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地 | 黑山:昨日英雄之地 11月旅游目的地
波德戈里察街头
中国人熟悉的电影《桥》的原型——塔拉大桥,可惜电影取景于波黑境内
塔拉河谷山高谷深,是户外探险的胜地
黑山的古城很难发展成现代大都市,却得以让昨日时光驻留
波德戈里察(Podgorica),分裂后怎么踢球?
红黑剑条衫供奉于精致的橱窗正中。是10号,曾披在我羸弱身躯上的AC米兰10号。
“对,这就是萨维切维奇穿过的10号,他是我们店的老板。”体育用品店的伙计上前打招呼。除了这立下赫赫功勋的米兰战袍,以及全世界共享的阿迪达斯和梅西,实在难以在这家店里找到其他熟悉的符号。和大多城市的体育用品门面店一样,这家店位于波德戈里察体育中心的最正面。一座承担所有国家队赛事重任的小体育场,或许也就是匹配这个狭小而美丽国家的合适尺度吧。
作为黑山首都的波德戈里察,和欧洲其他国家的首都相比,的确“屌丝”。没有无敌海景、没有名胜古迹、没有宏大建筑,13万人口日复一日喝着咖啡。绝大多数外国游客也仅把这里当作一个空港使用,然后奔赴深山滑雪场和亚得里亚海。它曾有着一个更响亮的名字——铁托格勒,虽然这个让如今前南斯拉夫各冲突民族共同怀念的聪明独裁者从未与这里有过关系。
你甚至不能在城里找到一座铁托的雕塑,反倒能在俄国援建的千禧大桥一侧看到一位吉他英雄——俄罗斯著名抗议民谣诗人维索斯基的铜像,与俄国相亲相爱的黑山人爱死他了。
这座毫无名气的首都其实挺漂亮。大河Moraca和支流Ribnica,像随意划下的不规则两刀,将被葱郁绿色装点的城市切蛋糕,进一步分割成袖珍CBD、青年文化艺术区和最为精致的奥斯曼旧城StaraVaros。石砌的钟楼与钢筋水泥的社会主义时期建筑隔街相望,镇守住旧城入口。婆娑的树影沿彩色的墙面攀爬,直至宣礼塔的脖颈。
与俄国相比,塞尔维亚才最是黑山的好基友。历史上共同反抗过奥斯曼、奥匈帝国、纳粹,前南内战时共同在克罗地亚和波黑进退,科索沃战争时又共同遭北约轰炸。不过,吃到极端民族主义教训的黑山人,渐渐与塞尔维亚从相融的血脉中分开,北约轰炸机也因此长了眼。轰炸开始前几天,北约司令官就给黑山将领去电话:“XX维奇,照之前说好的,我们准备明晚轰炸一个武器厂,你们的人员和重要财物都尽快撤离吧。”既保住了性命,又维护了塞尔维亚的面子。
最终,好基友还是掰了。2006年6月3日,德国世界杯开赛前6天,公投后的黑山正式宣布独立。最后一次联合出征的塞黑0:6惨败给阿根廷,队长米洛舍维奇感慨:“为一个不存在的国家踢球是困难的。”其实这次公投中,独立派仅以0.5%的微弱优势险胜。我的向导MilinkoOstoji?,就是极不情愿独立的反对派,他的理由居然是足球,“南斯拉夫的分裂已经严重削弱了国家队,塞黑这对好兄弟再分开,就更别想打进世界杯甚至欧洲杯了。”而统派中,和他抱同样想法的占了大多数。
住宿推荐:CityHotel(http://www.cityhotelmn.com,+38220441500,CN¥879起),位于旧城StaraVaros南侧山坡上的一座社会主义时期迎宾馆,距火车站和客运巴士广场15分钟步行距离
