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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是长途货运旺季，活多时我和三儿各跟一个司机。我们都有驾照，路上押车轮番睡觉。有的司机车开的生猛，路面不平照开不误，过桥洞连篷布都能掀下来，爆胎次数多或车体损伤大等于白忙。
基于这点，我们俩一直搞的很累，但再无奈也得出发。
接了一单拉煤的活，从山西大同送往河北保定X地。临出发之前，裴欢过来送钱，无论关系僵持到怎样，她还是掌权的那个，这点我恪守了。
裴欢扔下的钱不多，我说这次去要将近一个月，很多方面得提前打算好，多留点吧？
裴欢说打算什么？吃喝嫖赌抽？你赚那点钱每月还掉贷款扣去生活费能剩几个大子？
三儿说嫂子这话就不对了，我哥这么多年跟苦行僧似的，你见哪个老板抽两块五的八喜？说出去都掉价，自己哥们就罢了，跟别人一起应酬，我都得提前带好烟，丢不起那人。
裴欢一听有人抬杠嗓门立马成C大调，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些年要不是我把着，他就等着债台高筑吧。漂漂从出生到现在……裴欢的薄唇开合速度惊人，刚认识时的和风细雨跟现在的疾风骤雨判若两人。
我曾经想带她去看甲状腺，后来想明白了，她大脑的空洞成就了这张嘴，而她仅有的思维能力和兴致都用来操练我折磨我了。
三儿还想说什么，我说算了，跟小八他们找找补，回来再还上就得了。
我跟裴欢说，你看好漂漂吧，小灵通外面没法打电话，照顾好家里，顺便听着点我妈那边。裴欢鼻子里直冒冷风，转身走了，这些年唯一没变的就是身材，跟我的婚姻一样，后面看风调雨顺，前面看颗粒无收。
三儿憋着一口气，他说哥我都不消说你了，早知道优等生也就混成这一步，还不如那时候作了呢，说不定能作出名堂。
我说给小八他们打个电话吧，钱的事也别说了，我想办法。
我忽然想起丁满，上次吃完阳春面就散了，一个多星期没出现过，对她，心里滋生的担忧是下意识的，不容我去想，已经存在了。
我车上的司机姓刘，是海阳人，比我瘦、高，戴眼镜，说话斯斯文文，唯独胸毛旺盛，长度媲美洋鬼子。
去大同一路顺风，中间三儿喝趴下一次，在我们车后面睡觉，睡着睡着爬过来要扒刘的裤子，看他下面是不是也媲美洋鬼子。刘开始很窘，看我坐视不理，停下车摁住三儿的裤腰先下手为强，三儿一边躲一边大喊刘爷威武。
事实证明，刘爷果然很威武。
那是到了河北界内的事，为绕开收费站和超载超限测试站，我们走土路，四个人里面只有司机万海对这条道稍有印象，还不深刻，结果刚走没多久让人截住了。一个五菱双排座小货车，车里两个，车前三个。三儿性子暴烈，跳下去问怎么回事。对方说按村规收费，否则石头挡路。个头最高的汉子对另外两个使眼色，那俩人从小货车上用木板滚下两块大石，橫住路面。三儿说你是公费还是私费？公费你没修路，私费你凭什么？雁过拔毛那是老话，别跟我玩这套。
那汉子说，我们村老少爷们指着这路进出，大货车把路面轧坏了冒个后屁股烟就闪人，我找谁喊冤去。今天要么给钱，要么退回去。
万海说太霸王条款了，以前没这样啊。
我说以前是什么时候，他说01年。我说左三年的变故可不是左三拳能改变的事。不行让三儿回来，你去谈谈吧。
三儿刚爬上来，万海就让人打了个趔趄，我们冲下去问怎么回事，万海说他妈的他一趟道要两千块，我放2000CC血值不值这个价钱。
我说这是河北人地盘，咱人单势孤，算了吧。三儿说你是不是我哥？我哥以前一砖头拍一个，看你现在的挫样，娘们也能欺负，谁都敢欺负。那汉子说你们内杠呢？给不给？我说给钱可以，你拟个书面，我给你2000，这一个月里你给我明道。旁边的矮个怪叫：2000一个月？你穷疯了，买不起路趁早滚蛋。
僵持的功夫，没也没注意从小货车后面冲出一辆轻骑车，骑手麻溜的从矮个男人和领头汉子中间擦过来，手里棒槌样的东西应声砸在那男人头上，拇指粗的血蜿蜒着就下来了。轻骑车也因为阻力倒在我们面前。
那人爬起来，摘了头盔，露处一头火红短发，冲着那帮人喊李福X，老娘看错你个龟孙了，你再去找我我哥就敢给你开瓢了你信不。说完扔了车爬上斯太尔车没她啥事了。
