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幕伊邪那美——《龙族III·黑月之潮》全集 龙族iii黑月之潮下

|1|中岛早苗

中岛早苗,32岁,毕业自早稻田大学建筑系,目前是东京前十大设计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她在银座拥有一间独立办公室,透过落地窗可以眺望整个东京。

年轻时的她是个美人,大学时候曾有很多学长追求,谈过几场短暂的恋爱,但是要出国进修、领略世界顶级设计的心愿让她谢绝了三次求婚。

从法国归来后她如愿地在东京这个设计师如云的地方扎下了根,她拥有个人的设计品牌“Zen”,善用枫木和樱花木这样的传统材质,却又洋溢着舶来的时尚感。

连议员们都要恭请她为自己的别墅做室内设计,她的每份计稿都要价上百万美元。

“这是中岛老师设计的玄关哦。”政界大人物们邀请贵客来参观自己的新宅时都会以自家拥有“Zen”的设计而沾沾自喜。

32岁的她仍旧是个美人,清新如一株兰花而又透着花朵盛放的诱惑。

她的办公桌上仍旧经常收到仰慕者送来的花束,偶尔需要慰藉的时候她也会在自己喜欢的寿司店里和几个看得还顺眼的男人约会,彼此之间有些拥抱亲吻和暧昧,但她从没有考虑过接受他们中任何一人的求婚。

她心里也很清楚这些还算得优秀的男人并不会真的把结婚当作跟她交往的目的,也许是为了她的美貌,更多的是这样可以跟朋友炫耀“我今晚和中岛早苗约会”。

谁也不喜欢自己的妻子强大到会冷漠地拒绝议员的拜访,日本男人还是希望婚后过被夫人服侍的生活。

中岛早苗心里有些遗憾于少女时代的坚持,那些她曾经忍痛拒绝的婚约都来自她真心想嫁的男人,而现在那些男人都已经有了稳定的家庭,事业上不如她成功,但不会有她这种漂泊的感觉。

作为一个北海道出身的女孩,即便在东京获得了顶级设计师的地位,仍旧觉得在这个巨大的城市里自己是没有根的。

她长时间抑郁,不得不看心理医生,直到在那件名为“高天原”的牛郎夜总会看见那个艺名右京·橘的男孩。

他长得很像大学时代那个曾经邀请她观看剑道社训练的学长,眉眼凌厉却无一点邪性,那种笔直锋利如刀的男人是中岛早苗唯一无法拒绝的男性类型。

他胸中仿佛怀着巨大的世界但是甚至不愿意用多余的一个词来表达,他不像中岛早苗遇见的牛郎那样在客人身上蹭来蹭去,要客户为他买酒买更贵的酒。

环形沙发上每个女人都在豪饮和尖叫,而右京淡淡地坐在那里,目光澄澈,好像这些女人不是为他而来,这里的喧闹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把用来装样子的黑鞘长刀斜靠在自己的肩上,从容淡泊,仿佛对着迢迢远山。

“哦,右京,你是我该再16岁那年遭遇的男孩,那时候我会跟你去任何地方。”中岛早苗在心里轻声说。

虽然心里也知道作为东京设计界排名第一的女性,经常光顾新宿的牛郎俱乐部可能会被小报记者知道,没准会留下污点甚至影响到她的事业。

但她深夜下班去地库里发动了她的兰博基尼之后,总会在那个红绿灯的路口鬼使神差地拐上去高天原的方向。

她到的时候其他客人们已经醉醺醺地跳着迪斯科了,暧昧的灯光中气氛浪荡迷乱,穿着套裙散发着兰花香水味的她显得那么地不合群。但还有另一个不合群的人站在那里等她,右京在人群中凝视她的眼睛:“今晚就这么结束了么?”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不,只是开始!”

她喝醉了也会靠在右京的肩膀上哭哭闹闹,右京从不故作怜悯地抚摸她的头或者亲吻她的面颊,右京只是坐得笔直作为她的依靠。

“哎呀,你这样子下去会越发嫁不掉的,世界上的男人再好又怎么比得过牛郎呢?他们是收了你的钱来取悦你的男人啊,找丈夫要用牛郎的标准,你要当一辈子的单身女强人了。”仅有的几个闺蜜都这么劝她。

是么?如右京那样孤独得跟世界绝缘的男孩也是为了自己的钱才让自己依靠的么?

早苗痛下决心,连续好几个晚上都跟追求自己的男人约了吃饭,这样有一个人在身边,她总不能又鬼使神差地把车开向高天原。

她劝说自己耐心地听那些男人的赞美,有时候他们似乎不经意地握着自己的手揽住自己的腰甚至法式深吻她也不拒绝。
毕竟这些都是东京最优秀的男士,不是那种夜场中的少年能比的。中岛早苗啊中岛早苗,有这些优秀的男人恨不得屈膝在你的裙下你还要花钱去找男人陪喝酒么?

助理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中岛老师,今晚您和北条议员有约,在‘美浓律’的怀石料理,我是来提醒您的。”

早苗淡淡地挥手让她退出去。

她不会忘记和北条议员的约会,表面上年轻英武的北条议员是想请她设计自己的新官邸,所以今晚约了她聊设计。

但实际上北条议员早已流露出追求的态势,在某次茶道聚会之后,北条议员赠送了一件亲密的礼物,那是一双全手工的高跟鞋,鳄鱼皮的鞋面上手工串上了数千枚五色的细小宝石珠。姑且不论这双鞋的价格,问题是北条议员怎么知道她的脚型呢?君子用心昭然若揭。

她在考虑该画个什么样的妆去和北条议员见面,也许北条议员是适合的结婚对象,以议员的身份才能在迎娶自己这种名设计师的时候不被指责是“高攀女方”吧?

这时候手机响了,一条短信,“我在想,今晚会怎么结束?”

发信人:右京·橘。

右京从来没有给她发过短信,不像别的牛郎那样,甚至会写来缠绵的书信诉说对她的思念希望她能抽空去探望他。

早苗的心剧烈地跳动,仿佛春潮瞬间涨满她的胸怀。

哦他妈的!自己做了什么样的蠢事啊!

自己没有去高天原的这些晚上,右京还在喧闹的女人们中沉默地等她吧?

她不在的时候那些不要脸的贱女人有没有欺负他?卖不出酒完不成业绩店里会不会虐待他?

自己这个蠢女人,怎么那么自私呢?完全没有考虑到右京也会等自己的啊!

跟那个少年即使分别,难道不该深深地鞠躬说完珍重么?自己怎么能一走了之?

