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西藏摄影旅游散记 不同摄影师拍同一个人

  自认为特能享受寂寞的孤旅者,可能都会有这样的体验,当只有你一个人拥有太多太多的时候,孤独便开始出现了。

高原的景致,一切都充斥着无限的反差和无尽的慷慨。荒凉的坡,优柔的谷;蓝天碧水,风沙漠岸,外加刺骨的寒冷和慵懒的温暖,所有这一切,都笼罩在泼洒进记忆中那份无尽的阳光下。此时,无需任何美丽的藉口去推却或接纳。

因为,这是西藏。

。。。。。。

            思绪便是文字,但想用文字表露这份藏域归来的心境时,却又难以理出头绪,特别是随着这些图片,重又走进记忆的时侯。

于是,发照片给好友时,仅仅就写下了这几行字。

此时我在想,人生多有执著,但似乎又总是不断地对自己的经历悔与悟,而人在一生中,却能有多少机会对自己表示一次感谢? 藏域之旅并无波澜,倒全然带给我一种异样的安详。这份安详与平定,无疑是沉寂在心底,自己既往亦不曾察觉的一种渴望,被旅途之上刻留进眼底的一切所触动。

西藏归来之后的多少天里,每当打开电脑,有意无意间都会让这些图片梦幻眼前。静静注视着屏幕,我无言。那单调的色彩,素裹的山川,幽蓝的湖水,悠然的飞鸟,那转经的低吟和拜天吻地的等身长头,还有那随风而舞条条经幡下虔诚的眼神。

      一. 北京——拉萨

我一直认为,西藏是个需要用思想去感悟的地方,没有思想的人看到的只是风景。但旅行走马观花,一路之上的经历,我却惊奇地发现,无论轻松与沉重,思想竟会在每一天掠过的风景中,渐渐升华。

  (一) 背包—睡袋—高度表—向往

神往的世界似乎总是如此遥远。但很多时候,间隔那片世界的其实就你与售票处的距离。

对西藏的向往由来已久,但多少年来,却又不知该如何接受这片高地。是好奇于对高原缺氧的感受?还是肤浅在对藏域云天的向往?或是想体验一下异域民风的游历?难道难明。于是,对藏域的向往便成为不知何时才能发芽的种子,埋在了思想的角落。回想起来,对西藏的了解似乎仅限于偶尔读过的几篇游记上。这些游记或出自旅行者的亲历感受,或是驴友的流水账,或是些有传奇色彩的民俗采风,雅俗仁智,不一而足。听说过藏民的油袍腻发,黑面红颊,酥油牛粪和糌粑,还有腰间的藏刀和执着的眼神;但描绘更多的是那些雪山圣湖,蓝天白云,牦牛藏羚,还有那些风沙寒冷,冰峰缺氧。所有这些,既创造出一种神往,又营造出的一种气概,使这片看似拒人于千里的土地充满诱惑,也使走入其中的人得到一种或可豪迈的资本,去膨胀,去炫耀。

几年前曾匆匆数日游过藏域天水的妹子说过,那些雪峰海子的风景惊心动魄,建议我有时间真该到西藏转转。这次晚餐再提起时,本想到南方走走的我,心底的一种感觉状若游丝,忽然间便被一种更强大的感觉所牵动。次日晨,这种牵动便被一种冲动激荡起来。下午,当手拿着到拉萨的火车票,从北航东门外车票代售处走出时,阳光仿佛变得有些耀眼。 回北航家里的路上我反复问自己,是不是决定得太唐突了。因为此时,一月的北京正经历着几十年来最寒冷的冬日。

向往便是希望。当这份希望由瞬间的念头转将成为现实时,所有的思绪便都化为一种物质上的准备。出发前,只是希望不要将背包装得过重。

    混在候车室形形色色大包小包之中的我,听着身边的旅客,用形形色色的口音划分着自己的群落。也有准确的标准话,是扩音器里的厉声警告;接着是有着标准风格但口音却不标准的话,那是洋话。我排在队尾,随着蚂蚁搬家的人流涌进站内。

夜幕下,车头指向的远方是传说中的土地。车厢里灯光明亮,我斜倚着车窗看着窗外的黑暗,不知道这次孤独的远行会有什么在等待着我。

    (二)车内的风情,窗外的风景

路途之上,很多时候你在观察周围的人,但更多的时候,却在被别人观察。一个人的旅行也总会伴有一种沉重,但这种沉重往往会消融在片刻的开心时刻。在那份沉重的角落,是属于自己的思绪,随着路上的景致自由地飘落。

  列车外的景物由熟悉变得陌生,车内的环境却由陌生变得熟悉。 硬卧间的旅客形形色色。有走江湖多年想起回家的小业主,有开始变成城里人的胖大个子乡下人,也有去西藏观风看景的都市女孩。没想到西藏迎接我的竟是歌声。有人在放藏歌,更让我惊讶的是,歌声竟来自顶层卧铺藏族女孩的歌喉。青岛上学的藏族女孩和家在拉孜的男友一起冬假回日喀则父母家。她兴高采烈地说起喜欢住在乡下,帮奶奶用牛粪煮甜茶。娇小秀气的女孩眼神真挚,我对这种真挚的眼神有说不出的好感,我知道,这种好感一旦产生,也会自然而然迁延到其它的藏民身上。我自持面黑高鼻细眼,问她象不象藏人。女孩眯起眼睛:“象,象援藏干部”。我则借机临阵磨枪,“阿莫拉,阿佳拉,土吉奇。。。。。。”加紧讨教与“扎西德勒”相关的藏语。

