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起的时候,早就陆续醒了的两个人都还没起来。言采推一把谢明朗:“东西到了,你去。”
谢明朗人还藏在被子里,听见言采这么说也去推他,学着言采的语调说:“东西到了,快去快去。”
说归说,最后还是谢明朗下了床,去应门顺便取外卖——周末难得两个人都在家,睡到下午都不愿意离开床,就随便翻黄页挑了个看起来名字很希腊的餐厅,叫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吃的,准备继续窝在家里不出去——他们昨夜都睡得晚,而谢明朗这一去并没有立刻回来,言采很快又觉得犯困,裹着被子心安理得地闭目养神起来。
门是被踢开的。
言采一下子睁开眼睛,看见食物简直把谢明朗的脸都挡住,不由得回忆了一下当初两个人到底点了多少食物。但也来不及细想,那边谢明朗已经把大盒小盒的食物往床头柜上一摞,也是在问:”我们什么时候点了这么多东西?可以再叫人来吃了。”
言采瞄了一眼:“不知道,叫了就吃,反正又不去哪里。”
说完就爬起来,打开一个个的盒子,检查起里面的食物。点单的时候是谢明朗打的电话,两个人一边点单还一边商量,结果送到眼前还是有很多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他微微拧起眉,正好谢明朗从厨房拿餐具和酒回来,看他这个样子,把东西一放就去捏他的眉心:“一早起来脸色这么难看?”
“在看到底是什么。”
谢明朗试图跟着辨认了一会儿,果然也放弃了,外衣也没脱直接上了床:“管他是什么,吃了再说。”
这就是决定连饭也赖在床上吃了。
外卖的食物看起来卖相不错,吃起来也很对得起卖相和价格,就是谢明朗挑食,之前稀里糊涂点了一堆,结果里面很多东西碰也不碰。之前言采就觉得谢明朗一个人在天南海北地四处跑了这么多年,还能这么挑食,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于是这次也说:“不吃的东西这么多,人在外面怎么办?”
谢明朗才挑剔地装了羊肉的盒子推到言采那边去,听到这句话后想了一会儿:“饿着。”
“看来是饿得不狠。”言采说是这样说,面上的神色却一点也不苛刻,看谢明朗拿手去拣烤好的章鱼,抽了张纸巾递给他,“刚才怎么去了那么久?”
谢明朗嘴边划过一个笑,瞥了一眼并排躺在身边的人:“送外卖的小哥长得好,就聊了一会儿。”
言采点点头:“刚才你还说东西叫多了,这不是正好叫人进来一起吃。”
谢明朗还是笑:“在哪里吃?你嫌家里的床大?”
应答始终镇定自如:“这不是你说人家长得好,又说东西叫多了。”
闻言谢明朗放下手里的盘子,又把言采手里的酒杯抽走,放在一旁,人则整个坐上来,依旧是笑眯眯地看着言采说:“看来是有人没见到不甘心。我想想他长什么样子……嗯,好像比你高一点,再黑一点,结实一点,头发短一点,眼睛的颜色淡一点……”
一边说,人也一边慢慢伏低,直到下巴都贴到言采的胸口了,这才停下来,抬眼看他:“还想知道什么,我努力再想想。”
言采索性等他说完,才慢悠悠地问:“那电话号码留给人家没有?”
谢明朗大笑,亲下去之前说:“写在小臂上了,还有吗?”
这个亲吻绵长而亲密,分开之后谢明朗攀住言采的肩膀,笑个没完。言采看他笑得抖起来像个筛子,竟然也不催,等谢明朗笑够了,又听他边笑边说:“下次我们家里要多放点零钱,我翻箱倒柜找了半天钱,你我的钱夹都掏空了,才刚刚好。”
“别解释啊,我不是要你约人家进来喝一杯嘛。”
谢明朗仰起脸来:“他们说海鲜要配醋,我忘记拿了,不过现在看来是够了。”
言采也笑,勾过人来亲一下。
闹过这一番主食都吃不动了,就去翻甜食。正是吃无花果的季节,又是希腊风格的餐厅,还专门叫了一客酸奶来配。无花果大而甘美,谢明朗吃完一只又去摸一只,言采不太吃甜,就在一边颇有兴趣地看他吃,忽然说:“说到无花果,有人以前和我说过一个故事。”
“嗯?”谢明朗心不在焉,又去捞酸奶,手指挖了一勺,只尝了一口就嫌酸,一把眉头全皱起来,“酸。我去拿点蜂蜜来。”
等他回来把蜂蜜加进酸奶里,再试一次,才觉得心满意足。想起言采没说完的话,又把话头捡起:“刚才你说一个故事,什么故事?”