早苗跳进一双高跟鞋,解开发簪披散一头长发出了办公室。

“中岛老师,北条议员派来借您的车已经到楼下了。”助理被早苗百米跑的架势吓了一跳。
“你去跟他吃吧,我今晚有个约会!”早苗抛下这句话,关闭了电梯的门。
|2|青木千夏

青木千夏,21岁,出身在一个政治世家,但是性格叛逆。

她在14岁就和朋友一起组织了“零色蝶”乐队,获得了明星事务所的热捧。

零色蝶的拿手曲目是狂暴流的重金属音乐,每次演唱会都会毁掉几把电吉他。

而作为主唱,青木千夏像个大叔那样热爱日本烧酒,同时随性得令人发指。

她曾在一场演唱会前喝了太多的烧酒,乃至于登台的时候大脑整个处在当机的状态。

她要了一把椅子在舞台中心坐下,抱着吉他睡了半个小时。

全场观众和乐队其他人都在寂静中等待,不知这是行为艺术还是极端先锋派的音乐,就是要在沉寂中让大家领会世界本身的天籁什么的。

这时候青木千夏睡醒了,在低音炮上把吉他掼碎,施施然下台而去。

按说当女明星当成她这样绝对不可能获得成功,但她是青木千夏,号称拥有全日本最长双腿和最美长发的天才少女,就算她有万千缺点,也无法阻碍她成为巨星。

她是生来的女王,没人能遗忘她的音乐,更没有人能遗忘她的美貌。

她也无师自通地懂得把这些优势展现到极致,在她轰动日本的那场音乐会上,她让主办方在舞台上搭起了宽十米深三米的巨型玻璃泳池,她怀抱吉他从直升机上跃下,弹奏最强音,唱出最高潮,而后坠入玻璃泳池中。

当时她只穿着素白的长裙,披散乌黑的长发,白裙黏在她的身体上,勾勒出令人窒息的曲线,长发在水中沉浮,聚光灯把池水照得圣光般亮,她悬浮在其中,用唇语演唱那首歌的尾声。

魔鬼的诱惑和天使的圣洁在那一瞬间合而为一,无声中上万人潜然泪下。

“如果能有青木千夏站台,估计您能赢得这次竞选吧?”据说落选的前任首相的幕僚曾经这么建议过。

此时此刻,青木千夏正靠在自家的沙发上,挺父亲唠叨。

今天父亲特意穿上了和服,摆出要来谈正经事的摸样。

青木千夏虽然叛逆,但是对父亲还蛮依赖,至少她成立乐队的启动资金是溺爱女儿的父亲提供的。
“千夏啊,音乐是你的事业,我非常清楚。你为我们青木家增光添彩,爸爸很高兴……”

“不过女人呢,总是要结婚的。爸爸一直在想办法为你寻找一个好夫婿,你那些一起做音乐的朋友爸爸觉得不是很合适。我们家是一个政治世家,代代都是和政界联姻……”父亲絮絮叨叨,千夏把玩着手机。

“猜猜老娘是谁?”千夏发出这样一条短信,

“客人很多猜不出来,今晚高天原有特别庆典,来么?”对方回复得很没有礼貌。

“什么特别庆典?”

“大概是老板娘生日或者前夫忌日之类的庆典,酒类半买半送,保留节目全部上演,想喝便宜酒是个不错的机会。”

“见鬼,你甚至不记得老娘是谁,这种邀请鬼才会接受!老娘给你买的酒足够把那条街上的人都喝倒了,老娘在乎过酒价么?干!”

“那么你是青木千夏。”

“怎么忽然想起来了?”

“买酒又多说话又粗而且会说‘干’字的只有你,快来!”

“妈的老娘在跟爸爸讨论订婚的时候你叫老娘去夜总会给你捧场?这是老娘终生大事!”

“那就快点把你的终生大事谈完换衣服出发,晚高峰就要来了,你现在出发赶到这里估计都未必有座了。”

“妈的给老娘留座!”

父亲把一张黑白照片推到千夏的面前,上面是个戴博士帽的年轻男人,有点稚嫩也有点英挺,看上去就像是豪门大家的乖宝宝。

“对方是森家的长子,是斯坦福大学毕业的博士,刚刚回国继承家业当律师,将来也是要从政的。人很好,因为一直忙于学业,还没有找过女朋友……”对方在盯着手机。

“他可是你的歌迷哦,一看到你就迷上了,表示如果能和你订婚,一定支持你继续做音乐。森家在日本政坛的地位你也知道,对我们青木家是很难得的盟友,我们两家联姻,你们将来的孩子会是日本首相吧?”

“好的好的,人不错就他了,不过我现在得立刻出门。”青木千夏从沙发上蹦起来,冲向自己位于二楼的卧房。
“千夏你要去哪里?森家的母亲森隆子今晚带她的儿子来家里拜访,双方见个面培养一下感觉啊。”父亲大喊。

“换衣服去参加一个朋友的Party,订婚仪式什么的你们老一辈自己商量吧,无论是青木千夏下嫁还是青木家高攀森家,我都没问题!”

“哪个朋友?不要再跟那些搞音乐的男孩混了,政治界的未婚妻要规矩啊。”

“不是音乐圈的,他叫Basara King。”千夏把后半句吞回了肚里,“是个牛郎。”

五分钟后青木千夏已经坐在自己的GMC保姆车上前往新宿区了,她随身带上了自己的电吉他,因为BasaraKing说今天是个特别的庆典。

如果那家伙愿意求她,千夏会愿意在现场演唱自己的成名曲目助威。

不过Basara King会低头求人么?

那种人你想要他低头就得打断他的脖子,想要他屈膝就得打断他的膝盖,明明是个牛郎却会如年轻的皇帝那样低头看着你,嘴角带着目中无人的笑意。

你看着他那双海蓝色的眼睛就想跟他狠狠地斗上一把!

青木千夏这辈子很少想跟谁斗上一把,因为之前她面对所有对手都是秒杀,快的让她来不及生出杀气。

但是Basara King不一样,千夏的魅力和骄狂对他完全没有作用,因为他的骄狂十倍于千夏。

以前也曾有些天才的男孩想用自己的优秀来征服千夏,他们中一半败于千夏的才华,一半败于千夏的气场。

媒体曾经安排千夏和以为年少成名的钢琴家见面,对方只有十七岁已经在金色大厅举办过个人音乐会,是日本新一代古典音乐的代表人物。

这场见面会被称作流行音乐和古典音乐的大碰撞,对方看不起流行音乐,抱着要在气势上征服千夏的想法。

见面的时候千夏没有鞠躬,而是伸手示意对方对她行吻手礼,她凝视着钢琴家的眼睛,她的美在一瞬间膨胀到极致!

那一刻仿佛千钧之重压在天才少年的双肩,原本骄傲过人的男孩忽然生出一种“觐见女皇”的心绪。他勉强支撑了几秒钟后,在狂闪的镁光中弯腰亲吻了千夏的手背,败阵而返。

但千夏把同样的方法用在Basara King身上的时候完全失败了,对方毫不犹豫地弯腰亲吻千夏的手背,抬头轻轻地一笑。
这一笑仿佛在说“即便是皇帝也可以为亲吻美丽少女的手而弯腰的啊”,但皇帝就是皇帝,不会因为他为美丽弯腰就折损权威!

