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茂——相声的极端胜利 苏文茂相声歪批三国

苏文茂——相声的极端胜利 苏文茂相声歪批三国
一位微博上的好友给我留言:信老板,说句不好听的话,又到了您写悼文的时间了。

说实话,对于苏先生,我还真没什么可写的。第一,苏先生卧病多年,岁数也高,对于怹的离去,大家早有准备,和之前的常宝霆、袁阔成有所不同。第二,苏先生的作品我虽然听的很多,个人也极其喜爱,但是要真的说说,还真摸不着门道。我写所谓悼文,也不为了什么,纯粹寄托哀思。既然有人提起,也就写几笔吧,散是肯定的了。

苏文茂,在我心目当中,是个一等演员,是文字辈里极少的能列入大师巨匠阵营的人物。但是苏文茂,又不能说是个杰出而有代表性的相声演员。他和他的作品,可谓极其成功,也可谓极其不成功。

苏先生的艺术并不全面,甚至可以说短板明显。他只是在一个很窄的领域不断的深挖,越挖越深,也越挖越窄。他能够跻身一代相声大家,我觉得应该算是偶然的。这既是他的幸运,也是我们听客的幸运,也是相声的幸运。

我第一次听苏文茂先生的作品,是《文章会》,那也是我第一次听文章会。那时候我已经十三四岁了,之前也听了不少的相声了。但是这段《文章会》真是把我听的喷了饭,连最后一个包袱“然也”都乐了十多分钟。回首我听相声的历程,这种时刻屈指可数。真逗!真幽默!真高级!在这之前,我不能想象一个孙敬修爷爷般口风的演员能这么逗,能这么抓人。

文哏大师,当仁不让。文哏,到了苏文茂,才成了一个并列于“柳活”、“贯口”的分类方法(其实并不能并列)。文哏才有了独特的地位和审美意义,才成了相声的一个流派分支。可以说无文哏即无苏文茂,无苏文茂也无文哏。

苏先生的成功,就是极大的挖掘了他浓郁个人风格的文哏相声,把他发挥到极致,发挥到不可学习,不可超越,不可复制,甚至不妄想去复制的高度。他的技术并不算是极好,有些技法甚至是违反相声规律的,但是在他用来,就是准确的,精到的,幽默的。苏文茂往那一站,就是苏文茂,就是文哏大师,就是那样说话,那样抖包袱的一个形象。这已经深入骨髓。

所以,但凡传统相声里文哏气息明显的节目,苏先生一使,便是一流版本。无论万古流芳的《文章会》,还是《论捧逗》、《酒令》、《批三国》等等。我不知道苏先生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什么节目都演,反正就音像资料来看,他选取节目是非常在意的,就那几段,其他的老活,即使人人都使的节目,他也不使。这还是他极端审美使然。也许老先生清楚,那些活,自己使了,也不会好。

也正是这个极端审美,让苏先生的创作面非常的狭窄。他的新时代作品,比如《美名远扬》、《新局长到来之后》、《维纳斯的遗憾》、《废品翻身记》等等,虽然都名噪一时,但我认为,都不是一流作品。和同时代的高英培、侯耀文甚至姜昆比起来,苏先生的新作都要屈居二流。为什么?就因为苏先生这个旧文人的形象局限太大了。苏大秘家喻户晓,可比起侯耀文的轿夫来,总是形象弱一些,以至于包袱的质量、人物的深度和准确度都受影响。苏文茂塑造的人物,都是苏文茂,不是马善人、不是万能胶、也不是侯哈腰。他不是不想塑造,也不是不能塑造,只是自身形象太典型了,珠玉在前。就像于是之、王心刚等名演员的烦恼一样,演一类人太好,就被过早定型了。

以上说了这么多,基本都是废话,爱相声的人都知道。那我想说的是什么呢?是时代。五六十年代,八十年代(或者说除了几次政治运动和经济运动外的解放后时期),真是艺术的黄金时期。不得不承认,大一统国家,统一意识形态,对于艺术,尤其是民间说唱艺术,是有积极影响的。如果苏文茂的黄金年龄在解放前,或者在九十年代以后,他应该都不会有今天的成就,甚至都不会成为名演员。那几十年的百花齐放是真的百花齐放了。不仅相声,快板、鼓曲、评弹、评书,都一样。任何风格的演员都有他的观众,都有条件在他的极端审美下经营下去。现在想想,这都是不成望的事情。现在的演员,谁敢像苏文茂这么使活?在园子里不早让人辞退了?观众还没听到第一个包袱就抽烟去了。所以我认为曲艺是必然走下坡路的,和大环境很有关系。或者换句话说,解放后几十年曲艺的辉煌,本身也是种极端的胜利。有人总觉得解放前的曲艺更辉煌,我很怀疑,我总觉得和解放后是比不了的,无论艺术的高度还是影响力。

