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亡的一刻,她已死亡。
他死亡的一刻,他亦重生。
看到他的刹那,心已沦陷。
看到她的刹那,情仇难辨。
吸血族群,吸食温热的人血,有冰冷手指,惊艳面庞,残酷的心。
不懂爱,更无爱。犬齿凸出,只为那口美味。杀伐决断,瞬息之间。
只是抛她不开,注定命运交错。
爱她,又要恨她,怜她,又要杀她。
若情人血漫过喉……
第一幕:十八岁回忆
躺在床上,美达的手指划过“X”,那里和其他的皮肤并无二样,只是灯光下,雪白映衬着鲜红,刺眼的醒目。
这是她第二次以女子身份出现在陌生男子面前。
每一次,都会惊心,那么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她清晰记得,那是两年前……两年前十七岁的最后一夜,她穿上了八岁之后就没再碰触过的裙。
穿白纱裙的女孩都是站在云端的公主……她偶尔会这么想,只是她不可以穿。本该是公主,却必须穿上剪裁得体,熨烫平整的礼服,扮作王子。必须。
那夜——
雨后的墓园闷湿、腐败、诡秘。
提着纱裙的她尽情奔跑在墓冢间,丝毫顾不得泥泞和乌鸦飞起时震落的冰凉水滴。
成年后,第一次体味那种柔软纱质贴住肌肤的感觉,轻飘飘的,恍如梦幻,却惬意的像快要飞起来一般。
白日里灿然开遍墓园的小雏菊,在风雨洗礼中花瓣成尘。娇嫩、微香悉数埋葬进冰冷泥地。
一如她逝去的兄长——冰川,那人早已长眠、不复还,身也化了枯骨吧。
自他死去之后,她便也跟着消亡。
的枯寂岁月里她是他替身。活着只为延续他生命。
而他却越发的强大尊贵起来。
她在墓园奔跑,恨不得去寻遍每个角落。伴着她的唯有静谧、空荡和阴冷的风呜咽而来。
¤¤¤
两天前她在墓地转悠,试图寻找蛇或鼠的血,看到哭倒在病逝女友的墓碑前的少年。
他孱弱却端端生的面容清秀俊美。身体匍匐在墓碑前的泥地里,像蚯蚓或蚕蛹,柔软的发覆着前额,长而茂密的睫,笔挺的鼻梁,薄且润湿的唇,整张昏厥后的脸充满诱惑。
更诱惑她的是他白皙皮肤下淡青的血管里汩汩流淌的血。
足足十年,为了保持中性的脸和身躯,美达被杜绝吮吸任何一滴火热的、鲜美的人类的血,她只喝冷冻血浆和动物血……
她走近,翻转他身体。少年白衫上沾满墓园的泥土、草梗。
完美的脖颈暴露在面前,大动脉突突跳动。
尖利如刀的指甲,轻轻划在他细腻的肌肤上,犬牙慢慢突出,等待热血的浸染。
在美味的诱惑下她无法控制般的想要去尝一口。
咬断他脖颈,感受除体温外,血的温度?
手指稍稍用,开裂的皮肤上,血珠滚落下来。
少年闭眼,皱眉低语,“莲莎,若死亡能让我们重逢,那这一刻,让我死吧!”
她手指僵住。莲莎是墓碑上的名。
他的痴恋,已无法分辨生死,仰或是不愿面对生死两隔?宁肯求死,只为见到爱人一面?
“莲莎——”昏沉沉中,他呼一名字,反手将她抱入怀中。
羸弱少年的怀抱里有浅淡夜来香味,还有远远高于她体温的温度。
他是,人类。
十年来刻意阻止身形和容貌的结果,所有人都将她当男人看待。
可是这个少年,昏昏沉中的少年,凭着感觉便勘破她身份?把她当做死去的女友?
少年的唇紧跟着热热的气息,扑上她的面庞,在接近她唇的前一秒,被躲开。
人类和月光吸血鬼接吻的唯一下场是被吸血鬼口腔里的毒素麻痹,变成吸血奴仆。
被他环抱,她心有些颤抖,短暂的失神。
她分辨不清是为了第一次的拥抱?未完成的吻?还是少年为逝去爱人痴绝的情谊,使得她收回了尖利的指甲。
她看着他几乎透明的肌肤上血淋淋的伤口,轻轻一笑,自语道,“这也算是对你唐突我的最好惩罚”。
时隔两日之后,她终究穿了白纱裙,发髻上别一朵白色罂粟花。
只是想看一看那个少年是不是依旧守在情人的墓碑前。
他让她莫名想到了冰川。如果冰川还在,现在该是多么英俊的美少年,可以穿雪白衣衫,纯真不羁的对她笑,然后拍拍她的头道,“美达,你不够高耶。”
拥有着爱人是幸福的,何况这份爱已永恒,没有人能撼动对死去人的深切情谊。
可是,这是梦幻,虚构的梦幻。
这少年不是冰川,她挚爱的哥哥,早已灰飞烟灭。
虽然如此,她依然想在成人礼前,再见他一面,了结心中对冰川的所有依恋。
独眼守夜人面庞藏在阴暗的宽沿帽下。
她问他可曾见过白衫少年。
他说,“那少年昨夜已离去。”
他去了哪里?去了哪里?