该死的Basara King,分明只是个牛郎,却俨然握着世界的权柄!

他的气场压制着所有客人,他大口地豪饮,女人们为他欢呼呐喊,他拍掌说大家一起来喝酒,女人们就忙不迭地举杯。

原本千夏只是听女伴说高天原来了意大利裔的牛郎有着金色的长发,所有女孩都为他倾倒,想去凑凑热闹。

那次夜店Party之后,青木千夏在这位牛郎皇帝的征服史上增加了一个名字。

青木千夏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够嫁给意中人。因为艺术家注定是孤独的,所有她没有拒绝父亲提出的联姻建议。

这么多年来那些仰慕她的男孩被她一个个打败,落花流水,而她其实是要找一个能打败自己的人。

Basara King做到了,虽然他是个身份低贱的牛郎。

一次借着酒醉,她忽然抓住Basara King的胳膊大声说你会要我这样的女人么?你敢娶我的话我会整死你哦!

彬彬有礼的牛郎皇帝说很遗憾我已经订婚了,就您这发疯的程度,距离我未婚妻太远了啊,世界上能忍受我这种人的只能是最疯也最好的女孩。

真酷,一点机会都不给留。千夏喜欢这样凶猛的人,却又好难过。

好吧好吧,那就嫁给森家的儿子好了,她也不会虐待人家,只要森家的儿子懂事点放她去牛郎店偶尔跟 BasaraKing斗上那么一斗。
|3|森隆子
“我是千夏的父亲,你母亲的朋友,本来是想请你们全家今晚来家里吃顿家宴的,正好千夏最近没有巡回演出。可真不好意思,刚才千夏忽然接到朋友的电话要去参加一场重要的聚会,今晚原定你和千夏的见面可能得改期了。但是你的心情我已经传达到,千夏也表示自己到了可以订婚的年纪了。”千夏的父亲握着话筒,小心翼翼地说。

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不是森家的主母森隆子,而是自己未来的女婿。

在森家家主过世之后,森家全靠能干的主母撑了起来。45岁的森隆子曾经游学美国,在嫁入森家之前担任过外交官,能说流利的西班牙语和中文。

她曾是日本外交界的明星,至今风韵不减,透着一股少妇的性感,跟儿子一起出现在社交场合的时候,就像大姐姐一样。

青木家对于森隆子怀着敬畏之情,这个寡妇可以轻而易举地让青木家在政坛中出局。

“唉呀唉呀,正想给您打电话呢。”森家的儿子对于未来岳父的电话格外热情,“不好意思的是我们才对,妈妈刚才接到一条短信就忽然出门了······据说今晚是他干儿子的生日庆典······”

“干儿子?没有听说您母亲有干儿子啊。”千夏的父亲大惊。

森隆子这样体态妖娆的寡妇,素来是不轻易和男人接触的,以免外界的流言蜚语,居然会大张旗鼓地收干儿子?

这种事在不怀好意的人嘴里,很容易被传为包养了小白脸什么的。

“是是······是一位来自中国的很努力的年轻人,母亲年轻的时候在中国当外交官,所以很仰慕中国文化······所以······”森家的儿子发觉自己说漏嘴了,满头大汗地解释······

“总之如果方便的话我希望能和千夏再约见面的时间,真是太麻烦您了。”

“好的好的,千夏期待着和你的初见呢。”

森家的儿子挂断了电话,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扭头看向院子里,母亲的宾利房车正加速开出了大门。

母亲没有带司机,亲自驾车。

作为善解人意的儿子他不是不理解母亲,为森家的家业含辛茹苦那么多年,如果森隆子真的喜欢上了什么小白脸,作为孝顺的儿子他甚至会考虑在自己的律师事务所里给小白脸安排一个工作,以免消息泄露。

可母亲怎么会对一个牛郎那么着迷呢?每次从牛郎俱乐部回来都醉醺醺地说:“终于找到了一个让我想要再年轻一次的人。”

森隆子一边驾驶宾利车汇入车流一边抹口红,扔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上是那条简单的短信:“今天晚上是小樱花的生日庆典,恭迎您的驾临。”
|4|清场之阻
风魔小太郎跪坐在镜子前梳理白发,仆人为他披上和服,把童子切安纲悬挂在腰间,把怀剑藏在腰带深处,还有一支二战时期德国造的毛瑟手枪。

这种枪在中国被称作盒子炮,虽然有后座力大等诸多缺点,但威力极大,速射起来跟微型机枪差不多。

风魔小太郎所用的毛瑟手枪经过彻底改造,它有一个优雅的名字“古道莲花”,它发射时的枪口焰是刺眼的白色,像是莲花盛开。

这些只是外面能看得见的装备,隐藏在和服中的是风魔家代代相传的全部忍者装备,手里剑、苦无、撒菱、忍刀、吹矢······装备了这套武器的风魔家主人等同于一支军队。

今夜对于风魔小太郎而言只是个结果:要么得到恺撒三人组,要么毁掉三人组。

这是影皇的命令。

这是手机响了,是负责封锁高天原的组长打来的,风魔小太郎面无表情地接通电话。

“家主!这边出问题了!”组长的声音里透着惊恐,风魔小太郎可以想象他说这话的时候满头冷汗的模样。

“能出什么问题?他们想逃走?”风魔小太郎脸色一变。

“不,他们没有逃走······但是现在忽然有几百辆车从四面八方赶过来!清一色的都是名车,每个开车的都是女人,她们正拥堵在高天原门口等他们晚上开业!”

“混账!”风魔小太郎震惊了,“我们清了场他们居然还敢开门营业?”

“看起来不但要开门营业,还要在今晚创造史上第一的业绩,酒商的车也来了,成箱成箱地往下卸香槟和洋酒!”

“混账!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是黑道!由你们清场的地方这些女人怎么敢靠近?在东京没有人敢踏进蛇岐八家清场的地方!警察也不例外!”风魔小太郎咆哮,“你们怎么会搞成这样?”
第十六幕伊邪那美——《龙族III·黑月之潮》全集 龙族iii黑月之潮下
“他们······他们号称今夜是高天原历史上绝无仅有的黑道Party,所有牛郎都以黑帮分子的形象出席,那些女人已经疯狂了!”组长惊魂未定,“她们······她们刚才还拉着我们合影!”

“驱散她们!驱散她们!用武力让她们明白你们不是伪装成黑帮分子的摆设,你们是真正的暴力徒!”风魔猛拍桌子,“拿出你的勇气和凶狠!”

“我······我们不敢。”

“不敢?”

“目前在门前等待的人中有着青木千夏小姐······那个名设计师千岛旱苗小姐······还有······还有森家的森隆子女士,您过来亲自看一眼就知道了,这里汇聚了全东京的名媛!”

