功的男子身上,于是与成功者形影不离。

他们彼此形影不离,其实是因为他们与自己隐蔽的那一部分形影不离。

改变种子=改变一切

非常重要的一点是,我们心中有什么种子,别人就会怎样对待我们,而且不需要意识上知道我们有什么样的种子。

前天,我一个朋友给我打电话,说他的领导要他交新年度的工作计划,但他预料到,他所渴望的工作计划,会被领导否定,所以他得揣摩领导的意图,然后按照领导的意图去制定自己的工作计划。但是,真这样做的话,他又会感觉到非常痛苦,因为他再也不想完全按照领导的意思去做事了。

我问他,你的领导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去否定你自己的计划。

他回答说,通常有两种办法。第一,如果他对更高的工作目标没有信心,那么领导会鼓励他,说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潜力,而领导看到了这潜力,所以你一定可以。第二,如果他有了自己的工作目标,而不是领导渴望的工作目标,那么领导会对他说,你不了解自己,你设置的工作目标不符合你的能力倾向,你想做的,是你不擅长的。

我再问他,你的领导会用同样的方式去否定你其他同事的工作计划吗?

他想了想说,不会,好像他的领导就是在面对他时会特别喜欢这两种招数。

为什么他就是对你这么喜欢这两种招数呢?我问他。

经过一段时间的探讨后,他终于明白,领导之所以这样对他,是因为他心中有相应的种子。首先,他很在乎也很渴望权威人物的鼓励,这最初是渴望得到父母的鼓励,但这个愿望没有实现,父母很少鼓励他。其次,他内心中认为,他对自己并不了解,他必须通过别人对他的评判才能了解自己。

因为他有这样的两颗种子,他的领导才可以使用鼓励和否定的方式来影响他。

他问我,他该如何做呢?答案很简单,就是改变他自己的种子。第一,自己去鼓励自己,爱自己,而不再去渴求权威人物的鼓励。一个重点是,接受父母很少鼓励自己的事实,接受自己在家中竞争不过其他兄弟姐妹的事实,这样做才能从根本上化解这种渴望。

第二,认真地去认识自己,并且一遍遍地对自己说,只有我才了解自己。

并且,非常有意思的是,当内在的种子改变后,事情立即会发生改变。

此前,我参加了一个萨提亚模式的家庭治疗工作坊,导师是来自台湾的赖杞丰。一天上午,他专门处理了一个个案,案主Z是一个过度的付出者。她是一个企业家,收入颇高,而且非常照顾自己的原生家庭,不仅给父母很多钱,也给兄弟姐妹很多钱,而家中一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都会找她来解决问题。然而,不管她的付出有多大,不管她多么辛苦,从来没有人对她表达过感激。而且,家中如果有好的事情,谁也想不到她。

对此,她自然有很大的怨气。

但是,如果用罗区的观点来看,她之所以会招致这样的结果,是因为她内心中有相应的种子。首先,她的价值感的源泉就是“我能力很强”和“我特别善于为别人考虑”,所以,家中一有什么事就会找她,那样她可以证明自己能力强。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内心深处认为,自己在这个家中是没有人爱的。所以,家人也不会去表达对她的爱。

那个上午的治疗中,很重要的一点是,她终于明白,她很有价值,曾经有亲人给过她很深的爱,她配得到别人的爱。

这就改变了她内心的种子。结果,很神奇的是,当天中午,她就收到了弟弟发来的一个短信,感谢她最近帮了自己的忙。

这个短信令她悲喜交集,她对我说,这是她一生中,第一次得到来自家人的感激。

很多读者给我写信说,他们很担心,如果自己改变了,但自己身边的人就是不改变,那怎么办?这个女企业家的故事是最好的答案,她的故事显示,我们自己改变了,别人也会自动改变,而且他们都不需要知道我们发生了什么改变,就会改变对我们的方式,这一切是因为自己内心的种子发生了改变。

美国著名治疗师路易斯·海在其著作《生命的重建》中写了她的故事,在她前几十年的人生中,她不断遭遇别人的恶意对待,屡屡被强暴和虐待,但当她用几个月的时间,通过灵性治疗改变了自己的内心后,这些事情再也没有在她身上发生过。

通常,我们过于关注别人,并且无意中会认为,别人才是我们的答案,但真正的答案永远在我们心中。

Part 3深入你的潜意识之井

艾瑞克森:疼痛铸就的催眠大师

米尔顿·埃里克森:疼痛铸就的催眠大师

虽然承受着巨大的身体折磨,他却是我们遇到的最懂得感谢生命的人,他这方面的人格特质,大大地增添了他身为一位治疗师和老师的说服力。

——杰夫里·萨德谈他的老师米尔顿·艾里克森

1919年,在美国一个农场,一场凶猛的脊髓灰质炎(俗称小儿麻痹症)袭击了一个17岁少年,令他全身陷入瘫痪,除说话和眼动外不能做任何事情。

男孩的妈妈请来了三个医生,他们都对她说,没有指望了,你的儿子活不到明天了。

他们这样对妈妈说,这太残忍了,这个男孩对自己说,他一定不能让医生们的断言实现。

于是,第二天医生们到来时,他不仅活着,而且精神更好了。他们对此感到惊讶,但他们接着又对男孩的妈妈做了一个残忍的断言:你的儿子就算能活下来,也永远站不起来了,他会终生瘫痪。

同样,这个男孩决心不让医生们的这个可怕断言实现,他又成功了。过了数年后,他不仅站了起来,还在一个夏天,靠一艘独木舟、简单的粮食和露营设备以及一点点钱,独自一人畅游了一次密西西比河。

这个男孩的名字叫米尔顿·艾里克森,他后来成为享有全球声誉的催眠治疗大师,可以说是这一神秘领域的无可争议的No.1,也被认为是短程策略心理治疗的鼻祖。

潜意识给了他答案

艾里克森17岁开始的康复过程是一个生命的奇迹,这个奇迹是怎样得以实现的呢?

首先是,他第一次深刻地领会了什么叫暗示。

暗示是催眠中的一个重要术语,通常意义上,催眠师会通过暗示来影响个案接受自己的诱导。

什么叫暗示呢?艾里克森回忆说,三个医生断言他活不到明天,这就是一个典型的暗示。假若艾里克森接受了这个暗示,真的相信自己活不到明天,那就可以说,三个医生对他成功实现了催眠。

尽管当时还不是什么催眠大师,但艾里克森清晰地知道,这是三个医生不经意中想将他们的意志加在他身上,他决心挑战这个暗示,而他成功了。接着,医生们又发出第二个暗示——你永远站不起来了,他一样决心挑战这个暗示。他又成功了,与第一个挑战相比,这一挑战历程更艰难,而其中的细节也更为引人入胜。

艾里克森的妻子伊丽莎白说,艾里克森感染脊髓灰质炎后,他的妈妈和一名护士悉心照料他,而这名护士还发展一种办法,采用了一连串的热敷、按摩和移动瘫痪的四肢刺激艾里克森的身体。

但更重要也更激动人心的是艾里克森的独自探索。尽管不断遭受命运的一系列打击,但艾里克森对他内在的力量一直保持着全然的信任。他深深地相信,意识层面的他并不知道该怎样康复,而他的潜意识深处会知道,所以他令自己的头脑和身体放松下来,而向着潜意识深处说,我有一个想站起来的目标,请你帮我一个忙,请你指引我该怎么办。

潜意识果真给了他答案。在全然放松状态下,他的心中映现出一幅画面:他儿时摘苹果的一个画面。

这个画面是真实的画面,他儿时的确曾这样摘过苹果,当时他非常快乐非常享受。

这一画面无比生动,细致入微,他的手缓缓地伸向苹果树上的苹果,似乎被分解成了一系列的细小的动作,而他只是全然放松又非常专注的情形下去体验每一个细小的动作中手和身体的移动。

这个摘苹果的画面不断在他心中影响,而他则不断去体验每一个细小动作中手和身体移动的感受。

几个星期后,这一画面中牵扯到的肌肉恢复了轻度的行动能力,它们可以做这一画面中的动作了!

接下来,他不断重复这一工作,每当想达到一个什么样的康复目标时,他都将自己交给潜意识,请潜意识帮自己一个忙,而潜意识也总是不断映现出各种各样的答案,它们可能是类似摘苹果这样的一个画面,也可能是一个意象,或者是其他,但都能指引他达到康复的目的,而在这一过程中,他只须积极地听从潜意识的指引。

前不久,我在广州莲花山学习艾里克森创办的催眠治疗方法,授课老师斯蒂芬·吉里根博士是艾里克森的得意弟子,吉里根说,在这一康复过程中,艾里克森深深地懂得,意识或头脑中没有答案,如果他问头脑“我该怎么办”,那么他是找不到答案的,但每当他问自己更深的内在的潜意识时,潜意识总能告诉他答案。

这一整个自我康复过程,是一个深深的自我催眠过程,它的威力以及其中的丰富体验,后来成为艾里克森发展自己的催眠治疗办法取之不尽的资源。

艾里克森17岁开始的脊髓灰质炎的故事是一个传奇。不过,对艾里克森而言,类似这样的传奇也未免太多了一些。

他患有色盲、音盲、阅读障碍……

艾里克森是色盲,他的视觉只能对紫色有感觉。他还是一个罕见的音盲,听不到音调的变化,没有办法欣赏正常人称之为“音乐”的东西。

他有严重的阅读障碍,到了16岁时才发现,字典是从A排到Z的。小时候同学给他起了绰号“字典”,因他常常数个小时就是在看字典,同学以为他喜欢看字典,却不知道他不过是在找一个字,因不知道字典的排序,他每次都是从第一页开始,逐个字逐个字地找。

好像是,相比正常人,他与世界沟通的许多通道都被关闭了。但是,他从未抱怨过命运,并反而因此打开了正常人所没有的一些通道。

既然只对紫色敏感,那么他就坦然享受一个“紫色主义者”的生活,穿紫色衣服,用紫色杯子,在紫色的办公室里工作,在紫色的家中居住……

6岁时,他走过一个教堂,教堂里很多人在进行合唱练习。因是音盲,他听不到他们合唱的音乐,他只是纳闷,这一群人发出这么奇怪的声音,为什么却那么快乐?他看着看着,找到了一个答案,哦,他们在一起呼吸,呼吸的节奏是一致的,所以这么快乐。

于是,从6岁起,别人给他讲话,他就和别人一起呼吸。譬如老师讲课,他不去听老师讲什么,而是跟着老师的节奏呼吸,老师看着他,他就点头,发出“嘣嘣”的声音,这声音是踩着老师呼吸的节奏而发出的。别人都无法理解他到底在做什么,但有一个人和自己呼吸的节奏一致,会产生一种奇特的和谐。

这种节奏感成了艾里克森催眠的重要基础。在莲花山学催眠时,吉里根教我们去和个案的呼吸保持同节奏的呼吸,我们要花很大努力才能做到这一点,而艾里克森从6岁起就可以很自然地做到这一点了。

甚至阅读障碍也帮助了艾里克森。16岁时的那个冬天,一天中午很冷,他待在地下室里用字典查一个字,突然间,仿佛一道白光照亮了整个地下室,艾里克森刹那间明白,原来字典是按照字母从A到Z排序的。那一刻,他深深地感谢内在的自己,把这个讯息留这么久才让他发现,因为这让他对英文有了更深的理解,他在无数次的逐字查询的路上,学了更多。

许多正常人所拥有的与世界沟通的渠道,在艾里克森那里被命运无情地关闭了,但艾里克森反而因此打开了独特的通道。这些通道,本来正常人也有,只是,因为那些常见的通道太好使了,我们开始依赖它们,于是忽略了那些独特的通道,也是更为深邃、更富有价值的通道——与潜意识沟通的通道。

相比起艾里克森来,一般人拥有的命运的馈赠要多很多,然而,或许是拥有的东西太多了,我们反而喜欢抱怨,为什么我拥有的还不够多呢?为什么命运对我如此不公呢?

艾里克森恰恰相反,他对他所拥有的一切总是心存感激,他永远是在享受已拥有的资源,而不是将注意力放在欠缺上。

艾里克森70岁以后,只能坐在轮椅上。有天晚上,吉里根去厨房里见艾里克森太太,看到艾里克森也在厨房,他穿着紫色的运动装,在切晚餐用的菜,非常投入,并对吉里根说:“我正在运动。”

脊髓灰质炎的后遗症跟随了艾里克森一辈子,他有过数次严重的复发,因为不断萎缩的肌肉,他本来可怜的视力和听力也不断在减损。尽管他传奇般地站了起来,但他右半边身体的肌肉几乎彻底失去了力量,他只能靠着少许的肋间肌和横膈膜呼吸。此外,他还患有痛风和轻微的肺气肿。

当他70多岁时,早晨是身体最疼痛的时候,通常他要花数小时来进行疼痛管理,要做很大的努力才能穿好衣服和刮胡子,但即便如此,他也保持着坦然的乐观。1974年的一天,他对萨德说:“今天凌晨4点,我觉得我可能会死掉,中午的时候,我很高兴我还活着,我从中午一直高兴到现在。”

艾里克森1980年过世,他的太太总结说:“他活到78岁,比他自己预期的久得多,直到过世前一周,他还是过着积极不懈的生活。”

他从不和个案的症状对抗

他也将这种风格带到了其他地方,譬如在治疗中,他不会将时间浪费在个案有什么欠缺上,而是着力于个案已拥有的资源。

这种风格很早就展现在了他的生活中。小时候,在他家的农场,有时马会跑到外面,工人们要花很大力气将它们拉回来,因为马的力气很大,所以通常得几个大人一起拉一匹马才行。但幼小的艾里克森一个人就将一匹马拉回马橱。他发现,马这时的“逆反”心理很重,人们拉它向西走,它就会努力向东走,那么,何不将它朝东拉呢,这样它会自动向西走。果不其然,当小艾里克森将马朝马橱相反的方向拉时,马反而努力向马橱退,这时只需要用很小的力气就可以令它们回到马橱了。

可以将个案的所谓症状理解为这个故事中的马,一些治疗师可能会教育马朝马橱走,而艾里克森却会跟着马一起走,甚至还将它朝它想走的方向上推一把。

一次,艾里克森去治疗一个有被迫害妄想的精神分裂症患者。艾里克森进入病房时,他正在窗户上钉钉子,他认为这样就可以防止敌人攻击他。艾里克森和他一起钉钉子,而且比他还认真。钉子钉好后,艾里克森建议把地板中的缝隙也缝起来,那样敌人就彻底没机会了。接着,艾里克森建议他和医院的医生护士一起加强医院的防范工作,不断扩大他的安全范围。这个患者一一接纳,随着这个工作的不断进展,他的防备范围——这同时也是活动范围不断扩大,而他也逐渐从与世隔绝的孤独中走出来。

这是艾里克森的治疗风格,他从来不和个案的症状对抗,或攻击个案的逻辑。

很多人都将自己的一些“问题”视为敌人,试图消灭它,但艾里克森反而会建议他们接纳“问题”,同时用更优雅的方式去和“问题”共舞。一个有烟瘾的人想戒烟时,会将吸烟视为丑陋的敌人,而艾里克森会在催眠中让他以很慢的速度重演吸烟的动作,只是手里没有烟而已,但要很优雅地去做这个动作。

对此,吉里根形容说,这是中国书法的寓意,你要很有力地去表达,力透纸张,但同时又不会破坏纸张。这也像是弹钢琴,你可以猛敲键盘,但当你是带着优雅去敲时,出来的就是一首曲子,而不是噪音了。

当个案学会优雅的表达自己任何意愿时,这个意愿背后藏着的力量就被人性化了,而所谓的“问题”也不再是问题。

优雅也罢,对“马”的信任或诱导也罢,这些都是外在的形式,而艾里克森催眠治疗的核心是,对潜意识的信任。

潜意识,请你教我

吉里根开始跟艾里克森学催眠时,NLP(中文名是“神经语言学程序”)正在兴起,NLP的一个重要概念是“你可以模仿任何人”,而吉里根的偶像人物自然是自己传奇的老师,他去问艾里克森:“你工作时有没有很多景象?”