塔拉河(TaraRiver),山谷中回响“啊!朋友!再见”
“向你介绍一位中国人民的老朋友。”说罢不久,司机将吉普停在了塔拉河谷最开阔之处的大桥前,“瞧!那就是巴塔·日沃伊诺维奇。”司机手指桥头的一座军人半身雕塑。
我终于意识到这位中国人民的老朋友是谁。一路上与司机小伙胡吹海侃前南各国艺术片,此刻,我却不得不尴尬承认:中国团肯定将这里视为最重要的到此一游处,可其实,我从没看过《桥》和《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
眼前这尊铜像,便是中国观众热爱的巴塔所扮演的游击队长“老虎”。雕像身后高出河面150米的这座366米长的大桥着实气派,以君临天下的姿态俯瞰着作为世界自然遗产的塔拉河谷。电影中,1944年的老虎,让造桥工程师最终下狠心炸毁自己的杰作,阻止纳粹撤退,并将感染力传递到千山万水之外的中国,让上个世纪70年代末的国人跟着游击队哼唱着《啊!朋友!再见》;现实里,却远没如此浪漫英雄主义,老虎的原型祖季奇中尉,早于1941年牺牲,奉命炸桥的工程师拉扎尔则被纳粹击毙于桥头。电影真实的拍摄地也并非这座于1946年重建的塔拉大桥,而是取景于今天的波黑境内。
由西北向东南连接起黑山两大国家公园的塔拉河,是户外探险的绝佳圣地。夏天,冒险者来这个走廊漂流、飞钓、徒步、皮划艇和滑翔伞;冬天,这里是滑雪的天堂。观赏塔拉河谷的最佳位置并非“老虎”镇守的桥,而是探险英雄DusanBulatovic的墓。雕像上这个大胡子扛着滑雪板,瞟着盘山公路一侧绵延不绝的山岭,他刚从自己用原木打造的漂流小筏上下来。墓志铭上刻着:“1940-1999,你终于下山了。”
科拉欣(Kolasin),好学生谈战争
深秋的河谷冷极了。河流断了水,初雪尚未至,冒险者的大本营科拉欣迎来了一年中最安静的时候。这是一座完全靠季节吃饭的七千人小镇,夹在两大壮美的国家公园中间,市中心简单到就剩一条步行街和一座多个三角叠加的异形建筑。太阳早早落山后,三角建筑里的公职人员就迅速隐秘于错落山间的木屋中,商铺打烊,超市闭门,只留着咖啡馆里的灯火,映照着每周固定填写足彩的青年之脸。
有灯就有人,万家灯火让小城不寂寞。更幸运的是,我被放假回家的大学生Bojan及其女友,从那座华贵却又无所事事的精品酒店接到了温馨的家中用餐。这对小情侣是当地走出去的好学生,他们在同一所大学就读研究生,26岁的Bojan学习黑山语和历史,小他三岁女友则是英文专业。由于老爸有着三段婚姻(如今正要迎娶第四个),Bojan也就有着各种类型的兄弟姐妹,但他乐于住在大宅边上的一个小工具房里,那是他的音乐天地和理想国。屋中挂着铁托头像和一大堆与PinkFloyd有关的纪念品,那把曾跟着他卖唱全国的吉他暂时断了弦,乐队成员太难聚拢,也就觉得玩琴没意思,不如折腾软件音乐。前年,同样着迷于哈雷的Bojan创建了科拉欣第一家摩托俱乐部,穷学生身份只能让他画饼充饥,自己设计的哈雷·戴维斯logo挂在了《迷墙》黑胶专辑的旁边。“其实我自己从没骑过哈雷,买一辆哈雷至少得3万欧,但我爷爷留下的这座大房子也就2万。”
房间里,一张过了塑的旧报纸吸引了我,配图里有几个东方人长相的政客。“这是关于黑山和日本停战的新闻。”“黑山和日本还打过战?”