“见鬼······你确定没有看错?”

“虽然都刻意地化妆掩盖,但是从车牌号能看出来,是的,是她们!如果我们对他们动武,我们得罪的范围会很大······很大!”

“黑道Party······”风魔小太郎喃喃地说着,挂断了电话。

电话再次响起,风魔小太郎深吸气,尽量保持威严:“哪位?”

“唉呦,是我呀,您的债主和高天原的老板娘,”电话那头的声音神气活现,“您可千万别忘了今晚来谈判哦,虽然今夜高天原爆满,但我们还特意为您保留了座位呢。”

“一定出席,谢谢您的提醒。”风魔小太郎再次挂断电话。

记得这个女孩借钱给他的时候是多么地专业和冷静,穿着黑色的套装裙戴着细框眼镜,分析当时美国和日本的金融局面,计算利率和汇率,如同把全世界的格局握在手中。

可跟恺撒三人组混在一起之后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也许······神经病确实是会传染的。
|5|黑道Party

晚间6:00,高天原的大门准时敞开。
水晶灯的光芒中,清一色的俊美男子凛然生威,他们穿着纯黑的西装和衬衫,打着纯黑的领带,戴着墨镜,手腕上捆着皮带,皮带中插着小太刀。

他们是光明世界中最黑暗的剪影,一个个桀骜不驯。

四周墙壁上贴满了通缉令,面目森冷的男人脸上打着大大的红叉,通缉令上写着赏金3000万日元的是东京飞车党的头目BasaraKing。

仅次于他的是外号“色小姓”的邪魅少年小樱花,赏金2400万日元,他组织的邪教网罗了数以百计的高中少女,这些少女被他迷得死去活来,争相要为他生孩子。

而危险的开膛手右京·橘在通缉令上的头像是黑白的,他咬着一支染血的白色玫瑰,横着锯齿形的短刀,这个臭名昭著的黑道杀手已经在东京街头连续杀了24个黑道中人,正在寻找奸杀他妹妹的凶手,他的赏金是2000万日元。

“各位赏金猎人,欢迎来到……阴影中的世界!”一身黑色皮衣蹬着高筒马靴的老板娘挥舞着皮鞭登上吧台,在皮鞭的响声中,牛郎们半跪在她的脚下,“狩猎你们心中那些极恶的男人吧!今夜在高天原,释放你心中凶猛的野兽!成为席卷黑道的……女英雄!”

单向玻璃后的酒德麻衣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担忧包围了……

薯片妞想出这个黑道Party的主意,大概不止是灵机一动,而是她多年来压抑在心底的女魔头终于露头了吧?

昨晚苏染喝了太多的酒,直到现在酒劲还没有完全过去。

恺撒用酒来威胁苏染是完全错误的,因为苏染并非不能喝,他的酒量远胜于麻衣,她只是不敢在人前喝……

因为喝多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的性格,但每种性格都非常难缠。

通常酒德麻衣玩了命也不敢让她喝多,但昨晚的情况实在太特殊了,麻衣是绝对不能露面的,她曾经入侵卡塞尔学院,在监控摄像头下和凯撒持枪对射,还曾在芝加哥的拍卖会上跟路明非竞价。

以她那双绝世的长腿,就算蒙着脸穿着印度莎丽登场也会被一眼认出。于是苏染终于有了机会把自己灌醉。

“谁是那个飞车上东京塔的男人呢?”苏染挥舞着皮鞭对着台下大声问。

“Basara King!”数百个女人齐声高呼。
引擎对轰鸣声压过了摇滚乐,一辆黑色的太子摩托冲入舞池中央,恺撒穿着黑色的机车皮衣,全身上下银色的锁链,嵌铜钉的宽腰带扎紧了他的八块腹肌,腰带里插着闪亮的沙漠之鹰。

他摘下墨镜扔向女人们:“我的引擎已经烧热,你们准备好了么?”

“带我们走!”女人们把数百支长茎玫瑰扔向舞池。

“那么谁是那个穿着血色风衣行走在尸体中的男人呢?”苏染高高举杯,杯中血一样的葡萄酒液摇荡,“让我们为了他和他的妹妹,干杯!”

白色的玫瑰花瓣从天而降,一身红色皮风衣的楚子航从天花板上坠落在舞池中央,手捧着一束玫瑰枯枝。

十几条黑影从四面八方扑向他,手中的利刃都闪烁着寒光。

楚子航挥舞着那束枯枝行走在黑影中间,他挥舞枯枝的动作就像画家作画,每一击都伴随着枯萎的花瓣四散,黑影们纷纷倒地。

BasaraKing驾驶着摩托车冲向了右京,按照剧本他是带走右京妹妹的黑道皇帝,在他完美的驾驶下,重型摩托车沿着高天原大厅周边飞驰,他松开车把抽出了腰间的双枪,锁定右京连续发射。

右京跳跃着闪避,在空中用刀斩开子弹。

客人们的心跳随之加快,努力克制着以免自己喊出声来打搅了表演。

在Barasa King的重型机车从右京身边擦过的瞬间,右京俯身挥舞枯枝横扫,机车的前后轮都从中间被斩裂,BarasaKing滚到舞池中央,右京已经抬起他掉落的沙漠之鹰,一枪打穿了他的胸膛。
满场欢呼!客人们收到短信的时候还将信将疑,不清楚高天原今夜的“黑道盛典”到底是什么东西,此前他们观赏过BarasaKing出演的《埃及艳后》、右京·橘出演的《樱落严流岛》和小樱花的保留节目《白蛇传》,觉得哪已经是难以超越的表演了,但此刻他们终于明白了短信中说“黑道盛典”是高天原“珍藏节目”的意思。

效果绚烂无与伦比,右京用枯枝斩裂车轮的效果和子弹打在Barasa King身上血花四溅的效果都那么逼真,一切就像是真的。

更多带着骷髅面具的黑影从后台冲了上来,托举着缠绕铁链的白衣少女,他们把长刀架在少女的脖子上,向楚子航步步逼近。

“那就是右京的妹妹啊!”客人中有人尖叫,“真美!”

“右京斩翻他们!”激动的早苗举手,“算在我的账上!”

她最受不了右京没有表情的脸,明明他不哭也不笑,只是默默地凝视,可早苗偏就觉得他的眼泪逆流回了心里。

右京就是那心里有一个世界的男孩啊,谁敢这么残忍地让他悲伤呢?让他悲伤的混账都该死!

“斩翻!斩翻!斩翻!”右京的粉丝团振臂高呼。

右京飞了起来!

虽然腰间拴着威亚,但在客人们眼里他就是飞了起来,像右京这样樱花凋零般的男孩飞起来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世间的一切乃至万有引力都无法束缚那个男孩的啊!如果他愿意,他就能化身为世界上最凌厉也是最飘逸的刀光!

