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为我剪掉长发的人
那时候,我和丈夫还算不上是恋人关系,只是一起分到同一个学校的同学罢了。
同去的有八个,都是年轻人,谁有好东西总是大家分享的。听说他母亲来了,估计会有好东西吃,一下课我就匆匆去往他的宿舍,远远看到从他宿舍出来一位妇女,甩着两条粗壮的长辫子,急匆匆走了,那步子迈得腾腾腾地,又干脆又利索。
那是上世纪90年代,妇女,尤其是中年妇女还梳着辫子的人不多,因此她的背影就给人一种特别“老土”的感觉。我心里想,这谁呀?还梳着这么两条辫子。
去了他的宿舍,他说:正好有我妈新烙的饼子,你吃些。
一阵香豆子和胡麻油混合着的香味就很冲地钻进了我的鼻孔,我拿了块饼子,还是温热的,手感又软又暄。咬一口,麦香扑鼻。忍不住就吃了一个囫囵的碟口大的饼子。
你妈妈呢?
刚走了。他说:如果你早来一分钟,就会打个照面。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很想让我和他妈见见面。我们同学久了,我知道在他的心里妈妈是最重要的,另一个女人就是我。
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终究见面了。那个有两条长辫子的女人成了我的婆婆。
我们的新婚典礼上,婆婆的长辫子剪成了一般城里中年妇女流行的齐耳短发。看得出婆婆的头发很厚实,是根根粗直的那种,初剪的头发就很有点“桀骜不驯”的感觉。
事后,丈夫说:妈妈爱惜了一辈子头发,却为你剪了。
我不解。
就因为你说了一句话:“现在谁还留辫子呀。”
我说了吗?我诧异,我可从没有在婆婆面前提起过辫子的事啊。
丈夫嗫嚅着说:那次你说了,我就给妈妈提了个建议。
我这才记起我吃饼子的时候随口说过的一句话:原来那个梳辫子的人是你妈妈呀!
没想到,我说话的语气语调暴露了心里没有说出的话。
丈夫说:妈妈这辈子只剪过两次头发。一次为我,这次为你。我参加初考的那年,妈妈为了能给我缝一条新裤子,剪掉了自己的长辫子,却只换回来三尺多布,紧着布做了条裤子,裤腿还是短了。记得当时,妈妈拍着我的头说:我娃长大了。我去城里考试,考了全县第一名。上台领奖的那天,就穿着这条短了半截的新裤子。看到奖状和成绩单,妈妈哭了。说是高兴的。我知道,妈妈是伤心,是难过。因为她不能让自己的儿子体体面面走到人前头。
丈夫说着说着就流泪了。
我心里一热,为丈夫对我的体察细微,也为婆婆的果断利索,更为自己的莽撞不懂事。与其说婆婆是因为重视我的评价而剪掉了辫子,还不如说婆婆是为了儿子的幸福而舍去了自己珍爱着的青丝。从此,我暗暗告诫自己,决不能触碰“妈妈”在丈夫心中至高无上的形象。
在和婆婆一起生活的二十多年里,我也深深地感觉到婆婆对我的宽容和慈爱。也许聪明的婆婆也给自己定了一个行为准则:绝不触及儿子所爱着的女人的利益。
来源:银川晚报
作者:邹慧萍
2013-06-29 08:22
http://www.tianjinwe.com/rollnews/201306/t20130629_7229025.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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