言采跟着尝了一口,倒是觉得太甜,拿酒漱了口,才说:“哦,我以为你要问人。”
谢明朗又笑:“我跟你不一样,我只对故事感兴趣。快,不要卖关子。”
对方的义正言辞只是让言采几不可察地微笑了一下:“是这样。这个故事不算太短。”
“你着急去哪里吗?”谢明朗又把蜂蜜罐子打开了。
“只要你不着急。”言采继续微笑,“你知道在古罗马,无花果是一种象征丰饶和情 欲的食物吗?”
谢明朗看了一眼水果那鲜艳欲滴的殷红内心:“因为颜色?”
言采凑过去吃了一口谢明朗手里已经吃掉一半的果实,柔软而甜美,甜得直叫人头皮发麻。他不慌不忙地咽下去,索性把剩下一点也吃掉,牙齿轻轻碰到谢明朗的指尖,却又十分清白地不曾多停留一刻。
“他们用它来祭祀酒神,祭品除了新鲜的水果和枝叶,还包括用无花果枝条制成的阴茎。”
谢明朗一脸被噎住的表情,看起来是不怎么能接受有人能有这么平淡的语气直接从植物跳到生殖崇拜。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酸奶,先放在了一边,还是拿起了一只新的无花果,咬了一口,任由浓郁的汁液在口舌间蔓延:“好吧,我觉得这个故事你还没讲完。”
“的确没有。”言采趁谢明朗还没来得及再加蜂蜜,拿过装酸奶的杯子吃了两口,才继续说下去,“罗马的酒神巴克斯其实就是希腊神话里的狄俄尼索斯。传说当年他为了拯救陷入冥府的母亲,接受了当地一个牧羊人的帮助。后者驾船送他到冥府的入口,条件是和他做一次爱。但是等他回来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死了,狄俄尼索斯为了兑现自己的诺言,就找了一根无花果的枝条,做成阴茎的形状,在他坟前坐了上去。因为这个传说,无花果从此就成了酒神的祭品。”
说完他又一次吃掉谢明朗手里的水果。后者一缩手,沉思了一下:“我发现我对那个人有兴趣了。”
“嗯?”
“告诉你这个故事的是什么人?”
言采缓缓地展露出微笑:“谁说只对故事感兴趣的?唔,我来想一想。”
说话间他的手慢慢游移到谢明朗的后腰上,摩挲着微微发烫的皮肤,再有条不紊地开口:“好像是比你高一点,再黑一点,结实一点,头发短一点,眼睛的颜色嘛……”
另一只手摸到之前随手放在一边的蜂蜜罐子里,沾满了蜂蜜,才只来得及尝一口,就被谢明朗抓住手,一根一根手指地亲吻过去,仔细舔掉上面的蜂蜜,却依然没有放开他。
言采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很快他们都发现无论是被彻底添湿的手指,还是蜂蜜,都可以用在别的地方。当谢明朗甚是英勇地分开言采的腿,调整好姿势慢慢坐下去之后,整个人还是皱了一下眉头,倒吸一口凉气,许久之后才能开口:“嗯?他眼睛是什么颜色的,故事说到最后,也这样坐到你身上?”
撑在言采腹部的手早就挣出汗来,手臂则在微微发抖。言采看谢明朗不自知地露出咬牙切齿的神色,忍不住伸手探到他的唇边,要拨开紧闭的嘴唇,反而被有些凶狠地咬住了,人也随之动作了起来。
天光大好,一切无可隐藏,身体和情绪皆然。言采起先由着他来,但眼看落下来的汗水越来越多,压在腰腹的手越来越烫,到底是情动难以抑制,勾住谢明朗的颈项,殷切地亲吻和爱抚的同时,姿势也在毫不间断的肢体交缠唇舌相依之中,不知不觉地转变了。
他会亲吻谢明朗的肩颈,流连着再到背上的伤痕;他知道谢明朗不喜欢别人动自己的耳朵,却愈是沉迷在此处昭告自己的领地,又添上新的印记;在辗转的亲吻和热切的交合中,任由灭顶的高潮感将彼此一起淹没到足以把时间空间统统抛却不理的尽头去。
关于那个下午,言采还记得第二场的序幕起源于自己舔了一下谢明朗大汗淋漓的后背,之后的细节就一概模糊不清了。总之那个周末的下午之后,两个人躺在一片狼藉的床铺里,谢明朗揽住言采的背,说:“什么时候去一趟希腊吧。”
“那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