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微笑时好美
“嘟···嘟···女士们,先生们,飞机正在下降。请您回原位坐好,系好安全带···”经过三个小时的飞行之后,飞机终于降落到了这座小岛。这是我第一次离开中国大陆,也是我第一次作为校际访问代表来汉拿大学进行交流学习。
下了飞机,我们在老江的带领下到出口处同汉拿大学的代表会合。老江是学校外语系的副主任,本名江海波,40岁不到,个子不高,经常穿着一身休闲装出现在教室里,瘦削而又干净。眉毛浓密显得很精神,下巴上还留着一簇小胡子,带一点小日本的感觉,平时言谈幽默风趣,很能同学生玩在一块儿,因此大家都亲切的管他叫老江。老江担任英语和韩语的教学,曾经带出了两个牛津,一个哥大的研究生,因此在学校颇有声望,身边也总是围着一群好学的学生。当然对学习并不钻研的,也乐意和他交流,他去过很多国家,美国、日本、英国。同学们都喜欢听他吹牛,讲他的情史。
出站口,我们看到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学生模样的人,手上拿着一张大大的用记号笔写的“欢迎中国W大交流团”的牌子,我们热情的和他们打招呼。女孩抬起头来用并不太标准的汉语和我们打招呼,女孩的个子小小的,一头棕色齐肩短发,大大的眼睛,小小的鼻子,笑起来的时候脸上肉肉的,很可爱。这就是我与朴丽珍的第一次见面。往后的十天里,丽珍一直以这样可爱亲切的姿态和我们交流,她的声音很甜,有种凤凰卫视的美丽主播的感觉,听着就让人心里暖洋洋的。
我们一行跟着学生代表坐车来到了汉拿大学。汉拿大学和汉拿山同名,地方不大,却和汉拿山一样美丽。种着杏树和棕榈树的校园,一年四季都是绿色的景致,校园里林荫道上是来来往往的学生,草坪是清新的翠绿色,一大片一大片的明媚的绿,没有掺杂别的色彩,草地厚软,完全没有人在上面行走过的痕迹。
位于学校西北角的演艺厅是全新的多媒体设计,到达的第一天晚上我们便在这里欣赏了学校学生为我们带来的涂鸦秀演出。演出之前丽珍中韩文夹杂的和我们介绍着学校的设施和演出的准备,老江在旁边比划着给我们做翻译。有的时候丽珍和老江的理解有所出入,老江急的一边嘴里说着听不懂的韩文,一边开始手舞足蹈,我们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这种情况下,有的时候要解释好几遍双方才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朴丽珍是汉拿大学汉语言文化研究中心的一员,今年大学二年级,学习汉语半年多,简单的汉语都会,说得也不错,只是韩国人和中国人发音和语气的不同,所以她说出来的汉子总是带着点生硬的韩国腔调。我总是逗趣地笑话她的发音可爱,在后来的几天里,她叫我说简单的韩文,我教她说中文。
有一次我开玩笑的跟她说:“你的发音,不像韩国人,到像是日本人呢。”没想到就这么一个小小的玩笑,她居然生气了,很恼火。她边哭边用韩文说着我听不懂的话,然后气得直跺脚。在后来的两天里我一直和她道歉,都没有用。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生气。
后来,在了解韩国文化的时候才知道,原来韩国曾经被日本占领统治了数十年,烧毁了皇宫,杀了皇后,在韩国做人体实验,侵害妇女等等,都是血的历史和伤痕。韩国人要比中国人更恨日本,更爱自己的国家。因为我说丽珍的发音像日本人,所以她才如此生气和伤心。我只能通过老江去给丽珍道歉,老江给我们做了好一番调节,丽珍终于原谅我了,她温柔的和我说抱歉,声音甜美动听,我只觉得冰冷的心一下子又到了暖春,山花烂漫,鸟语花香,整个精神都好了起来。我忽然发觉,我喜欢上了这个韩国女孩。
