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思文
公元618年,短命的隋王朝灭亡了,取代隋朝的唐高祖李渊和隋炀帝的外公都是独孤信,李渊的母亲和隋炀帝的母亲是鲜卑贵族独孤氏的亲姐妹,也就是说李渊和隋炀帝是姨表弟关系。因此,李渊也曾深受隋炀帝的重用,这事儿还得从一次比武招亲说起。
北周末年,官居上柱国、金州总管、爵封神武公的窦毅,在京城长安公开为女儿招女婿。这位窦小姐的母亲是周武帝宇文邕的姐姐襄阳长公主,这就意味着,谁能攀上这门高亲,谁就将能成为皇亲国戚。消息一传开,城里城外的贵胄王孙,豪门子弟可都希望能相到窦府小姐做老婆。
可是,窦毅选女婿的方式很是奇特。他一不问家世财产,因为窦家有的是金银珠宝,贵为皇亲要啥有啥,不差钱。二不挑剔容貌气度。招亲的方式是在园子中放置一个门屏,屏上画了两只孔雀。凡是有上门求婚的,不管老幼美丑,每人必须在百步之外张弓射箭,谁能射中孔雀的眼睛,谁就将成为窦小姐的乘龙快婿。于是,四方英杰纷纷上门试箭进行角逐,这段时间几乎将窦家的门槛都要踩断了,可就是一个也不中箭。于是,一个个王公贵族败兴而去。几天下来,窦府的门前渐渐冷落了。
窦毅的夫人襄阳长公主开始埋怨丈夫,何必整出这种花样,不但挑不到女婿,反而遭人笑话。此时,窦毅心里也没底了,可他还是强装镇定,手捋三绺长须,笑着安慰公主:“夫人何必多虑,我们的女儿生有奇相,智慧不凡。必会有奇人相配。夫人难道忘了先帝当年的那些话吗?”原来,窦家小姐一出生,就一头长发垂肩,长到三岁的时候,头发就长到拖地,人人称奇,幼儿时读经书,过目不忘,聪明过人。她的舅舅武帝宇文邕十分喜爱她,把她接入皇宫培养,并且常常随侍左右。她小小年纪,就对政治十分关心,而且有自己的独特见解。武帝的皇后阿史那氏是突厥可汗的女儿,为了得到突厥的帮助灭掉北齐,宇文邕于565年遣使以和亲的方式迎娶阿史那氏,并立为皇后。但是,武帝担心因此会被突厥控制,所以并不宠爱阿史那皇后。这时只有六、七岁的窦小姐曾私下对皇帝舅舅说:“如今四方还没有平定,突厥也很强盛。愿陛下以苍生为重,对皇后好点吧,舅舅您如果能以此安抚突厥,则江南、关东就不敢扰我们的江山了。”一个小孩子能有如此见解,武帝开始用心对待此事,立即接纳外甥女的进谏,从此对阿史那皇后的态度大为转变。事后,他感叹万分地告诉了窦毅,说:“此女才貌不凡,不可妄以许人。”窦毅回到家里,又把这事告诉妻子,决定为女儿郑重选择一位贤婿。
几天之后,又有人求见。是一位少年,大概有十六七岁的年纪。此人潇洒倜傥,姿貌雄伟,天庭饱满,英武之中又透出一种豁达之气。窦毅一看,就很喜欢。施过礼,这位少年自报家门:姓李名渊,字叔德,陇西成纪人氏。父李昞,乃安州总管、柱国大将军。窦毅一听,原来是唐国公李昞的世子,出身也是将门,又增添了三分满意。宾主寒暄过后,窦毅将李渊带到后花园,给他两支箭。由于他对李渊比较满意,所以也格外关照,别人试箭一人唯有一次机会,李渊可以连试两箭,两箭中一个,就能入选,看着有点偏心。李渊也不说话,张开满弓,对准屏上孔雀“嗖,嗖”连发两箭,竟是不偏不倚,一中左目,一中右目。窦毅大喜过望,称赞不已,连连说道:“老夫今日得佳婿也!”于是,这桩婚姻就定了下来,不仅是门当户对,而且才貌相当。长安城中人人羡慕不已。
不久,隋国公杨坚篡夺帝位,北周亡国了。窦家闻听此讯,伤感不已。尤其是窦小姐,涕泪交流,感慨地说道:“恨我不是男子汉,舅舅家有难,竟不能相救!”窦毅和长公主一听,大惊失色,忙用手捂住女儿的口,怒斥道:“你可别胡说,这话如果传到当今皇上那里,岂不害全家遭灭族之祸吗?”他们深知杨坚的毒辣,朝中凡是有同情宇文氏的大臣,无一不是斩尽杀绝。
窦家是在提心吊胆中度过了一、二年,所幸平安无事。窦毅仍然拜为定州总管,并保持着爵位。作为宇文家的姻亲,窦家居然没有受到牵连,除了因为窦毅谨慎自守,对隋文帝小心侍候之外,还同他与李渊家结下的这门亲事有点关系。李渊的母亲是北周柱国大将军独孤信的四女儿,隋文帝独孤皇后的姐姐,独孤皇后很喜爱外甥李渊,因此,窦家又成为新的皇亲国戚了。
