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一匹名卧夫的狼——文:潘漠子




林雪写在微信上的悼文:

我与诗人卧夫只见过两面,说过两句话,全是人声鼎沸的会议中。感觉他谦和、安静,也耳闻几年来,卧夫为诗歌做了许多公益的事情,对朋友慷慨有加。初闻他离世噩耗,震惊无比,难以相信。直到残酷的消息被证实后泪如雨下……三天里几乎通读完了卧夫的诗文,深深感到有两个卧夫在纠结冲突,一个是好人卧夫,在自然的自觉的自在的爱诗歌爱人类长工般的付出并快乐着赞美着,另一个是针贬的嘲讽的孤傲的孤寂的疲惫的无奈的卧夫,如牛先生所文。遗憾少有人走近他的内心,除了酒口笔端,他亦关闭了路径。这个东北大地的赤子,怀着对文明中心的朝拜,对艺术的膜顶,倾情全部直到生命。只是这中心群体高速旋转的离心力卷走了他单薄的定力,艺术中的美从来就与丑陋双生,以己之力如何托举自身的升华和功利的重量……同为白山黑水养育的东北籍诗人怎能不为此痛惜!这个诗歌中的盖茨比,了不起的平凡又不凡的民间英雄......谨祝——安息!

纪念一匹名卧夫的狼

2014-05-12潘漠子大卫工作室

谜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谜团的中心透露着焰火

——悼念卧夫

  公元2014年5月9日的夜晚,对于多数者的床榻和梦境,依然平静而平淡。但有一部分少数人,却被一则残酷凄冷的讯息所击倒,无可避免地成为凄冷夜色的一部分。我,卧夫曾经的邻居,就是这少数人中,距离他的书房最近的泪水。
  2014年5月9日,恰好是我孩子一周岁的生日。我对还不会说话的儿子说:莫问,从明年的清明节起,你每年都要为卧夫叔叔祭拜!因为没有他,就没有你!儿子当然不明白,可我感怀并感恩着卧夫。因为我的婚姻,是卧夫做媒促成的。记得2011年10月的一个夜晚,我在南四环的一个朋友家里,突然接到卧夫的电话。他说,你快回来,我把你看上的那个女孩接到宋庄了,她正在荣坤画室里等你,你若一时赶不到,我请她为荣坤做模特,边画边等你。于是,我们见面,卧夫为我大肆装修渲染,荣坤、水云烟等在一边推波助澜,于是,便有了一个浪子温暖的现在,而他永远再也见不到,再也感受不到属于我的因他而完整的现在!
  在此之前,我打开卧夫的博客,当他的面翻看和寻找着众多诗人非诗人的影像。我不停地问这个女子如何如何,卧夫耐心地回答这个女子如何如何。说这个已有男朋友了,那个已经嫁人了;这个偏物质,那个偏精神;这个年龄太小了,那个已有小孩了。最后,我翻到了我现在的爱人。他说,这个我也刚认识不久,她也写点东西,但和诗歌圈来往不多,比较单纯。我在她的公司买过两次器材,知道她经济上很独立。你们一个搞艺术,一个经商,互不干涉,应该很合适。于是,在他的牵合之下,便有了上面的约会。我想对卧夫说:老卧,你为怀宁的海子,修葺了一块精神的墓碑,仅仅因为海子,我就该感谢你;而今,你又为怀宁的漠子,构设了一间人生的房子,我知道这间房子的一切欢笑和光芒,都源于你的燃烧。
  你为单纯的诗歌、为繁复的诗人燃烧的太久太烈了!多少次,只要电话你,你总说我在机场呢,接谁送谁;多少次,你电话我,你总说谁到了在哪里吃饭,你过来吧;多少回,你说某某身体病了,去看看吧;又有多少回,你说开车呢,正带一帮诗友去外地呢!老卧,我曾和你说过,我要是你的女友,一定受不了你这样的迎来送往!仅仅凭这个我就要离开你!多累啊!北京城多大啊,从东六环的宋庄,到二环三环四环五环,长则三四个小时,短则一两个小时,你几乎每天都堵在路上,和你的汽车一起燃烧。你不累,你的车都累了。看看你的车吧,看看因你眼睛不好而不适合驾驶,只适合驱使的车吧!今天倒车镜坏了,明天车身被剐蹭了,后天轮胎爆了。七十万的车啊,几年不到像一个快报废的大面包。