同路的女孩约上网友西去万水千山取真经,但行李却如同农家院一日游。女孩不明白为什么陕甘宁农村会有那么多平平整整的绿地。我这个假援藏干部便乘机替天行道:“如今党的政策好,农民生活水平大幅度提高了。你看到的绿地都是农民兄弟休闲娱乐的高尔夫球场”。 跟社会现实一样,我的宣传说教大概成效不佳,女孩听得多半不信少半疑惑。“不过等夏天一到,把草坪上的草割下来一打,就是麦子!”至于麦子跟馒头的血缘关系,在我的不懈努力之下,终于使她有了初步了解。旅途很多时候就是靠聊天打发时光。又跟她聊了半天她本专业海底光缆铺设和光电-电光转换的技术问题,也讲了路上看到的花岗岩球状风化现象,解释了为什么一路上农业区几乎看不到留鸟的原因。在听到我晚上接电话讲“伦敦腔”的英文后,一直认为我也是搞光缆通讯的女孩大概对我的职业猜了一路。有着多年野外经验的我也一路迷惑。见过男士的鲁莽,但更不明白女士的生猛。在别人绞尽脑汁准备装备的旅行上,很多女生除了对梳妆包里东西事无巨细地准备,对外套背包的颜色式样要求苛刻外,其它一切可以悠悠然,从容不迫。是无知?还是无畏?

电脑里网友见面,无论男女老幼,模样一概是方方正正的正体字。但到了电脑外却成了沙僧八戒和高矮胖瘦的各路精怪。唐僧西去的驮夫脚力是英俊的白马,女孩取经的跟班网友是英俊的小白脸。 据说还有另外几个不知黑白的网友会在不同的时间到达拉萨。唐僧取经,自然是一路吃到西天;新潮西游,自然也是一路吃到西藏。网友见面必然切磋食物,餐车自然是最好的去处。

中国之大,但一路的风景只在乡下。希望修成风景的城市却让我看不大出之间的区别,好在站名准确。看到了宝鸡,有河;看到了兰州,有楼;看到了西宁,有山。看到了黄河,是一撇宽阔的河湾,在夕阳的暖色下烟波粼粼,清寒冷寂。路过青海湖,是夜里,平坦坦黑乎乎的一片,似乎很大。凌晨2点的格尔木只是在半睡半醒间浑沌沌的一片灯光和乱哄哄的一片吵嚷,因为不少人上下。小业主回家了,上来个从家里出来,也想成为小业主的打工仔。能说会道的胖大个子下了车,换上来个不吭不哈的猴子。

    晨曦初露的时候,我醒来。没有头疼,车窗边氧气喷口嘶嘶地响。我看着窗外,隐约的景致跟图片和电视里的藏域高原一样,视野间一片平缓起伏。天渐渐地亮了,地面是枯黄稀落的草和同样稀落的积雪。桌上猴瘪的方便面不知何时肿成了圆滚滚的大胖子。腕上的高度表直指4000多米。

直到视野中第一只藏羚羊出现前,车厢里看不出第一次进藏的旅客和其它乘客区别。淡定如常与惊奇兴奋顿时成为了出现在藏域的第一次反差。沿狭窄的通道晃来一位瘦小的北京娇娃,向我请教相机的使用方法。娇娃手里的尼康相机体积硕大,看起来简直跟她体重相差无几。个把小时后,看到小娇娃无比兴奋地向其它胖娇娃炫耀着自己的作品:“可可西里野生动物动感摄影”。

我指着窗外脱口而出:“瞧,我兄弟!”

众人隔窗望去,看到了一群藏野驴。

沱沱河是一道宽阔河床上的浅浅溪水,而且泥多水少。很难想象当年的漂流勇士尧茂书是怎样“漂”在这样的河滩。英雄的躯体早已融进了江水,汇进了东海。但尧茂书却不曾想到,来自东海的潮水如今却变成了淘金的洪涛,沿着高山峡谷奋勇西进,淹没了勇士的残骨。有着铁骨脊梁的尧茂书化作了乐山的另一座塑像,却被开发商的推土机铲到了角落。这条长长的河,英雄用消失的躯体走完了全程。

不论这中华第一河多长多远,也无论其源头归属当曲还是这条泥水河,但跨过沱沱河的两座桥却当之无愧成了长江第一公路桥和铁路桥。藏域高原上一律是大桥过小河,或许,这也是一种对上界的敬意或畏惧。

      唐古拉山口东侧的冰川在阳光下耀眼。车厢里的暖气和明媚的阳光使隆冬的高原充满温暖。车厢充满氧气,5000米的高度上,人们依旧兴高采烈。方便面和方便汤料的高山反应更是圆圆鼓鼓,趾高气扬。那曲的阳光甲天下,我穿着衬衫遛在那曲的站台,衣袖高卷。后来我想,大概那天我是世界上惟一一个在一月的藏北穿衬衫晒太阳的半吊子。出发前我曾准备一些雪地用品,连太阳镜都是抗紫外线的高山镜。但在藏域一路旅行,天光作美,经历的降雪只在去往林芝的米拉山口。翻越念青唐古拉山后看到了雪原,厚厚的雪铺在高耸入云念青唐古拉山的坡坡谷谷,绵延几十公里。与羌塘高原不同,当雄地区水草丰厚,宽阔的山谷遍布牛羊。或许因为念青唐古拉山的山势留住了残存的水气,使当雄的气候得天独厚。