右京从玫瑰枯枝中拔出了刀,莹蓝色的效果灯光中,他仿佛挥舞着弦月。

绵延的刀光掠过所有黑影的脖子,一秒钟后,凄婉的音乐奏响,右京如白鸟踏沙般轻盈地落地,黑影的喉咙间同时飙射出血光。右京扑上去把白衣少女紧紧地抱在怀里,聚光灯罩住了这对苦难兄妹的身影。

“真想变成他的妹妹……”客人中有人流下了热泪。
这是百老汇现场么?无可挑剔的声光效果,无可挑剔的演技,无可挑剔的右京,你明明知道这只是一场表演,可你还是不由自主得被打动,他扑上去拥抱妹妹的瞬间音乐忽然切换为久石让的《从天而降的少女》,他抱得那么紧那么用力,让人觉得如果那个怀抱想必是世界上最温暖和安全的地方,蜷缩在里面便会无所畏惧。

早苗有想起了十年前,在成田机场她挥别大学时代的最后一任男友,她踏入了安全通道,男友却进不来,他们隔着一步的距离鞠躬告别,早苗强忍着泪水,因为她知道男友的家里已经筹备着让他跟一个也很出色的同乡女孩相亲,最后一道维系他们爱情的锁链也不复存在,从今以后他们就是路人了。

从来没有过的她想要背叛自己的理想留下来和那个男孩结婚,她想只要他扑过来越过那道禁戒线紧紧地拥抱自己,自己的一切坚持都会崩溃。

“哦对了,那边很冷,所以我买了这个给你。”男孩递过一双手套来。

早苗握着那双柔软又暖和的手套,一步步走向登机口。

其实她一生中都在渴望那种跟整个世界都疏远却愿意为她冲破一切障碍的男孩,她需要钢铁般坚定烈火般灼热的拥抱,让她即便脱下“名设计师”的外衣也不畏惧。

当年遇到的人要是右京该多好,要是右京的话一定不会带着一双手套来送她吧?他会狮子一样冲过禁戒线把自己抱住如果有警卫敢于阻拦他,他就会从腰间抽出刀来。

“以右京的名义送每桌一瓶香槟。”早苗冷着脸把白金卡仍在服务生的托盘里。

“那么谁又是那个邪魅的少年呢?”苏染的声音一变,她在吧台上行走,靴跟敲打着台面,仿佛魔鬼的脚步声,“那个千变万化的小恶魔,能伪装成任何女孩心中的男孩,他潜入你的心里偷走你的爱情轻松得就像在保加利亚的玫瑰山谷里随手摘下一朵玫瑰花蕾!但那个恶徒绝对不会珍惜你们的爱情,他随手就会把那朵花蕾碾碎抛在风中,留给你们无尽的泪水!”

“小樱花!”这一轮的声浪几乎掀翻了高天原的屋顶。

舞台上的右京忽然跌跌撞撞地退后,松开了怀中的妹妹。妹妹手中握着血红色的短刀,右京的左胸一片血红。

聚光灯照亮了“妹妹”的脸,小樱花低头羞涩地一笑。

“那不是右京的妹妹,是小樱花伪装的!”有人大声说。

“真是惊天大逆转啊!”有人赞叹。
“原来小樱花才是黑道中的黑道!”

“他邪恶得就像黑色的玫瑰!”

小樱花从地下拾起沙漠之鹰,对准Basara King和右京的头部连射,血污遮掩了美少年们的面容,支持BasaraKing和右京的客人们捂着脸不敢看,效果太逼真了,有人吓得哭了出来。

戴着骷髅面具的黑影们从地下爬了起来,把小樱花高举过顶在大厅中巡游,花瓣和彩带从天而降,在礼炮声中小樱花被送上黄金的宝座。新的黑道皇帝登基,黑道的历史翻过新的一页。

掌声震耳欲聋,BasaraKing和右京从地下爬了起来,擦去脸上的血污走到宝座两侧挥手向客人们致意,小樱花站了起来和他们手拉手鞠躬。

他们一同脱掉外衣露出身上的刺青,恺撒身上纹着骑乘白虎的裸女,楚子航身上纹着靛青色的海波,怒龙斩开海面露出半个身体,而路明非的身后是夜叉和罗刹这对双生子,他们彼此拥抱又用利刃刺穿对方的胸膛。

香槟的开瓶声仿佛万炮齐发,客人们在几分钟之后下了上百份单,购买香槟支持自己喜欢的牛郎。

服务生们在舞池中央摆上了一口巨大的铜缸,把一瓶又一瓶酒倒进缸里,客人们可以随意地从缸里取酒。

她们叫的酒已经太多了,今夜到场的客人即使喝个三天三夜也未必能喝完,这时候继续买酒只是为了把某个牛郎的营业额推高。

这是个创造奇迹的夜晚,高天原的气氛在暖场演出中已经白热化了,每个人都兴奋莫名,这是日本牛郎界值得纪念的一天。

在这个晚上一切都是可能的,今夜最红的牛郎应该会创下一夜售出最多香槟的记录,之后几十年都很难被超越。
|6|谈判之时
“风魔先生、龙马先生、宫本先生和樱井女士,今夜的客人比较多,如果有怠慢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哦。”苏染笑盈盈地走到最靠里面的那张环形沙发上坐下,把套着马靴的腿高高架起。

蛇岐八家外五家中活着的四位家主到场了,在这个群魔乱舞的场合里,他们显得格格不入,神色有点尴尬。

他们是整个日本黑道都需要仰视的领袖人物,通常他们只要到场,其他人就会立刻起身退避,因为他们无论到那里都会带来腥风血雨,没有人愿意被卷入黑道的事里。

即便那些不熟悉黑道的平民也能认出他们的身份,因为他们无论出现在哪里都会带着帮众,这些帮众穿着纯黑色的西装戴着墨镜,袖子里藏着短刀,手腕上露出狰狞的刺青。

但今晚这里所有服务生和牛郎都穿着黑色西装黑色衬衫打着黑色领带,脖子和手背上都有刺青,在室内也不摘下墨镜,袖子里和腰间也都塞着什么东西。

蛇岐八家派来清场的那些帮众无奈地等候在高天原外,扮演者这场黑道盛典的道具。

客人们甚至可以再后台租到黑道风格的皮短裙和渔网袜,还有勒紧全身的女警制服,她们可以再这个狂乱的夜晚扮演各种角色。

今夜这里人人都是黑道中人,赌徒、打手、收保护费的、堕落**、丝袜边里插着飞刀的妓女……高天原的客人都有着正当的职业,平时过着体面甚至优渥的生活,但是她们有时也会想不负责地胡闹一下,过一种跟自己的生活截然相反的生活,今夜高天原给了她们这个机会。

于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真正的黑帮分子泯然众人。

苏染叼上一根薄荷烟,旁边走过的服务生立刻从腰间抽出一柄柯尔特军用手枪,面无表情对准苏染扣动扳机,一点小火苗“啪”地燃起在枪口。

“苏桑,这是什么意思?”风魔小太郎低声问。

苏染被呛得连连咳嗽,她其实根本不会抽烟,但在宿醉未醒的状态下她觉得自己和自己导演的这幕戏完全地贴合,变成了道上的女大佬一类的人物,这种人当然应该会抽烟。

“没什么意思,谈判在公开场合不是比较好么?清场的话我们觉得有点不安啊。”

“你们是不相信我们的诚意么?”