三儿说是个女人。万海说她上我们车了。刘爷说轻骑别丢了，一膀子把车抗起来就往车厢里丢，一车煤的高度他楞给丢上去了。
我也彪了，我说最近，最近意外太多了，都别闪神，赶紧上车。
那帮人手忙脚乱找东西包扎淌血的脑袋，我们这边风紧撤乎，等集体上车启动了，那边也清醒过来了，幸亏那几块巨石拦路，难怪真理说搬石头的总得砸自己脚背。
我们的车鼠窜到二级公路已经夜色苍茫，三儿说这也能见血啊，我们可是什么都没干。哎那人谁啊。等我们想起那个娇小的彪悍的红头发时，发现她上了万海的车并且睡着了。
7
红头发的女孩叫丛兰兰。
丛兰兰睁开眼的第一句话是怎么这么臭，不洗澡啊你们。
三儿拉过背心闻了闻，说我都好几天没让水花滋润了，不臭就出鬼了。哎你是心宽还是半吊子？那流的不是蚊子血也不是经血的，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伤害罪啊，你要是在逃，我们就是包庇。
丛兰兰说我伤害谁了？
三儿说你平白无故打人一棒子，搞得我们计划有变。
丛兰兰说什么叫平白无故，你长这么丑是平白无故？那叫遗传，你到这来是平白无故？那叫谋财，我打他又没打你，伤害个P。你们计划关我什么事，我就路过搭个便车了怎么的，老娘给钱。
三儿就是被她那副蛮不讲理的劲头给迷住了，他说不要钱，你接下来要去哪？不如跟我们一起出个游吧。
丛兰兰在保定上班，做美容行业，那只拦路虎叫李福雷，是她同居一年半的男人。
丛兰兰说认识的时候他背上有伤，长的像粗糙版的吴彦祖，他替她做了两个周的足疗送了半个月的爱心盒饭当了二十天的护花使者打了一个月的小灵通热线，然后刺激到她的母性色性悲悯心，然后她被拿下。
她说其实那伤应该不重，我没使劲，他残不了也傻不了，毕竟这一年半他每天都给我洗脚，也算是有正面记忆的。
三儿说你挺漂亮的，你有故事不一定得说出来，我们都是有素质的人。万海淫荡的笑，对，我们都是尿性的人，除了窦哥，全是处男，一个主攻一个现任一个备胎随便你选。我说万恶你为首，果然是老万家的，别扯淡了，上路。
进保定城的路线丛兰兰帮了大忙，她在这里呆了小十年，中专毕业后留在这里，有了房子才能有户口，没户口就是外来打工者，农村小孩玩了命的学习就为考进城市，然后被冠以“凤凰男”、“抹布女”的名讳。
裴欢就是因为这个城市梦想才遇人不淑，她本来可以安安稳稳在私人单位做小会计，拿不高不低的工资，不痛不痒的度日。但是她认识了孙晓武，假爱之名畅谈未来。
裴欢怀了孙晓武的孩子，孙晓武说打掉。裴欢不干，舍不得。孙晓武说有孩子就得结婚，结婚就得有房子，有房子就得有票子，我什么都没有。
裴欢抱着肚子哭，一个人去北马路的海洋医院，径直上妇产科走廊的床上躺了半天，没人搭理，那会儿她单纯的像张白纸，不仅不知道流产是什么概念，甚至不明白做手术需要费很多手续。
裴欢是在结婚那天晚上跟我说的这些。
她说她听见手术室里撕心裂肺的嚎哭声，像从地狱里发出来的。那声音让她神经一跳一跳的疼，让她落荒而逃。
她央求孙晓武留下孩子，跟她结婚，孙晓武说只有一个办法，你去找人借钱买房子吧，买了房子我们就在一起。裴欢说我在烟台天大地大只认识一个你，我找谁借钱？孙晓武说你手里不是每天进钱吗你动动手不就借到钱了吗？
裴欢就这么栽进去三年，而孙晓武却只是个教唆犯罪。
裴欢问我，你结婚会对我好吗？我闷头抽烟，我说我只能保证对你不坏。
裴欢是个可怜的女人，我不爱她，于是我更可怜。
这趟活收尾时已经是第27天，回家的路上有条盘山路，有一段坡度特别大，路两边的深沟足够让斯太尔打十几个滚。
我让刘爷坐三儿和万海的车，我自己开车，我叼着烟昂头看对面隐约的山脊，车窗外辽阔的原野一片空茫茫，我闭上眼踩油门冲下去，我对自己说，窦晰淳，死不了就他妈给我好好活。
8
没想到丁满会等我。
我说等而非找，是因为她看起来很疲惫，倚着玻璃门快睡过去的样子。小脑袋晃啊晃的，两条腿蜷着，胸前背着带麦兜的粉嫩包包，整个人像离家出走的女中学生。
我忽然想叹气，自始至终不明白这丫头为什么大有赖定我的架势。
我去拉她的手，她先是一激灵然后蹦起来，眨巴眨巴眼：老豆你去哪了，我以为你关门大吉了逃之夭夭了或者死翘翘了。我每三天就过来看一眼，我想你就算死掉了这门上总得贴个白条吧。
我说丫头别咒我你来找我干嘛，吃阳春面么?
