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别哭,我去了天堂 别哭妈妈 电影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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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收到XF老师发来的幻灯片,是用北岸的诗歌《妈妈别哭,我去了天堂》,配合一组母亲哀哭的图片做成的。
这段日子里,但凡看到孩子遇难,父母恸哭,都会眼泪直流。有时竟心疼到不能言语,甚至不能祈祷,仿佛宇宙也因此停滞,天堂也因此沉默。但是,这一次,我却没流泪。我睁大眼睛,盯着电脑显示屏,一遍,两遍,到第三遍的时候,我的心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你根据什么确信他们去了天堂?你有什么凭据?如果你们从来就不曾相信过天堂的存在,现在又如何确定你们的孩子去了天堂呢?
我被这个声音一下子击中,心底一阵颤栗,头上冷汗直冒。
其实,这个声音已在我内心响彻多时,虽然细微,却像这初夏的杜鹃,一到深夜就开始啼鸣。只不过,我一直假装没有听见而已。回避、抗拒,装聋、作哑,都是因为它太严峻,严峻到我不忍去听,也不敢去听。
但是,它仍在那里。它并不因为我的回避而消失,也不因为我的抗拒而就此缄默。
是的,如果我们从来不曾承认过天堂的存在,也从来不曾相信过天堂的存在,那么现在,我们又凭什么说我们所爱的孩子去了天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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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祷、祈福,平安、安息,天国、天堂。自从5·12以来,这些字词,已不再属于在信仰世界里踽踽行走的那一类人,而成为一种被广泛使用的公共语汇。
当一种普遍的死亡在眼前发生,当这死亡成为不能抗拒不能改变的一个事实,当我们终于因这死亡洞见了自身的无力、卑微和有限时,我们说:孩子们,天堂走好。孩子们,天堂的学校不会垮塌。孩子们,你们是天堂的花朵。然后,我们代替孩子说:“妈妈别哭,我去了天堂。”
因着我们的善与慈悲,因着爱,更因着一种从死亡中遽然升起的对于永生的盼望,或对于生命复活的渴想,我们对罹难者的祈祷与祝福,无一时、无一处,不和天堂紧密牵连。
但是,我们真的相信有一个天堂存在吗?相信生命是永在的吗?相信有一天,在那一个国度里,我们终将与亲爱的孩子重逢吗?
在灾难发生之前,我们不相信。但在灾难发生之后,我们就相信了吗?其实没有。我们仍没有相信。我们并没有相信,却在盼望。我们的盼望因此而落入了虚无。我们竟然还不知道。
当我们代替不幸死去的孩子说出“妈妈别哭,我去了天堂”的时候,我们有没有反省过、痛悔过:我们曾经给过他们一个天堂吗?曾经诚实地对他们说有一个天堂存在吗?曾经把孩子抱在怀里、膝上,告诉他们:当我们离开这个世界后,我们去了哪里呢?我们去了天堂。天堂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呢?天堂是一个完美的所在。
我们曾经这么做过吗?曾经这么真确地告诉过孩子吗?在我们的课本里,课堂上,哪怕一次?如果从来没有,那么,我们现在的盼望,现在的祈祷,是多么的虚妄,多么的虚无。我们又有什么权利代替孩子说“妈妈别哭,我去了天堂”呢?
我们活在一个悖论里,活在一种可怕的分裂里,却全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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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今夜,我不为死亡哀哭,我只为落入虚无的祈祷与盼望哀哭,为每一个被分割的“我”哀哭。而今夜的哀痛,注定更深更重。因为今夜的哀痛,几乎是绝望。
如果因为我们内心的刚硬,简单地说,因为我们的普遍不信,而导致孩子的灵魂永久漂泊的话,那么,我们就亏欠了孩子,我们欠了孩子的债。这是一份永远的债,倘若这宇宙间没有一个至善的父,愿意替我们偿还、并赦免我们的话。
他们去了哪里?离开这个世界后,究竟去了哪里?
其实我们并不知晓,或是,并不确定。因此,我们也并不能因为这一句“妈妈别哭,我去了天堂”,就得安慰。我们无从得安慰。不论是捶胸,还是顿足;无论是沉默,还是哀告,当我们追想孩子,都无从得安慰。就如先知耶利米的话:“在拉玛听见嚎啕大哭的声音,是拉结哭她的儿女,不肯受安慰,因为他们都不在了。”
所以,陀思妥耶夫斯基说:“当我们失去了孩子,我们还剩下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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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一部外国电视剧。年轻的母亲将不久于人世。她有两个孩子,大的是女儿,大概7岁,小的是儿子,大概4岁,或5岁。在最后的离别来临之前,她跟朋友说,有一件事,她一定要做。她请朋友把自己打扮好后,就在阳光照着的客厅一角,把两个孩子抱在膝上,对他们说:过不了多久,妈妈就要去一个地方了。那个地方叫天国。
儿子问: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
她说:那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遍地都长着妈妈喜欢的灵馨草,天永远是亮的,人们都穿着洁白的衣服,也不会脏,因为那里没有灰尘。
儿子问:那里有巧克力吗?
