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年的仲夏,是最合适去漠北,去梳妆楼的季节。
在北京夏日炎炎、蝉燥虫鸣的时候,闪电湖畔、小宏城下的沽源县,却早已残暑褪尽、百花盛放,一副夏末秋初的光景了。若正是阴霾壅蔽、雷鸣电闪的雨天,更不着一件稍厚防风的夹衣,便难在野外良久的赏玩这一片漠上的大美了。常常,在蒙汉分界的地方,若有城池,便是汉人的地盘。于是从赤城县的东边向北去,云州、猫峪、独石口,这些大大小小的边堡城防,都是农耕文明在北地边塞延展的标志。不过,过了独石口城之后,天渐渐的低了,云慢慢的近了,天气疏朗起来,路旁大大小小的花丛也远远近近的流淌着,能见到牛羊,也能见到草原上的孤树与毡帐。再向北到了沽源县以后,就是元代汪古部族人或放牧、或耕田的领土。县城东隅的元代梳妆楼遗址,正是汪古部一代贤王、元世祖外孙、加赠推忠宣力崇文守正亮节保德功臣、太师、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驸马都尉、追封赵王、高唐忠献王阔里吉思与他妻子们、后代们长眠的安息之地。
阔里吉思在元代有两位,一位是信仰基督教的花剌子模王子,一位便是这信仰景教的汪古部高唐王。但无论基督教或景教,都是耶稣基督的信仰者,他们的名字阔里吉思,即George教名的音译。这位蒙古亲王的墓园,也正与汉地造墓风格迥异,却到有几分维吾尔人麻扎精雕细琢的韵味。现在的梳妆楼元墓在考古发掘以前,传为辽代萧太后梳妆楼,科学工作之后,确定为元代墓葬。墓南不远有蓄积闪电河水而成的闪电河水库,波光粼粼的;墓北则是浩瀚无边的稀树草原,疏疏落落着。在这样一片莽莽苍苍的天地之间,一座方圆为形、砖砌琉璃的宫殿,就如此地伫立了久远的几百年,直到我去看它的时候,它仍然那样精神矍铄地迎着塞北的冷风与寒雨,虽然琉璃的修饰同汉白玉的雕琢,都早斑驳寥落成了一地碎片。
据说这一座元代墓葬在刚修成的时候是富丽堂皇的碧蓝色,由马赛克、琉璃花砖、汉白玉石料修建的庄严精巧。现在看去,方形的房子、圆形的屋顶还与元代一样,唯缺了华美的修饰、而成就了一种沧桑而已。这墓虽开放,但因朔风雨雪,守墓人是不常在的。门上有电话号码,我们打了电话,等了一阵,一位中年大妈从村里疾疾的赶来,忙招呼我们“等久了吧”“咋这么晚才来呢?”“今儿可冷”的话,我们买了票,在院中看了看杂乱的几处高唐王后代墓葬发掘后的遗址,还有几件铁炮弹丸之类,才去阔里吉思墓室之中避风躲雨。墓中的地面向下约几米深,就是阔里吉思和他的两位元室公主的妻子,木棺是独木而制,与中原相比,虽精美不足,但粗犷而豪壮。墓室的四周,是一些出土的物什,记得厚厚积尘的玻璃展柜中,有几件碎的石刻、几张桦木皮的姑姑冠、几枚铜钱、和几张考古发掘的照片,如此而已。整个墓室内部的屋顶,都被白灰磨平,见不到任何古物的风貌了。阔里吉思墓门匾上,是“梳妆楼”几个字,落款“王权”。云州舍身崖有一寿字,落款亦为“涞水王权”。后查,此书者乃张家口市地委书记,因生于民国二十七年,应曾受传统式教育,故其书法尚可,存古风。
观赏完梳妆楼,天色向晚、朔风阵阵,大妈接待完我们,又急忙的向村中走去了。我站在风中旷古未变的这处地方,寒颤之间,感到斜阳西下的一片苍凉。
高天之下的全国文物保护单位梳妆楼。
坝上风沙较大,没有什么游人的梳妆楼展览柜上,更早已是淤沙一片了。
墓中的三座棺木。
梳妆楼近景。
梳妆楼与院中的一些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