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图为海明威及其夫人与国民党高级将领余汉谋的合影）
整理：叶亮、王君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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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9月3日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纪念日。在抗日战争期间，英国诗人W.H.奥登和美国作家海明威都曾经来到中国。他们或作为记者，为本国的报纸报道战争实况；或撰写诗文，记录下自己的所见所闻。这里所选的数篇史料反映了这两位作家对抗日战争的观察和记录。
W.H.奥登关于中国抗战的十四行诗
英国著名诗人奥登撰写过一组著名的十四行诗，这组诗的后半部分是关于中国战事的系列刻画，每一首诗歌都阐明了日本入侵和中国抗战所体现的道德含义。这一系列诗歌共有27首，下文选摘其中三首。
XIII
当然要赞颂：让歌声一次又一次地升腾
为生命而歌，当它在陶罐与笑颜中盛开，
为植物的忍耐美德，为动物的优美姿态；
有些人曾过得很幸福；那里曾涌现过伟人。
且听清晨委屈的哭声，就知道是为何故：
城市和人类已经堕落；那不公义的意志
也从未丧失其力量；而所有的王子
仍需借用冠冕堂皇之辞将谎言修补。
历史之悲痛与我们的欢快歌声恰成对照一幕：
美好乐土并不存在；我们的星球狂热如斯，
意欲催生一个希望的种族，却从未证实其价值。
日新月异的西方虚伪而庞大，却对之肆意轻侮，
长久以来，这个如花般隐忍的民族
已在十八个行省里建起了这个尘世。
XV
（奥登初到中国，经历了空袭的恐怖。他在诗中，目光穿透了当下的战争，清晰界定了战争中的个人责任。）
引擎负载着他们飞跃天空：他们
俨如富翁，自在自得又孤立；
冷漠如学者，他们可以将活生生
的城市，只看做一个需要展现技艺的靶子；
他们永远不会认知
飞行恰是其本应憎恶的思想的产物，
也不会明白，为何他们的飞机
总要试图闯入生活。他们选择的命数
并非他们生活的岛屿所强迫。
大地虽会教导我们我们适当的纪律约束，
任何时候它都有可能把身转过
背弃那自由，如女继承人饱受束缚
在她母亲的子宫里被困住，
且同那贫穷者一样，总那般无助。
XVI
（在第十六首诗中，奥登描写了中国内地抗战前线的一个指挥部。然而，错误的选择即便在战争正义的一方也存在。）
这里，战争单纯得如一座纪念碑：
有人正在接听一个电话；
地图上的小旗标明部队已就位；
勤务兵端来了几碗牛奶。有个计划
却让活着的人为其性命心惊胆战，
该中午口渴、九点钟就渴了的人，或许
迷了路果真已迷路的人，还有那些想念
妻子的人，与某种思想不同，很快都会死去。
但思想正确无误，尽管有人会死，
而我们会看到千百张的脸
被一个谎言撩拨的激动不已；
地图会确切的指向那些地点，
此刻，那里的生活意味着噩耗：
南京；达豪。
海明威撰写的关于中国抗战的新闻
海明威在华期间的身份是美国《午报》的记者。他一共写了六篇关于中日战争的报道，以下选取其中两篇，从中可见他对于当时中国战场的观察。
海明威：日本在中国的地位
《午报》1941年6月16日
［仰光电］日本暂时失去了与中国媾和的机会。
另一件有关远东的事，你确实能信赖的是：日本永远征服不了中国。
最简单的方法来解释月前的军事对峙，就是指出：日本已经占领了中国全部平坦的土地，它在飞机、大炮和机械化装备上的优势大大占了便宜，但它现在必须在山区与中国人打仗。这些地区有许多地方是无路可走的。因此，中国在比较对等的条件下与日本较量。
中国拥有一支庞大的军队，第一线有200个师（200多万人）装备特别好，非常适合目前这种类型的战争。比这些差―点的师团也有百万人。还有共产党领导的三个师和大约50万非正规军。他们经过良好的训练，擅长游击战。
中国的步枪供应充足，还有大量弹药、精良的轻重机枪和自动步枪，以及在中国军工厂生产的这些武器所需的足够的弹药。每个营有个迫击炮连，拥有6门8毫米的迫击炮，它的火力在2000码以内命中率是很高的，最大射程达3000码，这不是谣传。我在前线亲眼见过他们使用过好多次。它们是精良的武器，使用时要有较高的技术。
这种81毫米迫击炮是法国布兰德公司制造的。中国军队能用它把炮弹打在2000码的菱形目标上，在山区里，这极大地弥补了他们大炮的不足。他们也自己造了―种82毫米的迫击炮。那几手是完全仿造布兰德的迫击炮。它在实战中命中目标很准确，但最大射程射程比法制追击炮缩短了几百码。
在中国正规师里，整套纪律完全是仿效德国军队的。死刑从盗窃、欺侮百姓和违抗命令到平常的犯罪行为加以论处。他们还有几条创造，比如：假如小队长冲上去，小队的两侧冲不上去，则小队的人全部枪毙。其他改进的地方是：设法让士兵懂得掉在后面肯定会死，而冲在前面只有可能被击中而已。