艾里克森回答说:“没有!”

“你有没有很多内在对话?”

“没有!”

“有很多身体的触觉吗?”

“没有!”

这段问答让吉里根陷入了绝望,他回忆说,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航海家,走到了世界的尽头,不知道还有什么路可以走,但他继续问:“那你到底有什么?”

艾里克森回答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怎样进入催眠,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进入催眠。我只知道,我有一个潜意识,你有一个潜意识,我们在同一个房间一起相处,所以,催眠是必然的。对于即将发生的一切,我很好奇,但到底会发生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但这很有效。”

后来,吉里根明白了老师的意思。我们通常处于一个找答案的状态,结果肌肉产生了压力,这就是所谓的紧张。但当我们全然信任潜意识,信任内在的灵性时,我们的身体会放松下来,这时,我们就穿越了由肌肉所组成的身体,而进入了“内在的身体”,或者说“内在的灵性的空间”,而答案会自然从这个空间升起,我们只须对此保持有好奇就可以了。

在做催眠前和催眠中,催眠师都会对个案说“放松”,目的就是让个案的肌肉松弛下来,从而可以从“肌肉的身体”中脱离出来。或许很少有人达到过彻底的放松,而艾里克森却在可怕的脊髓灰质炎学到了这一点。

被脊髓灰质炎击垮的人数不胜数,或许,多数人之所以被击垮,是因为将能量放在了“我不想……我不要……”上,他们抗拒自己患有这一疾病的事实,而艾里克森尽管拒绝接受医生们的可怕断言,但他却从未和这一不幸较劲。这样一来,不仅他可以将生命能量放在了自己能做什么上,他还从这一可怕的不幸中获取了资源——他穿越了“肌肉的身体”而深深地认识了自己“内在的身体”。

需要说的是,这一“内在的身体”并不受自己支配,我们面对它时,重要的是信任,而不是指手画脚。摘苹果的那个疗愈性的画面,艾里克森没有期待这一画面的出现,它是自然出现的,是艾里克森的内在灵性——我们每个人都有的内在灵性自然流动的结果。

吉里根说,这是他从老师那里学到的最好的东西:当你不知道该怎么做时,就试着放松下来,对内心深处的潜意识说,请你教我。

借天才的策略唤醒你沉睡的灵魂

一个人是被我们称为所谓“宇宙”的一部分,受时空限制的一部分。他会觉得他的思想与感受和世界其他部分是割裂的,这是他的意识的一种错觉。这种错觉是我们的牢笼,将我们的欲求和情感限制在少数一些和我们亲近的人当中。我们必须将自己从这个牢笼中解放出来,拓宽我们的胸怀,去拥抱所有生灵和整个世界的美,这是我们的使命。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

莫扎特、达芬奇、迪斯尼和爱因斯坦是众所周知的天才。你,或许是默默无闻的普通人。

那么,是什么令你卡在普通人的境界中,又是什么令天才成为天才?

7日~12日,享有全球声誉的美国NLP大学执行长罗伯特·迪尔茨和太太黛博拉·培根·迪尔茨来到广州,为来自全中国乃至世界各地的一百多名企业培训师、心理咨询师和公司高级管理人员进行了为期一周的培训,课程名字即“天才的策略”。顾名思义,这一课程的目的是让普通人掌握天才的策略。

NLP全名是Neuro Linguistic Programming,翻译过来即“神经语言程序”,它可以理解为一个人的身心灵模式。作为心理学的一个流派,NLP的理念是,卓越人士的身心灵模式和普通人的身心灵模式不同,而普通人可以通过模仿卓越人士的身心灵模式走向卓越之路。

NLP这一流派创立于上世纪70年代,两名创始人理查德·班德勒和约翰·葛瑞德通过研究催眠大师埃里克森、家庭治疗大师萨提亚和完形治疗大师皮尔斯而发现了一系列富有价值的身心灵模式。

NLP以操作性强和见效快而著称,在短短几十年内得到迅速发展,并涌现出了一系列卓越的导师,罗伯特·迪尔茨被公认为是其中最富有创造力、贡献最多的导师,这也是现年53岁的他第一次来到中国大陆授课。

在课程中,他一直强调一点:“是什么不同导致了这一差异(Which difference make this difference)?”

这句话有两层含义:第一,天才和普通人存有差异,是什么不同点导致了天才和普通人之间的差异?第二,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过天才状态和糟糕状态,是什么不同点导致了我们形成这两种不同状态?

发现了这些差异,我们就可以学习天才的策略。不过,我们并非无中生有,纯粹去模仿天才,而是通过模仿天才们的身心灵模式,帮助我们自觉地将糟糕状态转化为我们曾经拥有过的最佳状态。

迪尔茨总结过很多天才的身心灵模式,并对莫扎特、达芬奇、迪斯尼和爱因斯坦这四位天才尤其感兴趣,这次课程的目的便是帮助学员掌握这四位天才的策略,并学会作为一个培训师如何帮助个案掌握天才的策略。

恐惧常是通向天才的钥匙

迪尔茨认为,每个人的身上都有自我和灵魂这两部分。自我关注的,是我们周围的生存环境,是我们的需要,它一直在喊“我要什么”,这种需要的另一面是恐惧,即自我觉得我必须得到什么,否则就会死去,而灵魂是通向更大存在的通道,它关注的是整个存在,它总伴随着一种使命感。

普通人之所以是普通人,天才之所以是天才,其核心在于,普通人被卡在自我中,而天才们的自我和灵性是合一的,他们一直保持着灵性的通道。普通人对自我很恋栈,会常说“我”创造了什么,而天才们都知道,重要的是将自己投入到一个更大的存在中,而要做到这一点,就要将灵性的通道打开。对此,现代舞大师玛莎·格雷厄姆有精彩的描述:

有股活力、生命力、能量由你而实现,从古至今只有一个你,这份表达独一无二。如果你卡住了,它便失去了,再也无法以其他方式存在。世界会失掉它。它有多好或与他人比起来如何,与你无关。保持通道开放才是你的事。

这一道理或体悟,差不多每一个天才都有类似论述,譬如莫扎特的说法是:“我真的从不曾研究或追求创意……音乐不是由我而来,音乐是透过我而来。”他还描绘自己创作音乐的过程说:

我不知道它们何时出现,怎样出现,也无法强求。那些悦人的欢乐留在我记忆中,我也习惯了像被告知的那样,任由它们蜂鸣……这些点燃我的灵魂,只要不被扰乱,我的主题会自行扩展。

玛莎·格雷厄姆和莫扎特的论述非常迷人,但普通人如何模仿这种天才的策略呢?在课程中,迪尔茨设计了一个简单的练习:

1)在后设位置(最初谈话位置),培训师询问个案,他想解决的一个问题状态是什么,而他又能想到一个最佳状态又是什么样子。

2)进入到“最佳状态”的位置,帮助个案沉浸在自己曾经拥有过的最佳状态中,并问个案,在这种状态,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身体有什么反应。

3)退回到后设位置,询问一些必要的问题。

4)让个案进入“问题状态”的位置,培训师帮助个案沉浸在自己的问题状态,并问个案,在这种状态中,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身体有什么反应。

5)退回到后设位置,询问一些必要的问题。

6)让个案重新进入“最佳状态”的位置,并带着在“最佳状态”的体验,走进“问题状态”的位置,发现这两种状态的不同,然后化解问题状态,从而找到将其转化为最佳状态的钥匙。

迪尔茨为一个女学员做练习时,这个学员的体会是:“我感受到,在不同的状态,有两个不同的声音。在最佳状态,有一个更高的能量从我头上传来,声音是‘只要努力,梦想一定会实现’,而在问题状态,一种恐惧从我的腿下升起,那时我就会担心别人的看法,而一旦别人没有认可我,我的恐惧就会更加严重,这时我会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做。”

当迪尔茨让她将最佳状态带入问题状态时,她发现,在这种情景中,她不必担心别人的看法,恐惧会烟消云散,问题状态转化成了最佳状态。

对此,他说,几乎总是恐惧将我们卡在自我中,而不能打开灵性通道。在不同的问题状态中,恐惧会有不同的表达方式,这种表达方式便是化解问题状态的钥匙,一旦发现这个钥匙,就可以打开那个通道。所以,“不是用拿掉‘坏我’,不是用‘好我’消灭‘坏我’,不是消灭与挣扎,而是接纳和转化。”

迪尔茨夫妇在做示范。

拥抱内心深处那个恐惧的小女孩

我和我的拍档做练习时,也发现了同样的道理。我的拍档的问题状态是失眠,她说自己有20年失眠的历史了,而她的最佳状态有两个,一个是她在事业上有巨大突破而被公司当作代表在全公司大会上宣讲自己成功经验时的状态,一个是四五年前的一个晚上,她偶尔一次可以酣然入睡的记忆。

当我作为培训师做最后一步练习时,她貌似很快转化了问题状态,但我没任何感受,所以当她想退回到后设位置时,我轻轻地拦住她,让她更深地沉浸在问题状态中,看看是不是还有更深一层的钥匙。很快,她的眼泪涌了出来,她说,她发现了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自卑至极,躲在一个角落里,不敢出来。

这个充满恐惧、觉得自己不会被人爱与认可的小女孩才是化解她问题状态的钥匙。这是她20年前开始失眠的原因。当时,她遭遇了一个重大的人生挫折,此后便开始失眠,这个小女孩的意象显示,她之所以失眠,是因为她认为,遭遇了这个挫折后,她就是一个失败的小女孩,再也没有人爱她了。

这在她小时候或许是正确的,但对于现在的她而言是一个幻觉,因她已在很多方面取得了卓越的成就。并且,四五年前那次没失眠的体验也告诉她,她仅仅作为一个人就是有价值的,她可以不必经过任何人的认可,就天然具有这份价值。

所以,当她带着双重的最佳状态的体验去拉、去拥抱这个躲在角落里的小女孩时,转化发生了。有一会儿时间,她泪如雨下,而那个小女孩不再只是躲在角落里,她也主动迎上去,去接受这份拥抱。

莫扎特的策略是任由那些悦人的欢乐蜂鸣,并借此打开问题状态,帮助我们不再卡在自我的恐惧中。有时候,问题状态太痛苦,直接让个案从最佳状态走向问题状态会有很大困难,这时就可应用达芬奇的策略。迪尔茨认为,达芬奇策略的核心是部分与整体的关系,他既可以沉浸在整体的美中,同时也会保持对细节的惊人洞察。借用达芬奇这一特点,迪尔茨将从最佳状态到问题状态的这条路切割成几部分,让个案一步步地从最佳状态向问题状态靠拢,从而实现转化问题状态的目的。

给梦想家、现实主义者和批评家各自一个空间

动画大王迪斯尼的策略和达芬奇的策略有些类似,他也是将创作过程切割,但不是一个简单的切割,而是切割成了三个相对独立的过程:梦想家、现实主义者和批评家。

其实,我们每个人的思维过程都包含着这三个部分,只是,我们这三个部分常常是混在一起的,这导致每一个部分都没有充分发展的空间。譬如,当你展望一个梦想时,你会同时担心,这能实现吗,甚至干脆就批评它说,这是一个妄想;当你试图将一个梦想变成现实时,批评家也常常跳出来说,你真笨,你根本实现不了这个梦想;同样的,你也很难做一个尽兴的批评家,这时你的梦想家角色可能会跳出来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你这个没有想象能力的家伙;而现实主义者的角色也可能会跳出来说,你除了会批评还能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多辛苦……

一个人的思考过程会有这种混乱,一个团队的集体思考过程也会有这种混乱,而迪斯尼的策略是,将这三个部分切割,给每一个部分一个单独的空间,在这个空间内,它可以不受干扰地充分表达。例如,迪斯尼公司专门有一个“梦想屋”,在这个房间里,工作人员可以尽情想象,而不允许有任何批评。

迪尔茨将迪斯尼的这个策略进一步细化,具体步骤如下:

1)在后设位置,和个案谈梦想;

2)进入梦想家的位置,培训师让个案充分表达他的梦想,并询问个案有什么体验;

3)回到后设位置,澄清一些问题;

4)进入现实主义者的位置,让个案制定实现梦想的计划;

5)回到后设位置,澄清一些问题;

6)进入批评家的位置,让个案从多方面去发现这个梦想和计划的不足;

7)回到后设位置,澄清一些问题;

8)让个案绕着“梦想家、现实主义者、批评家和后设位置”这个圆圈多走几圈,看看还会有什么感受和体验自动浮现出来。

这个练习对我有很大帮助。我的拍档是广州资深的NLP培训师舒俊琳,他引导我检验了我一个重要梦想,在这个过程中,我放下了一切疑虑,因我发现,只要我能全然投入到这个梦想中,我的一切疑虑——也即自我的恐惧——会自然化解,当这个梦想彻底成为发自灵魂深处的呼唤时,现实层面的疑虑都将不存在。这并非说,我不需要任何现实层面的考虑,而是说,我越全然地投入到这个梦想中,现实层面会收获越多,但这种收获只是一个自然而然的副产品,而假若我试图将它们变成主要的目标,我会感觉,我通向更大存在的灵性的通道被卡住了。这时,我越在现实层面挣扎,被卡住得就越严重,相应的,我的天分发挥得就越困难,这进一步会令我在现实层面更加挣扎,最终发展成一个恶性循环。

在这一星期的课程中,我发现,当我们的人生目标主要是自我层面的需要时,这种挣扎都会发生。并且,我还发现,这种挣扎非常普遍,而自我层面的需要也常化为各种貌似崇高的目标,譬如名誉、掌声、施舍乃至所谓奉献,这些已不再是简单的物质需要,但它们仍然是建立在别人的认可上。这就是一种牢笼,正如本文一开始引用的爱因斯坦的名言,“将我们的欲求和情感限制在少数一些和我们亲近的人当中。”

所以,不管现实主义者和批评家多重要,最终我们会发现,最重要的一环还是梦想家这一角色。假若我们的梦想真正能与更大的存在相连,那时便会产生匪夷所思的动力。

迪斯尼和他的卡通形象。

他帮妈妈从晚期癌症中康复

爱因斯坦的物理学理论非常深奥,然而,爱因斯坦发现这些理论,依赖的从不是抽象的逻辑思考,而是直观的视觉思考,他曾说:“如果我没有办法想象它是真的,那我也没有办法去实现它。”他说的想象是能够用视觉看到一种理论设想的实现。譬如,他16岁时曾设想,既然我看到一面镜子中的自己,是光的传播的结果,那么,假若我以光速前进,我还能看到镜子里自己的镜像吗?