第七天,我们和韩国学生都混得熟了,便一起去爬日出峰。济州岛的天气很好,这是一座全无污染的小岛,小岛由火山喷发而形成,岛上到处可见形状各异的火山石。一路上,我们踩着石阶,慢慢爬到山顶。天是水蓝色透明的颜色,空气清新,海风轻轻吹拂着脸庞,吹得人如梦如醉。这样的天气在武汉是很难看到的,武汉的繁华和工业的发达让蓝天白云离我们而远。为了追赶GDP,我们牺牲了环境和健康,每天生活在霓虹异彩的大城市,欢腾,喧嚣。心却已经找不到安放的处所。
济州的天气滋润了在这里生活的人们。我在朴丽珍的背后看着她小小的背影,一路喘着粗气,爬上了山顶,她脸上的表情是自豪还有满足。日出峰不高,一百多米,五百多个台阶,我们边走边聊着,停停歇歇走了半个多小时。下山的时候,我们一个接着一个飞快的跑。像是一只只欢乐的松鼠。
海边的牧场里青草依依,天上的白云随着微风飘动着变换着形状。我们站在海边手牵着手拍照。当我牵起朴丽珍的手的时候,我只觉得脸上微微的发烫,心中充满了温暖和幸福的感觉。我的手心微微出着手汗,心跳加速,感觉就像初恋未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一个韩国姑娘产生这种感情,很奇妙,也很不可思议。
朴丽珍三下两下跳过礁石跑到海边,海风吹佛下,看着她小小的身影,被海风吹起的裙子和衣衫,那时候我觉得她就像一只美丽的海鸥,在礁石上停歇休息,准备随时起飞。她飞起来的样子一定很美。
苏杰站在旁边,看着海的方向,双手放在脑后:“你看,朴丽珍多活泼,你喜欢她吗?”
我被苏杰问的有些脸红,愣着不知道说什么。
“你在说什么呢?她是韩国人。”
“韩国人这么了,韩国人就不能和中国人交往吗?只要喜欢为什么不可以。”苏杰把手放下,对着海边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姿势:“你不喜欢,那我可要追咯!”
苏杰是校篮球队的队员,身材高大而又健硕。相比起来,我就显得瘦弱不少。苏杰的性格阳光大胆,如果他去追朴丽珍,我还真会输给他。我的心里有些不安起来,不知道苏杰说的是玩笑,还是认真。
海边,我们看海女一次又一次的潜下水中,水面泛起了咕噜咕噜的水泡。每一次上来,海女们都有收获。我们唱了新鲜的会“吸人”的鱿鱼,味道很鲜美,每一口都能尝到海水的味道。苏杰在旁边不会吃,上腭被鱿鱼吸住了,疼得直叫唤。朴丽珍给了他一杯热开水,苏杰一股脑儿喝下去,鱿鱼也就跟着下去了。这也是趣事一件。岛上的美食还有有趣的回忆,让我愈加喜欢这座小岛,尤其是这儿还是朴丽珍的家乡。
丽珍从小生活在这座海洋性气候的小岛,靠近乡村的地方的许多人家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土地,他们在上面建造房屋,屋前种上白菜和胡萝卜。每年三季收获果实。丽珍家有一小片橘园,每到收获的季节,果树上大大小小的金黄色让丽珍一家感到满足和幸福。济州岛的白菜特别的甜,他们每天都吃自己腌制的泡菜,丽珍小时候就跟着妈妈一起学做泡菜,甜辣的口味正像这座城市,安逸,甜美,却又充满变化。
台风季节,这里的天空下着雨,雷电时不时出现在汉拿山的上空,夏季来临之前,丽珍一家总要提前为屋顶做好防台风的工作,装上避风檐,并给屋前的蔬果搭建屋篷。每次台风来袭,她们总会静静的躲在家里,听着屋外“呼呼呼”的令人害怕的嘶吼一般的风声,不敢出门,有的时候台风会把屋顶吹坏,把树枝吹断,植被连根拔起。小时候的丽珍很害怕这样的天气。
丽珍在她十三岁的时候就跟父母搬离了济州,去了釜山。那里气候温润,地理优越,也有和济州一样的大片的美丽的海,海边的沙滩金黄闪烁。城市周围被连绵的群山环抱,山上的树木郁郁葱葱。她很喜欢这座城市,但依然想念家乡。18岁以后,丽珍就选择了家乡的大学,这样每年依然能够吃到自己种的蔬菜水果,怀念小时候的味道。