我知道,车里的人无论卑微还是荣显,无论健康还是病态,你都当他们是你疼惜的朋友,是你所供奉的座上宾。你不择选,你只安置;你不分辨,你只归拢。我对阿西他们说,老卧身体怎么这么好?基本只喝酒,不吃饭;大致每天迎,每天送,不累吗?他图什么?难道他是铁打的吗?他哪里有这么充足的精力?怎样能保持这么坚韧的耐心?阿西摇摇头,无话可说。阿西肯定无话可说,因为我也问过卧夫,卧夫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能这样,反正本性如此,不可逆转。其实我还是多少能理解他的所为,因为我自己曾经也度过差不多十年的热忱、热烈、热闹、最后是热燥的诗歌时光。后来,因为身体里骨质增生的原因,只能被动地就走向静处;也因为观念里淡泊增生的原因,只能主动地走向纸上的诗歌圈,贴近田园里的诗意。而老卧,依然把冬天的暖气和夏日的空调安装在怀里,从不断电从不拆卸。依旧把无数和诗歌有关的人誊写、复写、和存储到他的心里,从不懈怠从不删除。
  卧夫,关于你,有多少实例和故事可以不停地重播而不厌倦。记得和你打麻将的时候,你总是把位置让给想打的人,并且给他留上一二千人民币,说,好好玩,赢了算你,输了算我的;和你斗地主时,你从不斥责对门的错误,从不耍赖从不拖欠,只有别人欠你少你的;和你吃饭时,你总是明里抢着买单暗里偷着买单;你偶尔借车外出时,都是把油加满再还给朋友。到朋友家做客,你总是带着或多或少的礼物;你永远只抽十元一包的红双喜,但对于需要帮助的人总可以一掷千金。卧夫,请客时你永远都坐在下首,合影时你永远都站在边角。冷场时永远都是你暖场;高光时刻你好像永远都定时退席;你好像永远都在吃亏,你好像永远都愿意吃亏。你好像永远都在为朋友充值增值,你好像天生一个为别人充值增值的命!你好像永远都在照亮别人而不知道亮化自己。
  朋友们评价你,说你是一个没有敌人的人,一个难得的好人。但我想说,老卧,你有敌人!你有军队般强大的敌人。并且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他们疯狂地内外夹击你!第一个敌人就是你自己!这么多年,你从圆明园艺术村的废墟里钻出,又一头扎进宋庄狂躁而混沌的江湖。你把很多诗人艺术家颓废癫狂、放荡腐朽的艺术气质输入人生,你和他们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吃酒,大声喧哗,大肆挥霍青春和爱。从这时起,你的天空就一遍焦红,从不蔚蓝。因为你的内心已圈养了一头狂躁的独狼,它冲撞你、顶撞你,诱惑你冲进心灵层面上更自由的山野,以获得虚构的山野里虚妄的自由。所以在杯盏狼藉过后,我总注意到,你那双充满血色的眼神,那么无助而落寞。你拖累了你,你厌倦了你,你烧红了你,你烙上了你!你把静、闲、思、定、禅、意等文人词语全关在了门外;你把雾、霾、风、雷、烟、火等红尘现象全部锁进了内心。老卧,你想消灭第一个敌人,只能消灭你自己。而第二个敌人,则是我们,是我们这样一堆吃你喝你的朋友们;是我们这样一群在数量上只增不减的,占用你享受你的朋友们!是我们这样一群功、名、利、禄,利用你消耗你磨损你的朋友们!我知道你的朋友中间有真情,有实意,有抵足而眠的温馨,有和风细雨的欢乐,但这些太少太弱了,像强力胶中的一滴水,丝毫起不到稀释和分化的作用。老卧,第二个敌人太强太稠太粘太多太厚了,你消灭不了啊,你想拔出自己,只能消灭自己!
  2014年4月16日,你走了,了无音讯。22日,我梦见你到了贵州,和画家荣坤在一起打牌。阿西宽慰我说,没事,你还会回来;诗人加一宽慰我爱人说,没事,你会屁颠屁颠地回来。老卧,你知道吗?你走后第三天,阿西就开车带着你的女友,满世界去找你!可怜的阿西,老了的好阿西,带着你可怜的女友,憔悴的好女友,大海捞针般地找你!老卧,你知道吗?在搜寻你的路上,哪里还有风景可言?哪里还有风土人情可言?哪里还有春风明月可言?他们是被你折磨得最惨最痛的人!他们搜寻你的行程是他们生命中最灰暗的行程!而我,除了祈祷,什么也不能为你做。