清冷月光映照在偶有虫鸣的墓园,守夜人的蓝灯笼消失在极远处。
零点钟声响过,她迎来十八岁的第一天。
少年仿似也消失了。还能不能再次遇见?
¤¤¤
回到月光城堡外,曳地长裙沾满泥污,松树枝上落下的水滴打湿了她的发。
趁着巡逻人打盹她悄悄从窗口潜回。
在月光城堡所有臣民的面前,她永远只有一个身份——月光冰川。注定的月光族继承人,待到二十岁会有一个极其隆重的继位典礼。
她期待吗?不!
经过丝拉朵房门。
有光线从门缝钻出,她听到极怪的声音——
肉.体的撞击、娇.喘、呻.吟,还有饮血的声响。
丝拉朵?她?她在干什么?她是她名誉上的女友。
既然是月光家的继承人,尊贵的王子殿下,她需要有与之相配的女友,迷惑所有觊觎月光家的其他吸血鬼家族或狼人部落的首领们。
这个女友会在冰川的继位典礼时荣升为未婚妻或妻子。
美达未经世事,对男欢女爱这个词却也并不陌生。
吸血鬼们面容艳绝,衣着华美,爱情也浪漫到骨子里,因爱生出的欲念及身体纠缠从不避讳旁人的目光。
她知道今夜在丝拉朵的床.上,必然并非她一个。
丝拉朵拥有着月光家族所有女性所无法匹敌的美貌和令人喷鼻血的身材。
美达却不可能去碰她半分,对异性尚无兴趣,更何况同性。
让一具美好的身体寂寞了十年,好像多少有些残忍。
所以今天,丝拉朵做什么她都不准备干涉。
她决定快速离开那房门,缠绵销.魂的声音却使得她心不规则的跳动。
大惊,她是只饮冷血的吸血鬼,心脏早已冰封、石化。
右手按住胸膛,原来那加速跳动不过只是幻觉,轻微的跳动只是在极长时间才后才有。
只是那些从男女喉管深处发出的噬人心魄的欢愉声似绳索绑缚住了她双足。
欲望依靠压抑,最终只能适得其反。
颤抖的双手,推门,门并未上锁。
“丝拉朵,今晚不要玩太晚,明天有生日宴和成人礼。”她压低声音提醒。
她的生日宴和成人礼是需要女友伴在身边,丝拉朵也需要向所有与会人员展示最具风情的一面。
“冰川,亲爱的,这两个中的一个,我爱极了,我想留他在我身边,你是否允许?”丝拉朵声若媚丝,化骨勾魄。
可以确定她床上有两个人类少年,她和他们玩的尽兴,之后会吸干他们的血。
丝拉朵口中的要将某一个留在身边,是指将他变成玩物——人类和吸血鬼接吻,口腔里的毒素传播,麻痹人类的神经,致使其窒息、假死。这时,只消咬开脖颈的动脉,吸掉体内少量的血,这人会变成月光家族吸血鬼的吸血奴仆,没有思想、没有欲求,外貌越来越诱惑,且终生效忠主人。
活着是幸事,若终生如行尸走肉般活着,定然是极其痛苦之事,尤其思维没有完全坏死,依稀还能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行为却无法被控制,那是可怕的折磨。
“不,丝拉朵,那是不被允许的!你我是彼此唯一。你可以玩,却不可以让我们之间有第三个的存在。”透着门缝隐约可辨,纱帐掩映的大床上,交叠的身.体。
“冰川,可是你什么都给予不了我?我过够了冰冷的生活。”她抱怨,她有成熟的身体和潮水般欲求,会抱怨——太正常。
“如果你觉得柔软的床不够舒服,你可以回到冰冷的墓穴棺材里……我不会阻拦。”美达清楚如果丝拉朵不能履行约定的职责,会被族长钉在古老墓穴深处最冰冷的棺材里
丝拉朵,她不是不怕。
一旦被钉在古老墓穴的冰冷棺材里,她便永远失去自由,永远无法冲破结界,终生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