“我猜您今夜如果得不到希望的结果,就会用我们的血洗地吧?”苏染大大咧咧地靠在沙发靠背上,“洗刷刷洗刷刷……可如果在公众场合就没那么简单了,如果造成大规模的流血事件,你们不但没法对警视厅交代,整个日本也会掀起反黑的舆论,你们经营那么多年的形象就全毁了。”

“您的意思是今夜到场的这些人都是您的人质咯?您觉得我们不敢伤害这些有身份有地位的女人,所以您就会安全。”龙马弦一郎冷冷地说。

风魔小太郎伸手阻止了他:“苏桑,我想尽朋友的义务提醒你,今夜跟昨夜一样,我们出动了上千人包围整个街区。如果我们想要的东西得不到,要用血洗的地面可不只是高天原的地板。”

“那大家就鱼死网破咯。”苏染耸耸肩。
风魔小太郎沉吟了片刻:“苏桑,您是蛇岐八家的恩人,在经济危机中我们是靠您的货款才坚持下来的,直到今天您也是我们的大债主。无论如何,我们都该给您面子。但我希望您明白,为了得到那三个人我们不惜任何代价,因为他们关系到蛇岐八家的存亡。如果蛇岐八家覆灭,那么您在日本数以百亿计的投资也将化为乌有。我想这是你我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出钱的是老板,我只是老板手下跑腿和管账的狗腿子,”苏染满不在乎地撇撇嘴,“反正又不会少我的薪水。我只知道我老板的吩咐是凯撒小组不能让你们带走。”

风魔小太郎微微眯眼:“苏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您身上也流着那个古老种族的血吧?”

“龙血么?当然得咯。”

“这么说来,你们当初投资我们,就是想从我们手中抢走什么。”风魔小太郎轻声说,“绝非投资回报那么简单。”

“高天原,我们在乎的是沉睡在高天原中的某个东西。从太古以来,你们就是那个城市和那东西的镇守者,那座城和那东西都是不能复苏的,你们清楚我们也清楚。如果我们不资助你们,存续了几千年的蛇岐八家就会在金融危机中崩溃,失去了镇守着之后,我们担心通往古老王座的大门打开,王座上的骷髅复活……那东西才是真正能统治世界的两个皇帝之一,跟她相比,青铜与火、大地与山都只是孩子。”苏染清澈的眼底流过暗金色的光华。

四位家主彼此对视,脸色异常凝重。

“你们不会不知道我说的是谁吧?”苏染转着高脚杯。

“从古至今,我们从不提及那个名字,”风魔小太郎缓缓地说,“蛇岐八家的所有后裔从小就被灌输一个概念,那个名字是世界上最可怕的魔鬼的名字,是不能说出口的。”

“白色的皇帝。”苏染轻声说,“她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魔鬼,是第二可怕的。”

风魔小太郎沉默了许久,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这么说来你们真的知道……”

“她是白色的王、白色的皇帝、也是白色的魔鬼,她曾被黑色的魔鬼杀死,但她在临死之前把自己的骨和血交付给人类,借助人类的贪念留下了种子。”苏染挑了挑眉毛,“时机合适的时候那种子就会发芽,孕育出新的白皇帝,而世界上唯一能克制她的黑皇帝却已经被四大君王和人类一起杀死。如果她复活,在如今的时代她是无敌的。”

“是的。”风魔小太郎忽然击掌,响亮的掌声压下了喧哗,吸引了所有客人的视线,“今晚苏桑准备了这么精彩的节目,我们又怎能没有回礼呢?请苏桑欣赏日本的国剧,能!”


随着封魔小太郎的长啸,整个大厅都黑了下去。樱木的小鼓敲响了,顷刻间喧嚣的俱乐部变得幽冥黄泉般寂静。

客人们都以为表演重开了,不像暖场表演那么缭乱放纵,这次开场便有古代神明降临般的仪式感,小鼓声声又仿佛鬼魂的诉说。

苏染的脸色有些变了。

显然蛇岐八家的人已经侵入了高天原,控制了后台的电闸开关,那支穿着白色和服戴着白色高冠的能剧乐队也不知什么时候混进来的,如果他们都是蛇岐八家的精锐,那么此刻这件俱乐部里屯聚着重兵。

谁也不敢说乐师们厚重的和服下藏着什么样的武器,小道短刀大道冲锋枪都能藏进去,如果风魔小太郎真的不顾一切放手一搏,反倒是凯撒小组未必敢冒着杀伤无辜的风险大开杀戒。

也许就像风魔小太郎说的那样,凯撒小组在高天原中看到的某样东西关系到蛇岐八家的存亡,即使踏着无数尸骸,风魔小太郎也必须带走凯撒小组。

风魔小太郎面前横着白色木柄的素刀,传说中曾经砍下酒吞童子头颅的“童子切安纲”,今夜他带刀而来,绝不只是用作装饰。

“世间一切幸福,皆月影中一现的昙花,唯有孤独与痛,常伴在黄泉深处。”穿着素白长袍被披散一头黑发的女人登场,演员戴着木雕的面具,面具上画着一张惨无人色的脸。

这是日本的能剧,在日本它的地位如同京剧在中国的地位一样。

它是一种古老的歌舞剧,素材往往是人和神鬼之间的纠葛。

她在舞池中央且歌且舞,白色大袖像是百鸟的双翼那样展开,上面用墨笔写满了古老的神代文字,左袖象征太阳升起、万物生长和美梦般的人世,右袖则象征月亮升起、枯骨寒沙和永恒的黄泉。

演员忽然褪去了白袍,露出了下面灿烂的彩绘长袍。

可看到那件五光十色的彩绘长袍,十个人中有九个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那件斑斓的长袍,与其说是生者的华衣,不如说是死者爬满蛆虫的葬服!