假如我们把德国的军队思想当作一种理想的话，中央政府最优秀的部队就很接近这种理想。他们深知当兵的这种职业。他们跑得快，比欧洲军队吃得少。他们不怕死，具有最佳的凶狠无情的品质——它使一个人成为好士兵。
中国的医疗服务是十分可悲的，最大的困难之―是医生不喜欢靠近火线造成的。他们的地位决定于：培养一名医生要花很多钱和很长时间。因此，要是把这种名贵而稀少的产品暴露在敌人的火力射程之内让它消灭，那显然是不公正的、毫无道理的。结果是：中国伤员看到个医生的时候往往太晚了，比较仁慈的办法是将他们就地打死．罗伯特·林医生干了不少这种事儿，改变了医生在战争中的作用的概念。但是，中国医疗服务仍然是极不完善的。
中央政府的军队一点也不公开化。共产党军队欢迎优秀作家去；所以已经有人写了很好的介绍。其他三百万人在抗日战争中死去，却没有适当的剪报。
如果有人说中央政府的军队不是一支纪律严明、训练有素、领导有方和装备精良的防御力量的话，那么他就是从没到过前线看过他们。
他们要发动任何大规模的进攻以前，还需要做许多事情。他们也面临着某些严重问题。但你可以打赌，不管你会听到什么，如果中央政府有钱付，有钱养他们，有钱继续武装他们，今年、明年或后年，他们是不会被日本打败的。如果你要我说个专断的意见，我见过丘陵地带、接触过有关的问题和正在打仗的军队，我认为日本是决不能打败中国军队的，除非他们被人出卖。只要美国提供资金让他们支付和武装他们，只要蒋介石委员长还在指挥军队，他们就不会被出卖。不过如果我们停止支援他们，或者蒋介石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们就会很快被人家出卖。
中国军队要发起反攻，最主要的困难是它缺乏足够的空军和大炮。
海明威：中国空军急需加强
《午报》1941年6月17日
［仰光电］对中国空军有许多不同的意见。我看过他们的飞行，访问过他们的训练学校并跟他们的美国教官和苏联教官交谈过。有的说他们不错，有的说他们很糟。除了西班牙人以外，确实没有人比中国人更骄傲自大了。对飞行员来说，骄傲是个顽敌。它影响了飞行员的进步。
最近．来自民众的小伙子正在接受飞行员的训练，上层人士不再垄断了。训练过程不太适当。他们毕业时没有飞机供他们练习，所以无法证明他们的实际水平。但他们并不像航空兵那么骄傲，航空兵想造成这样的事实：他的飞行高人一等。―旦他能飞，他就不想再飞了。
近来，日本用两架远距离战斗机进攻到四川省北部的中国机场。16个中国歼击机飞行员驾驶着苏联E15—3型飞机起飞迎战它们。E15一3型歼击机是按我们旧式波音P12型改装的，具有一个新翼和缩自如的起落架。几天前，这些中国飞行员曾以出色的编队飞行给罗斯福总统的代表劳茨林·克里博士留下深刻的印象。可是，升空交火时却完全是另一种情况。起飞迎战的16架全部给日本人打下来了。他们的编队飞行被冲散了，而日本人保持队形，巧妙地盘旋，在冲散中国飞机的编队后向单机发起攻击。
在空军方面，美国对中国的真正援助首先是增派飞行员，送给他们飞机，使他们感到高兴，不断坚持战斗，但这不能使他们有条件进行成功的反攻。
如果中国得到援助，蒋介石委员长看到日本对英美宣战带来了取胜的大好机会，中国就会以现有的装备不停地进行抵抗。但中国不能对日本采取任何反攻行动。
中国合格的炮兵军官可能有4000人左右。由于缺乏机枪。他们大部分是指挥人员。许多人受过德国教官的训练，素质很好，其他人的能力是令人怀疑的。中国至少已制定两个反攻计划，如果他们能拿到大炮，计划就能顺利地执行。
今年，日本虽有南进的大好时机，但它一点也不想干，它想发后两大战役，以打败中国。它失去了跟中国媾和的机会，也许认为军事主力被拖在中国，根本不能成功地南进。只要中国定期地从美国得到财政援助，它在经济上就搞不垮。
对日本来说，问题是切断美苏飞机进入中国的主要通道。如果它不打算南进，它无疑地就要向北进军泰国，以切断苏联至中国的交通线。
日本另一次进攻一定是从法属印度支那前线的老开或从那里东部的地方北进至昆明、以切断缅甸之路。切断这两条路线就会断绝对中国帮助最大的美苏两国至中国的主要生命线。这是今年夏天日本可能采取的两大行动，假如它不南进的话。但这两大行动都是相当困难的，因为中国具有足够的后备力量可以动员起来反对日本。
目前看来，好像日本不会南进．除非德国大肆入侵英国。不过，德国进攻苏伊士运河使它十分混乱而不知所措。好像日本在看到英美能被占领而无力对它进行必要的抵抗时，才会冒险跟英美打仗。
注：上文中海明威相关史料，摘自杨仁敬编著《海明威在中国》一书（厦门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奥登的十四行诗，摘自奥登、衣修伍德著，马鸣谦译《战地行记》一书（上海译文出版社2012年11月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