原来,1905年的日俄战争爆发时,黑山为支持其一贯的大哥俄国,而向日本宣战。后来双方就都忘了有宣战这回事,接踵而来的一战、南斯拉夫王国、二战和南斯拉夫社会主义联邦共和国,让人们忘了黑山曾是独立国家,直至2006年黑山再次独立后,双方才想起有过宣战这回事,连忙结束了战争状态。“也就是说,黑山和日本打了一场持续一百年却没见过一兵一弹的趣味战争”,Bojan总结道。
住宿推荐:BiancaResort&Spa(http://www.biancaresort.com,+38220863000,CN¥791起),非常特别的棱锥状木制建筑,建于1948年后经多次翻新,成为全黑山好评度第二的酒店,总统和政府高层每个新年都来此开会和迎新春
布德瓦(Budva),从威尼斯到俄罗斯
黑山共和国全境只有两个民航机场,除首都波德戈里察外,另一个位于海滨小镇蒂瓦特。每天都有航班从莫斯科载着避寒的俄国人飞到这里,往北5公里去往科托尔,往南20公里呆在布德瓦。布德瓦和科托尔,各自有着一座威尼斯共和国时代留下的精美古城,成为黑山在亚得里亚海沿岸的度假双子星。因前者周围蔓延着平坦舒适的沙滩,而后者具备天然深水良港,而形成不同的城市经济生活。
被赞誉为“黑山里维埃拉”的布德瓦,吸引着俄罗斯这样北境之国的候鸟游客,其中相当一部分,在这落地生根、自建豪宅、炒房抬价。“新城里的房价已经被炒到1000多欧一平了!”,城里老居民愤愤不平。
对于富豪,布德瓦最有吸引力的部分,是一座通过堤坝与大陆相连的小岛圣·斯特凡,红瓦灰墙的大宅与湛蓝的海水组成一圈财富之圆。曾经长期下榻于此的贵客,包括金嗓雀斑影后桃乐丝·黛、英女王伊丽莎白二世,以及铁托心中的第一女神——索菲亚·罗兰,罗兰把这儿视为地球上最美的角落。当然,已经成为豪华酒店私产的圣·斯特凡,如今非住客莫入。
在被漂亮围墙框起的布德瓦老城里徘徊,门面、铰链、窗户和阳台的精巧装饰,都将记忆拉回熟悉的威尼斯巷道。不过水道是不会在下一个转弯处跃出来的,泛黄灯光的各色小店将阡陌小路引向由三座教堂环抱的广场,剩下开阔的那侧迎向拍岸的绝壁。面积不大的古城也是惟一没被俄罗斯化的地盘,只要迈出城墙,西里尔字母组成的俄语广告,就从餐厅蔓延到旅行社和地产中介。以至于对俄国人无比友好的当地人也终于有了危机感,政客喊着:“布德瓦始终是黑山人的布德瓦”。
29岁的圣彼得堡姑娘Valantina,是极少非拖家带口到这儿生活的俄国人,她请我在餐厅喝了一碗正宗的红菜汤。3年前第一次到布德瓦找朋友玩,Valantina就喜欢上了这儿,毕竟有了相当数量的同胞,从语言到文化上,生活下来完全不成问题,也很轻松的在俄国人经营的旅行社找到份活计。春夏两季,是布德瓦的旅游旺季,旅行社员工排班也满当当的从早上8点一直到晚上9点。可10月一到,游客们就迅速散去,城市和姑娘都寂寞了下来。“尤其到了年底,接连着的天主教和东正教圣诞节,似乎让这座城里就剩下我一个人。”Valantina下定决心,熬过这个冬天,一定回家。
“来瓶二锅头怎么样?”餐厅老板突然吓到了我,“你这位俄国朋友虽常来,却不知道我曾经在贝尔格莱德的中餐馆干过好多年。”红菜汤配二锅头,威尼斯共和国古城外的奇异搭配。
住宿推荐:Avala Resort & Villas,(http://www.avalaresort.com/avala/,+382 33 441 000,CN¥564起)位于布德瓦中心地区的海滩上,靠近莫格伦海滩、斯洛文尼亚海滩和圣尼古拉岛
黑山(Lov?en),绝世的风景