“伊邪那美命。”苏染忽然明白了。

那是日本神话中的母神伊邪那美,她和哥哥伊邪那岐缔结了神婚,生育了日本古代诸神。但是在生育火神的时候,她不幸被烧伤死去。

父神伊邪那岐思念妻子,决定去黄泉寻找她。
找到伊邪那美的时候,她藏身在黄泉国的大殿深处说:“亲爱的夫君啊,你来得太晚了,我已经吃下了黄泉国的食物,很难再回到人世间了。但既然你那么希望我回去陪伴你,我也思念你,那么容我和黄泉的神商量,但是在此期间请你不要看我的样子。”

伊邪那岐于是在殿外等待,但是他等得太久不耐烦了,于是从随身的木梳上拨下一根齿点燃,照亮了从来没有光的黄泉国大殿,这是他发现自己的妻子不再是白玉般的美人了,而是一具身上爬满了蛆虫的尸体。

他惊恐地往外面逃去,伊邪那美因丈夫背弃自己而愤怒,派出了黄泉鬼女和大军追赶他,最后在黄泉国和人世的边界“黄泉比良坂”,伊邪那岐用巨石堵住了两界之间的通道,夫妻隔着巨石怨恨地结束了神婚。

从此悲伤的伊邪那美成为黄泉津大神,每日杀死一千个活人,而伊邪那岐每日创造一千五百人,以此让日本的人口不断增长。

“是的,那是伊邪那美,那是白王在日本神话中的名字。”风魔小太郎低声说,“她曾把自己的骨和血托付给人类,那个人类的名字是伊邪那岐,伊邪那岐被她的血污染,从而获得了接近古龙的基因,而她的骨被奉为圣骸,圣骸复苏的时候将会吞噬龙化的伊邪那岐,取回自己的力量,那时她将再次复活于世。这是她想到的唯一一个能够摆脱黑王制裁的方法。她只把计划的前一半告诉了伊邪那岐,因为伊邪那岐其实并非她的配偶,而是她为自己准备的食物。伊邪那岐保护了圣骸很久,认为白王将从中复苏成为他的棋子,但最终他发现从圣骸中复苏出来的东西只是魔鬼,所以他阻止了圣骸的复苏。这段神话说的就是那段历史,但被扭曲了。”

“所以虽然蛇岐八家继承了白王的血统,但你们眼里的白王并不是祖先,而是恶魔一样的东西?”

“正是这样,”风魔小太郎点头,“人类是没有资格被她看做血裔的,蛇岐八家的所有后代都是她为自己准备的食物,如果圣骸复苏,那么她最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吞噬我们,一个不剩!”

接下来登场的是金色长袍的男子,同样戴着木雕的面具。在能剧中,面具是通往鬼神世界的门,能剧演员必须由助手协助才能穿上隆重的戏服戴上高耸的假发,但是唯有面具必须自己亲手戴上,从戴上面具的那一刻开始,他从外到内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这一次演员戴上的是伊邪那岐的面具,蛇岐八家共同的祖先。

伊邪那岐踏着“折足”,在舞池中走出完美的圆形,这是能剧的舞蹈,平稳庄重丝毫不跳脱,没有芭蕾的曼妙和弗拉明戈舞的热烈,但庄严肃穆。

他一边舞蹈一边唱诵,赞美自己生育的三个孩子。从黄泉国归来之后,他觉得自己沾染了世间最污秽的东西,于是来到阿坡岐原举行沐浴的仪式,他洗左眼的时候诞生了天照之神,洗右眼的时候诞生了月读之神,洗鼻子的时候诞生了幼子须佐之男。伊邪那岐唱着欢喜的歌说自己曾经和伊邪那美一起生育过很多孩子,但从未得到如此的贵子,他命天照统御诸神的国度高天原,命月读统治夜之国,把海洋赐给须佐之男管理。

白净如玉的小男孩在他的旁白哇哇大哭,唱着思念母亲的歌谣。能剧中常用儿童来扮演极尊贵的角色,这个男孩的腰间插着极长的长铁剑,那是伊邪那岐的佩剑天羽羽斩,这说明了男孩的身份,那是伊邪那岐的幼子须佐之男,姐姐天照从父亲那里继承的宝物是象征太阳的八尺镜,月读则继承了象征月亮的八尺琼勾玉,须佐之男得到了父亲的武器,象征最强武力的天羽羽斩。
“伊邪那岐知道自己无法毁掉白王的圣骸,于是他生育了三支后代,也就是蛇岐八家中的内三家,源氏、橘氏和上杉氏,分别对应神话中的天照、月读和须佐之男。”风魔小太郎低声解说,“他们肩负着镇守圣骸的使命,圣骸被埋藏在古城高天原的深处。他们获得了伊邪那岐赠予的炼金武器,这些原本是白王授意伊邪那岐打造出来的,其中须佐之男得到的武器是最危险的。但须佐之男对于圣骸怀着幼儿对母亲的感情,他被母亲的幻影缠绕。”

“可按你刚才说的,天照、月读和须佐之男都是伊邪那岐的后代,并不是白王的后代。”苏染说。

“但他们体内还是流着白王的血。”风魔小太郎说,“白王对她的所有血裔都有影响。”

“她仅剩的东西只是部分骨骸,这样也能影响到须佐之男那样强的混血种?”

“炼金术中核心的四元素是地、水、风和火,加上最神秘的“精神”元素,构成了龙族对整个世界的理解。”风魔小太郎说,“对于生物而言,同样具备这五种元素,地元素代表的是威能和权力,火元素代表的是精炼与进化,水元素代表哺育和生长,风元素代表灵性和感知,而精神元素代表的则是灵魂。如果你绘制一个五芒星,你会发现精神这个伟大的元素永远被放置在五芒星的最高处,它是诸元素中最神圣也最神秘的。白王就是精神元素的掌握者,它的地位高于其余四个王座上的双生子,只有她能与黑王抗衡。即使作为圣骸,她仍旧能保持着精神的不灭,须佐之男把她看作母亲,其实是白王的精神在冥冥中感召着,苏桑您一定度过日本神话吧?那么你想必也知道须佐之男的伟业到底是什么了。”

“他杀了日本妖魔中最可怕的那个,八歧大蛇。”

此时舞台上挥舞着天羽羽斩的少年与身穿鳞衣的配角共舞,表示须佐之男与八首的巨蛇殊死搏斗。

“那苏桑您有没有觉得奇怪,日本神话中的其他妖魔都不过是溺女、酒吞童子、座敷童子这样的人形妖魔,能力不过是化形或者飞行,就算是镰鼬,也不过是吸血,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跟八歧大蛇相比。那条八个头颅像山一样的巨兽感觉是不能毁灭的东西,跟其他妖魔格格不入。”风魔小太郎说。

苏染一愣。

“因为所谓的八歧大蛇就是日本历史上最强的混血种,伊邪那岐本人。”风魔小太郎幽幽地说,“他体内奔涌的龙血终于吞噬了他作为人类的神智,他龙化了。而白王恰恰就是要引诱须佐之男杀死龙化的伊邪那岐,因为伊邪那岐原本就是白王给自己准备的食物,他的身体里保存着白王神圣的力量。而斩杀八歧大蛇之前,须佐之男从高天原中挖掘出了白王的圣骸。”

“白王是要须佐之男……吞噬掉八歧大蛇?”