她说:当然有,那里的树上挂满了各种美味的果实,有的果实就跟巧克力一样。
儿子说:那我也想去。
她说:不行啊。一个人必须把他要做的事,全都做完了,才可以去。
女儿问:妈妈的事情全都做完了吗?
她说:是啊,妈妈的事全都做完了。妈妈来到世上,就只有两件事,一件是遇到你们的爸爸,另一件是生下你们。
女儿说:那你能不能以后再去?
她说:妈妈先去。然后妈妈在那里等你们,以后我们就在那里相见。
女儿说:那我们想你的时候怎么办?
她说:你们想我的时候,我就跟你们在一起。我每天都跟你们在一起。你们做了什么?乖不乖?听没听爸爸的话?我在天国里都看得见,听得见。
她的声音沉静、温柔。沉静中有安慰,温柔中有盼望。所以,当死亡莅临,当她被丈夫抱在怀里静静地离去的时候,孩子们说:妈妈去天国了。
所以,孩子们虽然也不舍,也难过。但是,他们在不舍的时候有安慰,在难过的时候有指望。因为他们相信,妈妈依然在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活着,而且,妈妈在那个很美的地方等着他们。时候到了,他们就要去那里和妈妈团聚。
他们活在这样一种盼望里。
所以,病故的妈妈,在他们眼里,并不是一个已然死去的人,而是一个,在另一个美丽的国度里,依旧活着的人。所以,他们虽然痛苦,却并不绝望。因为死亡并没有摧毁生命,而是更换了生命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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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有两种死亡观。
一种死亡观告诉我们:死亡就是一切的终结,是从此烟消云散。另一种死亡观告诉我们:死亡是继续前进,而且是前进到另一个更美的世界里。
那么,究竟哪一种死亡观更能给死者以盼望,给生者以慰藉呢?当然是第二种。
可是,我们却非要硬着心肠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神,没有灵魂,没有另一个世界。非要说:人死如灯灭。结果,我们的生者无安慰,死者无盼望,灵魂无依托。
死亡能够拿走最可爱的生命,却拿不走人的灵魂。人因为有一个灵魂,而区别于万物,并比万物都高贵。就如帕斯卡所言:“人是一根会思想的芦苇。不用整个宇宙拿起武器来毁灭他;一口气、一滴水就足以致他死命。但纵使这世界毁灭了他,人却比致他于死命的东西更高贵;因为他认识死亡,认识世界对他具有的优势,世界却对此一无所知。”
但是,对一个无神论者来说,或是,对一个唯物论者来说,这个世界,除了他的肉眼所能瞥见的一切,其它的,都不存在。神不存在,灵魂不存在,天堂自然也不存在。
既然神不存在,灵魂不存在,天堂也不存在,死亡就是万事的终结,是从此烟消云散。那么,在今天、在今夜,从这里、到那里,你们、和我们,又奢谈什么天堂,奢望什么天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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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镜头在电视上反复出现:悲伤的总理像个慈爱的爷爷一样,握着那个小女孩的手,安慰她,鼓励她。但是,小女孩并没有因为总理的抚慰而停止哭泣。面对死亡带来的巨大破碎,再高的权力也变得低微。
其实重要的,不是何时死?也不是怎么死?而是死后到哪里去了。就像庄子的朋友所追问的:桑户,你去哪里了?你究竟去哪里了?
如果我们不能确定死后将去哪里?那么,在盲一般的黑暗与虚无中,在恐惧中,生者如何安居?死者如何安息?如果这宇宙间没有一个至爱的怀抱,死者又在哪里安息?在土里吗?还是在灰烬中?抑或虫子蚂蚁的唇齿间?
一个死亡,一个虚妄。遍地死亡,于是,遍地虚妄。
那么,这遍地的虚妄是如何造成的呢?是什么使生命在死亡面前失去了指望?又是谁使我们坠落这深渊,以致灵魂失丧的呢?
其实不能问。一问,就是悲哀,就是悲凉,一问,就是止不住的眼泪,还是掩藏不住的怒火与怨恨。但是,你怎么可以恨?你可以发怒,但你不可以恨。因为,你所诘问的对象,跟你一样,也出自那同一双创造的手。虽然他不肯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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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采说:无神论是一杯苦酒,需要强有力的胃来容纳。
我们不过是芸芸众生,脆弱,渺小,像一只微贱的虫子一样,在世界的尘土中讨生活。我们哪有一个强有力的胃?所以,我们消化不了无神论。那些高喊无神的伟人和超人,是不需要神的。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就是神。因为他们要高举自己为神。
但是,他们果真不需要神吗?他们的胃果真强有力到可以消化无神论吗?其实未必。尼采就说:“我把上帝从大门赶出去后,又从后门把他迎进来。”而俄国人约瑟夫·维萨里昂诺维奇·斯大林呢,他在白天剥夺人民信仰的权利,而在夜里,却悄悄地潜入一个秘密的小教堂祈祷。
5·12之初的一段时间,央视救灾节目的主题音乐,用了一首著名的基督教赞美诗《You Raise Me Up》。另一处,则用了那首更著名的圣歌《奇异恩典》。凤凰卫视主持人则在节目中朗诵了英国诗人和牧师约翰·邓恩的一段布道辞:
谁都不是一座岛屿,自成一体……每个人都身为大陆的一小块,若海洋冲去了一片土,欧洲大陆就少了一块,不管那一块是海岬所缺的一角,或是你朋友的庄园,或者你自己园子所流失的土地。每一个人的死,都是“我”的削减,因为我是人类的一员。所以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它就是为你而鸣。
《You Raise Me Up》。直译即是:“求你举起我。”
这个你,是指谁呢?对有神论者来说,这不是一个问题。但是,对无神论者来说,这个你,是指谁呢?谁能举起我?我又在求谁举起我?