迪尔茨设计了一个练习,让我们通过视觉来思考,这对我也有很大帮助。不过,爱因斯坦对迪尔茨最大的启发是想象的力量。

28年前,迪尔茨的妈妈的乳腺癌复发。一两年前,她一个乳房被发现有乳腺癌,并在医生建议下做了激进治疗,将这个乳房切掉了。然而,癌症还是复发了,癌细胞不仅蔓延到另外一个乳房、卵巢和膀胱,还蔓延到了身体所有部位的骨髓,锁骨上的一个瘤子甚至大到将骨头都撑裂了。

医生对她说,这已是癌症晚期,你只有几个月可以活了。但真的一定会如此吗?迪尔茨想,也许NLP的技术可以帮到她,于是他亲自给妈妈做NLP的辅导,用的是迪斯尼的策略。他问妈妈:“你的梦想是什么?”

她回答说:“我没有梦想了,因为没有未来了。”根据爱因斯坦的策略,假若一个人连梦想都没有了,就只有绝望了,这时任何人都帮不了她。所以,他要先帮妈妈唤醒梦想。于是,他继续问:“如果有,那会是什么?”

她开始有了一个梦想,她说她生命中的一个使命没有完成,她渴望完成她。然而,当走到现实主义者的位置时,她说,她没有计划,因为没有先例,以前病到这种地步的人都死了。

他问:一定如此吗?你生活中有没有这样的例子,本来以为只会有一个结果,但最后发现其他结果也可以实现。

她想到了几个例子,一个是迪尔茨的大哥,小时候被诊断为肌肉萎缩,但最后发现这不是真的,另一个例子是迪尔茨的爸爸,他得了绝症,医生说他只能活6个月,但他改变了生活习惯,最终活了16年。还有迪尔茨的外婆,外婆怀着迪尔茨的妈妈时,医生说,你的生殖系统有问题,不要勉强自己生孩子,否则你们母子都会死掉。然而,外婆深入到自己灵魂深处后,决定还是试一试,最终顺利地生下了迪尔茨的妈妈,后来她又生了三个孩子,医生没法解释这种事,但它就是发生了。

通过这些回忆,她想象力的疆域打开了,她不再认为,等死是唯一的可能性,她相信她继续活下去以完成她的一些使命的梦想可以成真,她也围绕着自己的梦想制定了一个可行的计划……最后,她痊愈了,又活了18年,直到10年前才去世。这是一个医生无法解释的奇迹,但它的确发生了。

后来,她常说:“我有两辈子,第一次是发病前,第二次是发病后。得癌症是我生命中最糟糕的事,也是我生命中最棒的事。”

这也是一个转化,一个最糟糕状态向最佳状态的转化。

疾病常是灵魂和自我矛盾的体现

迪尔茨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呢?谈到爱因斯坦的策略时,他几次说,你的想象创造了你的现实。那么,他的妈妈若只是想,一定要活下去,这就会实现吗?

对此,迪尔茨回答说,如果这是自我的需要,是自我从恐惧而发的需要,那么这一奇迹不会发生。同样,假若他给妈妈做NLP辅导时,是从自我层面上说,我害怕妈妈死,我一定要妈妈活下来,那么,这一奇迹也不会发生。要想有这样一个奇迹,关键是深入到灵魂深处,去看一看,到底是什么卡住了,结果令癌症这种最糟糕的状态发生。

“大部分NLP技巧是为了自我,作为一个培训师,我成功了,我很伟大,这种感觉是自我的需要,但追求它时,灵魂就会比较痛。”迪尔茨说,“所以,第一件是,把自己放在一边,把那些‘我想要’的想法放到一边,记住莫扎特的策略,‘这些事情只是透过我而实现,而不是由我而实现’。”

这一故事令迪尔茨学会了感恩。本来,他觉得,妈妈再多活两年他就心满意足了,但妈妈最终却多活了18年,远远超出了他的自我的这一期望。当妈妈多活到10年时,他和妈妈一起去检查身体,妈妈完全健康,锁骨上的瘤没了,甚至用X光都看不出问题。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不可能的梦实现了”。然而,在如此长的时间里,他竟然连一点感恩都没有过。他曾暗自许愿,如果妈妈能活下来,他会亲吻大地,以表达感恩,但他一直没有兑现这个诺言。现在,他决定,永远记住感恩,感谢一切。

10日晚,在采访迪尔茨时,我特地问了一个问题:“你现在如何看待身体的疾病?”

他回答说,疾病的英文词“disease”的意思即“不自在”,其本意可以理解为,身体的疾病就是“内在的不自在”一种反应。

他说:“每一种疾病都是一种表达,当我们压抑一些东西,不允许它在心理和灵性层面表达时,它会通过身体而表达,这就是身体的疾病。可以说,每一种症状,都是一部分自我在说‘不’,但我们不倾听这种讯息,最终它不得不通过破坏性的方式来表达。”

关于妈妈的疾病,迪尔茨说,他后来的理解是,这是一个很深层次的内在矛盾,是自我和灵魂的矛盾。一方面,她的灵魂想做自己,另一方面,她的自我担心这样会失去别人的爱与认可,这种恐惧迫使她按照别人的意志而活。于是,她的生命的最根本动力就被严重压抑了,最终,她的身体用极端的方式向这种活法说“No”。并且,当她通过这次疾病,终于聆听到自己内心的呼唤,并尊重了这种呼声而做自己后,身体就不必再通过破坏性的方式来表达这一动力了。

迪尔茨说,他妈妈的这一对矛盾,也是我们每个人共同的矛盾。生命不断用各种方式呼唤我们,聆听并尊重你的灵魂,如果我们做到了这一点,那么我们都可以成为天才。

问问你的疾病想说什么话

你的身体有一个症状,这个症状有没有藏着一个想法?你可以问它,如果它可以说话的话,它会说什么?

——美国著名培训师罗伯特·迪尔茨

前不久,我去上一个课。第一天上课时,我感冒了。那一天广州突然降温,很冷,而我还穿着短袖,所以我想,感冒是因为身体一下子不适应,这很正常。

授课老师是美国著名的NLP(中文即“神经语言程序”)培训师罗伯特·迪尔茨,听他讲课时,我浑身不舒服,胸部和腹部一会儿这里疼一会儿那里疼。我不由想,看来这个老师有很多不和谐的地方,这种不和谐传到我身上,令我疼痛。

到了下午,一个学员站起来提问说,他现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来上课,他最近上了很多课,而这些课的核心都是一样的,就是形式不一样,那他为什么不断上这些贵得要死的破课呢?!

显然,他很有情绪,但迪尔茨没受他情绪影响,很耐心很温和地给予了细致的回答。

听迪尔茨解答时,我的注意力走神了,我在想,我是不是和这个学员一样对这些课有抵触情绪?

这样想的时候,突然有一瞬间,我想到了一个问题,最近三次上课,我的身体都有不舒服的反应。

这次上迪尔茨的课,我感冒了;上一次上一个叫“苏菲营”的课,我手上的一个本来没什么事的小伤口,在逼近上课的两天前化脓了,而在上课期间显得尤其严重;再上一次上催眠课,我也感冒了。

三次上课,三次身体都有症状出现,这是什么意思?它们想对我说些什么吗?想了一会儿,我不得不承认,我的内心中对这些课程是有些抵触。承认了这一点后,我再听迪尔茨讲课,胸部和腹部的那些莫名其妙的疼痛消失了。

更有意思的是,当天晚上,我的感冒好了。

你的症状想说什么?

又过了几天,迪尔茨教我们做一个和身体对话的练习,而在我们练习前,他先做了一个教学示范。

在示范中,当迪尔茨让个案D沉浸在问题状态时,D感觉到他的胸口处有一种焦灼的难受感。

迪尔茨问:“假若这种部位可以说话的话,它会说什么?”

D体会了一会儿后说:“它想逃跑,它对我说,搞不赢别人就逃跑吧,如果你不够强的话,别人会欺负你。”

对此,迪尔茨解释说,在辅导中出现的身体的每一症状都有意义,而这些症状都可以理解为被压抑或被忽视的内心的声音,这时培训师就需要抓住它们,方法就是假定它们可以说话,然后看看它们会说什么。当藏在症状背后的声音被表达出来后,这些症状就可以暂时消失了,而假若个案能在生活中也能尊重这些声音,并将其中的精神活出来,那么这种症状就可以永久消失。相反,假若我们一直都不尊重它们,这些症状就会一直存在下去,最后还可能会发展成疾病。

迪尔茨阐述的这一道理,我在自己的心理咨询中也屡有发现。

我的一个来访者J,是一个完美主义者,每天都在思考,这一会儿是应该这样做呢,还是应该那样做?这样做有好处和缺点,那样做也有好处和缺点,那到底应该怎样做呢?他总是陷在这种矛盾思维里,要么是什么都不做,要么是在最后那一刻才做出选择。

他的这一特点让我想起了一个叫“布里丹的驴子”的寓言故事。这个寓言故事中,驴子和主人生活在一个叫布里丹的地方,主人在驴子的左侧和右侧分别放了一捆干草,而两捆干草和这个驴子的距离是相等的,这让这个驴子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困境中,它一直在思考,到底该先吃哪捆草才是效率最高呢?因为两种选择的效率是一样的,于是它一直在思考,最终在思考中被活活饿死了。

承认爱爸爸,头疼消失了

J的矛盾思维的处境就和这头驴子一样,不过他倒没被饿着,矛盾思维给他带来的主要是疼痛,他的身体有各种各样的症状,其中一个症状是头疼,而且他的这种头疼会传给我。我每次给他的咨询时间是一个小时,而这一个小时的差不多所有时间里,我的头会一直疼。

到了第三次咨询时,这种头疼终于消失了。当时,他谈起5岁时给爸爸写过一封信,信上写道:“爸爸,我好想你,我知道你也想我。”

他是以很平淡的语气说起这件事,但那一刻,我感觉到很大的忧伤,于是我对他说:“刚才你说到你的信,我感觉到一种悲伤,你有什么感觉?”

“我也感到有点悲伤。”这句话刚一出口,J的眼眶就红了,接着眼泪掉了下来。显然,这不是“有点悲伤”,而是非常悲伤。

他在悲伤中沉浸了两三分钟,接下来一直到咨询结束都在谈对爸爸的思念和爱。这是他第一次在我的咨询室承认,他非常想念爸爸,而不是恨爸爸。

有意思的是,当他带着情感讲这些时,我的头疼没有了,而他讲完后,我问他:“你还头疼吗?”

“不疼了!”他回答说,“奇怪啊,居然不疼了。”

不仅如此,从这次咨询至今,纠缠了他多年的头疼再没有袭击过他。这是为什么呢?

原来,很小的时候,J的父母离婚,他跟妈妈,而妈妈和妈妈这边的所有亲戚都一直对他说,你的爸爸是个恶魔,他恨不得杀死妈妈,也杀死你,如果不是妈妈舍命保护你,你会死在爸爸手里,所以,不要靠近爸爸,就算爸爸来找你也不要理他。

意识上,J相信爸爸是个恶魔的说法,但他的内心深处并不这样认为。他知道,爸爸确实很粗暴,经常打妈妈,但爸爸很少打他,爸爸其实很疼他,父母离婚后,爸爸多次去幼儿园里偷偷看他,给他钱和玩具。同时,他也想爸爸,所以在5岁的时候写了那封信。

但是,一个5岁的孩子是不知道怎么把信寄出去的,妈妈发现了他这封没寄出去的信后痛哭流涕,并叫来亲戚们给幼小的J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教育,让他坚信爸爸多么可怕,而妈妈又是多么好。

为什么感冒总是好不了?

J不愿妈妈伤心,并且这种被轮番教育的滋味也太不好受了,从此以后,他意识上彻底向妈妈靠拢,认定爸爸是个恶魔,但他的潜意识深处,仍然埋着对爸爸的思念和爱。这种思念和爱每当想表达的时候,J的头脑就会把它们狠狠地压下去。并且,这种思念和爱越想表达,J就表现得越恨爸爸。最终,他意识上彻底只剩下对爸爸的愤怒了,但是,他的身体与心理是分裂的,他的身体记着他对爸爸的爱,并一直在表达这个信息。

可以说,J的头疼乃至身体的另一些症状背后藏着的信息就是对爸爸的思念和爱。当他在心理层面上压抑这份真实的情感时,他的身体就替他表达,而当他在心理层面上表达了这份情感后,身体就不必这样做了。

这样的故事是很多的。譬如,一次,当我的一个来访者讲她对一个梦的理解时,我觉察到,我的心窝偏右一点的位置很疼,于是,我像迪尔茨一样问她:“你说这些话的时候,你的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有啊!我这里很疼!”她指着她的心窝偏右一点的位置说。

“如果你身体的这个部位可以说话,它会说什么?”我继续问。

“我想冲出去!”她说。

“你可以在这里把这个愿望表达出来。”我说。

接下来的三四分钟时间里,她大声地充分表达了她这个愿望。当她这样说的时候,我的心窝右侧的疼痛消失了,我问她怎么样,不出我所料,她的心窝右侧的疼痛也消失了。

迪尔茨所教授的这个办法非常简单,也非常有效,不仅咨询师或培训师可以对来访者使用,我们也可以用在自己身上,当发现身体有些不对劲的时候,问一问自己,如果这种症状可以说话,它会说什么?

