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思文
李林甫也起身送客,似乎漫不经心的补充了一句:“到华清池以后在说吧,皇上起驾前也就算了!”
王鉷心里骂道:这个王八蛋连对杨慎矜下手的时间都规定下来了。
但是,有了李林甫的令箭,便可以放手去干了。
几天之后,玄宗的御案上出现了一封匿名信,告发杨慎矜与妖僧往来,妄言天命,家有谶书,谋复祖业。
唐玄宗召来了李林甫,把匿名信往他面前一丢。
李林甫捧起来,认真读过后,郑重地说道:“臣以为,陛下平天下,应按成规办事。弹劾纠察百官,应凭百官奏章,御史的密信不可轻信啊。”
唐玄宗说道:“爱卿之言,自然有理。但据朕所知,此中条款并非凭空捏造,爱卿还是去查一查吧!”
李林甫心中暗自高兴说道:“臣遵旨,立马去办。
倒霉的杨慎矜被关押起来。然后便是抓人抄家。然而案情进展得并不象王鉷、李林甫想象的那样顺利。
太府少卿张瑄,是杨慎矜荐举提拔的,最先被抓了起来,由殿中侍御史卢铉主持审汛。任百般拷打,他就是不肯按卢铉的意思招供。卢铉便动用吉温发明的刑法:驴驹拔橛。把张瑄拔得身体长出平时数尺,眼鼻流血,腰细欲绝,但张瑄至死不招。
杨钊去杨慎矜家抄家,并未搜出任何罪证。
王鉷心里发慌了,杨慎矜毕竟是他的表叔,对他有过举荐之恩,而且他更怕的是李林甫嫌他办事不利落,甚至把他也拉进这张网,或者把他作为向杨慎矜谢过的牺牲品。于是,他去找殿中侍御史卢铉,卢铉是个从七品小官,这次参与审理杨慎矜一案,是王鉷向李林甫举荐的。卢铉看明白了,这个世道,不厚颜无耻卖身投靠权臣,官位是无法提高了。在他的眼里,四品官王鉷就是他要投靠的人了,正想找机会献殷勤呢,这不就接受了王鉷的暗示,大胆滴写了匿名信告发杨慎矜。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倒成了王鉷牵制他的绳索。
王鉷对他说:你制造匿名信告发杨慎矜,现在查无实据,此时如果让李林甫知道,追查起来,怕是你吃不了兜着走啊!
卢铉害怕了,好半晌才说道,该用的刑都用了,张瑄只剩一口气了,可就是不招。
人证没有,物证也没搜到,你就告他家有谶书,岂不是凭空捏造吗?诬陷大臣,你知道是什么罪吗?王鉷问道:
卢铉心里这个骂啊!王鉷啊王鉷,那不都是你说的吗?可是,此时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啊!钻进这个套了。
真是废物一个,王鉷一甩袍袖,一本谶书落到卢铉脚下。卢铉一愣,但很快就心领神会,弯腰捡起谶书走人了。
第二天,卢铉带人去长安杨慎矜的家中又一次搜,从杨慎矜的爱妾韩珠团的衣柜里搜出了谶书。于是,又把韩珠团抓了起来,一阵严刑拷打,韩珠团受不了大的刑罚,按照卢铉的意思招供了,说是杨慎矜交她保管的,要她人在书在,不能遗失,更不能让别人看见。
卢铉拿着所谓的证据又去审杨慎矜。杨慎矜见了谶书,仰天长叹道:“以前没有的东西今天却出现了,这是命中注定的,我必死无疑了!”
再说押解史敬忠的吉温,父亲和史敬忠是挚友。史敬忠在吉温年幼时常抱着他玩。今天史敬忠却成了吉温的人犯,用重枷锁住脖子,黑布蒙着面,驱赶在马前行走,一路上默默无语,相安无事。快到新丰县戏水的时候,吉温暗中命手下官员引诱史敬忠说:“杨慎矜已全部坦白交待了你们的罪行,现只等你的口供证明一下。你如果想活命,现在还来得及,否则性命难保。前边不远就是华清宫,到了那里,脑袋可就要搬家了呀!”
史敬忠吓得神魂出窍,赶忙对吉温求情说:“请给一张纸,我全部交待。”吉温却置之不理,催大家继续赶路。此时,史敬忠可急坏了,他估计快到华清官了。一骨碌爬在地下,跪倒向吉温再三哀求。吉温假装不理,仍然喝令众人快走。史敬忠这下可急了,赖在地上死活不走,口口声声说愿意交待。吉温看火候到了,叫人马停在树下,等候着史敬忠坦白。此时的史敬忠已六神无主,完全按照吉温的意思,写了交待材料。
这材料实际就是杨氏兄弟死罪的判决书。杨慎矜三兄弟同日被赐死,这个案子是李林甫、杨钊、王鉷联手打击政敌的杰作。事件的内幕鲜为人知。
原来李林甫见杨慎矜升任户部侍郎、御史中丞等职,深得唐玄宗的信任,李林甫担心杨慎矜其取代他的丞相位置,于是,他就拉拢和杨慎矜有矛盾的侍御史王鉷共同陷害杨慎矜。
杨慎矜和王鉷父亲为表兄弟,是王鉷的表叔,年轻时经常在一起玩耍嬉闹,关系非常密切。王鉷能当上御史中丞,可以说是杨慎矜的功劳,因此他们的关系更加亲密,无话不说,甚至连自己信天命、藏谶书的事也告诉了王鉷。两人同列朝班后,杨慎矜还像以前那样直呼王鉷的大名,后来因为夺取了王鉷的职田地发生争执,背底里又口出恶言辱骂、侮辱王鉷,还诋毁、贬低王母出身卑贱,使王鉷逐渐无法忍受。特别是王鉷收拾韦坚时,杨慎矜保持中立,更使王鉷恨之入骨。现在李林甫有害杨慎矜之心,正中王鉷的下怀,两人一拍即合,阴谋陷害了杨家兄弟。
杨钊呢也在其中扮演了走狗和打手的角色,不惜昧着良心,陷害同族同宗,逐个扫除仕途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来争取高官显位。
三人怀着不同的目的,互相勾结,狼狈为奸,设谋定计,指示亲信制造杨慎矜父亲墓地草木流血事件,有道杨慎矜上套,然后置之死地。
杨慎矜三兄弟同日被赐死,一批人受到株连,在朝廷中震动很大,这件事使杨贵妃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她为自己在杨氏兄弟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未能伸出援救之手,良心多少有些不安,心里有时暗暗害怕,潜意识里预感这些凶残的政治猎人,正在不遗余力地搜索新的猎物。杨贵妃确有先见之明。
李林甫和杨钊收拾掉杨慎矜,回马又将矛头指向身陷囹圄的王忠嗣,指示罗希爽、吉温尽快拿出审讯证据,彻底解决问题。两人心领神会,马上就给王忠嗣定了一个交构东宫、欲图篡位的罪名。
李林甫拿到审讯结果大喜,同杨钊一起去向唐玄宗汇报:
“臣李林甫参拜陛下、娘娘。”
“臣杨钊参拜陛下、娘娘。”
“平身。有何上奏?”