藏域的村落时时出现在路边。不知是否与自然环境还是佛教有关,白色似乎是藏域的主色,雪山白云,白塔经石,连方方正正的藏式民居也多是白色。山谷雪原白色的主调下是黑色的公路和灰色的铁路,连接着上下两界。视野中庙宇在不断出现,经塔上经幡灿烂。牛羊竟穿着印有彩色的经文披肩,随着奔跑迎风而展。不时出现的玛尼石堆上经幡飘荡,残破的经幡被高原的阳光慢慢褪色,强风渐渐将经幡撕碎,五彩的经文无声无息渐渐消融进天际,仅剩破碎的残片在绳索上摇曳。

面对雪山白云下渐渐浓郁的佛教色彩,我感到了一种气息,在缓缓袭来。

        不记得是在何处看到的最后一棵树。一路的高原举目荒漠,荒草稀落,当在视野中重新出现第一丛小树时我却有些激动。树不高,几为灌木,举着暗红的枝条生长在山谷的河边。河水淡蓝,在山谷蜿蜒。我从未见过红柳,但我一眼便认定是它。看到了一只喜鹊,飞在土石参半、依坡就势的梯田。也看到了它的巢,建在一颗不高的红柳树上。

此时的心情如同清澈的河水,随着山谷回转荡漾。我知道,在河的下游,拉萨在接近。

视野中出现了更多方方正正的藏式建筑,旅客在准备下车,但列车驶过一条宽阔的河谷,却似乎停在了郊外。再次混在搬家的蚂蚁中,我走出了站台。

喧闹却看不到闹市街巷,广场般的车站显得空落,只有一片接站的车主在拉客。举目望天,阴云不散的黄昏中,远处的拉萨城座落在两山间空阔的谷地。

二. 悟惑拉萨

拉萨依旧是个奇怪的地方。糊里糊涂来到拉萨的人走时依旧空空荡荡,空荡荡来的人在离开时却感到十分沉重,而那些沉甸甸来到拉萨的人在离开时,却豁然轻松。

佛隐空境,禅意在高,于是高高的拉萨便成了汇聚各路思想的地方,也成了人们寻找思想的地方。大千世界,至道无常,林林总总的思潮自四方涌来,却成了的拉萨的一道风景,而体现这些思想的,便是你我。

  (一) 客栈与茶馆

出发前知道雪晏在拉萨上班。热心的雪晏是妹子的同学,已为我联系好旅馆。电话里让我到站后联系一位商旅拉萨的“黑牛”,再跟“黑牛”到大昭寺附近的“八锅房子”找一位叫“春狼”的人。我知道西藏有狼,也知道冬天里的狼就够恶,更何况是饿了一冬天的狼。京北昌平有个麻峪房子,是个山沟里有景有致的村落,一条溪水从村前流过。听到拉萨这个有昌平味道的“八锅房子”,我倒不由喜欢。不过,八口大锅一头牛与狼之间的关系总感到让人不参即透。

在车站见到了“黑牛”,其实是头需要锻炼的“白牛”。在大昭寺附近的步行街,一个不起眼的招牌让我明白,那个感觉有八口大锅可能卖什么包子的客栈实为“八廓房子”。 走进黑洞洞的窄巷敲开棉帘后的大门,迎接我们的是一位留着板寸、浓眉大眼的年轻小伙。不是“春狼”,而是所龙。满精神的小伙子地道的农村兵模样,穿着件不灰不绿,像是褪了色的无领棉袄,从不系扣,也从不换装,至少在我间断住在拉萨期间。环望“狼窝”,见黑森森的厅里红柱撑顶,上系哈达,旁边挂着一些橘红橙黄的经旗,也挂着白色的哈达。本色石墙上挂着一串牛轭,其下一件皮包落满尘土,看年代大概是唐玄奘一行遗落的行李。 一只藏式长铁皮炉子烧着牛粪,炉子上的一锅一壶被炉火熏得漆黑,一时间让我想起了家里那个常带出去野营的铝锅。烟筒大概排烟不畅,炉子不时浓烟滚滚,厅道满是烟雾。“春狼”还没回巢,可能还在外追着牦牛或野羚羊。

    晨晚正是转经的时辰。我放下行李,便迫不及待地跑去看大昭寺和八廓街。黄昏的街道依旧熙熙攘攘。

第一次合掌,向两位穿藏袍边躬身走路边念经的老人轻道“扎西德勒”。 老人举目,微笑,点头,双手迎掌,宛如哈达在手,一声地道的“扎西德勒”传入耳际。伴随着老人善良的目光,我顿感一股温暖直达心底。刚进大昭寺广场,一队戴钢盔穿作战服的兵猛然出现在面前,大摇大摆、不可一世地走向大昭寺前的人群,明晃晃的冲锋枪让我在第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佛土圣地,慈悲为怀,没想到竟会有人拿着兵刃在佛祖面前晃荡。我不在佛界,也无意禅守,但深知藏域的基本守则是善行和顺,不可在佛的面前逞凶露恶。一时间,一种无名的情绪油然冒出,直冲巅顶。我不知怒和恶是否与心胆有关,但这感觉却无疑自心胆蹦出。所龙或许不是便衣卧底,出门时他再三告诫我千万别冲当兵的照相,否则会有大麻烦。但我按捺不住,瞄准那队行进的兵,扣下了相机的扳机。我知道,一切与小兵无关。历史正在把这一切记录。

。。。。。。

    终于又跟雪晏见面了,此时的雪晏一身藏式装束,英姿飒爽!