当然,不必拘泥于这一个办法,重要的不是这个办法,而是这种精神。

前不久的一天晚上,我和一个朋友W聊天,她一个月前感冒了,现在感冒好了,但咳嗽的后遗症留了下来。我们是一边吃饭一边聊天,而她是一个大忙人,其间公司里有人两次打来电话和她商量工作的事情,我发现,这两次接电话时,她咳嗽得很厉害,而和我聊天时,她就很少咳嗽。

我想,这就是她咳嗽乃至感冒的含义了吧。我问她,最近发生了什么,她的感冒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感染的。她想了想回答说,是前不久去国外休假时感染的。可能是水土不服吧,那里的饮食不习惯。

我继续问她,是在休假的具体什么时候感染的?她想了想说,哦,是在休假快结束的时候感染的。

头脑会骗人,身体很诚实

这个信息和刚才她接电话时咳嗽的信息联系在一起,含义就比较明确了:她不想工作,而想休息,但是,她的头脑不接受这一信息,不允许身体这么做,并强行工作,但她的身体就用感冒和咳嗽这种方式表示抗议。

再聊下去,果真如此。她说,休假的那一段日子实在太美了,她很想继续过这样的日子,她的经济条件也允许她一直这样过下去,但她放不下工作,她觉得她在公司里是极其重要的角色,假若她离开公司,会对公司造成很大影响,这会让她觉得对不起那些一直跟随她的人。所以,她还是决定继续为公司做奉献。

这是一对矛盾,这一边是过更放松的生活,那一边是过更负责的生活,而W倾向于将这两者视为对立,即要么是顾自己而不顾公司,要么是顾公司而不顾自己,其实,她可以找到一种平衡,仍然为公司负责,但是用更放松的方式,这样不仅可以满足她的身体的呼声,也可以给她的属下更多的空间。

美国著名治疗师路易斯·海在她的著作《生命的重建》中讲了一个她自己的小故事:

我有一两天曾经感到肩膀疼。我试图忽略它,但还是疼。最后,我坐下来问自己:“这里发生了什么?我的感觉是什么?”

我自己回答:“我感觉就像被火烧一样。燃烧……燃烧……那意味着愤怒。你为什么事生气?”

我不清楚我为什么事生气,所以我说:“好吧,看看我们是否能找出来。”我把两个大枕头放在床上,然后开始使劲击打它们。

大概打了12下,我清楚地意识到我为什么生气了。我明白。所以我更加用力地打枕头,从身体里释放出愤怒的情感。做完之后我感觉好多了,第二天我的肩膀就好了。

我们常讲身心灵,一个人的健康必然是身心灵三者的和谐。所谓身心灵,也就是身体、心理和灵性。这三者中,心理也可以被视为意识或思维。现在,我们通常会认为,思维是一种智慧,而身体不是,但迪尔茨说,身体也有着它的智慧。并且,思维很容易自欺欺人并导致“布里丹的驴子”的困境,而身体的智慧则是简单直接的,它从来不会骗我们。

心脏等器官也有记忆

迪尔茨说,最新的神经科学发现,人的很多智慧是来自于身体,譬如人的肚子里也有一个神经系统,和大脑一样复杂,而很多研究也发现,心脏具有非凡的记忆,它并不只是一个供血的器官。

西班牙一名心脏科医生告诉迪尔茨,他的一个患者做了换心手术后有了一些新的行为习惯,会吃一些以前从不喜欢吃的东西,会到一些以前他根本没兴趣的地方,而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去这些地方。后来,这个人找到了这颗心脏的捐献者的资料,发现这些饮食习惯是捐献者的,而那些地方对捐献者也有着重大的意义。对此,迪尔茨说:“心脏也有智慧,它不只是一个机器。”

这样的故事常出现在新闻报道中,并且不只是换心术中才会出现,有新闻报道说,一些做了换其他内脏甚至不是很重要的器官的手术的人,也会有以前捐献者的一些行为习惯。

美国人本主义心理学家罗杰斯说,真诚有两层含义,一层是所说的和所想的是一致的,这叫不欺人,一层是所想的和所体验的是一致的,这叫不自欺。能做到前一层真诚的人是相当多的,但能做到第二层真诚的人就很少了。之所以出现这种局面,或许是我们太依赖于头脑了,而头脑很容易自欺。

一旦出现自欺,头脑和身体就会陷入分裂状态,头脑朝这一边走,而身体则走向另外一边,一些身体疾病随之出现。这时,我们通常的做法是去对付身体的症状,试图消灭它。假若我们这样做,就是忽略了身体症状所传递的信息,而未必会得到消灭疾病的后果,甚至会被疾病所消灭,或者说,头脑最终被身体所消灭。

前面讲到J的故事,他十多年前被诊断患有抑郁症和强迫症,吃了很多年的药,同时他的身体也有各式各样的疼痛。然而,在第一次咨询时,我就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的所谓心理疾病和身体疾患好像都不难痊愈。我把这种感觉告诉给他说:“或许,你会觉得惊讶,你或许会宁愿我把你的病情看得严重一些,哪怕说成天下最难治的疾病都好,但我还是想说,我的感觉是,你很快会好转,只要你能尊重你的这些症状背后的一些信息。”

事实证明,果真如此,当他承认了对爸爸的真实情感后,他的头疼差不多全没了。

我想,这句话在很多时候也可以用到我和你身上——“你很快会好转,只要你能尊重你的这些症状背后的一些信息。”

修炼你的第六感

孤独,似乎是一个跨越时间和空间的人类共病。

波兰著名导演基耶斯洛夫斯基说,最初,他关注的是公正和自由,认为这是波兰的首要问题,但他后来明白,等波兰成为法国那样的国家后,有一个问题仍然不可逾越,这个问题就是孤独。他发现,不管是欧洲哪个国家或是美国,到处都弥散着难以穿越的孤独。

美国小说家卡罗琳·帕克丝特则在她的处女作《巴别塔之犬》中写了一个令人唏嘘不已的故事:一个女人从树上坠地死亡,她的语言学家丈夫不理解她为什么这么做,而他们的狗是当时的唯一目击者,所以他想教会狗说话,好让它告诉自己,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最后,他没有教会狗说话,但他从对妻子的回忆中发现,其实妻子一直在对他诉说她的痛苦,而他却一直忽视。

我最近的一系列文章也在写这样的困境:我们渴望爱,可我们又都沉浸在自己的小我中,自恋地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并试图将自己的小我强加到周围的人身上,而一个人若对我们越重要,我们这种强加的动力就越强,所以,对爱的渴望反而成了压制彼此的精神生命。

听上去,这真是令人悲观,看来无论我们怎么努力,都是碰触不到彼此,而只能陷在小我的幻觉世界中。

但其实,我们又生活在一个心灵感应时刻都在进行着的世界,我们时时刻刻地在影响着彼此,只是我们意识不到而已。

心灵感应就在身边

这一周,我一直在深圳学习家庭系统排列,授课老师是香港的资深治疗师郑立峰。27日下午,他让我们做一个小练习:

几个人一组,大家轮流讲故事。讲故事者要讲一个悲伤的故事和一个快乐的故事,时间各约两分钟,先后不定,只是用心讲,不能出声,而听故事的人则须闭上眼睛或转过身去“听”这无声的故事。故事讲完后,听故事的人要根据自己的感觉来判断,刚才的两个故事哪个是悲伤的哪个是快乐的。

郑老师布置这个作业时,我隐约有点忐忑不安,能这样听懂对方的心声,这不就是心灵感应吗?心灵感应可是很玄的,我尽管遭遇过这样的故事,但那都有一些特殊的条件,我能在平时就感应到别人的心声吗?

练习的一开始仿佛也验证了我的担忧。

我们小组有6个人,我第一个讲故事,先讲到是最近几天最开心的事,后讲的则是这一段日子一件很悲伤的事。

结果,5个听众中只有一个人听对了我的心声,而其他4人都猜反了。

但接下来,我们差不多全听对了讲故事者的心声,有4次是全对。

最后一次中,讲故事者突然改变了练习的原有设置,故事不再是快乐和悲伤,而是安宁和愤怒,并且,她彻底不再“讲”,嘴唇一动都没动,脑子里也没有用语言去组织故事,而只是想象,她先想象一个宁静的大自然美景,接下来则是想象愤怒。结果,大家一样都感受到了不同,而一个学员则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的心声,说第一个故事让她感觉很安宁,而第二个故事则感受到了愤怒。

这六轮的体验彻底抹平了我原初的担忧,我开始想,原来心灵感应是如此简单。

身体能清晰“听”到别人的感受

这不仅是我们组的体验,更是全班30多人的共同体验。一位女士说,她的皮肤非常敏感,在听故事时有时会感受到一阵暖风,有时则感受到阴风,而听一个故事时,她感受到了最冷的阴风,事后发现,这个故事是关于“5·12”大地震的惨烈故事。

一位男士的心比较敏感,他说听故事时心一会儿下沉一会儿上升,这是他衡量讲故事者的悲伤和快乐的基础,如果下沉自然是悲伤,如果上升则是快乐。不过,他发现,这种判断是自然映现的结果,他不能主动去判断,或者说,他不能先启动思维,因为大脑一思考,这种细腻而微弱的感觉就捕捉不到了。

对此,他感慨说:“以前老觉得,身体热啊、冷啊、疼啊什么的,都与外界没什么关系,都是身体自个的事儿,现在才明白,这与别人的关系很大。”我们的身体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别人的感受,这正是家庭系统排列可以发挥作用的一块基石。

无论痛苦或悲伤都能传递

痛苦可以通过我们意识不到的途径传递,这是心灵感应的一部分内容,而快乐在传递时,也一样不必非得通过我们意识的途径进行传递,一个内心里充满喜悦的人可以不用说话就影响周围很多人,让大家都感染他的快乐。

一个大型研究显示,北京成功申请到2008年奥运会举办资格的那一刻,全中国范围内的被研究者的心电频率都出现了一致的高频率,仿佛我们整个民族都处在快乐中,而其中很多人在那一刻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觉知感受帮助交流

郑立峰说,在做治疗时,任何一个被治疗者一坐在他旁边,他就会有很清晰的感受,有时感觉头很紧,有时烦躁,有时辛酸……这时,作为治疗师,他会充分去觉知这些感受,并带着这些感受和被治疗者交流,将自己的感受描绘给对方,如果这种感受是被治疗者传递给自己的,那么这种单纯的描绘会给对方带来相当的冲击。

这也是传统的心理治疗中的重点,一个优秀的心理治疗师,他不会轻易地使用分析,更不用说评论,而是会靠自己的感受与来访者沟通交流,而一个充分了解自己的治疗师,他在咨询环境下的多数感受都是来访者投射的结果,所以他能捕捉到这些感受,也就是在理解来访者,当他将这些感受回馈给来访者后,也就帮助来访者更清晰地理解了自己。

郑立峰强调说,不管是治疗师还是普通人,非常重要的一点是,必须明白这是谁的感受,如果不清楚这一点,就很容易被其他人所影响。

德国哲人埃克哈特·托利在他的著作《新世界》中讲了一个故事,经典地显示了负性情绪的能量是怎样在人与人之间传递的。

一位女士来见托利,向他倾诉她的痛苦经历,说她还很小的时候就被父亲残酷虐待。托利引导她聚焦在身体内部的感觉上,直接去感受情绪,而不要经过她的不快乐思想和不快乐故事的过滤去对付情绪。她先是很不情愿,说她来到这里本来是寻找“脱离不快乐的方法,而不是进入不快乐当中”,但最后,她终于愿意允许这些情绪存在而不做任何事情,结果,仅仅一分钟后,她说:“我还是不快乐,但是现在它(不快乐)的周围有空间了,不快乐也好像没那么重要了。”再过了一会儿,她解脱了,明白一旦将注意力直接放在情绪上而不抗拒它,它就不会再控制她了。

她离开数分钟后,一个朋友来看托利,一踏进这个房间,这个朋友就说:“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我觉得这里的能量很沉重而且浑浊。我都快吐了。”

这还不止。待了一会儿后,托利去附近一家印度餐馆吃饭,他刚一进去,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中年人便紧张地看了托利一眼。几分钟后,他吃完饭了,但却突然变得狂躁起来,称饭太难吃,而和服务生先是争吵然后试图打她,餐馆老板不得已报了警,警察来后这个男人才安静下来。

餐馆老板似乎知道问题的源头是什么,过来问托利:“是你搞的吗?”

这个故事展示了负性能量的传递途径:第一位女士的痛苦的能量场不仅滞留托利的房间中而被后来的女子感受到,还通过托利点燃了那位男子的痛苦感受而让他情绪失控。所不同的是,托利对这个痛苦有足够的觉知,所以这痛苦他可以感受到但不会令他痛苦,而那位残疾的男子也感受到了但却没有觉知,而他估计也是很想逃离痛苦并习惯和痛苦作战的,所以最后他失控了。

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我每隔几年都会听到这一类新闻——某个电台的心理节目主持人自杀了,导致他们这样做的一个最明显的原因是,无数听众的太多痛苦情绪传递到他们身上,令他们积累了不能承受的重量。

5·12大地震后,无数的心理志愿者奔赴四川灾区做心理危机干预工作,而我所认识的许多心理志愿者,包括一些著名专家,从灾区回来后出现了至少两三个星期的低潮期,出现了失眠、缺乏胃口、情绪低落、噩梦等各种症状,甚至有一名精神病学的教授,回来后自己进了精神病院。他们出现这一结果,负性能量的感应显然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广州电视台心理栏目“夜话”的主持人王镱静给我讲过她的一次经历。她去参加一个萨提亚家庭治疗工作坊,一位女士哭得晕天黑地,王镱静去搀扶她,但当抱住她的身体的那一刹那,王镱静的腹部疼得很厉害。后来聊天时才知道,这位女士有子宫癌,当时正在疼痛中,而她试图压抑这种痛苦,但却传递给了王镱静的身体。

以上这些故事都是痛苦在人与人之间的传递,它们有时是通过言语来传递的,譬如电台心理节目主持人肯定是听到了大量的痛苦的语言,但更多时候是可以不受语言的限制,并在我们意识不到的情形下影响了我们。

我们太依赖思维

既然心灵感应无处不在,那为什么我们会意识不到它,反而将它当作了非常少有的灵异事件来看待?

一个关键原因是,我们太信赖我们的思维,而我们的思维太信赖两种信息来源:五种常见的感觉和语言。

五种常见的感觉即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而除此以外的感觉则被我们称为“第六感”,这意味着它们被列为难以把握和捕捉到的神秘力量了。不过,究竟是被什么难以把握和捕捉呢?