“是的,那样须佐之男就将兼具白王的血与骨,他将进化为新的白王。”

“他进化了么?”
“他进化了,这直接导致了高天原的沉没,为了把进化为白王的须佐之男留在高天原内,天照和月读决定把高天原沉入深海。高天原毁于其他龙类的入侵只是个谎言,真正把高天原送入海沟深处的,是蛇岐八家的先辈。”

“那是一座城市,即使以龙类的力量,怎么把它沉到日本海沟深处去?”苏染说。

“因为原本高天原就地处海边,它面对着一片海湾,当天照和月读用自己的命作为代价锁住须佐之男时,两个伟大的言灵同时发动,它的名字是“归墟”和“湿婆业舞”。”

“归墟”是海洋与水之王的究级言灵,而“湿婆业舞”是大地与山之王的,作为白王后裔,天照和月读怎么会使用这两种言灵?”

“对精神元素的掌控帮助她们模拟出那两种极致的言灵,“归墟”在海面上掀起了巨大的漩涡,激起滔天的海啸席卷了高天原,“湿婆业舞”则破坏了海床。海水几乎淹没了整个日本,高天原的地基断裂,它在水流的推动下沿着海床滑到了海沟深处,这个活动的过程又用了几万年。”风魔小太郎说,“现在它已经滑到了大陆板块和海洋板块的裂缝处,不用多久它就会被吞入地球的裂缝中。”

“你的意思是日本海沟深处的那座古城并不是尼伯龙根,而是一座真正的城市?”

“是的,否则我们为什么要去勘察它,那不是尼伯龙根,是真实的高天原,它能够不被海水腐蚀,是因为一个炼金领域维护着它。”

“那里藏着白王的圣骸?”

“那里藏着三具骨骸,天照和月读用自己的骨骸作为枷锁,锁住了正进化为白王的须佐之男,这就是内三家祖先的结局。”

“但是白王还复苏了,而且她从高天原里浮上了海面,是么?”
风魔小太郎一愣:“怎么可能?她是接近黑王的存在,如果她已经复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任何武器能够阻挡它,它必将席卷一切把世界带回到龙族统治的年代啊。通过恺撒小组的下潜我们已经确认圣骸还被禁锢在高田原里,它是安全的。”

苏染也愣住了。白王复苏的消息是风间琉璃带来的,那个日本牛郎界的王中王此刻还紧张地等候在后台,一面化妆一面检查锯管散弹枪,如果苏染高声宣布今夜的神秘嘉宾登场,风间琉璃就会出现在聚光灯的光圈中吟吟浅笑,如果苏染猛拍桌子说谈判破裂了,风间琉璃就会挥舞着散弹枪和他们并肩作战。风间琉璃也是蛇岐八家的后裔,风魔小太郎也是蛇岐八家的后裔,但是他们给出的情报完全不同。

“你怎么知道圣骸还安全?”苏染问。

“那些龙类僵尸被称作“尸守”,它们死去了。但肌体不朽,被圣骸中不熄的精神控制了。唯有龙王埋骨地中会出现尸守,它们臣服在龙王的意志之下,充当守卫它骨骸的军队。如果他们离开卵或者圣骸,就会失去活力迅速风化,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尸守还能活动,这说明圣骸仍旧留在日本海沟中。”风魔小太郎说,“如果白王已经复苏,那么德尔塔红星也不用打造深潜器视图捕捞了。”

“你的意思是德尔塔红星想在日本海沟深处打捞圣骸?”

“在那片黑色的大海深处,纠缠着三具骨骸,天照和月读以他们的骨骸组成了牢笼,把圣骸和龙化的须佐之男一起囚禁住。我们至今还不知道所谓德尔塔红星,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人,但他们无疑和那艘列宁号破冰船有关,我想就是他们把列宁号送入了海沟底部,船舱中载着龙类的胚胎。得到那个胚胎为食物后,圣骸将缓慢地苏醒,然后茧化,把整个高天原变成它的埋骨地。但在天照和月读的骨骸组成的牢笼中它一时还难以挣脱,那些俄罗斯人想要把它打捞出来,如果他们能把天照和月读的尸骸从茧上拆解开,他们就将得到新生的白王!”

“疯了!难道他们想要控制那东西?世界上什么人能控制主白王?”苏染瞪大了眼睛。

“黑王,世界上能控制住白王的只有黑王,伟大的尼德霍格!诸王的王!”

“黑王也复苏了么?”苏染端着酒杯的手一抖。

“我们猜测,所谓的德尔塔红星,是黑王的血裔。”风魔小太郎轻声叹息,“这些年蛇岐八家在日本的实力不断地被德尔塔红星侵蚀。数千年来我们都是这片土地的实际控制者,任何外来者都未能染指它,但在德尔塔红星的进攻下我们节节败退。我们不愿意把高天原和白王圣骸的消息告诉卡塞尔学院,一旦本部的人知道这件事,无疑会试图打捞圣骸。我们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对抗那些俄罗斯人,所幸在这一代我们拥有了三位影皇。他们是命运赐给日本的教主,靠着影皇的力量,我们预备和德尔塔红星决战!白王的圣骸必须永远沉睡在高天原中,任何外来者都不能夺走它!”
“影皇这东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产了!他们不是超越血统限制的特殊混血种么?”

“绝大多数混血种都有限制,一旦龙族血统的比例高于人类血统,他就会堕落变为死侍。唯有两种例外,黑王和白王的直系血裔,他们都能够控制精神元素,即使龙族血统压过人类血统,他们强大的精神也能不被原始的冲动吞噬。”风魔小太郎说,“而我们,正是白王的直系血裔。伊邪那岐在龙化之前留下可三支血裔,龙化之后他残暴地凌辱人类女性,令他们生育带有龙族血统的孩子,准备组织军队。前三支血裔就是内三家,是龙化前作为人类的伊邪那岐的孩子,之后生育的孩子经过内三家的清洗,剔除了危险的血统,组成了外五家。内三家的血统更加纯净,唯有内三家的孩子才有觉醒为影皇的可能,他们互相通婚强化自身的血统,以便生育出更优秀的孩子。每一代影皇必然具备天照、月度或者须佐之男三者之一的能力,他们的称号也会随之变化,会出现前一代影皇被称作‘天照大御主十一世’,后一代则被称作‘月读大御主六世’的情况。”

“三位影皇……就是说这一代你们集齐了天照、月读和须佐之男的能力!”苏染明白了。

“是的,三位祖先的征兆出现在不同的后代身上,仿佛历史重演,我们重获三位神明般的影皇。”风魔小太郎幽幽地说。“但再一次地,须佐之男背叛了我们!”

苏染竭力克制着惊惧,事情的发展跟她的想象完全不同……如果风魔小太郎说的是真的……那么神话中须佐之男现在就在高天原后台的化妆间里!

风间琉璃!
下期预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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