敝开满眼的川菜馆子,跟雪晏走进八廓房子附近的藏餐馆。第一次吃上了糌粑,不过是在晚餐;也喝上了酥油茶,有些奶茶伴黄油的味道,只是更加浓郁。一时间,我想象着在冻饿疲惫的荒野,能在藏民老乡的帐篷里守着火炉喝上一碗酥油茶的惬意。雪晏后来带来了藏民自制的青稞酒,清甜绵软。但我这个喝惯了二锅头的主儿感觉却象是在喝甜甜水。

追了一天牦牛野羊的“春狼”晚上终于回来了。昏暗的灯下看模样好像一直收获不大,皮很瘦,毛很长,一脸疲惫的样子,一件黑不溜秋的藏式小袄子对襟翻开,露出里面的羊皮,可能是追羊时要反穿外衣以便伪装。这狼或是累了一天,话不多,跟所龙谈起追猎物的感觉,好像在一天能在什么这局那所追上一只什么玩意就算成功。客厅里的一帮人嘻嘻哈哈,分不清谁是主谁是客,但感觉这头狼已经在西藏跑过很多路了。聊着聊着才知道,原来此狼叫“村郎”,年龄与我相仿,来自北京,走过很多地方,还写了本书,印了若干千本,已经销售一空。想到现今国内已经没有多少人还有著书的境界,不由敬佩。剩下的最后一本我没好意思相要。看到了黄黄的书皮上几个瘦瘦的身影,《藏地孤旅》几个汉字横竖怎么看都象是藏文。真正认识村郎却是在离开西藏之后。看到村郎的藏旅写真,口才并不出众的村郎竟有着如此敏锐的眼光,聪慧的心灵。渊博的知识和对西藏的热爱使他文笔灿烂,游龙荡海。

拉萨几日,沿大昭寺转经也自然成了我每天的功课。几圈之后便到八廓房子边的光明港琼甜茶馆,喝上几杯甜茶,吃上一碗牛肉面,算是一种自在。光明港琼或许是老字号,生意兴隆。进得屋内,腾腾烟气下是一片条桌,旁边坐满喝甜茶吃藏面的藏民。我是外人,一眼便会让在座的客人看出,尽管我的肤色一天黑比一天。一位临座的大姐估计看我不像魔界的人,便跟我聊起来。我惊讶于这满眼男女老少的茶馆过去竟是男人的天下。说起了佛教对社会和谐的影响,跟大姐的交流使我看到了藏域佛教文化的另一层境界,忌恶向善、敬禅施助之上,竟是人与自然和谐。谈到拉萨的发展,“现在一切都在变”。大姐是教师,文化人能看出问题所在,一个“变”字的含义深刻,寓意沉重。一时聊得兴起,我不免对街上看到的那些碍眼的事说出了自己的感受。大姐很吃惊,警惕地环视了一下,悄声对我说,现在说这种话千万小心。我心领神会,新版实播《看不见的战线》,不过主人公的民族位置有变。旁边一位不大会说汉语的藏族汉子却能听懂我们的谈话,在我还没明白过来时,已经替我付了茶费。我有些不好意思,大姐的话再次让我感动:“小兄弟,在西藏,拒绝别人的敬意会不太礼貌。”

我年龄不小,身材也不小,但在这能包容天地的拉萨茶馆,却由衷感到一种难言的渺小。

走在拉萨河边,真真切切能感到这种禅意下人与自然的交融。走遍南北,在中国这片辽阔的土地上,大概只有在西藏,依旧能感到生灵间的一种信任。我曾是位猎人,但这位往日的猎人却在拉萨的河边,欢天喜地地看着满眼的水鸭鸥雁,在我的面前无虑地飞落。

至此我知道,在真正的藏区旅行,我可以在偏远民居的任何地方躺倒一卧,高枕无忧。

        二 悟惑拉萨

(一)客栈与茶馆

(二)布达拉宫的阴影

甜茶馆里茶香依旧,迷离忘返,但茶馆外的世界却再也无法停下脚步。眼前的拉萨城在变,拉萨的景物在变,生活在拉萨的人也在变,这点大概连佛祖也始料未及。

      沿布达拉宫墙转经是很多人的功课,对于我,便成为在拉萨溜达的借口。到达拉萨第二天的上午,随着人流沿着宫墙走过几圈,我便坐在布达拉宫东墙外的石凳上,边晒太阳边跟远在京城的哥们儿聊太阳。普天明媚,碧空如洗,温暖的阳光将清晨的寒冷融化。我穿着衬衫卷着衣袖,丝毫不感寒意。

电话里能感到哥们儿羡慕的口气。但看着拉萨的蓝天聊闲天,我并未从那片高远的清澈延伸到地面的龌龊。曾几何时,从海洋吹到东方的西风不仅被赋予了中国特色,而且改变了方向和强度,最后竟然东风西进,并且无坚不摧,无高不攀。西藏的文化精髓被这强劲的东风向更高更远的地域推移,并且渐渐消散。环顾眼前,商贾繁茂,招牌林立,拉萨已经拥有了中国大都市的一切。铁路航空的通达便利,拉萨更成为了一个巨大的中转站,不仅运载着各种物资丰富着高原,也转输着各种思想和行为埋葬着高原。

        我深知,古往今来,这世间总是神鬼共处,互敬互畏,互生互灭。这神鬼隐没在人的躯壳,形影不离,并随着人群遍布世界的角落。恒久以往,拉萨汇聚着佛灵,汇聚着人群,便也汇聚着鬼神,悄无声息,无处不在。