“臣杨钊上奏。”
“讲。”
“经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三台会审,现已查明,王忠嗣身为边关大将,不但有阻挠军机、破坏朝廷安边大计之嫌,还私下结党,搞阴谋诡计,企图谋反……”
“和谁结党?”
“臣、臣不敢讲。”
杨钊见高力士和张说的儿子张珀在场,欲言又止。玄宗明白杨钊的用意,示意继续说:
“都是朕的股肱之臣,尽管直言。”
“太子。”
“可有证据?”
“王忠嗣原部下魏林可证。”
李林甫一直未插话,见唐玄宗沉默不语,知道自己出击的时机到了,于是,他马上落井下石说:
“陛下,臣李林甫以为事关社稷安危,应当机立断。古人云: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方面血的教训不胜枚举啊!”
张珀见杨钊想诬陷太子,挺身而出保护说:
“臣张珀以为,要是再没有别的确凿可信的证据,仅凭魏林一面之词,就断定太子参与谋反,实在是太草率了,请陛下三思而后行。”
“卿等退下,容朕思之。”
李林甫和杨钊见唐玄宗下了逐客令,也不敢再说下去,都退出去了。杨钊边退边向杨贵妃使了个眼色示意。杨贵妃怕被玄宗看见,将头扭向一边不理。
众人退出后,杨贵妃和高力士看着唐玄宗坐在御座上沉默不语,也不敢说话,殿内一片沉寂。大家相对坐了半天,唐玄宗突然问杨贵妃:“爱妃,你说说,魏林的控告可信吗?”
“臣妾平时足不出深宫,耳不闻闲言碎语,对外边情况一无所知,不敢妄加评论,还是听听高公的意见吧。”
“将军,依你之见呢?”
“按董延光的报告,王忠嗣对未能如期攻克石堡城负有一定的责任。魏林说王忠嗣说一些和太子有亲密关系的话,也完全可能。但说王忠嗣和太子结党谋逆,老臣认为纯属诬蔑不实之词。”
陛下您想想看,王忠嗣从小养在皇宫,同太子一起长大,有交情或许关系密切,偶然向外人夸耀这种关系,也是人之常情。魏林说王忠嗣要拥立太子的话,没有人证,可信程度值得怀疑,也不排除诬陷之嫌。若要依此给王忠嗣和太子定罪,臣恐武后掌朝时诬告陷害之风再起,朝野人人自危,国无宁日。再说太子久居皇宫,循规蹈矩,从不和边将来往,是法定的皇位继承人,又无人和他争夺皇嗣大位,根本没有必要冒天下之大不韪,铤而走险去谋反啊。我看这其中大有文章,臣分析这是有人借此机会动摇太子的地位,制造混乱,为个人谋取私利,陛下不可不察。
“将军洞鉴细微,真乃朕的子房也!”
“陛下过奖了,老奴愧不敢当。”
“你去告诉李林甫和杨钊,太子安居深宫,怎么可能与边关大将勾结谋反,一定是诬蔑不实之词;不要在太子身上做文章,主要是调查王忠嗣阻挠进军、贻误战机的问题。你顺便去东宫代朕安慰安慰太子。”
“遵旨。”
高力士从太子宫里回来,说太子妃生了一位王子。三日后,玄宗和贵妃特意去了东宫看望儿媳皇孙,赐金盆沐浴婴儿。
李亨被李林甫和杨钊处处陷害,时时打击,吓得要死,李亨自当太子以后,从来没见过父亲这么开心,在自己面前放声大笑过,连忙吩咐左右摆酒宴,歌舞助兴,席间父子觥筹交错,笑语不断,共享天伦之乐。宴会结束,玄宗将带来的御用灵丹妙药如数留下,嘱咐好好喂养皇孙。
杨贵妃在太子的问题上处理的比较巧妙,虽然不闻不问,但和杨钊这位李林甫斗太子的先锋之间的特殊关系,使她和太子之间划下了一道深深的不可逾越的鸿沟。
李林甫想借王忠嗣问题打倒太子的一箭双雕的阴谋,由于太子的聪敏机智、仁孝谨慎无过和高力士、张珀等人的鼎力保护未能得逞,但抓住王忠嗣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