大概我的声音异常沙哑，丁满抬起头很认真的看着我，说老豆你怎么这么黑了呢，病了么，你额头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能在我看不到的时候打架呢，真不光彩。来笑一个，快放我进去，我的腿要酸死了。
现在是下午四点，我说你什么时间来的？
丁满说很久了，我上午开始坐车，路上很久，到这里又坐了很久。
傻丫头，那不如先去吃饭？
好啊好啊，去吃最辣的菜，去熊老头。我要吃麻辣鸡鸡水煮鱼夫妻肺片手抓排骨鱼香肉丝……她热爱肉的样子很像漂漂，粉嫩的装扮也很像漂漂。
我突然记起昨晚回家，没有见到裴欢和漂漂，她们去哪里了？
丁满真的是饿了，狼吞虎咽，这丫头真是怎么看都不像淑女。
我们去海边，秋风已然很凉，丁满还穿着夏末的裙子，肩膀瑟缩着，看海面上偶尔停落的海鸥发呆。
我已经不再纠结她为什么会找上我的问题，十几岁在农村老家，从坍了缺口的墙翻去邻居家上厕所，在草纸筐里扔的琼瑶书里见过这样的女孩子，任性、好奇、不知深浅、特立独行，也许因为那个夜晚的新鲜感把我当做了打发时间的工具。因为太年轻，总要浪费很多时间在无谓的事情上。
丁满说我们喝酒吧。我以前喝过一种酒叫苦艾，绿色的清澈的像饮料，装在漂亮的高脚杯里，喝光它就会觉得世界特别美好。老豆你去买13个易拉罐啤酒回来，我们坐在这里，就着海风下酒，多浪漫哪。
那天我们真的坐在海边喝光那些啤酒，我10个半，丁满2个半，喝完之后，丁满把易拉罐一个一个的踩扁，咯咯咯笑的路人侧目。
回到公司酒劲正好发作，酒精烧起来的温度让人血脉喷张，我靠在沙发里大脑有些迟钝，这些酒接近我的底线了，再多一点很可能就彻底醉了。
房间里灰尘落了一层，丁满拿了本杂志到处拍，看着她窜来窜去，年轻的生动的美好。
我嘟囔着问丁满你是哪里来的精灵，来这里是降落还抛锚？
丁满说我是喵星人，那个地方住着小王子，后来小王子老了，皮肤松弛脸色油腻像难吃的蛋黄派。
那你来地球干嘛？
丁满说是奇遇记，我和彭彭辛巴一起环游世界呢，后来看到一个英俊又忧郁的男人，我想留下来抱抱他。
我说那个男人是我么？丁满跑进卫生间把水弄得哗哗响，唱歌一样高喊着是呀是呀。
我打开电脑，宽带欠费停了，要打电话给裴欢，发现小灵通也欠费了。心情陡然败坏了。
一只湿漉漉的手把我摁在眉心的手指攥住，丁满亮亮的眼睛弯成月牙，老豆你在黯然伤神么？
我的眼角余光瞥见两条光洁的腿，浴巾半披半挂。
丁满说老豆我性感不？
我说穿上衣服。
丁满貌似听话的扔掉浴巾，从橱子里翻出我的T恤套上，所有的动作在我眼前完成。我哑着声说丫头穿上衣服。
她嘟嘴说老豆我打算献身给你，别煞风景。
我说我没见过女人么？你又打算有预谋的玩哪一出？
丁满说著名的金赛博士说世界上只存在三种变态：晚婚、独身和禁欲，你要做后者么？现在有一个非著名青春无敌美少女就在你面前，你如果说不想，证明你的意识非常不可靠，别再自欺了老豆，来吧，欺我吧欺我吧。