真挚祥顺诞生了佛理,佛理衍生出真诚善良。这份佛意镇邪驱魔,蕴生的民风古朴和顺,已成为藏域最为珍贵的财富。这份佛意渗透藏民的骨髓,曾用真挚慷慨和善良感动着无数走进这片土地的旅行者。 这份佛意波延天下,同化天主,竟使西方人梦出了一个香格里拉的圣境。 藏人的温厚善良,使得藏域充满阳光,也正是这份阳光的文化,使西藏成为一片几乎不曾拥有军队的土地,一个仅仅用泥塑的金身就能拓疆扩土、结盟统一的国度。超越如此的,便是弥漫在藏域民风的宽容忍让。这简简的宽容,使得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总能在心底抚出一片平静,去承受世上无以复加的屈辱和苦难。

【在那个扒佛拆庙、逼着尼姑嫁僧侣,残暴至极的时代和历次的平叛(偏远的藏民看到军人便四处躲藏而被当作叛匪射杀,被抓获后经过审判亦被集体枪决),被冤杀的藏民不计其数。被“平反”后,政府曾先后给家人“安慰费” 200元和800元。目睹这一切的汉人至今仍对这一切动容:“藏族人太老实了,枪毙他们的时候说‘土吉奇’(藏语,谢谢),给他们200元的时候也说‘土吉奇’,给他们800元的时候还是说‘土吉奇’, 这些藏族人实在是可怜啊。”今日的西藏动荡,跟藏人近代的经历不无关系。】

当金钱的魔力超越禅界法力的时候,巍巍的喜马拉雅便开始倾斜了。这世间最能为之震撼的民风在倾斜,在转变,而且触目惊心。

至善无极,谦荣万界,但在劲吹的东风下,这片高地却再也无法用纯朴善良去感动世界了。当金钱带来的荣耀能替代从善的卑微和沉重时,天地的界限便开始模糊。同内地旅游点的恶霸相似,藏域旅游区开始出现的刁民半抢半劫,令人无奈。但这些明面的抢掠,略一留心仍然容易防范,可很多时候,发生在眼前的事情貌似可心,却实际神鬼莫辨。高高的布达拉宫禅光普照,其下的阴影,自然也拥挤着一些东东,游荡无形。

在布达拉宫北侧,依墙而立是用酥油润滑的长排转经筒,融化的酥油便滴落在经筒下的地面,日积月累,结成厚厚的油泥。第一次沿布达拉宫转经,我感动在一位老人的善行。宫墙的阴影下,这位瘦瘦的老年妇女用一把腻子刀在慢慢清理着转经筒下那层黑黑的油垢。老人身边是盛满泥垢的两个纸盒,另一个盒子里便是转经人施舍的钱票。朝佛转经便是施助,我真诚地在当着施主,心满意足。但当傍晚再次沿宫墙转经时,无意间却发现转经道旁的石凳下,竟藏着那两盒泥垢,而几步之外便是垃圾桶。一种被欺骗的感觉陡然而生。第二天沿布达拉宫转经再次走到山后时,出现在阴影里的依旧是那位老妇人,依旧是那两盒泥垢,依旧用着一个纸盒承接施舍。同样乞求的眼神,在搜索着旅行者和转经人关注的目光。走过再次向我乞求的老人,我却仿佛看到炼狱的炉火中又出现了一个挣扎的身影。

布达拉宫白色的山墙,既映照着人性的辉煌,也阻隔着人性的丑陋。魔由心生,哪怕抵面贴颊在佛祖的禅襟。

      但我依然积习难改,护卫着至善无极在心底的位置。禅界无作,佛门的用度自然多来自朝佛拜庙者的施予馈赠。每每走进庙门,我仍旧在每位神像前虔诚地施助以求赐福;依旧象其他藏民一样,在没有零票时,在一堆钞票上放上一张大票,再自己找回余额。

对于我,旅行便是修行。

悟惑拉萨

一个人的西藏(摄影旅游散记) 不同摄影师拍同一个人
(三) 玛吉阿米的遐想

“身在拉萨的我,仍在向往西藏。”

  这是我行前就有的一种感觉,没想到,这感觉最终竟留在了玛吉阿米餐吧的留言薄里。

对拉萨风貌的熟悉却让我感到了对拉萨的隔绝和陌生。这种感觉交融在八廓街的玛吉阿米餐吧,便形成一种错综的思绪,不属困惑,却又难以解脱。玛吉阿米餐吧是拉萨一处衔接商业与文化的窗口,尽管价格不菲,但依旧食客不断。这些食客或许来自不同的都市,但同我一样,可能多受自一本文字的忽悠,希望在这杯盏交错,灯影迷离的藏域餐吧,感悟一下风情,回悟一下自我。

    当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与玛吉阿米的传说变成传奇,并被现代人赋予了商业气息之后,那本文字,《玛吉阿米留言薄》,便积攒起进入拉萨形形色色的思想,将藏域的神秘与人性衔接起来。走进餐吧,却恍惚间感到一种熟悉,仿佛走进了英国乡间一家破落的酒吧。残籍败器,陈墙旧画,幽暗的光线下,古朴的陈设薄尘浅覆,悠然泛出一种现代都市少有的历史味道。餐吧的酒食并无特色,食客却流连依旧。对于我,餐吧隐默的氛围通灵怀古,别有洞天。那几扇窗口更会令灵魂荡出脑际:窗外,是沿大昭寺转经的人流,川流不息;窗内,一壶酥油茶的香味营造出浓郁的怀旧和温馨。

        餐吧的客人里有一位央视摄影记者,应领导要求在拉萨制作节目,准备将西藏的现代化公告天下。另有一批相关领导将在近日到达拉萨,然后进军阿里,将西藏的现代化推进到高原的每个角落。如同佛教在古印度以及在现代阿富汗的遭遇,西藏的佛教文化自二十世纪60年代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破坏。此时,尽管我不知道节目的细节内容,但却依稀仿佛,看到了那些曾高举着红旗的革命小将,摇身一变,俨然成了节目中的革命老将,手中大旗依旧飘荡。不过这旗帜上的字迹已由文革的“破旧立新” 改为现代版的“发展开发”。回首间,我依稀看到这字体之下,遮掩着巨大的 “拆” 和“挖”字!东西南北大开发,或许体现了“共铲”华夏称谓的真正含义,所到之处,挖这,China !

