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如春梦了无痕
■丹麓听翁
一
三九过后,槐树镇骤然变冷。第二天起床,镇上的人们都惊讶不已。槐树、桃树、茶树都变了颜色,穿上了洁白的装束。满世界一片纯白。这雪咋说下就下了,一点准备都没有。习惯了暖冬的槐树镇人们傻了眼。听镇上的张大爷说,这是五十年难遇的一场大雪。说不定是好年景的兆头。足足十厘米厚的雪压弯了枝头。槐树镇在民国就少有名气,民国时出了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加上槐树镇潮湿的气候,满山坡长着茶树,名气就不胫而走,一到春天,满镇被槐树罩着,加上刚吐出新蕊的茶树,给人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凡是有树的地方,总会发生一些似断似续的故事。
倪伯良每天有散步的习惯,吃过饭后径直沿着河堤漫步。可今天散步有些沉重。两条腿似乎僵硬了。怎么刚过半百说老就老了。古铜色的脸布满晦气,魁梧的身躯有些弯曲。最让他不声心的就是一对儿女。女子倪春年芳二十五。瓜子脸,柳叶眉,笑起来脸上就像开了花。高中毕业后就不念书了,倪伯良想让她继续上学,可好说呆说,她就是不听。倪伯良没办法,只好作罢。他寻思着,摊子总得有人守,自己的药店生意兴隆,妻子的茶店如日中天。近些年他与妻子有些隔阂,有了隔阂,想套近乎也难。
镇子东头李家的小儿子李长路与倪春在县一中上完高中便好上了。结果李长路第二年便走近了军营,一块走进的还有一部诺基亚手机。倪春便缠着倪伯良为她卖了部手机。手机聊天便成了倪春每天的功课。倪春的感情就这样硬是被短信裹成了蜜栈儿。第三年探亲回来,李长路军容抖擞,气宇轩昂,一派大丈夫架势。倪春便小鸟依人似的一时回不过神来。
镇子中街有家湘夫人服装店,那是镇上名人张湘芝开的。门面挺大,服装各异,老人装、性感装等等样样具有。张湘芝平时穿一件火红的旗袍,像一簇燃烧的火,在镇子火气最旺。在槐树镇,她的美貌和名气一样旺盛。
服装店开得很早,平常有两个姑娘看着。遇到大主顾。或者一再削价的主,张湘芝便出面。快奔四十的人还穿戴袒露,涂脂粉,打口红,修眉毛。修长的手指上常常夹着香烟。她的服装店紧挨杨紫燕的茶店。杨紫燕是倪伯良的第二任妻子。发型师出身。会打扮,随着季节的变化,她的打扮会发生变化,人们只要看她服装的变化,就能感知季节的变化。清明前后,她淡摸口红,穿一身粉红套裙,披夹袄。小满节后,她身披薄纱似的衬衫,着断裙,两条修长的腿暴露无遗。杨紫燕今年三十七岁,是杨伯良的第二任妻子。第一任妻子柳絮在二十年与婆婆争吵,喝了一瓶安眠药,再已没有醒过来。哪年倪春刚满两岁。柳絮娘家与倪家闹翻了。柳絮的四个哥哥硬缠着倪家不放。倪伯良在同学的劝说下到省城学医去了。一去三年,还真学出名堂了。..回来后先在疙瘩村开诊所。由于治好了几个疑难杂症,他想入非非。准备到槐树镇开。槐树镇与县城仅一步之遥。十分钟的路便到县城了。县城的时髦货总要在槐树镇找场所。于是县城与槐树镇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张湘芝每次出门,身后跟着一条小白狗。小白狗眼睛挺温和,她要出门时,它就在门口等着,紧盯着她;她需要个伴。自从老公出车祸走了后。她就把它当成了伴。她散步时,它尾随在后。她打点生意时,它紧贴门槛,瞅着她。她亲近动物,是从前年开始的,哪时她老公做着茶叶生意,每年赚好多钱,但赚得总贴在女人身上,当然包括张湘芝在内。老公原先是个油漆工,四川绵阳人。三十年前来到槐树镇,被槐树镇的茶树陶醉了,种了上百亩茶树,是槐树镇最先发起的人。那时张湘芝正在县一中上学,长得水淋淋的,饱满得像成熟的稻子。刚做完生意的他在赶往槐树镇的路上遇见了她,他禁不住诱惑,他在稻田里上了她的身,她哭了,哭得似是而非。以后他时常纠缠她,毕业后嫁给了他。结婚那天,茶树正吐蕊,一簇一簇的嫩叶像刚清洗过一样,一场害羞似的雪,降临在槐树镇。婚礼和茶树一样饱含着水分。第二天,张湘芝生下了一个女孩,取名韩笑蕾。韩笑蕾已经上高中了。
倪伯良是一个有着丰富经验的大夫,他做事总是一声不响,老谋深算的他常常估量着别人。可当病人来看病时,他便换了个人似的面带笑容,带着暧昧的笑。张湘芝常常来倪伯良的诊所,多半是来凑热闹的,她看病时,露出一副雪白的牙齿,喜欢把一只美丽的手撑在圆润的下巴上,想说话又不想说话的样子有装饰的味道。壮健的体格被贴身的衣服紧裹着,线条非常和谐地挂在她年轻而精力充沛的身体上。今天,她神不知鬼不觉德来到倪伯良的诊所。倪伯良显得局促不安。诊所的正堂上还有五个病人等着,倪伯良心不在焉地应付着病人,眼睛来回在张湘芝身上转,张湘芝这个时候是不会来诊所的,这是诊所人来人往,而且他两的事,镇上人早有耳闻,正想着又进来三个病人,张湘芝一动不动地立在诊所里,等倪伯良打发最后一批病人时,已累得大汗淋漓,不知所措。
“你怎么了,干吗这么早就来。”
“我有好事告诉你。”
“想入非非的事”
她摇摇头,表示出倦意。
略带疲倦的眼神带着迷离的光芒,射到即将沉入黄昏的诊所,一缕缕闲散的阳光跳跃着,柜台上护士忙碌着,有的抓药,有的看处方,阳光刺得他们有些眩晕,这些护士是倪伯良的徒弟,这些护士踌躇满志上完了卫校,上完医学院,医院没被录用,闲着也是闲着,便三五结队来到倪氏诊所,这些少男少女给倪氏诊所增添说不尽的情趣,阳光一天天侵蚀了他们的光阴,缩短了他们的未来。
张湘芝看着即将沉没的阳光,突然伤感起来,随口说了声“就让它去吧。”
“谁去了。”
“就是它。”
看着人影绰绰得到一天即将结束,各家各户的商铺走完了这天的历程,准备关门。横卧在大山中的槐树镇将驶进一天的暧昧时期,风轻轻地吹着,吹起的风让人们感到天气正一天天变薄变细,变成春天。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