她爬上床交叉两条白花花的腿模仿《男人装》里的女人，摆出自以为春意撩人的姿势，胸在T恤下面微微鼓起，不堪一握。
你要什么，丁满？
她微微诧异的看着我，然后轻蔑的笑了。凉薄的笑容在一张稚气的脸上，很诡异。但是这笑容转瞬即逝，像我的错觉。
她调皮的说你养我呀，从今天起，你养我，就这么简单。
我的脉搏在突突的跳，我说滚下来，你这个小骗子。
我的头开始疼。
丁满把脸凑到我面前，对我呵气如兰，她说老豆你在担心什么？我早已经不是好女孩了。在网吧遇见那天起，我就知道你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我要试一下，或者赌一把，我的人生到底值不值得……我听不清丁满接下来说了什么，她离我如此的近。
这个小疯子用丁香小舌亲吻我的喉结耳垂眉骨，最后是嘴唇，假装熟练的吻带着特有的清芳潜入我的鼻子里。
我身体的某部分无声膨胀，力气却被掏空，此刻她是我的支点。少女的体香比酒精燃烧的速度更快，心乱如麻又甘之若饴。我于是放弃抵抗，听凭欲望带身体进到一个无法收拾的残局当中。半梦半醒中听到谁克制的哭声。
好似风声。
9
是谁说过年轻是最残酷的武器。
又是谁说过要及时行乐，上天给什么就享受什么。但是在这样宿醉后狼藉遍布的早上，在我第一次跟处女上床之后，我完全找不出合适的宽慰自己的理由。
穿着大T恤的丁满和床单上触目殷红的血迹，让我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诸如诧异懊恼愧疚焦虑还有一点疼惜。我想说对不起，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丫头你干吗玩我啊？
男人到底能有多龌龊，吃干抹净还要推脱，我这个自以为有品德的人，也不过是个烂人。
丁满说老豆你太坏了，明明是你玩了我好不好，意识不清战斗力不弱，我现在算经过成人礼了吗？我饿啦。
这个没心没肺的疯小孩扑过来咬我的耳垂，大分贝的喊我饿啦我饿啦。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丫头你为什么不说？
丁满安静下来，把手心盖在我眼睛上，语气波澜不兴:说什么？别用那种眼神，就算案件还原也是你在下无能为力，我在上为所欲为，网上有人唱呢，世上有落红前种，你是高科技那一种。
我叹气说傻丫头，你让我拿你怎么好呢。
丁满说帮我庆祝吧，我要吃滋补火锅。
重口味的家伙喜欢各种肉、毛肚、百叶，才刚夹一筷子茼蒿到她碗里，她立刻皱眉，老豆不要小气，我坚决不做兔子。我说营养均衡才是王道，你吃这么多肉还这么瘦，足以说明你的食谱不健康。丁满咬住筷子说，你懂什么，吃肉才有力气，吃肉的姑娘硬气，我妈说的。为我小时不爱吃饭我妈打过我一巴掌，说你吃不吃，不吃就长不大只能等着挨打。后来我不但吃肉还上瘾了。
我说你这是典型的非暴力不合作啊。我女儿也喜欢吃肉，以前她的口头语是：爸爸带我买肉肉。你妈后来打过你么?