摄影艺术家对西藏文化的价值观和保护意识显然与领导不同。但与螳螂相比,用图片记录历史,或许比阻挡推土机的履带更有实际意义。在玛吉阿米的窗口,残阳西斜的柔光下,摄影师在艺术化着八廓街的街景。

在这间古朴的餐吧里,我把雪晏、村郎、同车女孩及她的小白脸网友聚在一起,喝着高原的啤酒,说着平原的酒话。尽管不是天涯沦落人,却一起向往着天涯沦落人的故事,流露着天涯沦落人的悲情。

沧海桑田的造地运动赋予了中国壮丽的山河,美学文化成就了中国悠远的历史。但这些瑰丽无比,无法用文字形容的自然和文化之美,却在半个多世纪来,被那些光着膀子扎领带,出身仇苦,又遍布这片土地各个角落的乡长和大队书记们,用自己的审美观改造着。我不知道这种美还能承受多久,更不知道满目疮痍的山河需要多久才能恢复。这是个只能用酒意来表达,用醉意来回答,却无法用文字和语言来讨论的问题。

离开拉萨的很多天里,直到今天,作为一个对藏域文化入侵者的一员,我一直对在八廓街看到的幕幕情形愤恨于怀。西藏是世界佛教的中心,拉萨是西藏的中心,大昭寺是拉萨的中心,在那围绕着世界佛心的八廓街,所有的制高点都成为了火力点;在人人都在顺钟而行,用心灵会意着佛意慈怀的转经道上,却没有机枪射击的死角;也竟会有人逆流而上,用压满弹夹的冲锋枪指对着那些善良的胸怀。我不在佛,也无意成佛,但我知道,如果有那么一个机会,不为神,不为佛,却为心灵,我会跟这些向善的人们一起,拿起武器,为保护这片心灵的土地甘洒热血。。。。。。

。。。。。。

那天,我在玛吉阿米餐吧的书架上找出几本留言薄,随意翻看间,也随波逐潮,在一空白页面上留下了一行字。。。。。。

      悟惑拉萨

(四) 佛灵之轻与邪魔之重

怀着希望走进拉萨的人,在离开时往往会带走一片失望,可拉萨的失望并不因此而减少。希望与失望的内容相同,地点也一样。有道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佛意性本单纯,但在邪魔的强大面前,佛性的含义便不由内敛起来,于是拉萨的佛也不再有惩魔驱邪的法力。

      离开八廓街的转经道和市场,便惊讶于湮没拉萨的商业大潮。街道招牌林立,满眼的新世纪商厦,大药房,户外运动店,还有隐约在街头巷尾的成人保健,只有伴随的藏文和街头身穿藏袍的藏民,标志着眼前的市景街容并非内地。同内地所有大城市一样,拉萨已经湮没在抢钱成道的潮流,笼罩在一片减价的叫卖中。曾几何时,人们似乎已经忘记,减价与掉价的概念往往一致。在我眼中,商厦卖货,并无需世纪新旧;药房卖药,也无须气派大小;身着名牌户外装的主却不一定喜欢走在野外;小人处处当道,劳神费力,心理阴暗,又往往会招女人喜欢,却倒多需保健。

我并不在乎物质和价值意识的获取或奉献,只要善意和公平即可。当我在罗布林卡旁的街道,看到一座现代建筑的大门上赫然出现威武雄壮的“富绅会”几个藏汉招牌大字时,便意识到,罗布林卡手拿经卷的佛再已无力辩倒邪魔了。“富绅会”的招牌下是印在一条朱红锦缎上的标语,汉藏双文,上书:“增强消防意识,做好消防工作”。其下及旁侧,无遮无挡,洞开着宽广的通道,通向未知的深处。标语不知来自佛境还是魔界,但消与防却都是各自的法宝。

    无力抗争,我选择了退却,就象古印度佛徒在西来屠刀面前的选择,退守到那个世界上最高的地方,希望能固守住这片最后的土地。但现在却眼睁睁看到,来自东方的人冲到这片高地,手中却不仅拿刀!

布达拉宫高高在上,蓝天无暇,宫墙如雪,冷冷地反射着阳光。宫中的佛们透过宫帷禅帐,俯视着拉萨,看着浮尘渐渐荡起,众生笼罩。与西藏所有的大城市一样,拉萨,正交会在佛界与魔界的边缘。但尺道丈魔,隐忍与刀枪对阵,无需仲裁,胜败已定。

    面对现实,只有心底那个恒久的感觉依旧。佛隐氤氲,禅意在高。珠峰的高度决定了她的精神意义,于是我选择了她。

走在拉萨广场曾不时有人在向我递交名片,推荐拼凑旅行团。但背包行的真谛是行走自由,除了为节省路资,我没有跟任何人拼车旅行的打算。听说新建了条公路直达珠峰,但对于我,这种直达的感觉却毫无诱惑。我不拒新潮,但更尊传统,朝拜极顶,需要的是从身心感受。要知道,当便利的道路能直达珠峰脚下时,珠峰的高度便降低了。