我们一路看着风景,一路听丽珍讲这个国家,这座城市的故事,讲他的家人,她热爱的土地。我们在海边的礁石上踩着踏着,从这块石头跳到那块石头,丽珍让我来抓她。她的动作很敏捷,我打了几个踉跄终于抓住了她的手,她却一下子缩了回去,脸上泛起了一圈红晕。我喜欢看她害羞的样子,很乖很可爱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去摸一摸她粉嫩的脸颊。
这里的海水是忧郁的灰蓝色,海边都是千万年以前火山喷发留下的火山石,人们用它做雕塑,制成各种模样。我们在海边坐上快艇,冲向大海。快艇飞快的在海面飞驰,飞洒出来的水花溅湿了我们的衣衫,我们在快艇上笑着,叫着。丽珍坐在快艇上有些害怕,她紧紧的抓着两边的把手,欢快的叫着。我趁机轻轻搂着她的腰,她低下头去,我能感觉到她的脸有些发烫。苏杰一把拍在我手上,向我做了个鬼脸。我不好意思的把手从朴丽珍的腰际拿了下来。苏杰的嘴里发出了耐人寻味的“喔···”的声音,我一下子不知所措的低下了头。我想此刻丽珍的心也应该和我一样,跳得很快。
十天的时间很快就要过去了,最后一天,我们在活动室搞了个小part,每人上台表演一个节目。老江第一个,他发挥了他的演讲才能和幽默天赋,韩文和中文并用的说了一个单人相声,逗得韩国的老师和同学哈哈大笑。朴丽珍上台拉了一段小提琴,不知道是什么曲子,却像是熟悉的旋律,音乐动听,旋律如被微风轻拂后的海面,柔美细腻。她闭着眼睛,陶醉的拉着,整个身体跟着旋律轻轻地摆动,全场鸦雀无声。
轮到我了,我虽说长得一般,身材也普通,但天生一副好嗓子,我选了王力宏的《大城小爱》,想唱歌台下的她听。
“脑袋都是你,心里都是你。小小的爱在大城里好甜蜜。念的都是你,全部都是你,小小的爱在大城里只为你倾心。”
我陶醉的唱着,歌词唱出了我的心声:“那回程的票根你留作纪念,不必害怕面对离别,OH剪掉一束头发,让我放在胸前,走到那里都有你陪,相随。”我望着丽珍唱着动情地唱着,她听不懂歌词,但是她也看着我,微笑的,笑容甜美。
临走的时候,我给了丽珍一个大大的拥抱,我紧紧的抱着她,有些伤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想见。”我指了指我的心,又指了指她的心,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她的眼神有些哀伤,却强忍微笑,她也指了指她的心,然后又指了指我的心,表示我们的心是在一起的。
离开的时候我没有回头,不是不想,而是害怕离别,多看一眼都会舍不得。我只想留住最美好的回忆,淡淡的,记住这个名叫朴丽珍的女孩,哪怕只有零星回忆。
回到学校的我,又恢复到了往日的生活,不同的是我一改往日对学习无所谓的态度,开始努力学习韩语,跟着我们的老江。老江很是意外,答应我说以后有交流活动还是带上我。我自然高兴,但下一次应该不会再去济州了吧,我还能见到朴丽珍吗?
两个月以后的一天,老江告诉我,我们学校将要迎接一批韩国留学生。这一次,不是交流访问,而是汉拿大学汉语言研究院以交换生的名义在中国培养一批学生,留学一年。我负责去机场接机。
接到这个任务,我很兴奋,不知道朴丽珍在不在交换生当中,如果在那我们就会在这里见面,我们的心与心的愿望就能实现了。
机场,人头攒动,很是拥挤,我在一排人当中挤了一个位置。和丽珍他们当初接我们的时候一样,拿着韩语写的“欢迎汉拿大学交换生”的卡片站在门口。半个多小时以后,济州的代表到了。我在人群中找寻着丽珍的身影,一批人过去了,却还是没有看见她。我很失落,正要转身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叫我名字。
“袁—海—胜!”
我猛地回头,发现站在我面前的真实朴丽珍,她的头发已经到了扎起了小小的马尾,她的笑容灿烂,依然甜美。我高兴的一把抱住她,她轻轻地敲我的背。我们用手指着对方的心,然后又指指自己的心,然后默契的点了点头。
朴丽珍你知道吗,你微笑时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