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草急急忙忙地来到医院,穿过草地时急匆匆的脚步突然凝固了下来。不远之处,智厚与瑞贤坐在树下的长椅,瑞贤细心地拾起智厚肩上划落的围巾一角,认真地重新系好,智厚默默地含笑看着瑞贤,任由她细细打点着。他们不知说笑着什么,随后智厚轻轻抱起瑞贤放在轮椅上,瑞贤的脸上充满往日迷人的光彩,午上的阳光暖暖的洒在他们俩身上,而两人长长的影子却再度阴沉地笼罩着丝草。
丝草紧咬住下嘴唇,低下头,着慌似地跑进李俊哲的办公室。
“对不起……”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丝草不敢抬起头,低声说到。
俊哲细细地打量着丝草,带着一丝寒意微微发抖的她越发单薄,昨晚明明看得出智厚小心呵护的模样,却不太了解为什么一早丝草再度哭红了眼。俊哲赶忙走到窗边关紧了窗户,正巧瞥见智厚和瑞贤,顿时了悟丝草的伤心。
“喝杯水吧。”俊哲顺手递上手巾,看着丝草哭花的脸既好气又好笑,“其实,智厚他……”
“对不起,俊哲前辈。”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智厚”两字,丝草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别提他好么?我,有点乱……”
俊哲淡淡一笑,按捺住嘴边的话语,不发一言地看着窗外。
过了好一会,丝草渐渐平息下来,“前辈,你让我来有什么事?”
“你知道医院长期与无国界医生组织都有联系,现在需要组织部分人员协助他们的工作……”
“我要去。”记得刚入医院实习,听说无国界医生时,丝草心中就充满了向往,能够为身处困境的人们提供援助成为她最大的愿望。
“我想,你现在的状况,不太适合。”俊哲平静地看着丝草涨红的脸上,犹存着一丝泪痕。
“对不起……”丝草略微蜷缩在椅子上,低声呢喃着,“心里很乱,很痛,很难过……”
沉默了很久,丝草眯起双眼,有些犹豫地看着眼前和智厚长得几分相似的俊哲。
“那个……昨晚,是他么?”
俊哲愣了一下,瞬即哈哈大笑了起来,“金丝草,我还真不知道你住在哪里呢。”俊哲狡黠地凑到丝草跟前,“要不,告诉我,让我送你回家?”
丝草像只受惊的小兔,紧紧贴在椅背上,“对不起啊,前辈,请不要,不要取笑我。”
“丝草,应该是认真的吧?”俊哲嘟起嘴地问到。
“嗯?”
“因为认真,反而会看不清。”
“看不清……”丝草想了很久,突然甩了甩头,咬着下嘴唇说到,“现在满脑子都是离开的念头……拉开距离会不会更容易看清呢?俊哲前辈,就让我离开吧。”
俊哲正端着杯子细细地品着茶,突闻丝草的话语,一个不留神,反倒被茶水呛到,咳了几声。
“丝草,你在开什么玩笑?”
“对不起,我只是突然觉得乱乱地,好像有些地方不明白,可是继续想下去,又会头痛、心痛……心里有点……”
丝草拼命地想找一个词,希望能够把一句话说完,可是,就找不到用什么来代替现在的心情。
“害怕!”俊哲果断地制止了丝草纷乱的思绪。“或者你试着换一个地方,好好想清楚吧。”
害怕……
金丝草不是从来都天不怕地不怕么?丝草犹豫地看着俊哲,轮廓分明的侧脸,会说话的双眸,看着看着,丝草迷离了起来,看不清眼前究竟是俊哲还是智厚前辈……
“第二批是半个月之后,你先回去准备一下吧。”
“唔?”丝草回过神来,“第二批?那第一批呢?”
“明天一早。”
“明天?我要第一批!”
丝草猛地蹦了起来,紧张而又急切地盯着俊哲,“前辈,你会同意的吧?”
俊哲无奈地看着丝草,“你连去哪里,要干什么都不问么?”
“对不起。”丝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想要逃离的私心一览无遗。
“去一个供暖不足、白雪封山、难以进出的地方也可以么?和救护不相关的琐碎事情也可以去做么?”
“没问题,前辈忘记了?我是谁啊,大韩民国庶民代表金丝草!”
“嗯?”俊哲疑惑地看着丝草。
庶民代表……好像是很久很久的记忆,不经意间熟悉的话语,将丝草带回从前那段F4的日子,终于,他们都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而智厚前辈……前辈他也终于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了吧?