就是思维,我们的思维能够比较轻松地利用五种常见感觉到信息,并将它们诉诸语言,而语言则是思维最容易进行组织加工的对象。但是,像那些难以名状的“第六感”,如肌肉、内脏甚至来自骨骼等方面的一些感觉,常常是没有明确对象的,仿佛是独自产生的感觉,这些内容难以用语言形容,也就难以参与思维的加工过程。

于是,这就导致了一个结果:五种常见的感觉信息容易被思维加工,于是就被以思维为核心的“小我”喜爱,小我可以掌握这些信息,从而给这些信息下了一个判断——“很清晰,很明确。”但是,所谓的第六感的信息难以被思维消化,这挑战了“小我”的“我能理解一切左右一切”的控制感,因而小我给这些信息下了另一个判断——“模糊、混乱、莫名其妙”,并进一步排斥它们。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的思维能力会越来越强,组织加工信息的能力也越来越强,这令我们越来越依赖思维,也就是越来越依赖来自五种常见感觉到的信息和语言,同时也越来越远离所谓的第六感,越来越远离了人与人之间更普遍更常见的心灵感应。

但是,由思维组成的小我就宛如一道又一道的墙,将我们彼此割裂开来,而我们还试图用自己的小我的内容套到周围乃至整个世界上,这进一步造成了“他人即地狱”的处境。结果,我们不仅是孤独,还惧怕关系,如果投入关系,其中一个动力也是为了实现自己的自恋幻觉——“我控制着这个世界”。

相反,那些所谓的第六感以及未被思维加工过的五种常见感觉的信息却是没有障碍的,思维可以意识不到它们,但它们却无时无刻不在发出信号,并被我们彼此所感应,假若我们能尊重、聆听并觉察这些信息,那么我们会发现,心灵感应不再是什么神奇而玄妙的事情,而是再平凡不过的。甚至,我们还会发现,相比起我们看到、听到后触摸到的信息,心灵感应的信息更为重要,也更为庞大。

心灵感应:超越距离的心灵共振?

两天前的晚上,一个噩梦将我从睡梦中惊醒,梦中我一度泪流满面,并发出了呐喊:“这个世界为什么如此可怕!”

约一分钟后,尚在睡梦中的女友发出了“啊”的一声。显然,她是被噩梦给缠住了。

我赶紧将她摇醒,问她梦到了什么。结果发现,我们两人的梦展现了同样的含义。

这就是一种心灵感应吧。这种感应,在我们刚认识不久时就开始了。那时我们还不曾谋面,并且身处两地,只是通过网络和电话聊过天,一天早上,她从一个可怕的噩梦中惊醒,随即陷入焦虑和恐惧之中不能入睡了,我则是在快醒来时做了一个梦。

当天中午,我们聊到了各自的梦,发现我们的梦境丝丝入扣,我的心仿佛是跨越了一百多公里的距离,捕捉到了她的不安感。我们两人做梦的时间也是紧密相连,她是6点半时醒来的,而我是在醒来前的最后一个梦,还不到7点钟。

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数年前,可能会引起我的震惊,但现在不会了,因我从2006年到现在已做过很多个有心灵感应的梦。

第一次比较清晰的这种梦是2006年4月。也是在一个早上,我打开电子邮箱,收到了许久没联系过的初恋女友的电子邮件。她的电子邮件向来简单,看着她的寥寥数语,我有一种奇特的熟悉感,好像邮件中的句子我早读过似的,随即我想起,昨天晚上我梦到过她。

5月,我们简单见过一次,然后再次断了联系。

到了10月,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也是我在晚上梦见她,第二天早上打开电子邮箱便看到了她的邮件。

不过,我们再次断了联系。

2006年底,又发生了一些事情,过去的感情经历都被挖出来了一遍,仿佛过去12年的人生又重新经历了一次,这让我感到很痛苦。于是,我决定借一个简单的仪式与过去的所有感情纠葛告别。

仪式很简单,就是准备两个酒杯和一个盆子。一杯酒是给自己的,另一杯酒是给前女友的。先斟满两杯酒,想象她就在我眼前,然后回忆从相识到分手的每一个印象深刻的细节,等回忆结束后,我将属于她的那杯酒倒在盆中,将属于我自己的那杯酒喝下。

做这个仪式的日期是2007年1月1日。仪式很简单,但很有用。以前,每当孤独在夜晚中袭来时,我会忍不住思念以前爱过的女子,那样就不会那么孤独了。但是,做了这个仪式后,我就不能再思念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了,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墙一般的力量挡在了中间。

1月5日晚,我做了一个印象很深的梦,梦见了我一个高中女同学。我们是好朋友,但这是我唯一一次梦见她。6日早上醒来后,我稍有些纳闷,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梦见她。

但6日晚上,正在公交车上时,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初恋女友从几千公里以外打来的。接到她电话的那一瞬间,我浑身犹如雷击。

不过,我被震动不是因为接到她的电话有多激动,而是在这一瞬间,我彻底相信了心灵的存在。

心灵交流的方式还不为科学所知。

心灵感应常见于亲密关系

我先是明白了5日晚的梦,知道梦见高中女同学,其实就是梦见她,因为我是通过那个同学认识她的。

接着我记起了4月和10月的梦,我明白这三次梦都一样,都是我在睡梦中感应到了她对我的思念。

原来这就是心灵感应,原来心灵感应确实存在。这三次梦发生时,两次她是在数千公里之外,一次则是在数万公里之外,心与心的感应的确是可以超越空间的。

以前在北京大学读书时,我一直对传统心理学中所奉行的“科学主义”有些不解。因为,主流的科学主义的标准是“简单可重复并可量化”,但这主要是从经典物理学中发展出来的,这适合心理学吗?我认为这是将经典物理学中的所谓科学标准强加在心理学上,会阻碍心理学的发展。

可以说,我一直认为自己在很大程度上是不赞成科学心理学的。但是,这种不赞成,主要是理性思考的结果。只有在这一瞬间,我才第一次深刻地体验到了心灵的存在,从而在这一瞬间完成了从科学主义到心灵主义的转变。

一旦真的相信了心灵的存在后,我的心自然便敏感了很多,此后在我身上频频地发生过一些心灵感应事件。

心灵感应在亲密关系中应该是普遍存在的,关键是我们是否注意到了它的进行。

许多人发现,许多同卵双胞胎之间会有很强的心灵感应,一个人如果产生了什么感受,另一个人无论在多远的地方都会感应到。

还有研究发现,新生儿普遍能感应到妈妈的情绪变化。譬如,有经验的妈妈知道,当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哭闹时,做妈妈的应该自省一下。她们会发现此时也处于烦躁中,如果做妈妈的想办法让自己情绪平静下来,小家伙们会自动不哭闹了。

这只是婴儿对妈妈的心灵感应的一个小例子而已,其实,因为婴儿的心灵是纯净的,还没有被污染,婴儿的心灵感应的能力是惊人的,细心的人很容易会发现这一点。

并且,孩子对妈妈的心灵感应能力会一直保留下来,只是越来越难以像婴儿时那样敏感而直接了。

上周末,我参加一个家庭系列排列的工作坊,来自香港的治疗师郑立峰举了一个例子说,一个妻子经常对丈夫莫名其妙地发脾气,他建议这个妻子再发脾气时给妈妈打个电话。结果,她发现,每当她莫名其妙地想发脾气时,她的妈妈都处在痛苦中。

心灵感应也经常出现在文艺作品中,例如名著《简爱》便安排了这样一个情节:圣约翰再次向简爱求婚,简爱动摇了,这时她听到了罗彻斯特在呼唤她的名字,于是回到了罗彻斯特的身边,而罗彻斯特告诉她,那时他的确正在呼唤她的名字。

电影《星球大战》中也常有心灵感应的情节,譬如阿纳金痛失母亲并大肆屠杀沙人给母亲复仇时,尤达在许多光年以外的距离感受到了阿纳金的痛苦。

尤达大师。

一个民族内也存在着心灵感应

以上这些心灵感应的故事都发生在两个人之间,那么,有没有集体的心灵感应呢?譬如一个家庭、一个社会甚至一个民族的心灵感应有没有可能存在呢?

一个全球性的研究证实了这一点。研究者在全球范围内同时测量许多国家的研究对象的脑电波,结果发现,当重大事件发生时,一个国家甚至全人类经常会出现脑电波的共振。

例如,当911恐怖事件发生时,全球范围内的研究对象的脑电波都出现了剧烈振动,而许多研究对象意识和情绪上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其脑电波仍然出现了剧烈振动。

中国申请2008年奥运成功时,那一时刻全中国范围内的研究对象的脑电波都出现了剧烈振动,并且其中很多人一样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关于集体性的心灵感应,我也有自己的观察。自从2005年6月开始主持广州日报的健康·心理专栏后,只要有上网条件,我差不多都会留意一下新浪网的新闻,看看有没有值得分析的事情发生。

一开始,我留意的都是热点新闻事件,但后来,我开始关注一种新闻——“杀妻”,男人以为妻子、女友或他迷恋的女子要离开自己或对自己不忠,于是将女子杀掉。

在2007年夏天前,这一类新闻在新浪网社会新闻出现的概率一般是一星期两三起,但到了2007年下半年后突然飙升到差不多一天一起,而现在已飙升到一天数起。

这种转变有一个可以看得见的关键性事件——“黑砖窑”。在我看来,可怕到极点的黑砖窑事件的大规模爆发及其处理结果,对我们整个民族的心理造成了极大的冲击,令疯狂者更疯狂,绝望者更绝望。

德国心理学家埃克哈特·托利在他的著作《当下的力量》中写道,地球是一个生物体。借用他的话,也可以说,我们整个民族也是一个生物体,我们彼此之间并非是没有任何联系的独立的个体,而是切切实实有密切的沟通的共同体,并且这种沟通时时刻刻都在进行,只是我们的大脑意识不到而已。

其实,“杀妻”事件在任何时候的任何社会都是最常见的血腥事件。无论欧美还是中国,“杀妻”事件均占了谋杀案的三分之一左右。

为什么“杀妻”事件如此普遍呢?心理学的经典解释是,这些男人多是偏执狂,而偏执狂普遍惧怕失败并习惯于归罪别人,而最容易被他们归罪的对象就是他们最在乎的妻子或女友。譬如,邱兴华便是在感到人生无路可走时,才对妻子动了杀机,这里面藏着的逻辑是“不是我邱兴华不行,是你这个女人让我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心灵感应是家庭系统排列的神秘动力

这是一个具体的“杀妻”个案的逻辑,但当“杀妻”事件有飙升迹象时,这可能就是一个信号,透露着我们民族这个生物体出现了一些问题。

“杀妻”事件的变化是一个信号,而最近几年的热点新闻的转变也是一个信号。

2007年夏天之前,是病人“疯”了。从2005年到2007年夏天,热点新闻事件的肇事者一直是明显有心理问题的个体。

2007年夏天后,是有权势者“疯”了,典型的如黑砖窑事件、周老虎事件和南京彭宇案等。

进入2008年后,则是大家都“疯”了,暴风雪、地震和股灾等一系列灾难性事件令我们所有人都卷入了漩涡中。

可以说,之所以是病人先“疯”掉,是因为他们更敏感。相比普通人,他们的自我结构更脆弱,安全感更低,所以更容易捕捉到不好的信息,于是先集体爆发出问题,从而先期成为了热点新闻的主角。

对于2005年以来的新闻热点的总结,这只是我个人的理性分析的结果,缺乏感性体验的证实,所以未必正确。

不过,上个周末,我在郑立峰老师的家庭系统排列的工作坊中,切实而深刻地体会到了集体心灵感应的威力。

家庭系统排列是德国家庭治疗大师海灵格创办的一种团体治疗方法,一般有多人参加,当给某一个人做治疗时,会先让他简单讲述想解决的问题,然后由他自己或老师在团体中选择“代表”,扮演他的家族成员。

接下来,老师会让“代表”们依照自己的感觉走到最合适的位置上,而“代表”们所组成的整幅画面以及每个“代表”的感受便揭示了当事人的整个家族的问题。

最后,可以通过改变“代表”们的位置和疏通代表们的感受,而实现改善当事人的心理冲突的目的。

尽管已熟读海灵格的著作《谁在我家》,并在我的专栏中推荐过这本书,但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家庭系统排列的工作坊。

周六上午的前两个个案比较沉闷,我甚至都有了吃完午饭就撤的念头,但第三个个案令我感到了极度震撼。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个案,当事人有剧烈的内心冲突,并有了杀人的想法。不过这并不是令我感到震撼的原因,我之所以被震撼,是因为扮演“我”的“代表”和当事人的那种细致入微而又无比敏锐的心灵互动,当事人的任何一点心理变动都会引起“我”对他的不同的感受,而这种感受又非常自然。

以前,我常形容那种心灵单纯至极的女子:就像一个小铃铛,怎么敲就怎么响,不同的敲法一定会引出不同的响声。

那么,这个扮演“我”的“代表”,就可以说是大铃铛了,其他“代表”以及当事人的任一个变化都会引发他的不同的“响声”。

神秘力量将我推到合适的位置上

或许是当事人的开放和勇气、扮演者的敏锐和坚定、老师的从容与淡定等诸多因素加在一起,令那个场的能量实在太强了,我的身体也经常感受到一阵又一阵的强度不一的悸动,而我观察到,每当我的身体出现反应之时,当事人和那个扮演“我”的“代表”都有强烈的情绪反应。

我还做了一个实验:闭上眼睛。那种悸动仍会袭来,随后我立即睁开眼,发现当事人和“我”一样是有强烈的情绪反应。

这是我可以观察到的三个人的心灵感应,但我相信,这绝非是局限在我们三人当中,至少这应属于我们在场的所有人的一个集体心灵感应。

郑立峰则说,这甚至都不只是工作坊当中的感应,而是当事人和他的家族成员的感应。他说,许多家庭系统排列的个案显示,工作坊“代表”们的感受似乎能够被当事人的真正的家庭成员感应到,“代表”们的改变因而自动会引起相应的家庭成员的改变。

周日,我也有幸被邀请扮演了一个“代表”,并因而体会到了系统排列的力量。

这不是一个家庭的个案,而是一个公司的。当事人是一个CEO,他选择了数名“代表”分别扮演他的重要属下。

当数名代表们根据自己的感受找到位置后,一致感觉,系统中还“空”了一个人,也就是说一个重要人物没有被当事人排进来,当事人则说,的确如此,他以前有一个重要的下属,但一个月前刚辞职,所以他本以为不必将他排进来。

于是,郑立峰老师指定我来做这个下属的“代表”,而本来没什么感觉的我一走进“代表”们围成的场中,立即有了清晰的感觉,并顺着这种感觉走到了一个位置上。

我一走到这个位置上,其他“代表”们都说舒服了很多。

科学家们开始设想利用量子纠缠来传递信息。

量子纠缠现象证明信息传递可不受距离限制

但是,“我”还感觉有一个被当事人忽略的重要角色没被列进来。这个人原来是一个藏在当事人背后的女人。所以,郑老师让一个女子做她的“代表”加入进来。

她走进场后,站在“我”的背后。这时,我立即感觉到一种力量在将我“推”向圈外。以前做旁观者时,我一直不明白,是什么力量推动“代表”们后退、前进或左右摇摆,但一体会到这种力量,我立即就明白了。我顺着这种力量一直后退,当差不多彻底退出小组围成的圈子后,这种力量就消失了。显然,这是那个下属辞职的道理所在。

周日最后一个个案也给了我极大的冲击。这是一个很诡异的个案,似乎充满可怕而神秘的力量,很像是恐怖片。假若不是事先已体会到了系统排列的场的力量,我很容易会按照自己已有的逻辑,觉得这像演戏,甚至即便感受到了场的力量,我仍然在怀疑是不是一个关键的扮演者将自己个人的感受参与了进来。

但是,此时在旁边坐着的当事人的感受显示,这不是扮演者的感受,而就是当事人自己的感受,因为当两个扮演者以一个很诡异的方式站在一起时,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她一下子就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我们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显然这个家庭的关系实在太扑朔迷离了,但郑老师以一会儿很强硬一会儿又很温和的姿态一直在控制着场面,最终他也没有清晰地点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许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当事人显然得到了极大的帮助。

在两天的工作坊中,我一直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从而清晰地看出,一些个案之所以唤起了我强烈的情绪反应,是因为我有类似的问题,所以包含着这一类问题的个案毫无例外都会令我泪如雨下。对于这一类问题,我从不曾觉得自己受到了很大影响,但这些感受告诉我,它对我影响至深。

不过,其他的个案,当可以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时,我都会有非常清晰的感受,但却没有强烈的情绪,这时我知道,我只是有了一定程度的心灵感应,但我没有这类问题。

心灵感应的道理是什么呢?难道,它只能是不可解的神秘现象吗?