丁满低下头，她说我妈没了，乳腺癌，大夫说这个病起因是生气和过度抑郁。
隔着汤锅氤氲的蒸汽，我看不清她的眼睛红了没有，有没有哭。
她说我妈三七没过呢，我爸领一个女人回家给我当小妈，我让她滚出去，我爸说她不能走，你有弟弟了。那女人比我大不了多少看起来不妖不艳，为什么要跟一个大十几岁的人走在一起？
我跟他要一笔钱，找人跟踪那个女人，拍到她跟另外男人抱在一起，我把照片丢在我爸脸上，我说你和那个贱女人合谋把我妈挂在墙上，现在你的绿帽子就挂在头上，你是不是后悔的想死？我爸心脏病犯了，我打了120在胡同黑影里看着他被带上车哭了。我那会儿想我以后就是孤儿了，就算我爸没事我也是孤儿了。
我从漠河跑出来，走到哪儿算哪儿，每座城市呆一个月，直到钱花光，然后来到烟台。晚上我就在网吧里，看见你带着一身倦意吊儿郎当的走过来，眼睛那么孤独，喊我小孩儿时又笑的那么温暖和干净。
再后来，你帮我挡了很多耳光。老豆，原来跟不爱也不讨厌的人上床，并不痛苦。
用你的人生赌博一样去体验这些，值不值得？
值得啊，我刚才偷偷看过了，这里面的男人中你最英俊，英俊的男人中你最有味道，有味道的男人中你身材最好。丁满划拉一堆肉塞进嘴里，用力大嚼用力挺直脊背假装坚强的样子让我心疼。
我说丫头我想抱抱你。我不会再问你任何问题，除非你想说。
丁满抱着麦兜包走了，包里装着我送她的红色小电话，我得要她找得见我，随时随地。
丁满说老豆你不问我去哪么？
我摇头。
她这次走的很安静，依旧头也不回的摆手。我站在岔路口，想上天派这么个奇怪的丫头到我身边，是幸福还是灾难，或者只是一场有风有雨的路过。
10
小灵通开机后的第一个电话，是银行催款，贷款三个月没还。
回家裴欢在挂衣服，旁边放着旅行箱，风尘仆仆的模样。
我问漂漂呢？
她说在你妈家，她要带一阵子。
我说天冷了她有风湿腰不好睡眠也不好，让漂漂去过去她得起早贪黑的，这合适么？
裴欢说窦晰淳我起早贪黑累死累活你怎么看不见？你心叫狗吃了吧？你几天没回家？在外面更有人样是吧？我每天跟漂漂说她没爸，你不配当她爸……裴欢细细的脖子拧过来拧过去青筋毕现像一只怒发冲冠的鸡。
有人说女人愤怒时男人应给予对等的愤怒，潜意识里这也算重视她，因为现代人已经懒得对无谓的人付出情绪了。
很显然裴欢的咄咄就是为要我陪她吵，而不是麻木的等她跳脚唱独角戏。可惜她的灵魂过于粗糙，演不了一出能打动我的折子戏。
漂漂有次问我窦洗淳你为什么总让我妈妈生气？这语气让我难过了，我说傻小孩，打是亲骂是爱。
漂漂想了想说那妈妈比较爱我，不过我还是想让她轻点打我。
我抱着我的女儿哄她入睡，在她小脸上亲了又亲，她是我的孩子，我该让她无忧无虑的长大，如果僵持和麻木能瓦全这个家保住她的幸福那就这么干吧。
裴欢停下来要水喝，我递上杯子问她钱存哪去了，银行催贷了。
她说我去海南去云南了，钱买机票和购物了。
我说好。转身要走。
裴欢说你站住，怎么我花你钱你心疼了？哎正好中午我喊了人一起吃饭你去不去？你肯定不能去，我知道。
我不去。你换件衣服吧，这个色太扎眼了。
不换。
……
你去不去？
妆太浓了你。不去。
不去拉倒。
裴欢出门了，我想打电话给我妈问她和漂漂好不好，也想打给三儿问问市区周边有没有快活儿能接下来的，后来看到橱柜上半瓶烟台古酿，喝了两口觉得没意思，索性蒙头大睡。
被电话吵醒屋里伸手不见五指，娇子说裴欢喝多了，在朝阳街，你快来吧。
娇子是裴欢发小，只在大婚那天见过一次。
朝阳街是老烟台的红灯区，古旧的楼宇和残破不堪的石板路挡不住灯红酒绿和买醉卖笑的人民。
裴欢喝的烂醉，我去抗她，她站不住，贴墙边摇摇欲坠。我打发娇子和另外的两个女人先走。我说裴欢要么我送你回去，要么你自己在这里醒完酒自己回去，两者选一个，别在这里丢人。
裴欢醉了反而清醒口齿凌厉，她说我丢你的人么？这些年我是你的人么？除了给你生了个女儿，你正眼看过我吗？你一直在嫌弃我，嫌弃我不清白嫌弃我跟你一样进去过，那你为什么要娶我？
我说裴欢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帮我？我娶你没目的，也许跟你当时的想法雷同。
裴欢说我帮你是因为你收拾了孙晓武，我听狱警说你跟别人合伙让他当众撸管，然后倒碗里吃掉，我觉得解恨，他是我的仇人，你收拾他你就是我朋友。后来我觉得这样的你有能力保护我，我找你不是要你报恩，我想跟你在一起。
裴欢的鼻涕眼泪揉在衣服上，邋遢的要死，我别过头去。我说我不是给了你想要的么，有什么比婚姻更令你满意。
裴欢扶着墙晃晃悠悠的笑，她说我后悔了，你比孙晓武还像畜生，因为你冷血。
我说看在漂漂的份上，跟我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