黑山人的民族自豪感,来自一座覆盖62.2平方公里的Lov?en山。正是这座被数百年前威尼斯水手唤作CrnaGora的山,赋予了这块土地以“黑山”之名。Crna,英语里即Black。在奥斯曼帝国称雄欧陆,让半岛上信奉东正教的民族备受屈辱的漫长岁月里,就只有这座山作为斯拉夫人的一颗独苗,茁壮成长,甚至时不时勇敢地以武力向强大的帝国讨要失去的土地。不过也有历史学家认为,土耳其人之所以没攻下Lov?en山,是因为他们没兴趣,帝国将野心盯在维也纳。
从港口科托尔往海拔1749米的顶峰攀爬,并从顶峰去往山背侧黑山旧都采蒂涅的旅程,是整个巴尔干最靓的公路风景。只要闲着没事,很多司机,都愿意放弃科托尔和布德瓦之间打通的山体隧道,将一段本可以半小时完成的旅程,变为四小时甚至更久。
嚷嚷着好久没看自驾风景的精品店店长兼向导RadeMudric,就是这么一位让我有幸碰上的司机。平坦宽敞的公路是南斯拉夫年代修建,盲肠小道则是奥匈帝国时期给能拖运货物的驴队准备的。黑山没有高速公路,但中国人来谈过,却在拥有年限问题上僵住了。中国人坚持100年所有权,黑山却只能给到50年,我们工程方想得很清楚,这个国家太小,即便最频繁地使用高速,50年还是收不回投资。
小道深处有着不同宗教、族群混居的“阴宅小区”,一家几代人共享一块几尺见方的土地。“住户”远至奥斯曼帝国末年坚持抵抗的东正教领袖,其墓碑上刻十字架;近至为前南强大的共产主义年代无比荣耀的老党员,其碑上挂五角星;还有经历两次世界大战的军人世家,碑上布满勋章。“如若是穷苦教徒买不起地的话,会有免费分配”,Rade告诉我“黑山民宗局”的惠民政策。
从小道土路绕回不久,就来到黑山人心中的真正首都采蒂涅(Cetinje),这里曾在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做过40年首都,现在依然保留着总统官邸和国家司法机构,外国领导人来访时,在波德戈里察降落后,大多会直接来到采蒂涅。确实,以这座山脚下旧都的地势特征,确实很难发育出现代化的首都。这倒也好,反倒让城里仅有的1万5千人口独享最迷人也高质的历史文化资源,使领馆成为肉酱铺和杂货店,老国王府邸前的少年踩着滑板就溜到了隐修院,打铁的老头听着重金属狠敲烧红的那端。一番彻底的穿越画面。
或许是盘山路上的植被颜色已经足够密集丰富,偶尔得来点宏大色块开阔视野,越往上行,转弯也越多,而在每个转角处赐予行车人奖励的,是直插云霄的悬崖尽头。如若从科托尔港口方向过来,更能在半山腰时回头瞥见一个大大的字母“M”。从地形上分析,这段路完全没必要这么折腾,原来,是19世纪筑路的工程师,爱上了奥匈帝国的某位王后,就公为私用地将心上人的名字首字母“M”用在了道路工程上。在半山腰另一头的岔路深处,一座巨大的可旋转碉堡炮台早已锈迹斑斑的湮没于荒草。按说,其火力可覆盖整个科托尔湾,可在一战中并未见多少功绩,不免让人揣测,是工程师这段七弯八拐的爱情,耽误了帝国的军事行动。
攀到1657米的Lov?en山第二高峰Jezerskivrh,也就目睹了整条公路之旅以至整个黑山的绝佳景致,从未被外敌打断的绝世风景。461级台阶后,一座玛雅式的宫殿赫然立于山头,两尊埃及式大神守着地下的灵柩,那是黑山最伟大诗人涅戈什二世的终去地。
天气大晴,举手四眺,南边是与阿尔巴尼亚共享的Skadar湖,北边从科托尔湾伸至意大利海岸,东南越过较低山头就是波德戈里察,东北沿着一条河谷玉带几乎可以探到克罗地亚甚至波黑。脚下的巴尔干半岛,在我眼前开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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