以前,我见过一种解释说,这是电磁波的传递。由此,可以理解,感受可以跨越数万公里的距离。

不过,如果按照这种理论,《星球大战》中尤达大师对阿纳金的痛苦的心灵感应,就不可能了,因为电磁波的传递速度是光速,阿纳金的感受要以光速传递尤达大师那里,得需要不少时间。

当然,《星球大战》是科幻电影,但感受的传递有没有可能超越光速,甚至彻底不受距离的限制呢?或者,有没有信息的传递是彻底不受距离限制呢?

这一点,量子力学家们观察到“量子纠缠”现象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所谓“量子纠缠”,即指不论两个同源的粒子间距离有多远,一个粒子的变化都会影响另一个粒子的现象,即两个粒子间不论相距多远,从根本上讲它们还是相互联系的。现代量子力学的创始人之一薛定锷,在1935年称量子纠缠态为量子力学的本质,量子力学最主要的特征。

显然,量子纠缠是不受距离限制的,这就是爱因斯坦所不愿意接受的“超距作用”。

同源性越强,心灵感应越容易出现

假若意识和感受的传递的道理类似于量子纠缠,那么,尤达大师的心跨越不知多少光年的空间,同时感应到阿纳金的痛苦,就是可以成立得了。

更精细的解释是,每一个粒子会“记住”并“忠于”它在原来的系统中的信息,不管它离开原来的系统有多远,它仍可以和原来的系统同步纠缠。

郑立峰说,海灵格等家庭系统排列的大师们认为,这也可以解释家庭系统排列的治疗道理。当一个当事人将他原来的家庭系统呈现在工作坊中时,这个由“代表”们组成的系统也可以和当事人的家庭系统“纠缠”了。所以,“代表”们可以在意识一点都不知道当事人原来的家庭系统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仍可以在工作坊的场中将当事人的家庭系统给排列出来。

进一步还可以说,不管你身在哪里,你仍然在与你的家庭系统的“粒子”们进行“纠缠”,关键是你能否意识到这一点。对于一个婴儿而言,他的心灵是最开放的,所以他能很清晰地意识到对妈妈的“纠缠”,这就是婴儿们对妈妈普遍存在着心灵感应的原因吧。

两个相爱的人,看似是两个人的相遇,其实更是两个系统的相遇,而我自己的和我所看到的无数爱情故事显示,两个相爱的人的两个家庭系统常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再加上彼此心力的投诸,这使得爱人间的心灵感应也更容易出现。

自然,最“同源”的便是同卵双胞胎了,他们的基因是完全一致的,所以,同卵双胞胎最容易产生不受空间限制的心灵感应现象。

至于一个民族,它看似庞大,但如果无限向前追溯,他们也不过是少数几名祖先的共同的后代。由此,可以说,他们也是同源的“粒子”,出现“纠缠”现象也再正常不过。

再向前回溯的话,全人类、万物乃至整个宇宙,都是同源的,那是不是可以说,我们与所有生灵乃至万物也因而有了“纠缠”的根本?

不过,最后需要指出的是,量子纠缠只是显示了信息不受距离传递是可以存在的,它未必就是解决人类意识传递难题的答案。在这一点上,不着急也不强行用已知的理论去解释意识传递的难题是一个合适的态度,我们首先要做的不是去解释,而是去承认一时无法解释的现象的存在。

在我看来,心灵感应现象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

流产的胎儿还在怨恨吗?

流产的胎儿还在怨恨吗?

流产(包括堕胎)是什么?

流产会给孕妇乃至一个家庭带来什么影响?

这些问题,在我们目前的社会中很少有考虑。似乎是,我们普遍流行着一种看法——胎儿就是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流产带来的最大恶果就是影响了孕妇的身体健康。

也许是因为这种看法的流行,流产在我们这个社会中相当流行。不仅是在成人中流行——我知道无数对情侣流产不只一次,甚至也在青少年中流行——屡有报道说,每当假期来临,就会有很多十几岁的少女去医院堕胎。

这种将胎儿视为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的看法真是可怕,我在很多次工作坊中看到,曾经数次流产的女子对胎儿是何等内疚,她们会因为这种内疚而毁掉自己的生活,她们是用这种自毁的方式对胎儿说:“我杀死了你,我对不起你,我现在也杀死了自己的生活,我和你扯平了,请你原谅我。”

她们自毁的一个必然内容是伤害自己的感情。内疚是对自己的攻击,内疚太重了,自己承担不起,就会将攻击转向外部,于是愤怒就产生了。对流产的女子而言,她们最容易愤怒的对象就是导致其怀孕和流产的恋人。

所以,德国家庭治疗大师海灵格会说,一旦流产发生,这对恋人的关系就意味着结束了。

我很喜欢海灵格的理论和治疗方法,但我的确觉得,他在很多地方太过于武断了,这个说法就是一个例子。

流产导致的内疚的确很重,的确会重到很多女子无法承受,而将内疚转为对恋人的愤怒和自毁。但是,这种内疚是可以化解的,它并不是飞得导致一个亲密关系的结束。

尤其是,我自己的一些治疗经验显示,这种内疚,并不是“被杀死”的胎儿的需要,而是流产的女子自己的需要。

流产的胎儿不想妈妈再生孩子?

27岁的Lisa是一家外企的经理,她一进我的咨询室就说,她想做妈妈,但她担心自己生不了孩子了。

她说话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一种很浓很浓的悲伤,我的身体也随之变得似乎沉重了很多。

我问她,你说的担心是一种什么样的担心,你能详细说说吗?

她的神情变得更加黯淡,接着讲了一个非常沉重的故事。

2001年,Lisa还是一个女大学生时,与男友发生性关系而怀孕。怀孕约40天时,她才发现,接着去医院做了人流。

做人流的时间是7月底。一开始,她很麻木,对做人流这件事一点感觉都没有,觉得这不过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罢了。但8月初的某一天,她的情绪突然崩溃,嚎啕大哭起来,眼泪和悲伤似乎无穷无尽,怎么哭都止不住。

从此,她的身体也突然崩溃,一下子有了很多问题,如盆腔炎。因而,她向学校请了一段时间的假,直到国庆节后她才去学校。

去学校的日期,她记得应该是10月5日那一两天。

时间是疗伤的良药,但这一点对Lisa并不成立。后来,她大学毕业,顺利找了一份好工作,她钟爱的男友也成了她丈夫,两人很恩爱,而公公婆婆对她也很好,总之一切顺利,但流产导致的悲伤不仅挥之不去,而且好像是越来越浓。

此外,她还有一个隐隐的感觉——流产的胎儿恨她。因为这种怨恨,她很担心自己还能不能再怀孕。甚至,她心中似乎一直有一个声音再说——你再也生不了孩子了。

2008年的国庆节,这种预言部分应验了。

她记得是10月5日,她和几个朋友去广州一家寺庙烧香,就在寺庙外,她摔了一交,而这一交导致她再次流产。并且,流产时,这次怀孕也是约40天。

这次流产的地点让Lisa感到恐怖,她觉得,这是第一个胎儿在报复她。它没有被生下来,它也不让其它生命在她的身体中孕育。

在第一次咨询中,基本上是Lisa在倾诉而我聆听,只是帮她梳理了一下两次流产在时间上的联系:都是怀孕约40天时流产,而且第二次流产的那一天也正是她第一次流产假期结束复学的那一天。

Lisa问,这些时间的巧合意味着什么呢?

我回答说,你自己内心深处知道答案,留意接下来一段时间内的梦,它或许会告诉你答案。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她做了一晚上的梦,绝大多数梦她不记得了,但她知道,这些梦都是同一个主题,和她唯一记得的梦应该是一回事,而这个唯一记得的梦无比鲜明。

梦中,她好像是在空中飞行,俯视一个小城市,她知道,这个小城市就是她的老家,她出生的地方,但它不是现在的样子,而像是几十年前的样子似的,古旧,有点破败。

她看到,这个小城市都是二层的楼房。并且,每户人家的院子中都有两个硕大的鸡蛋,镶嵌在土褐色的肥沃而温暖的大地上。

她落下来,停到一户人家的楼顶,她看到,这户人家的院子中也有两个硕大的鸡蛋,一个鸡蛋已严重破裂,另一个鸡蛋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她隐约知道,这第二个鸡蛋还有生命力,只是蛋壳有一个地方很薄弱。

这个院子里还有一只母鸡,它很小,比两个鸡蛋小很多。

鸡蛋并不需要母鸡的内疚

我和Lisa的第二次咨询,从解这个梦开始。解梦的方法很简单,就是角色代入和自由联想。角色代入即,我让Lisa想象自己是梦中某一个事物,并以“我”的第一人称说出这个事物的感受和想法。如果有一些特殊的感受和想法出现,我会请Lisa回到自己的角色上,然后问这种特殊的感受和想法让她想到什么,这就是自由联想。

Lisa先讲述了一遍这个梦。接着,我请她闭上眼睛,做得舒服一些,然后复述这个梦,复述得越详细越好,碰到一些关键的细节,我会不厌其烦地问她,这个细节有什么一些特征。

通过这些方式,她会重新进入那个梦的状态,就好像真的重新在梦中,但同时又多了一份清醒,这份清醒可以帮助她觉察。

第一个关键的角色就是在飞行的Lisa。当Lisa复述梦而讲到她落在那栋房子的房顶时,我问她:你有什么感受或想法?

她说:觉得那个母鸡太小了,它很慌张,不知道怎么面对已破碎的鸡蛋和有可能即将破碎的鸡蛋。

我请她详细描绘那只母鸡的样子,接着请她想象自己就是那只母鸡,然后问她:你有什么感受或想法?

她回答说:我觉得惶恐、害怕和虚弱,我一个孩子破碎了,救不回来了,我好内疚,另一个孩子的蛋壳那么脆弱,我害怕它也会破碎。

我请她详细描绘那个破碎的鸡蛋的样子,并她想象自己就是那个鸡蛋,然后问她:你有什么感受或想法?

前两次角色代入时,一切进行得很顺利,但这一次出现了困难。我请Lisa代入破碎鸡蛋的角色,但Lisa讲话时,却仍然以母鸡的角色说话,说“我对不起你,你太可怜了”、“请你原谅我,我这么虚弱,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求求你不要怨恨我”等等。

我提醒Lisa这一点,让她回到自己的角色上,也即在房顶上俯视这个院子的Lisa的角色上,暂停一会儿。接着,我再请她代入破碎鸡蛋的角色,并特别提醒她要用“我”开头讲话。

这次很顺利,Lisa说:我很平静,我觉得没所谓,事情已经这样了,我谁都不恨。

最后,我请她详细描绘第二个鸡蛋的样子。她说,她看不清楚。

没关系,你可以描绘这个鸡蛋所在的位置,和给你的感觉,“不清楚”也是一种细节。

她描绘了一番,尤其强调,第一个鸡蛋在第二个鸡蛋的左侧,两个鸡蛋挨得很近。

我请她代入第二个鸡蛋的角色,然后问她:你有什么感受或想法。

Lisa说:我可怜旁边那个鸡蛋,我也同情母鸡,它真的是太瘦小了。

显然,第一个鸡蛋对母鸡来说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而母鸡对第一个鸡蛋的内疚并不是第一个鸡蛋的需要,相反,第一个鸡蛋对自己的命运已很豁达了。所以,我让Lisa屡次代入母鸡的角色和第一个鸡蛋说话,也屡次代入第一个鸡蛋的角色和母鸡说话。

每当Lisa代入母鸡的角色时,总是痛哭流涕,非常内疚。一次,内疚到极点时,她激动地说:妈妈会永远陪着你,妈妈哪里都不去,妈妈会一直在家里守着你……

这也正是Lisa的生活写照,自从2001年那次流产后,Lisa变成了宅女,工作后尤甚,绝大多数时间都是生活在公司和家组成的两点一线上,只是有时会在丈夫的要求下才和他一起去见他的朋友。

这意味着,Lisa变成宅女,是在表达对第一个胎儿的忠诚。

解梦、角色代入和意向对话等技术的危险

本来我以为,当Lisa发现,内疚和悔恨只是母鸡的需要,而第一个鸡蛋其实很超脱时,她再代入母鸡角色时的内疚会减轻,但这一点并未发生,相反,她的内疚反而越来越强。

突然间,她的身体颤抖起来,她用一种很特别的声音说:它在这儿,它用眼睛直盯盯地看着我,它恨我,它不放过我。

这种声音充满恐惧,也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知道,Lisa有点陷入幻觉状态中了。于是,我请Lisa睁开眼睛,看着我的眼睛和我说话。

这样做,是我担心Lisa会彻底沉浸在这种幻觉中,我认为,她睁开眼睛会看见现实,这样就可以脱离这种幻觉了。

这是解梦、角色代入和意象对话等一些心理治疗技术的危险所在。本来,我们是因为受不了一些内在的恐怖意象而发展出种种自欺欺人的办法防御它们,但这些技术绕过这些自欺欺人的方法,而让来访者直接去面对这些意象,但假若这时来访者承受不了,就可能会彻底崩溃。

所以,那一会儿我很着急,我一再请求Lisa睁开眼睛看着我。但她说,我不睁,它恨我,它应该恨我,我很残忍,我怎么可以做那么可怕的事情。她一边说,身体一边颤抖,同时泪如雨下。

既然如此,就不如继续一起面对这个意象。这也是心理医生的价值所在,如果来访者很信任心理医生,那么心理医生陪伴来访者一起面对害怕的意象,会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于是,我问她:它在哪里看着你?