其实,一个人不管怎样坚信无神,在大难临头之际,他还是会本能地祈求神的守护,期望神的拯救。因为这是人的本性。所以,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一个彻底的全然的无神论者。我敢说,一个也没有。这个结论并不武断。因为无神论违背了人的天性。
当大难临头,我们才洞见自己的弱小与无助;面对遍地的死亡,我们才开口祈求。但是,倘若我们从不相信有一个神灵存在,那么,我们在向谁祈求?祈求终归是要有对象的,若是一个对象都没有,我们向谁祈求?向空气?向苍天?向随意吹过的风?我们的祈求说给谁听?又亟待谁来回应我们的祈求呢?
我们不只是从不相信神的存在,而是在祈祷的时候,也并没有相信。那么,我们的祈祷凭借什么生效呢?何处是祈祷生效的地方呢?我们的祈祷,就跟我们的盼望一样,落入了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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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确信,人在哭,神也在哭。死亡在哪里发生,上帝就在哪里受难。就如先知以赛亚所言:“在一切的苦难中,他也同受苦难。”
而且我确信,神的哀痛必在人的哀痛之上。因为全能者可以挥手除去苦难,却选择了承受;可以伸手拯救,却选择了自限;可以决定生死,却选择了接受死亡。
就如一个小故事所讲:当埃及人被海水淹没的时候,天使开始唱赞美的诗歌,而上帝却悲伤地说:“我手所造的被淹在海里了,你们竟在我面前歌唱。”
所以耶稣说:“哀恸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安慰;怜恤人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蒙怜恤。”
13亿幸存者,13亿哀恸的人;13亿幸存者,13亿怜恤人的人。我们既是那哀恸的人,也是那怜恤人的人。
因着哀恸,我们更深透地经验着人的仁慈,以及神的怜悯。没有哀恸,哪来痛悔?没有痛悔,哪来恩典?没有恩典,哪来喜悦?没有喜悦,哪来自由?
因着怜恤,我们更切实地体认到受难者的苦痛,也更容易在恩慈中爱,在爱中容忍,在容忍中,与神和好。不在恩慈中的爱,是对爱的偏离;不在爱中的容忍,不是真的容忍;不能在容忍中和好,也就无法在上帝里平安。就如电影《面纱》中的一句台词:“我已与神和好,在他的平安中,你必须放手,让我走。”
到这里,到这时,我仿佛终于得着了慰藉,有一滴眼泪,从开篇忍到结尾,此时终于缓缓流出。
因为这是一个应许,一个面向全地的应许,一个响亮而清楚的应许。如果我们能够由衷地相信这个应许,也许,我们就能在悲愁中寻见喜悦,在忧伤中得着安慰,在黑暗中看到光亮。
过了今夜,过了这个像沉默一样幽暗的日子,当我们牵手举步,在废墟中,在阳光下,再次举目仰望的时候,是不是终于可以确信:天堂并不是另一个物质世界。一个物质的世界,无论怎样完美,其实都不完美。而天堂,是一个全然完美的世界。风随着意思吹过。杜鹃还在这个寂夜里啼叫。我们相信生命永存,就在这个完美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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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已是午夜12点了。眨眼之间,这今夜就要成为昨夜。不管月光如何普照,或是杜鹃如何鸣唱;也不管眼泪是否流干,心是否破碎。
如果在昼夜之中,万物并无一个永远的指望;在生死之间,生命并无一个永恒的出路;如果光阴荏苒里,并没有一份高于爱情的爱情,和一种高过恩情的恩典。那么,是今夜死,还是昨夜死,是今天死,还是昨天死,乃至,是今年死,还是明年死,又有什么两样?
所以,我要把一首赞美生命的诗歌,送给我们的孩子。在人类的文字里,也许再没有比这更美的赞美了。生命如何受造?生命如何诞生?在这个被笼罩的夜里,祈望他们能够看见,或是听见。因为他们也是上帝的孩子。他们也曾这样来到这个世界。至于他们的名字,我宁愿相信:创造的主已经一一写在他的生命册上了。
我的肺腑是你所造的。
我在母腹中,你已荫庇我。
我要称谢你,因我受造,奇妙可畏。
你的作为奇妙,这是我心深知道的。
我在暗中受造,在地的深处被联络。
那时,我的形体并不向你隐藏。
我未成形的体质,你的眼早已看见了。
你所定的日子,我尚未度一日,
你都写在你的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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