只是想到智厚前辈和瑞贤姐的幸福,丝草的心里总是难挡一丝涩意,开始是她,最后还是她,唉,因为是她,所以,自己可以很容易的放开初恋,放开过去的回忆和现在的苦涩吧?
“丝草……”俊哲突然咽下想要出口的真相,如果丝草不能坚定地爱下去,想必将来智厚会很辛苦吧。
入夜时分,丝草独自在韩屋中收拾着行李,外面传来的一丁点儿声音都让她如同惊弓之鸟般地紧张,只是每次的紧张过后,都带着一点失落。丝草缓缓走到小庭院中,靠着门廊坐了下来,想起傍晚时分,接到智厚的电话,说最近水岩艺术中心需要安排新年音乐会,会晚点回来,丝草没来由的沉了一下心,含糊地说着“知道了。”
丝草又变得犹豫了起来,智厚前辈的工作一直都很忙碌,虽然他从来不轻易表露出来,但是在同一屋檐下,总是或多或少地可以替他分担点什么,一晚热气腾腾的宵夜,一餐清新爽口的早饭,如果自己不在了,智厚会不会忙着工作累垮身体呢?丝草猛地跑回屋子,找了张纸和笔,刷刷地写了起来——
早餐一定要吃好,要喝一杯牛奶,要多吃点新鲜的水果,出门要记得带围巾和手套……
就这样意犹未尽地写完一张纸后,丝草愣住了,密密麻麻的字,记载着和智厚前辈的每一天每一刻,点点滴滴的欢笑与幸福,离开原来需要把智厚从心里放下,丝草哭着哭着,泪水滴在纸面上,晕出悲伤的心情……夜色越来越深,寒意渐渐变浓,再暖的屋子,仿佛也抵挡不住寒冷偷偷地钻进丝草的心底。
一觉睡到日上三更,智厚揉揉迷糊的双眼,连续两天两夜,终于忙完的水岩文化中心的所有事项,包括开春三月的工作都交待完毕,接下来送走瑞贤后,应该可以有较多时间来陪陪丝草了。想到丝草,智厚轻轻地皱了一下眉,这丫头,每次喝酒就会闹事,以后一定要注意,别让她多喝酒才行。
智厚边想边起身走到餐厅倒了一杯水,瞥见一张小小的纸条——
智厚前辈,对不起,我去参加志愿者支援活动,请照顾好自己!
短短的一行字,智厚反复读了两三遍,眼睛瞪得一遍比一遍大。怎么回事?什么志愿者支援活动?怎么都没有听说过?
智厚一脸迷茫地走进丝草房间,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来由地四周空荡荡的感觉让人心中着慌,就在此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智厚快步冲出房间,一把抄起桌上的手机——
“丝草!”
“对不起,智厚,我是俊哲……”
“俊哲?”智厚迅速回想起某些场景,对着手机低声吼到,“李俊哲,究竟怎么回事?你最好赶快告诉我!”
手机那头的俊哲脸上偷偷地露出一丝笑容,原来尹家大少爷也会发脾气,这脾气发起来,也和常人无异嘛。
“如果你希望丝草能够重新自觉地回到你身边不再躲闪,就容我把话说完……”
听完俊哲的话,智厚的脸变得越来越阴沉,“我不同意,我可以去和她说清楚,我不希望她受到伤害!”
“智厚,丝草必须成长,她不是那个在你细心呵护什么都看不清,听不到的金丝草,她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逃避,因为她没有真正看到你的爱,了解你的用心良苦,对于感情她其实还很懦弱,需要勇气去争取自己的幸福……”
“我不在乎!”智厚冷冷地打断了俊哲。
“错,爱是彼此的付出与收获。曾经因为瑞贤,她放弃;因为你的背景和优异的才能,她自卑;下一次,她还会因为更多的理由而选择离开,如果你爱她,应该让她坚定地爱下去,让她知道对于你和她,什么才是幸福。否则,嘿嘿,不如把机会让给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很久,终于传来了挂断的声音。
智厚慢慢走回丝草的房间,拾起一根乌黑亮丽的长发,轻轻地挨着床边席地而坐。房间里淡淡地存着一抹香,发丝如弦,智厚修长的手指来回细细撩拨着,仿佛可以听到丝草没心没肺的大笑。不知把玩了多久,智厚终于停了下来,再度环顾四周,发现废纸篓中,有一团皱巴巴的纸,智厚小心翼翼地展开,读着读着手微微抖了起来,双眼渐渐湿润,下意识掏出手机拨打熟悉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无法接通……”
是的,俊哲说过,丝草去的地方手机信号很差,如果下大雪,就几乎不可能接通。智厚的眉头越锁越紧,这么冷的天,她还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