  2014年5月9日,因是我孩子的生日,诗人孙家勋专程来宋庄看望孩子。在回家的路上,接到阿西的电话。阿西说,漠子,我在怀柔公安局,情况很不好,你做好准备!等我电话!我顿时一身寒气,也不敢再问。回到家,看着长大的孩子,想着可怜的卧夫,悲从中来。我对孙家勋说,哎,也怪我,应该想到啊,早应该想到啊。从他失联的第一天,就应该想到去哪里了啊。因为卧夫的人生写照为:异化为狗,落荒成狼。狼应该在山里啊,他一定在山里啊!他没带什么钱,也没带身份证,肯定走不远,肯定在旁边的山上啊!我百度卫星地图,发现最近的山就在北六环的北边一点,这山,这燕山的余脉,可以看到海子的昌平,可以看到卧夫自己的房子,也可以看到他曾沉浸其中的圆明园!我怎么没想到呢?阿西,加一,我们怎么没想到呢?老卧啊,眼皮底下是最安全的,你真有心机啊,你真有能耐啊,你还是舍不得啊!你就在你早期奋斗后期安顿的地方歇息了啊!
  入夜。诗人阿翔发信息我,让我确认卧夫的消息。随后,孙大顺、张尔、朱燕玲、李江华、薛舟等的信息汹涌而至。随后,花语、大卫、宋晓杰、绿绿等的微信汹涌而至。悲伤的讯息像绵延千里的潮白河,把卧夫从一双手传递到另一双手。孙家勋悲伤且愤怒地走了,爱人在一旁哭,我哆嗦着看着,无法安慰。
  老卧,你真厉害啊!那么冷的夜晚,你不冷吗?这么静的山林,你不怕吗?这么多天没吃的,你不饿吗?你有这么大的勇气和胆量去拥抱死亡,为什么没有一点信心和气力去应付生活?难道你真的要消灭自己吗?难道海子在一直招呼你吗?难道你的死亡比你的孩子,你的亲人,你的恋人还重要吗?难道你的我们,加在一起,比你的死亡还轻吗?
  老卧,给你写字的时候,你曾经的牌友酒友魏克打来了电话!你曾经的损友益友荣坤挂断了电话。你都听到了吗?网上说你的逝去是远行跋涉,我不同意!因为你选择的地方不像远行,而是回家。因为你选择的方式不是跋涉,而是回归。是回归平静,回复平淡,回旋山林。诗歌圈说你的逝去是一个谜团,我不同意。我说谜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存在就是一团迷雾。不过和多数者不同的是,多数谜团的内心,是黯淡的,浑浊的,阴暗的;而你的谜团中心,是辉煌的、热烈的,不熄的!
老卧,我不敢用泪水浇灭你内心的灯盏和落日,所以我强忍着不掉泪。借用你的一首有关光芒和喧闹,有关爱和不舍的诗歌,以此来表达你的我,你的我们的感受:

《如果我是落日》

  那么,如果我是落日,
  甚至衰老成了落日之后的形状
  懒洋洋地躺在山的后面
纪念一匹名卧夫的狼——文:潘漠子
  身边长满了野草
  如果锣鼓的声音从我心底再次响起
  而我仍然不肯睁开眼睛
你愿意把一首温暖的诗埋在我身上吗

卧夫,亲爱的卧夫,我愿意,我们都愿意把自己埋在你身上!都愿意把自己当作你想要的诗歌埋在你身上,只要你能睁开眼睛;都愿意把自己撕成一缕缕的棉花,只要你能暖和;都愿意把自己揉成细细的烟丝,只为你能吸一口;我们都愿意拼成一块大大的馅饼,只求你不挨饿!卧夫,亲爱的卧夫,你就是落日,是落日之前的落日,是谜雾里冲出的落日,是生生不息的焰火。你再也不会被打扰了,不会再衰老了,不会再坠落了,因为我们是你的最低处,是最深的夜色,承接着你,抱着你……

  你的 潘漠子泣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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