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虚恭
1998年3月20日
身为“文革”后首批下乡插队知青,我们十几个同学一起来到内蒙古河套农村。
当时知青的口粮由所在生产队分配,其中一部分是黄豆。黄豆怎么个吃法?大伙一合计,炒熟了不是很好吃吗?于是我们就炒了一大锅,每人抓些塞满衣袋,出工时边走边吃,即省时又省事,故经常如此。炒黄豆吃多了必然口渴,顺便到井边打桶凉水一扬脖灌下去,那感觉真是一个爽!可也应了当地农民一句顺口溜——吃豆子,喝凉水,屁股后头跟小鬼。
春天在高粱地里薅草间苗,我们几个女知青一字排开,蹲在地里每人薅三垄。薅草是个苦差事,蹲功必须过硬,我们哪有这个基础,不一会儿便有跪有坐的满地爬起来了。为了增加干活儿的乐趣,我们轮流讲故事、唱歌、说笑话。由于吃了炒黄豆,又喝了井水,肚子里不时产生大量气体,我们便纷纷无所顾忌地将其释放出来,并戏称为高粱苗施了肥,含氮量保证在90% 以上(当时化肥袋上就是如此标注的)。还振振有词道:“屁是人生之气,哪有不放道理?放者洋洋得意,闻者垂头丧气。”由于春天风大,这屁的气味儿随风飘送,我突然悟出一个理儿——上风头不挨熏。于是每回快到地头时,我便紧薅几下,抢先到边,折返认垄时抢占上风头,有效地避免了挨熏之苦。谁知几遭下来,伙伴们识破了我的点子,于是每逢快到地头,大家便加快频率,争先恐后去抢占上风头。有个外号叫“胖子”的知青身体挺胖,动作总是比别人慢半拍,折返后多数在最下风头。我见她不时用手捂着鼻子,嘴里嚷着:“腚下留情”的憨态,故意提高嗓门喊:“含氮量绝对保证在90%以上,瞅咱胖子这茁壮成长的模样谁敢不信?”顿时引来一阵笑声。逗得胖子没法儿,追着用土坷垃砍我。
麦收时节正值盛夏,抢收小麦又苦又累。割麦时五人一组,左右各两人,中间一人多为快手,打头儿在前面边割边打腰子,后四人把割下来的麦子放在腰子上,然后用腰子将小麦捆成捆儿。我们这组数小刘最能干,就推举他在中间打腰子,我们四个女知青在后边割。谁知小刘割起麦子来速度不比我们快多少,我们让他先干,割出一段距离后我们再干。可不一会儿我们四个就追了上去,直赶得他手忙脚乱。就在我们低着头快与他撵成平排这当口,突然听到一声脆响——他竟然放了一个响屁!我们四个先是一愣,随即按捺不住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扔了镰刀,胖子把眼泪都笑出来了。大笑了一阵后,才发觉小刘没住手在闷头猛割,已与我们拉大了距离,我们便赶紧割了起来。当我们再次撵了上去,又即将追成平排的时候,小刘又故伎重演放了个响屁,害得我们又直起腰来大笑一阵,他乘机又向前割了一大段。如此反复了四次之后,胖子实在忍不住了笑着问他:“你这是咋回事,别不是有开关控制吧?”小刘也笑了:“这是战略战术嘛,你们别撵得太紧,我也就不会屁滚尿流了。”以后我们放慢了速度,果真避免了他这一“绝技”的再现。看来放屁不只局限于生理现象,在某些紧急关头还真能取得出奇制胜的效果呢。
随着冬季的来临,往大田送肥的农活开始了。经深翻浇水又上了冻的农田十分崎岖不平,我们用人力双轮车往地里送肥,三个人一车——一人驾辕,两人拉套。拉起满满一车肥在路上还算轻松,进到田里就倍感吃力了。每次临进大田时我们都要先停下来歇上一会儿,然后随着口令三人一起铆足劲儿拉起车冲进坑坑洼洼的田里。车轱辘一进田就丝毫不敢让其停顿,借着惯性一股劲儿往前拉,如一旦停下来再启动可就费劲了。在坑洼不平的田里拉车可真要拼足全力——我们几个肩挎套绳,前腿弓、后腿蹬,奋力向前拽,身体几乎匍匐在地上,连吃奶的劲都使上了。由于用力过猛,往往把屁都挤出来了。于是在拉车的队伍中屁声此起彼伏,但谁都不敢笑,生怕一笑泄了劲儿。收工时我们虽已精疲力竭,但一提起累出屁来时仍咯咯地笑个不停,正可谓苦中有乐吧。
如今回城在办公室上班,我不时也有肚肠辘辘、肠气环绕之现象,只是强忍不敢将其释放出去,憋得很不好受。每逢这时,我会深深感叹:还是广阔天地的好啊!
编后语:中医老先生习惯将人体肠蠕排气之功能称为“出虚恭”,“出虚恭”实乃“放屁”也。作为文章的标题,我选择了中医的称呼似乎略显文明些,但愿此举没有引起弄巧成拙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