她说:在我身体的左侧。

我从座位上站起来,走过去蹲在她座位的左侧,握住她的手,问她,你现在觉得怎样?

她说好了很多。

我又问,你说的“它”是什么样子?你能详细描绘它吗?

她说,她经常觉得,有一双婴儿的眼睛在看着她。一直以来,这双眼睛在她的脑海中都有些模糊,但去年,她真的见到了那样的眼睛。

你是怎样见到的?我继续问。

她说,是在一辆公共汽车上,她先上去,后来一位年轻的妈妈抱着一个男婴上来,并坐在她前面。

那个男婴只有几个月大,本来是一会儿看看这儿一会儿看看那儿,但看到她后,就一直直盯盯地看着她,让她非常害怕,现在想起来还是害怕,她觉得这是仇恨的眼神。那一刻,她突然想,说不定这就是她的胎儿的转世。

我请她详细描绘这个男婴的眼神。她做这个工作时,越来越平静,身体渐渐不再颤抖也不再哭泣。描绘到最后,她突然说,她发现这个男孩并不恨她,他其实很像是在嘲笑她,嘲笑她放不下。

我回应说:就像是第一个鸡蛋对母鸡要说的话一样。

这时,她长舒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说,是啊,第一个鸡蛋真的不恨那只母鸡,那个男孩的眼神也不是仇恨,我的胎儿应该也不恨我,是我自己在恨。

她还突然明白,之所以那个男孩的眼神那么令他害怕,是因为她见到那个男孩的那一天,正好是她第二次怀孕的第一天。

明白这一点后,她又长舒了一口气说:看来那一天我太敏感了。

解决之道:接受痛苦

沉默了一会儿后,她继续说,我说是我自己在恨,是因为我恨我妈妈。

原来,她在家是老二,上面一个姐姐。妈妈发现怀她时,也正好是怀孕约40天时。这违反了计划生育政策,所以妈妈想打掉她,那几天先后吃了4付打胎药,但她的生命力是如此顽强,硬是活了下来。

她认为,因为这一点,她从小就对妈妈有一种强烈的怨恨,恨她为什么对自己如此残忍。

她还认为,她的身体之所以一直以来很虚弱,这4付药要占主要原因。她经常想,要是没有这个先天的伤害,她的身体该更强壮,头脑也该更聪明,那该多么美好啊。

说着说着,她再度泪如雨下。但突然间,她说:我明白了,我脑海中那个充满仇恨的婴儿的眼神不是别人的,而是我自己的,是我作为胎儿时,恨我自己的妈妈。

我则补充说:所以,你也认为,你的胎儿恨你这个妈妈。尽管解梦时你一再发现,那个破碎的鸡蛋并不怨恨母鸡,但你还是放不下这怨恨,怨恨和内疚是你的需要,而不是你的胎儿的需要。

因不断有重要内容出现,这次咨询持续了一个半小时。咨询刚结束时,Lisa说,她觉得好沉重,不像上一次,当她第一次倾吐掉内心郁积已久的痛苦时,她感到轻松了很多。

但有意思的是,在那一天中,这种沉重似乎不断在转化,Lisa觉得自己的身心似乎被打开了,沉重转化为一波一波的能量在她身上振动,当天晚上,她整整一晚都不能入睡。

以前,一旦失眠,她会很难受,但这次失眠的体验却是极其愉悦,而且不只是晚上,甚至白天上班后她一样觉得很愉悦,那一天的工作效率都很高。

并且,到了第三次咨询时,她对这个梦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她想,梦中的那只母鸡更像是她的妈妈,而梦中破碎的鸡蛋不是她的胎儿,而是她没有出生的哥哥。

原来,Lisa妈妈怀的第一个孩子不是Lisa的姐姐,而是另一个孩子。在怀孕3个月时,妈妈去做体力活累着了,结果流产了。并且,各种迹象显示,这个胎儿应该是个男孩。

至于梦中第二个鸡蛋,Lisa觉得应该是她自己。这个鸡蛋因为4付打胎药而有些损伤,而且她还感觉,那个损伤的地方就是她的左肾。一直以来,她的左肾都有些疼痛,以至于她很小的时候就担心自己会不会得肾炎和尿毒症。

明白这一点后,在接下来的几天中,Lisa发现,她的左肾处越来越热,那种伴随她多年的憋疼的感觉逐渐在消失。

这两种解释都可能成立。海灵格早就发现,相同的命运会在一个家族中不断重复出现,一个经常发生的现象是,祖父母家有流产,而父母家也会有流产,而且流产的时间、次数经常有惊人的巧合。

这在Lisa的故事中有体现。Lisa一个哥哥被流产,而她也险些被流产,而她有两个胎儿被流产。并且,妈妈怀她约40天时不想要她而吃了4付打胎药试图打掉她,她两个胎儿流产也都发生在约40天时。这些都是惊人的巧合。

为什么会有这种巧合——也即轮回发生呢?

在我看来,答案是,我们太喜欢和痛苦对抗。Lisa的痛苦是,妈妈吃了4付打胎药而给造成了种种影响。这是事实,但Lisa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总想这个事实如果不发生就好了,并因而怨恨妈妈。

怨恨妈妈不要她,是Lisa对抗这个痛苦的方式。也就是说,她心理有了这样一个内在的结构——“胎儿痛恨妈妈曾经不要自己”。

这种内在的结构一旦存在,就会通过种种复杂的运作,而再次在Lisa的生命中展现出来,最终导致了她两次流产。

第一次流产后,新的痛苦又产生了,而新的对抗痛苦的方式也随之产生,结果这又催生了新的轮回。

怎样彻底化解这双重的轮回呢?

首先,Lisa已明白,她的第一个胎儿并不恨她,她的第一个胎儿并不需要她的内疚,她认为“被堕胎的胎儿怨恨妈妈”是她自己的想法,也就是说,她将自己对妈妈的仇恨投射到自己的胎儿身上了,但这不是事实。

这种内疚化解掉后,她就可以更好地接受自己第一次堕胎的痛苦了,而接受痛苦已不可更改的事实,可以真正化解掉这个轮回。

其次,Lisa需要学习彻底接受妈妈曾想不要自己而吃4付打胎药的事实,她需要从各个角度去看待这个事实,譬如站在妈妈、爸爸和其他一切重要相关人物的角度去认识并接受这个事实,最终彻底放下对妈妈的怨恨,以及深藏在怨恨背后的担心被抛弃的恐惧。

这样一来,她内在的“胎儿痛苦妈妈曾不要自己”的内在结构就会消融,而这个从妈妈身上开始的轮回就会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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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充:

Lisa认为,这个梦更主要像是她投胎时的情景,那一天晚上她做的所有梦都是俯视的。

对于很多人而言,可能这真是太玄了;对于信奉一些固定的看法的朋友而言,被堕胎的胎儿怎么可能会没有怨恨呢,这不应该的。

但对于我而言,我只相信我看见的、证到的。我深信潜意识具有非凡的沟通能力,目前沟通的结果是,Lisa是将她对妈妈的怨恨投射到了胎儿身上,而胎儿并不需要怨恨——也许是人家忙着要投胎,也许是没有肉身时就没有了痛苦的牵连,所以怨恨很轻甚至是零。

这些理论和推荐都是“也许”,关键是尊重已经看到的——而且是心或潜意识看到的,而不是自己的思维所看到的。

Part 4 让你的身心重归流动

聆听你内在的声音

每个人的第一个家都在他们身体里,每当你真的需要回家,你的身体值得信任,你可以聆听,可以和它做朋友。

——美国催眠大师斯蒂芬·吉利根

一天,想起了一些事情,有厌烦感产生。我突然好奇,这种厌烦感到底产生自身体的哪一部分呢?

略一感受,我发现,这种感受差不多完全产生在头部,最多向下可以抵达嗓子的部分。

后来多次做这样的尝试,我发现,至少对我而言,厌烦、讨厌与鄙夷等一些情绪,都是这样子的,其能量基本上是集中在头部。

如此说来,我们说“心中有了厌烦”就是不对的了,实际上,这是“头上有了厌烦”,而且,厌烦、讨厌与鄙夷这一类的感受之所以会产生,总是和头脑中先存在的一些评价有关,如果没有这些评价,这类对别人的抵触情绪也就不会发生了。

不过,假若你对自己说,放下这些评价,甚至说,这些评价,从我的头脑里滚出去。那么相反的事情就会发生,这些评价不仅不会消失,反而会变得似乎更加牢固,并且,因为“从我的头脑里滚出去”这句话也是在头脑中发出的,结果是,你的头脑中同时间有了一对非常矛盾的声音,这时,你就会头痛。

怎么做可以令这些抵触别人的情绪消失时?

我发现,只需将注意力从头部向下移动,譬如移到心口,那些厌烦、讨厌与鄙夷就会消失。

尤其是,当我将注意力移到肚子甚至小腹部时,那时我会获得一份宁静,似乎刚才那些糟糕的情绪从来没有发生似的。

头脑里的声音常来自别人

跟美国催眠大师斯蒂芬·吉利根学催眠时,他经常教我们问被催眠者:你的这份感受发自身体哪个部位?

原来,我只是在学习催眠时这样询问别人,但有了刚才写的那些发现后,我开始在咨询和生活中这样问自己和别人。

前天,我朋友的一个读高三的女孩给我打电话说,她原来成绩总是列全班前5名,但前不久一次考试跌到了30多名,从此以后她很容易在上课时走神,这时她会努力将自己从走神中拉回来,但越是这样做走神越厉害,她该怎么办?

我听她讲完她的问题后,问她,你觉得刚才那些话是从你身体哪个部位发出来的?或者说,你讲刚才那些话时,你的注意力在什么部位?

她想了一会儿后说,全是脑子里,好像脑子里有两个声音,一个声音说“不要走神”,但另一个声音却将自己拉向走神,这两个声音不断地打架,这令她的脑子有些乱。

她讲完这番话后,我建议她坐端正一些,双脚踏在地上,并让她将注意力放到双脚上来,感受双脚的每一部位。

做这个小练习约花了两分钟时间,然后我问她感觉如何?她说,很舒服。

这是一个很小但很重要的体会,通过这样的体会,我们会发现,当感觉到混乱时,常常就是脑子里声音太多,而且它们还有矛盾。这时,如果我们希望通过想明白而理顺这些声音,那只会加剧这个冲突,令自己感觉更混乱。相反,假若我们将注意力从头部拿走,而转移到身体上来,那么这种混乱很容易平息。

我的文章常常写道,尊重你自己的感觉,聆听你内在的声音。这种说法会让一些朋友感觉到混乱,他们会问,我经常会发现,我同时有几种感觉,我同时有几种声音,而且它们还是矛盾的,我怎么知道哪一个是我的?

对此,斯蒂芬·吉利根说,头脑里的声音,常常不是自己的,它们更可能是来自父母、老师和其他人的声音。

这一点,我深有体会,有时候我会在咨询中让我的来访者做具体练习:

1.先找出一个经常在自己头脑中闪现的话,譬如“我必须强大”。

2.将这句第一人称的话改成第二人称的句子,即“你必须强大”。

3.问自己,谁会对自己说:“你必须强大!”

在这样的练习中,来访者基本上都会发现,这些话语都是父母等养育者给自己种下的。

对此,我一次课程的学员说,她发现,她的脑袋就像一个椰子壳,椰子壳里塞满了“你该如何如何”的纸条,而这些纸条上的文字都是父母写的。这样,每当遇到一件事情,她都会去椰子壳里寻找一个相应的纸条,并按照这个纸条去行动。有时,可以很快找到一个纸条,于是可以立即有一个反应。有时,会久久都找不到一个相应的纸条,这时就会呆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一旦被“椰子壳”困住,一个人就会陷入到混乱甚至左右均动弹不得的境地中,这时,你不能通过在椰子壳中寻找到一个你自己的声音而解脱,但你可以通过将注意力转移到“椰子壳”以下的部位而进入不同的境界。

美国一个企业家,每当他想找出一个答案或做出一个决定时,他不是在办公室里苦苦思索,而是会出去跑步,经常,答案会在他跑步途中蹦出来。

我自己也发现,灵感都是蹦出来的,而不是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或者说,灵感很像是从肚子里跳到脑海中的,至少那一刻的能量中心不是在头部。

婴儿最初是用肚子与妈妈链接

最近一个月,我常常问自己,刚才那个感觉那个声音从身体哪个部位发出来的呢?结果发现一个规律:

讨厌、厌烦与鄙视等包含着对别人强烈评判的感受是从头部发出;

同情、包容、爱、悲伤等围绕着渴望爱又担心失去爱的种种情感是从胸部发出的,集中部位是心口;

力量,宁静,与某一事物、某一人乃至整个世界的合为一体感,这些感受产生时,注意力是集中在小腹部的。

简而言之,可以说,头部产生的感受总离不开思维的评判,心口产生的感受总离不开爱与不爱,小腹部产生的感受则与链接感有关。

这是我的总结,而我国的道家则概括说,我们的身体有三个能量中心:上丹田,即眉心;中丹田,即胸口;下丹田,即小腹部。但不同的是,我这个总结似乎有高下之分,而且是部位越靠下,感受整体上越好,而道家则无这一分别,甚至还是相反的,下丹田的能量是最容易修炼的,而中丹田和上丹田更难。

道家的说法有些玄虚,但心理学家也有类似的发现。曾花多年时间专门观察婴幼儿的心理学家玛格丽特·马勒发现,婴儿最早是用腹部与妈妈链接的——就好像他还在妈妈肚子里而他们通过一条脐带相连,后来才转成了其他方式。对此,敏感的妈妈都知道,几个月的孩子会挺肚子,而那好像是孩子在召唤妈妈,抱抱我,亲亲我,这就是他们在用肚子寻找与妈妈的链接感。

有心理学家还通过录像研究发现,在这个时候,假若妈妈完全接受不到孩子发出的这一信号,而对孩子置之不理,那么,就算她们在其它时候对孩子有较好的照料,孩子还是可能会出现严重的问题,他们会越来越不愿意与妈妈亲近,最后甚至会陷入一种彻底不与妈妈沟通的状态。因而,有心理学家认为,自闭症可能与此有关。

可以说,在我们生命早期,我们都有一个阶段,是想用肚子与别人建立链接感的,但逐渐地有了转变,先是变成通过心与别人建立亲密感,最后变成了通过头脑与别人交流。

对于这个历程,吉利根说,西方神话也都有寓言式的描绘。在神话中,英雄之旅都有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英雄活在花园里,无忧无虑,只是和神奇的环境连在一起。

第二个阶段,他被放逐到沙漠里,被教育使用头脑。这一阶段甚至会有40年,占了生命的一半时间。也许,对于一些人而言,沙漠的阶段从还在妈妈肚子里就开始了,因为妈妈说“我不想要你”。每一个人的一生都会经历被放逐,这也许是在一岁,也许是在两岁,也许会更迟,但它总会来。但这并不一定就是坏事,因为会学会很多生存技巧,只是分别心逐渐压过了合一的美。