窦小姐与李渊完婚之后,夫唱妇随,十分相爱。窦小姐从小长在皇宫,熟悉政治,喜欢读史书,也擅长书法。小夫妻俩闲来无事,就在书房舞文弄墨,窦小姐模仿丈夫的字迹,几乎可以乱真。不但夫妇间,就是婆媳间,感情也很融洽。李昞早年亡故,家里的大小事情全由李渊的母亲独孤氏一人操持,她一生辛辛苦苦,晚年却患病卧床,窦小姐侍奉的尽心尽责。有一次,独孤氏病情很严重,家中几个年长的妯娌都嫌弃独孤氏脾气暴躁,不愿意侍奉她,只有窦小姐不辞辛苦日夜陪伴在左右。独孤氏对这个儿媳妇可没的说,非常喜爱。再说,独孤氏的大姐为周明帝宇文毓的皇后,是窦小姐的舅母,有了这层关系,婆媳之间更为亲热。
窦小姐为李渊生了四个儿子,建成、世民、元霸、元吉,一个女儿,即平阳公主,许于柴绍为妻。
李渊因姨母独孤皇后的关系,也很受隋文帝的垂爱,拜为谯、陇二州刺史。他七岁就承袭父亲爵位为唐国公,隋炀帝即位后,又升荣阳太守,先后召为殿前少监、卫尉少卿。李渊可谓是少年权贵,春风得意,未免也有些自负。曾有一个名叫史世良的相士对他说:“你的面相不凡,日后定当大贵。”他深信不疑,从此更加自命不凡。他见隋炀帝荒暴,不得民心,于是,便产生了想做皇帝的野心。他一面结交四方豪杰,收买人心,一面又偷偷命人在京畿一带散布谣言,说:“桃李子,有天下”,“杨氏将灭,李氏将兴”,等等。
窦小姐觉得丈夫的做法有点锋芒太过,有些担心,几次劝他说道:“当今天子无道,且度量偏狭,猜忌成性,相公羽翼未丰,宜虚心自匿,以免闯祸。”李渊深不以为然:“我乃天子表亲,皇帝纵然昏暴,也不至自相残害吧。”
在扶风太守的任上,李渊曾得到别人馈赠的数匹千里名驹,视为心爱之物。窦氏劝丈夫说:“当今皇帝最爱猎鹰和骏马,正在四方征求,多多益善,相公也不是不知道。如今相公有这么好的马,应该速速进献给圣上,不可久留,如果留久了会惹祸上身的。假如有人告诉皇帝,恐怕我们都会受到牵连。”李渊听后,觉得夫人言之有理,但又不舍得割爱,最后还是留了下来。后来,炀帝果然知道了这事,下诏把李渊责备了一通。
不久,“李氏将兴”的谣言传到了隋炀帝的耳朵中,这不免引起了他的疑忌。他留心注意朝内公卿大臣,见蒲山郡公李密长相奇特,便找了一个罪名将李密革去官职和爵位,迫使李密投奔瓦岗。后来,隋炀帝又怀疑到踯公李浑身上,诬陷李浑谋反,不仅将李浑斩首,还灭他三族。当时,李渊正担任弘化留守,为隋炀帝征伐高丽督运兵粮,接济军士,听到这些消息,大有兔死狐悲之感,后悔当初行事过于鲁莽。
又过了几天,朝廷突然降诏书宣召李渊去见隋炀帝。李渊吓得心惊肉跳,心想这下可完了,隋炀帝肯定是怀疑到他的头上,遭致李浑那样的下场。他踌躇再三,觉得凶多吉少,还是不去为妙,于是,装病,向朝廷的使臣说自己重病在身,无法去朝见天子,又拿出许多金银,托朝廷使臣复命时在隋炀帝面前尽力周旋。使臣受了重贿,自然照办不误。隋炀帝听说李渊病得厉害,也就算了。
李渊有一个外甥女王氏,在后宫充任女官。隋炀帝问王氏:“你舅舅为什么几个月不来见朕啊?”王氏回答说,病重未痊愈。隋炀帝微笑着说:“索兴死了,倒也完事!”王氏听了不免为舅舅担忧,赶快写信告诉了李渊。这使李渊更加惊魂不定。他知道自己已经危在旦夕,随时可能遭到隋炀帝无情的惩罚。当时,窦小姐已病入膏肓,李渊也不敢把这危急的情况告诉她。
时间不长,窦小姐病死涿郡(今北京西南),享年四十五岁。李渊非常伤心。他想,自己要是早点听妻子的劝告,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样危险的境地。他决心按窦小姐生前的建议,采用韬晦之计,故意放纵声色,收受下属的贿赂,做一个贪财好色的赃官,以此来掩盖自已真实的内心活动。果然,当隋炀帝的耳目把李渊这种情形禀报之后,隋炀帝便对李渊放心了。李渊还千方百计投隋炀帝所好,不惜重金搜罗骏马和鹰犬,经常进献给隋炀帝,使隋炀帝对李渊越来越信任了。大业十一年,加授山西河东慰抚大使;大业十二年,迁右骁卫将军;十三年,升任太原留守。到这时,李渊更加感念妻子窦小姐的远见卓识,他把四个儿子召来,流着眼泪对他们说:“如果当初我听你们母亲一句话,早就可以做到这样的职位了!”
后来,李渊在太原起兵,进而开创帝业,做了唐皇朝的第一任皇帝。为了纪念这位才貌双全,同自己患难与共的原配妻子窦氏,他即位后追册窦氏为太穆皇后。尽管晚年的李渊姬妾成群,沉湎于色,但后宫始终不立皇后,算是尽了他对窦氏的一点夫妻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