苏先生很幸运,收了几个好徒弟。赵伟洲、刘俊杰、崔金泉,甚至宋德全,都是同辈演员中少有的继承了苏先生审美的,不仅风格清新,有才气有巧思,而且也都善于创作。可是这几位难得的才子,一辈子也没红起来。他们没赶上好时候,他们没有苏先生幸运。

极端时代有极端产物,这个极端,有好的也有不好的。现在思想自由了,观念开放了,反而审美同质化了。市场经济,优胜略汰,小众的就是死,没有话说。21世纪的,就是属于郭德纲的,或者张德刚李德刚的,属于美剧的,属于综艺的。那些极端的小众的高审美的东西,瞬间就被时代碾为齑粉,烟消云散了。所谓大众审判的胜利,本来就是个60分的事情。

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也得说点干货。那么说苏先生的所有优点都是基于性格,不可学习的么?也不是。苏先生的说功,值得年轻人好好学习。都说说学逗唱四门功课,如果把“说”狭义的理解为说表、铺陈,那苏先生绝对是一流高手。苏先生的包袱,一分在抖,九分在铺。这也是他为什么总喜欢使一些单包袱小段的原因,比如《抚瑶琴》、《含梨片》、《圆梦》,就是极其相信自己的长铺能为那一个包袱积攒力量。苏先生的铺陈有几个特点:

第一,叙述内容有容量。说他乍一听像孙敬修爷爷,有点道理。他的音色、节奏、逻辑重音都容易让人平静,让人愿意听他没包袱的讲下去。这固然有天赋,也有后天的功夫。台词的设计精到,虽然长但信息量大,这让人不容易散神。有人说传统艺术节奏慢,什么叫慢?单位时间的信息量小就是慢,和速度无关。你速度慢,信息量还小,观众必然等不及。信息量大,但速度快,观众觉得烦躁,表演也容易过火。苏先生在那一代人里率先发现了“慢速度,大信息量”的诀窍,让观众在接受上真正感觉慢而不站,快而不乱。以上是我一家之言,但是我个人觉得是有说服力的。

第二,铺陈表演有重点。苏先生的铺陈看似笑呵呵,眯着眼,不紧不慢的。实际有很高明的节奏设计。苏先生重视铺陈过程中的互动和交流,总是在观众要散神的时候用独特眼光“电”一下观众。这眯眯眼的一微睁,配合他语言节奏的微加重,十分醒人。其他善于铺陈的演员,比如王长友、陈涌泉、孟凡贵等等,在这一点上都没有苏文茂先生有门道,他们的长铺陈就容易平,容易累,容易显得为了铺而铺。高德明先生虽无录像,但从录音节奏可推断,应该也是此中高手,他的铺陈现场看起来,应该也是有急有缓,弹性十足的。还有赵振铎,都是节奏设计的高手,不过赵振铎是刚中有柔,苏文茂是柔中有刚,道理是一样的。

第三,“扑盲子”干货给足。说到扑盲子(铺芒子,不追究写法和解法了),公认马三立是高手,其实我认为苏文茂也是一流高手。马三立扑盲子,在于自然流畅全无痕迹,让你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在哪说。苏文茂扑盲子,在于干货给足,让你不得不信,最后原形毕露。比如《文章会》,大量的“字画论”、”古文论”都是对的,有知识性的。《批三国》关于年代、人物的一些讲解也都是一般人不掌握的。这样的长铺建立了信任,明确了形象,即使你知道他要怎么翻,在哪儿翻,仍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笑。这种技法虽古来有之,但在苏先生这,发挥到了极致。

第四,自刨自嘲恰到好处。扑盲子必须要自刨,不然容易劲头过大,观众觉得不合理,把观众“闭住了”。仿佛一个大学教授讲了一堂课,都很好,最后一句是“其实我什么都不懂”,这一点都不可信,更不可乐。这是个通用的道理。比如马三立的《卖挂票》、《黄鹤楼》,牛吹着吹着就漏(说行头怕你不懂等),漏了自己缝缝接着吹;这样观众有期待,最后原形毕露也合理。二赵的《八扇屏》,尿尿炕,洗澡也是一个道理。这不是简单的为了要个包袱,都是符合“长扑盲子要自刨”这个原理的。不过这个原理说的简单,要经过精妙的设计,哪几个地方自刨,自刨的方式节奏和理由是什么,就是高手和低手的区别了。刨多了漏了,刨少了观众忘了。苏文茂的自刨,结合自身形象往往用自嘲,自解嘲的方式。比如《文章会》里的缺者为贵、画什么不像什么、周蛤蟆等等,都是自刨,但是他刨完自我解嘲,说是开玩笑,继续一本正经,让你觉得说不定校长真的是重名叫周蛤蟆。这就是他个人的高明技法了。

苏先生的高明之处很多,我只能结合自己的体会谈“铺陈”这一条,挂一漏万,算是纪念先生吧。顺便也纪念一下那个属于曲艺的百花齐放的黄金时期。

文哏大师青史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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