在长途汽车站把车票买到了岗嘎老定日,却发现去樟木的班车并不是每天发车,于是我便有了次日一整天的时间无所事事。去往纳木错的路已被念青唐古拉山的大雪阻断,而且路程太远,很难当天往返。思来想去,便决定跑去山南的桑耶寺朝佛。

走出西郊汽车站,温暖的阳光下,沿着拉萨河晃到东郊的老桥,我依着桥栏看风景,却被一个守桥的兵赶了下来。不过我倒并不讨厌这个赶我下来的兵,因为他笑着说话,善意地完成了任务。我知道这是他的职责。尽管我提着相机,又有点反动派的想法,可连我自己都不觉得象来侦察炸桥的帝国主义特工,尽管小时候剥鞭炮取火药,有不少做“地雷”造“火枪”的经验。听拉萨的人讲,这座连接着四川云南,每天有千百辆重载卡车隆隆驶过的桥,已被命名为“危桥”,并将在不久被一座新桥替代,也或许会被这些曾保护这桥的兵用炸药送上西天。

      拉萨河边经幡飘荡,在斜阳下衬托着群山的巍峨。远处的村落青烟缭绕。山水依依,雁阵横空。清澈的河水缓缓西去,不久便汇进山南那条西藏著名的河流——雅鲁藏布江,再转向东去,切开巍巍的世界屋脊,流进南部的森林土地,汇入恒河,走进海洋。

悟惑拉萨

(四) 佛灵之轻与邪魔之重

怀着希望走进拉萨的人,在离开时往往会带走一片失望,可拉萨的失望并不因此而减少。希望与失望的内容相同,地点也一样。有道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佛意性本单纯,但在邪魔的强大面前,佛性的含义便不由内敛起来,于是拉萨的佛也不再有惩魔驱邪的法力。

      离开八廓街的转经道和市场,便惊讶于湮没拉萨的商业大潮。街道招牌林立,满眼的新世纪商厦,大药房,户外运动店,还有隐约在街头巷尾的成人保健,只有伴随的藏文和街头身穿藏袍的藏民,标志着眼前的市景街容并非内地。同内地所有大城市一样,拉萨已经湮没在抢钱成道的潮流,笼罩在一片减价的叫卖中。曾几何时,人们似乎已经忘记,减价与掉价的概念往往一致。在我眼中,商厦卖货,并无需世纪新旧;药房卖药,也无须气派大小;身着名牌户外装的主却不一定喜欢走在野外;小人处处当道,劳神费力,心理阴暗,又往往会招女人喜欢,却倒多需保健。

我并不在乎物质和价值意识的获取或奉献,只要善意和公平即可。当我在罗布林卡旁的街道,看到一座现代建筑的大门上赫然出现威武雄壮的“富绅会”几个藏汉招牌大字时,便意识到,罗布林卡手拿经卷的佛再已无力辩倒邪魔了。“富绅会”的招牌下是印在一条朱红锦缎上的标语,汉藏双文,上书:“增强消防意识,做好消防工作”。其下及旁侧,无遮无挡,洞开着宽广的通道,通向未知的深处。标语不知来自佛境还是魔界,但消与防却都是各自的法宝。

    无力抗争,我选择了退却,就象古印度佛徒在西来屠刀面前的选择,退守到那个世界上最高的地方,希望能固守住这片最后的土地。但现在却眼睁睁看到,来自东方的人冲到这片高地,手中却不仅拿刀!

布达拉宫高高在上,蓝天无暇,宫墙如雪,冷冷地反射着阳光。宫中的佛们透过宫帷禅帐,俯视着拉萨,看着浮尘渐渐荡起,众生笼罩。与西藏所有的大城市一样,拉萨,正交会在佛界与魔界的边缘。但尺道丈魔,隐忍与刀枪对阵,无需仲裁,胜败已定。

    面对现实,只有心底那个恒久的感觉依旧。佛隐氤氲,禅意在高。珠峰的高度决定了她的精神意义,于是我选择了她。

走在拉萨广场曾不时有人在向我递交名片,推荐拼凑旅行团。但背包行的真谛是行走自由,除了为节省路资,我没有跟任何人拼车旅行的打算。听说新建了条公路直达珠峰,但对于我,这种直达的感觉却毫无诱惑。我不拒新潮,但更尊传统,朝拜极顶,需要的是从身心感受。要知道,当便利的道路能直达珠峰脚下时,珠峰的高度便降低了。

在长途汽车站把车票买到了岗嘎老定日,却发现去樟木的班车并不是每天发车,于是我便有了次日一整天的时间无所事事。去往纳木错的路已被念青唐古拉山的大雪阻断,而且路程太远,很难当天往返。思来想去,便决定跑去山南的桑耶寺朝佛。

走出西郊汽车站,温暖的阳光下,沿着拉萨河晃到东郊的老桥,我依着桥栏看风景,却被一个守桥的兵赶了下来。不过我倒并不讨厌这个赶我下来的兵,因为他笑着说话,善意地完成了任务。我知道这是他的职责。尽管我提着相机,又有点反动派的想法,可连我自己都不觉得象来侦察炸桥的帝国主义特工,尽管小时候剥鞭炮取火药,有不少做“地雷”造“火枪”的经验。听拉萨的人讲,这座连接着四川云南,每天有千百辆重载卡车隆隆驶过的桥,已被命名为“危桥”,并将在不久被一座新桥替代,也或许会被这些曾保护这桥的兵用炸药送上西天。

