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5月的意大利,墨索里尼被处死后,他和情妇的尸体被游击队倒吊在天上。因为是倒吊,情妇的裙子下摆倒垂下来,露出了大腿和屁股,围观群众因而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这时,一名神甫登上了倒挂两具尸身用的梯子,他缓缓地将情妇的裙摆拉上来,并解下自己的腰带捆在腿上,以免它再因地心引力而滑下……《魔王JuvenileRemix》引用了这个在欧美家喻户晓的故事。顺便一说,"duce"是墨索里尼的情妇的名字。这个词后被英语引用,意为“元首,领袖”。
犬养是《魔王JuvenileRemix》中称得上是“领袖”的角色。安藤只是一个孤身犯险的战士,而犬养具有匡扶正道的抱负,雄辩的口才,化敌为友的感召力,以及最重要的,善于煽动起群众对他以及他的理念的支持;因此,犬养在短时间里就积聚起了群众对现行政府的不满及对他个人的极度崇拜。年轻人聚拢在犬养的周围,以他的指示为最高准则,迷信美,崇尚暴力,轻易地丢弃理智,用简单粗暴的方式去应付所谓的“敌人”和问题。难怪作者不引用希特勒而是引用相对陌生的墨索里尼来佐证。
说到墨索里尼。墨索里尼读得最多的书是《君主论》,但马基雅维利只是教授给他帝王治国之术,他的真正的启蒙导师是柏拉图。法西斯主义与柏拉图的激进乌托邦思想乃是一脉相承。希特勒对艺术就抱有持久的热爱:安格尔画的美女是希特勒的最爱,欣赏瓦格纳的音乐是希特勒的嗜好,当军队进驻巴黎时,希特勒特意嘱咐,要在凯旋门下举行一次盛大的阅兵。极权领袖离不开艺术,这个烙印在柏拉图活着时就打在他身上,而艺术又转化为领袖们极权思想的源泉。犬养虽然没直接表现对艺术的热爱,但为计划所制订的“剧本”一丝不苟的执行态度,"BLACKHOPPER"成员笔挺的制服,不输给一流演说家的雄辩口才,证明他一定受到过良好的艺术熏陶。尤其是在第四册,犬养在网络上发表演说,号召支持他的人将屋子点亮时,本来已经入夜的城市变得灯火通明;犬养站在高楼上,指着一大片灯火,激励起身边的同志的斗争热情……这岂不是件活生生的艺术作品吗?
拥有这种特质的人,是很难与人民亲近的。
犬养的这种行事作风,本质上是与普罗大众格格不入。普通人做事多重实务而轻虚浮。《魔王JuvenileRemix》开头,犬养曾认为说日本的积弊的根源在于“国家太民主,所有人都变得自私,不愿关心与自己无关的事”。“民主”现在看来确实存在很多遗憾,但也是当下是最实际、最有可能施行的政治理念。事实上,犬养当选为首相后在对待自己提出的宪法修正案全民公决上,就呼吁民众要仔细考虑后再投下自己的一票,这可以看作犬养间接给予人“民”以自“主”。合在一起就是“民主”。
其实犬养在成为首相后,先是在形象上即不再激进:拉风的长风衣换成素正的西服领带,凌乱的长发被剪短、梳齐,鼻梁上又添了一副眼镜。犬养最后的形象变得十分矛盾:当选为首相前一直以反社会的革命领袖自居,成为首相后立场上却变得暧昧不清了。犬养很聪明,他知道国家元首的个人意志在国家生活中过于突出会带来什么;犬养确实想为国家做好事,而不是凌驾于人民之上制造独裁。独裁可能会使国家在短期内受益,但长期坚持造成的创伤会比泥古不化还要严重。但若趋于保守,短期内又很难见到成效,而人民恰是相信犬养能够“速成”才支持他的。
犬养走下神坛只是时间问题,即使润也不再与他作对。关键的是,日本的首相是没有任期的。
在没有战乱的国家中,日本的领导人更换速度可谓最频繁的。自2000年至今已更换了五位首相,而05——09年更是有四位首相相继下台,首相处境之严苛可见一斑。事实上,“短命首相”并非都是无能之辈,像安倍、福田、麻生就致力于外交,使日本的国际地位得到了提升;但三人在执政期间,老百姓的生活并没有得到改善,甚至有所下降,三人便无奈充当了替死鬼。犬养在当选后提议修改宪法中“限制军备”条例,实际上也是把当前的施政重点放在外交上。小泉把重心放在民生问题上,虽然与周边的关系持续僵化,但邻国对他不满意不妨碍他当首相,小泉在首相的位子上足足坐了五年半。
还有,鸠山由纪夫日前的反对率已经压过了支持率。这距离民主党上台,他本人高票当选仅过去五个月。
最后说说那一场地震。
有些想不明白,《魔王JuvenileRemix》的最后,润也为什么以这场地震作为故事的结局。地震不会对犬养造成大的创伤,虽然演讲被搅和了,但人们还不至于因为犬养的一次演讲被迫终止就不再支持他。润也的行为实在让我摸不着头脑。仔细想想,润也的动机无非如下两条:
一、润也想当恐怖分子,只要犬养在公众面前出现,润也就要捣乱,但是不伤犬养的性命(如果润也想杀犬养,那不用他动手,犬养在十年前就死了);
二、润也此举并不是针对犬养(至少不完全是),润也是另有所图。
第一条基本可以排除,剩下的就是第二条。润也在地震发动时说“让你们的头脑降降温,哪怕只是一瞬间也好”,这里的“你们”,指得正是来到现场的以及更多没有赶上的,将未来全部寄托在犬养身上的大多数人。至于为什么是地震,可能是作者想在最后制造一个高潮,也可能是润也比安藤性格更为极端所致。
但在我看来,地震是一个对未来的预警,代表着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全新的开始。虽然这种手法并不一定高明。
最后还想说,看完《魔王JuvenileRemix》后想起了一句话,人生就是在不同的队列间不停站来站去,站在人数稀薄的队列里并不代表你就是精英。观点的正误其实不由支持者的多寡决定,如果不知道什么是应该坚持的,该怎么办?
《魔王JuvenileRemix》交给我们一个办法,“想一想”。虽然不会变身为“魔王”,但是“想一想”,我们都是安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