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清晨,我都是在啁啾不断的鸟鸣声中醒来的。天蒙蒙泛白,一看表才是五点一刻,我不由得轻轻笑了,知道不急着起床,那就待在床上,听窗外那一声声长短不齐、低哑沉醉的鸟鸣声。鸟儿们也许和我一样,还没有全醒吧!听那叫声像是在碧绿的树枝上做着夜梦,为梦所惊,短短的叫了几声,彼此吵醒了同伴,自己却又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渐渐的,鸟的声音叫得天空开始亮了,躺在床上再也睡不着,赶紧起身走到阳台上,打开窗户,一股清新的山野气息立刻扑面而来,这种气息是山野独有的,凉津津的,没有一丝尘埃,单纯清丽得让人陶醉,淡淡的月儿仍斜挂在天边,在山边极远的天空上,一缕缕白色的云彩包裹着透明的晨曦,轻轻的飘荡,一派清清爽爽的景象。整个世界都在等待金橙色的霞光呢!
鸟鸣声一点点大了起来,紧了起来,也响亮了起来,细听像万雀争唱,众树喧哗,那些可爱的鸟儿们可能多的像雨点一样的挤满了山上的每一棵树木,吱吱喳喳一阵,哗然齐飞,然后又轻轻点点的落在树枝上,不断地在那里做着演出前的排练,只等演出开始隆重出场了。窗子正前方的不远处是一面树木葱葱的山坡,相隔只有几百米的样子,由于距离较近,鸟儿的一声一响都在我的耳畔回旋,实在是因为树木繁盛才有这么多鸟鸣声的。对面陡峭的山坡是老百姓的护林,半山坡上有一座小小的寺院,寺院有着一个很温润飘逸的名字——祥云寺。这三个字是用繁体字写在佛寺围墙上的,白墙红字,格外醒目,小小佛寺掩映在万丛绿色里,像一座闹市中的人间仙境,里面住着两位上了年纪的师傅,每天也在鸟儿们的呼唤中起身,准备吟诵早课。她们的生活在常人的眼里似乎单调,其实不然。诵经、护林是她们的大事,偶尔也下山采买。我曾在大街上注视过她们的眼神,可能是由于长期吃斋诵经的缘故,她们的神态安详,眉目显得格外庄严慈祥,灰色的棉袍裹着她们的身体,看着她们静默中神秘的远远离去,让人有一种不可抑止的景仰。
据说两位师傅有儿有女,生活殷实,为什么会自愿去山上作尼姑呢?还有,山坡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茂密的护林呢?我专门问过一些老年人,他们告诉我一个故事。十几年前,对面山上树木稀少,岩石裸露,逢大雨经常形成泥石流,某一日突然塌方,伤及许多无辜生命,事后人们自愿栽植树木,建造寺院,祈求神灵庇护保佑山下百姓平安。美好的愿望,植树的习俗就这样年年传承下来,竟然形成一面再也看不见灰色山体的绿色世界了,多好啊!我不禁感叹,原来老百姓看似朴拙的行动里是蕴含着普遍真理和大智慧的。一棵棵幼小的树木,逢春风萌芽,沐秋雨落叶,四季的岁月里荣枯相伴,生长的过程中同时还拥有了众多心灵的祈佑和神佛的庇护,无意中生命已经达到另一个高度,不断引导着人们追求向善向美的高尚境界。而那两位师傅,不用多想,显然更是生活的大爱之人,宁愿余生侍奉神灵守护山林,默默地为一方百姓祈愿造福,想必早已把整个世界的爱恨情仇都纳入宽广胸怀了,实在令人动容。
由于年龄尚轻的关系,我对佛寺没有太强烈的感应,没有去过祥云寺,却日日听得佛寺里的吟诵声悠远绵长,能隐约感觉到一种来自心灵的宁静和温暖,它浅浅的低吟不高不低不卑不亢,仿佛使大地在苏醒中一下子祥和起来,又像鸟鸣声一样,洗练动人,穿越清晨的山岭,带着一种警醒与沉静的力量,深深地渗入人心。往往,在鸟鸣声连续不断唱响的时候,佛经声也会呼应的响起来,有时连续有时间断。许多次,在静静地清晨听着夹带佛经的鸟鸣声,感觉似乎有千万只不同的鸟雀齐声高唱,声音极为优美,或缓或急,或如迅雷,或如飙风,或如彩虹,或如飞霞。。。。。。一时间,人好像被甘露洒遍,又像是第一次听见天籁,真正领受了人间的如此美妙的音声,使人充满了自信,有勇气有精神想站到一个高高的地方,去看更远的天空。
在如潮如歌的鸟鸣声中,太阳升起来了,阳光的金粉一束束从山头射出,落在一片片民居的屋顶上,挂满一动不动的树枝,又慢慢移动,最后照耀整个大地,包括对面的山坡,山坡上那座安谧小巧的佛寺。随着阳光的灿烂,有了微风的吹拂,树木开始悄悄地晃动,还可以看见院子的花园深处刚刚开放的小花,花瓣上留存着即将逝去的露水。如果,此时我能用一支画笔细细的描画出来,一定是世间最美的风景了。可惜有很多人整天过于匆忙,无暇顾及这种宁静和美的感受。
我不禁想起一本书上有关佛境界的一些说法。佛说:“不应当于福乐中造作罪业;人生活在世间,有二种人能领受佛语,即智慧之人和愚钝之人;佛在我心中,做事的时候一定要想头上三尺有神明,人在做事佛在看,千万别做坏事;我佛慈悲,默念这句话的时候我们心里充满了友爱与良善,渴望这个世界能永远宁静祥和。”我想,佛的最高境界主张求得精神的净化,原本高深莫测,世俗里的常人一般难以达到,但至少在佛普遍宣扬的大众哲学里,它告诉人们,真爱在人间,爱和善良能给我们带来福祉和希望。
凡是人,就不会甘愿堕落;凡是树,就会努力生长;凡是鸟鸣,就有鸟鸣的到达;凡是生活,就有生活的向往。
如果每个人都能回到自我心灵真正的明净,还会发现太阳离我们很近,孩子的微笑离我们很近,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放着光明,充满了生命的清新,簇拥着我们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