      拉萨河边经幡飘荡,在斜阳下衬托着群山的巍峨。远处的村落青烟缭绕。山水依依,雁阵横空。清澈的河水缓缓西去,不久便汇进山南那条西藏著名的河流——雅鲁藏布江,再转向东去,切开巍巍的世界屋脊,流进南部的森林土地,汇入恒河,走进海洋。

三. 朝佛桑耶寺

站在高高的寺台环望,竟忽然发现,桑耶寺所处的地貌与拉萨是如此相似,而且似乎更加开阔。一时间,我有些恍惚,如果当年西藏首府选建在这雅鲁藏布江之畔,或许会更加辉煌。

    尽管掠过西藏一角,但我对西藏文化的无知却无处不在,这点让我至今惭愧无比。例如,山南地区是西藏文明的发源地,这竟是我到西藏之后才了解到的知识。

高高的喜马拉雅山并没有完全阻隔掉来自印度洋的湿润。翻过高山,残落的云水再落回地面,汇成雅鲁藏布江滋润了藏南土地,不仅给山南地区带来富足的物产,也充盈着藏域的精神湖泊。于是,随着佛教的博达,雍布拉康、桑耶寺、昌珠寺等大大小小的宫苑寺庙便陆续矗立在藏南的土地。每年冬季,农闲而敬佛不闲,朝佛转经至今依旧是藏地民生的主题。

(一) 雅鲁藏布江的沙漠

醒来时天未亮。看了一下表,正是班车从大昭寺广场前发车的时刻。我一骨碌爬起来,却又心灰意冷地重新躺倒,眼前仿佛看到了满载朝佛香客的班车正驶出车站。但朝佛之心依旧不死,再次爬起来,脸未洗,牙未刷,我抓起相机便摸黑冲出大门。凌晨六时的拉萨,街灯凄惨,街头寒冷彻骨。

这季节性的朝佛车站其实便是街道,并无半点车站的模样。路边黑压压全是外出朝佛的藏民老乡,一片藏袍头巾皮帽加口罩,黑暗中看不清面容。有几辆去雍布拉康的班车尚未出发,混在其中的,竟然还有一辆去桑耶寺的班车,我竟然也还有时间买了些经幡哈达。

班车在通往贡嘎机场的公路上轻快地飞驰,拉萨河一路相伴。车外的晨曦中,密密麻麻,拉萨河上到处是觅食的赤麻鸭;车内,老乡晃着经轮,嘛嘛嘧嘧,弥漫着真言。 班车穿过贡嘎隧道,在雅鲁藏布江大桥前急左转驶下了公路,便一头冲进乡间土路,顿时车外车内沙尘弥漫。

      我做梦也未想到,脑际中一度充满诗情画意的雅鲁藏布江竟会与沙漠为伍!与我想象中富足的山南竟有如此反差。

车行沙漠,左摇右晃,颠簸起伏,给人的感觉是行船,不过是行在沙海的波涛里。车外沙丘满目,车内沙尘弥漫。左为山峦右为河谷,或远或近的雅鲁藏布江在宽阔的谷地蜿蜒蛇行,聚散无常。车内的藏民老少在沙海的波涛中颠簸起伏,面对弥漫的沙尘孰若无睹,禅定从容。我也任凭沙土灌满五官所有的孔窍,一边随着一车的老乡颠簸起落,一边在起伏思想里寻找着淡定的感觉。尘世烟波,能否承接自有机缘。

班车里沙尘始终弥漫,但车后卷起的烟尘却在片刻间尘埃落定,无影无踪。幽蓝的雅鲁藏布江或远或近,与蓝色的天空同样清澈。朝佛的藏民逢寺便拜,江边的多吉扎寺便是拜佛第一站。跟着藏民走进寺院,手拿相机的我督促自己尽量融入匆匆的人群。老乡陆续走进殿堂,我却站在院落,环望山景水色。

眼前的多吉扎寺依山而立,座落在雅江之畔。寺后山坡断瓦残墙,一片废墟。走入其中,建筑稀落并不觉残破,也丝毫不显宏伟,寺内还有一些古建仍在修筑。我当时并未意识到,这座曾在藏南名盛一时的多吉扎寺,已在文革彻底毁于一旦。寺院在近年开始重建,规模只是原来的一角而已。

出得寺院,站在路边看雅江,思绪如江水般平静。雅江浅浅地托在缓缓的沙岸,无声无息。河谷远处亦是一层浅雾,淡如薄纱。清澈的蓝天下,我看着路边满地碍眼的垃圾污物,在思绪中寻找着净土的真实含义。

            再次上路,班车重又拖起滚滚烟尘。车外的阳光耀眼,满眼的沙丘已让我有些麻木。河岸的沙洲上种植着片片红柳,偶尔一些老树残根,其上枝条蔓生。我仿佛看到了这片沙漠的前身,是一条蜿蜒在雅江河谷的红柳走廊。人定胜天的时代也必然让这条遥远的天河付出了代价。

不经意的桑耶寺之行让我意识到了西藏的辽阔。路途之上的村落,柴禾堆满院落,牛粪垛满墙头。路上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村落,却不断看到有藏民在建房,方正的建筑和彩绘的梁柱椽头透出浓郁的藏式风格。营巢置业是百姓的本色希望,古今中外,无疆无界。

当意识到车内的藏民在纷纷脱帽致礼时,桑耶寺出现在视野。我无帽可摘,却已然感觉重帽压顶,因为头发里已满是沙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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