第三个阶段,越发感觉到要回到花园的使命感,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召唤你。心理学家荣格因而说,每个人的人生都有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在40岁以前,在这个阶段你是活给别人的,第二个阶段是40岁以后,在这个阶段你要活出你自己。

活出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

活出自己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我正在读一本明朝哲学家王阳明的传记,看到他年轻的时候写的一首诗《泛海》:

险夷原不滞胸中,何异浮云过太空。

夜静海涛三万里,月明飞锡下天风。

读完这首诗的那一刻,感觉脑海和心口的一切堵塞感一下子全消散了,一切忧虑和不安就犹如“浮云过太空”,最后剩下的就是静夜、海涛、月明、天风等一切构成的整体静谧感。

我想,这就是活出自己的一种高峰体验。

真正要活出自己,至少需要穿越别人塞到我们头脑中的无数纸条,需要穿越心口那些对爱与不爱的忧虑,最后抵达一种“我是一切,一切也是我”的这种包容一切的力量感。

这样说,显得很是宏大,同时也显得会很艰难,似乎这不是我们一般人能抵达的境界。

但是,这可从最小的地方开始。任何时候,当你感觉到一种“险夷”时,你可以看看,这是什么。

头脑中的“险夷”,多是养育者、老师、文化和社会塞给我们的。

心中的“险夷”又是什么呢?那几乎总是对不能获得爱的恐惧感。其实,我们之所以会活在头脑的“险夷”中,关键并不在头脑,而在于发生在心口位置的对不能获得爱的恐惧。

在一次咨询中,我一位来访者说,我真的好想无忧无虑地去玩。

我问他,这句话是从身体哪个部位发出?他回答说,是从胸口。

我建议他将手放到胸口的位置,然后再说一遍这句话。

结果他发现,这样做时,他说不出来了,心口位置似乎有一个锅盖将这个声音盖住了。

这个锅盖是什么呢?他体会了一下说,这个锅盖是一种羞耻感,就好像是他这种声音是一种罪过。

这种羞耻感,这种罪过感,其实是源自对不能获得爱的恐惧,就是说,他自己内心发出“好想无忧无虑地去玩”这一声音时,他会恐惧因而失去爱,因而他不敢让这一声音在生活中豁出来。

但是,一旦我们将注意力集中到腹部时,力量就可能会涌起,那时这种恐惧就会因这种力量而消散。

也是在最近,我女友在和一个女孩聊天时,那个条件很不错的女孩说,我觉得自己好平庸,不会有男孩喜欢我。

我女友问她,你觉得这个声音发自哪里?

女孩体会了一下说,脑袋里。

我女友请她将手放在腹部,然后再说一遍刚才那句话“我觉得自己好平庸,不会有男孩喜欢我”。

她说,说不出来了。

那么,将手放到腹部时,你想说什么?我女友问她。

她感觉了一会儿后说,我很棒。

这个小例子也是一个经典的例证,当注意力放到腹部时,会有力量涌出,而来自头脑的自我贬低就消散了。

如果你也渴望“活出自己”的那种感觉,不妨多做做这样的尝试。

寻找你自己的真理

别人证悟到的真理,只是他自己的真理,而不是你的真理。

——印度哲人葛印卡

学心理学到现在已经18年,这个过程中,经常听到持有一些理论或看法的人说:这就是真理!

这样的说法,似乎在说,除非你也持有这一理论或看法,否则你就无法认识自己、揭开人性之谜或成为一个优秀的治疗师。

但我的经验显示,也许最重要的是,找到属于你自己的真理。

“我是弗洛伊德的使者”

在北京大学心理学系读本科和研究生时,我很迷人本主义,尤其喜欢美国人本主义心理学家罗杰斯,尽管我的英语非常一般,但我还是从图书馆借了多本罗杰斯的原著,很慢很慢地去读他的文字,去体会其中的感觉。

同时,我很不喜欢弗洛伊德,觉得他太阴暗了,什么泛性论,什么性与攻击是人类的两大驱动力,什么童年决定论……这些太消极太晦暗了,我不喜欢,我更喜欢人本主义对美好人性的肯定。

与此相对应的是,我那时读人本主义的书籍和文章时,总是很有感触,并因此无形中接触了许多相关联的书籍,如犹太哲学家马丁·布伯的《我与你》,美国思想家梭罗的《瓦尔登湖》,俄罗斯小说家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一系列著作,我国哲学家刘小枫的《沉重的肉身》,等等。在我看来,这些著作中,都有一种暖暖的感觉,都有对人性的信心。

也许是因为那时排斥精神分析,所以看弗洛伊德的原著时,尽管很喜欢他对人性的洞若观火的觉察力,但总是有些排斥,读不下去。读不下去,那就不勉强自己了,我一向如此,不强迫自己去做什么。

一直到2001年研究生毕业时,我都对精神分析没感觉。

但2005年开始主持广州日报的心理专栏时,我突然发现,自己这时对精神分析很有感觉了,很容易领悟精神分析学派的道理,而再读弗洛伊德的书,那种勉强感也消失了,读起来一点都不费力。

更有趣的是,2006年,我去上海参加中德班(中国与德国合作的一个培训精神分析的项目)前一晚,做了一个梦,梦中,我杀死了秦桧的干儿子,当秦桧派来的兵马前来捉拿我时,我理直气壮地对他们说,我是弗洛伊德的使者,他们便不能拿我怎么样了。

醒来后,我的感触非常强烈,知道这是我一个重要的梦。对这个梦,我的理解是,秦桧的干儿子就是忠孝,因他之所以能帮助宋高宗害死岳飞,根本原因是当时社会持有的一种极端主义,不过这个极端主义是“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在这种极端的三纲主义中,真正的道理就被忽视了,真正的人性就被抹杀了,而实际上也做到了忠君报国的岳飞就被冤死了。

小时候,我读书无数,但多数都是大我8岁的哥哥的各种课本,和姐姐四处借来的像《青年一代》、《女子世界》等杂志,家中仅有的两本“大书”,一是《说岳全传》,一是法国文豪雨果的《悲惨世界》。《悲惨世界》读起来有点噩梦的感觉,我现在还记得那种沉重感,所以印象中只是读了几遍,而《说岳全传》,我读了不下一百遍,但奇怪的是,其中的情节,我长大后几乎全忘了。

原因或许是,太难过了,看到几乎没有什么缺点的岳飞被冤死,那种感觉太难受了。这种感觉,后来在读台湾作家柏杨的一系列书时得到了共鸣,他说,我们这个民族的历史,就是英雄都没有好下场的历史,就是英雄气短而小人得志的历史。

但是,读秦朝以前的历史,这种感觉就很少有,即便是一些悲情故事,我也总有一种畅快感,而秦朝统一后的历史,这种感觉就越来越少,压抑和郁闷的感觉就越来越强,在秦桧和岳飞的故事上,这种感觉达到了顶点。

三纲是一种极端主义

回过头来看,之所以小人得志而英雄气短,主要原因在于,小人真的可以如鱼得水地利用三纲五常这些似乎伟大的旗号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而英雄们常常是真的遵从这些教条,结果看不到人性的幽微之处。例如,岳飞立誓北伐,要迎回被金兵掠走的宋徽宗和宋钦宗,这是忠君的极致,但假若他真做到这一点,正在位的宋高宗该如何呢?北伐成功其实是宋高宗最惧怕的事情,所以岳飞才会在北伐成功在望的时候被一连十二道金牌召回,而后被秦桧害死。

在一个民族的层面上,忠君成了头号道德,而在一个家庭中,孝道成了头号道德。当孝道达到极端主义的层面时,孩子在父母前就没有了立足点,而女性在男性前就没有了话语权。可以说,孝道就是杀死孩子和女性的利器。

很多读者会猜测,为什么武志红老声讨孝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小时候被父母虐待?这个我可以澄清一下,不是我被父母虐待,而是父母被自己的祖辈压制得太厉害。

极端主义程度的三纲在我们这个国家延续了两千多年,它现在既停留在我们的意识层面,也是我们这个民族的集体无意识,而要破掉它,人本主义或许不够直接,而精神分析就非常直接,可以具体地理解人性的细微之处。

2005年6月,我开始主持心理专栏,而去上海中德班学精神分析,是2006年3月。这一段时间内,我又非常密集地听了无数家庭惨剧,觉得世界真苦,真的很想能帮人化解这种苦,也许是因为自己心中许了这样的愿望,所以在学精神分析前,潜意识已经做好了准备,并以“你会是弗洛伊德的使者”的方式传递了一个信号:精神分析可以杀死秦桧的干儿子——孝道。

人本主义、行为主义和精神分析是传统心理学的三大流派,这三者中,行为主义我自始至终很排斥,而人本主义和精神分析则有上述一个转变历程。也许最忠实的人本主义信徒会说,人本主义就是真理,而最忠实的精神分析信徒会说,弗洛伊德就是答案。但我的经验显示,对什么有感觉就学什么,那时候真是事半功倍,如果我没有内心的转变,从潜意识上成为“弗洛伊德的使者”,在大学时硬去学精神分析,那就是事倍功半了。

类似的故事还发生过几次。

一次是,当我接触的神秘的东西越来越多时,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去了西藏旅游,而当所有人都被布达拉宫的奇幻景象震撼时,一个声音却对我说,这个布达拉宫其实是海市蜃楼。这个梦令我明白,至少在目前这一阶段,我对这些东西有一种排斥,我认为这是幻象。既然如此,我尊重自己就好了。

一次是,因为种种机缘,我开始越来越地接触瑞士心理学家荣格的东西,当开始犹豫要不要认真去学荣格的心理分析时,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站在一个荒原上,荒原上只有稀疏的、枯黄的杂草,和几个老鼠洞,而一个声音对我说,这是“荣格荒原”。这个梦令我明白,我那时内心深处对荣格缺乏认同,那我不必强迫自己去学荣格。

这样说,并不是说,那些神秘的东西不对,荣格的理论不好,而是说,我的内心目前对这些东西有一种排斥,那么,在这种排斥没有消失前,我最好去尊重这种排斥,否则就是对自己的一种不尊重。

理论的价值在于引出感受

关于人性的理论和看法有无数种,其中任何一种,假若有人对你说,这是唯一的真理,这是唯一的路。那我的理解是,这是一种强加,而且这会损害你自己的觉知力。其实,很多思想之所以能控制很多人,关键就在于这种强加,那时这种思想就是一种极端主义。相反,一旦允许对这种思想进行反思,信奉者都是自由地接受,不信奉者也不必被排斥甚至被杀死,那时自由和宽容就会产生,而信者也会是真正的信者。

在我上的许多课程中,我最喜欢的一个说法是印度哲人葛印卡的说法。那是我在福建学内观时听到的,他说,真理是通由自己的身体证悟到的,对于一个证悟者而言,那个真理是真理,但对于别人不是,你必须自己努力去证悟到,那才是属于你的真理。

我很喜欢这样的说法,当一个老师持有这样的观点时,他的课程就很少有强加和诱导的意味了。这样,在一个课上,你会是自由的,你的觉知力有充分的空间,而那些觉知也的确会是你发现的,而不是老师暗示给你的。

相反,在另一些课上,一些老师会过于强硬,似乎他所持有的理论和技术就是唯一正确的。这种课上,经常会有很多神奇的效果产生,但这种效果,在我看来常常是团体压力所致,因为在一个团体中,缺乏自我认同感的人都想找到团体归属感,而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向团体的权威认同,如果权威只有一个,而且还很强势地要求学员认同自己,那么就会形成很大的团体压力。

以上是比较复杂的说法,我还有一个比较简单的说法:任何一个理论都是一个模模糊糊的框架,它的价值就在于,能不能引出你的一些感受,而每一个感受都会打开你的一扇门,让你更深地发现自己。

所以,千万不要迷信任何理论,更不用说我的这些零零散散的文章。一个好的理论自然有一个体系,但这个大厦是靠不住的,它的价值不是让你膜拜,那样你会迷失自己,它的价值在于帮助你唤醒自己的感受,而每一个感受都会点燃你自己。

首先需要尊重自己的感受,我很想给出这样一个教条。

从高中开始,就不断有人问我,武志红,你累不累啊,整天思考这么多。去中德班学习时,多了一个好朋友,我们整天在一起探讨彼此的发现,有一天她对我说,你很奇怪,你有那么多矛盾的想法,却为什么没得强迫症呢?如果换成别人,这真的就像是强迫症的表现。

现在想,那么多人的问话和我这个朋友的纳闷,的确有他们的道理。如果我真的只是在思考,那么这真的会得强迫症。但是,我的思考其实首先是为我的感觉服务的,思考总是第二位,而感受是第一位的。一些重大的突破,总是先有一种感觉产生,然后内心中会升起一个念头,而围绕着这个感觉和念头,我会再做一些思考。这样的“思考”,是不会得强迫症的。其实,强迫症的真正核心内容是,“内在的父母”的声音拼命打压“内在的小孩”,而“内在的小孩”的声音微弱到似乎听不见了,这时思考就会脱离身体成为一种纯粹的思考。或者,更准确的说法是,这时思考就是一种打架,A似乎有道理但有不对,-A也似乎有道理但也不对,结果哪里也去不了了。

向内打开一个通道

尊重自己目前的境界,尊重自己当下的感受,这是我一再强调的。但非常有意思的是,感受真的是靠不住的,因为当你真正做到尊重一个感受时,这种感受就会融化掉,接着更深一层的感受就会产生。并且,这似乎会是一个无限发展的过程,最终你会抵达非常神奇的境界。

一位来访者的问题是,她太容易愤怒了,她希望改变但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那么,她首先可以尊重这个愤怒的存在,然后看一看,这个愤怒是什么。

这样做时,她发现,愤怒并不是全部。其实,愤怒产生前,先有一份悲伤发生,这个悲伤是更深的存在,而愤怒是为了防御这个悲伤的。

再接下来,就可以去尊重这份悲伤的存在,并去觉察它。但是,这样做的时候,她会非常的痛苦,非常的恐惧。那么,这种痛苦和恐惧也要尊重,不必非得说,“觉察悲伤”就是真理,你必须要这么做才对。

实际上,将一种感觉或看法视为对,将另一种感觉或看法视为错,正是问题积累的原因。当将一种感觉或看法视为对时,我们就允许它出现在意识层面,而当将另一种感觉或看法视为错时,我们就会不允许它出现在意识层面,而将其压抑到潜意识中。

更进一步,当将一种感觉或看法视为绝对正确,而将另一种感觉或看法视为绝对错误,这就会导致极端主义产生,这时就会导致极度的压抑,人性就会被严重扭曲。三纲,如果只是比较轻度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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