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188次列车上的一群中国人。
还是在9号候车厅里的时候,就听到四处的东北口音,再一看显示屏,原来是开往沈阳北的。一拨拨的民工,带着硕大的包裹和塑料桶,甚至是电风扇,一阵风似的走向检票口,充满着力度。
到车厢里坐定,视力范围内的十个人到场了。一对50多岁皮肤黝黑的东北夫妻,和一个小孕妇换了座位,以占据二个挨着窗口的对面位置,老妇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坚持把从原来座位的行李架上取下的二个大塑料包,因为换座位拿到自己这边,就放在脚头,忍受不能伸腿的痛苦,这时行李架上还是有空地的。
东北老汉胡子拉碴,横肉,眼睛闪烁着东北人的豪气,一直到唤醒坐在老妇旁边睡着的男人。那德州男人不知所措的睁着眼,怎么啦,怎么啦。老汉说,你离她远点。原来睡着的男人把头依靠到了老妇的肩膀。老妇闷闷地说,都睡着啦。也不知道是享受了那个微妙的过程,还是感动于老汉的醋意。
德州男人,一上车就把大包和水桶迅速放到行李架上,小拉车也送了上去,最后列车员巡视,要求把后二样塞到座位下,他都收拾妥了,也不参加闲聊,就开始不断地调换有人起身去方便或到车厢接头处抽支烟而空出的座位,除了力图把头能枕在小桌之上以外,就是不想做在老妇旁边。哦,那老妇腿,为让着地上的大塑料包,右大腿基本上占据了旁边中间座位的三分之一,可怜的德州男人无法抵御这种进攻,以逃为计。
德州男人坐到东北老汉旁,那位置是另一个无言的老汉的,这老汉不吱声,但出手不凡,在无聊中,这老汉拿出手机,放大了屏幕中的照片,不是女人照,是蛐蛐,各种角度,各个部位,是个玩家!烟瘾也大。在二个小侏儒夫妇上车后,“蛐蛐老汉”回来时发现,他没有座位可座了,只有走驱赶德州男人一条路。德州男人的位置,让小妻子宽宽的坐着。
于是,后面就有了东北老汉推醒德州男人的一幕,也不知东北老汉压抑了多长时间才有救美的壮举。
常州车站前后,是在沪宁线上停车时间最长的地段,超过了一个小时,位列第二的是昆山停车15分钟。在常州上车的小侏儒夫妇长相很般配,都是儿童模样,说话语音也是孩子的,但言谈内容和思想,让旁人立马就得猜猜他俩究竟有多大岁数了?
列车员来了叮嘱小男人去补票,我有恻隐之心,这对夫妇就是二个小学四五年级学生的个头,一张票,就算二个半票,也就马虎得啦。可是小男人不动声色,补了票,回来依偎着,或者拥抱着自己的小妻子,好似蜜月中的情侣,小妻子从小背包里取出小外套,搭在身上,空调气流还是凉的。小男人胳臂上也有刺青,二人生活水准很低,但长相都是端正的。
小男人睡不着,悠悠地和小妻子讲了什么,意思是你得自己办,于是小妻子拿出手机拨通了号码,很感激地给对方致意。没有幼稚,没有娇嗔,完全是电话里女人之间的交流。一个来自蚌埠的男人几次来回经过小夫妻坐的地方,因为这是在常州之前,他坐的位置,他到蚌埠,没有座号。他在一个到苏州下车的男子之后,坐在德州男子旁边。
蚌埠男人善言,他属羊,49岁,娶了二个老婆,前一个老婆生了二儿二女,是当地人。后一个老婆是东北人,还带来一个女儿额,旁边的东北人直称赞蚌埠男人挣钱养家的本事。
靠什么挣钱呢?按照蚌埠男人的说法,人均有30亩地,但十亩地挣不了一万块钱,农本高,肥料钱就不少,并且笑着说,一茬麦子,一茬玉米,玉米光长得粗,不接大棒子。到外地打工,有时工资还没有在安徽高,但男人嘛,就想离开家。
东北的朋友笑了,你们地不起垄,施肥时机不对,说这话的是我旁边的胳臂上有刺青的小伙子,他在半个中国溜达过,对安徽农村也很了解。
刺青小伙善言,和对面来自锦州的壮实婆姨说得挺投机的,婆姨旁坐着面目秀气的唐山小伙,干的是理发营生,当然也能接的上话茬,不仅和蚌埠男人聊,和二位东北哥姐也很搭调。
为了对付20多个小时的火车旅程,唐山小伙就在声音甜美,容貌俏丽的列车销售大姐那里买了个充电宝,70的价格还价50没成功,人家销售大姐心眼可细了,包你电够用,电用完了,就给你换,反正姐一直要到沈阳才下车。
唐山小伙付了70,一上网查,也就值30多块钱。不扯啦,可劲用吧。
K188的慢性子,几次激起刺青小伙想打牌的兴趣,终于用4块钱,买了付牌,不知是尊重我,还是什么原因,刺青小伙邀请我参加,我谢绝了,锦州婆姨也不吱声,于是,“蛐蛐老汉”旁边的张家口小伙说,他还行,于是和我调换了位子,三个人“斗地主”。
咱这是淮安掼蛋的流行,对斗地主,不甚了了。原来三带一也可以,四个连对也能出,报牌是最后“双报”,就是只剩二张时必须报牌,长学问啦。
刺青小伙买了流动小车推销的半斤白酒和什么菜,边打牌,边砸吧着白酒。长得像凤凰传奇里男歌手的刺青小伙,眼神精明狡黠,但口气和蔼,牌艺不俗,指点着二个小伙,并不逞强。
打牌的高兴但不喧哗,走道里经过的众多东北人,常有停下观战的,最后有一个满脸坑坑洼洼的年轻人,不仅观战,还分析起来,东北人直爽啊!
终于,语言木讷的张家口小伙主动站起来,说我去方便,你坐下打吧。
不下几局,刺青小伙就称后来者是大哥啦。“坑洼大哥”那手上的港片潇洒动作,那老道的算计,估摸着不到凌晨四点,劲头低不下来。
不过,经过18:08到23:40的漫长历程,我到南京啦。平常一个多小时就能到的路,花了我5个半小时!
K188列车!
从“坑洼大哥”头上的行李架,取下我的包,环顾精力旺盛的锦州婆姨,坑洼大哥,刺青小伙,唐山小伙,迷瞪着瞌睡的德州男人,蛐蛐老汉,小侏儒夫妇,东北夫妻,拜拜啦,可爱的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