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
【独守】
沉香和小玉，历经种种患难，终于要成亲了。
作为最支持他们的舅舅，二郎神杨戬当然要来参加。何况，他还领了天庭的差，来为王母送贺礼。
一路而来，刘家村附近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越发衬出杨戬的孤寂。哮天犬不安地劝道：“主人是来给沉香贺礼的，还是喜气点好。”
也知道不能因为自己的心情影响了今日的混乱，杨戬叹口气，尽量让笑容挂满脸上。好在他多年的伪装，刻意而为，却能自然不过。
哮天犬看着越发心酸，却也努力做出一副高兴的模样，跟着杨戬身边。
三月的春风吹，柳丝动，情丝涌。
他们到的时候喜宴已摆上，宾主就位。
见他们的到来，三圣母等人皆欣喜异常，起身相迎。
闲话家常，送礼，一切都表现的再自然不过，连杨戬自己都差点相信今天真的心情很好。
哮天犬在主人说话的时候习惯性地东张西望，然后被宾客桌上，八太子身旁的身影惊到！
粉色的衣裙，清丽的容颜，淡漠的神采。
那样的熟悉却陌生。
呆愣了的哮天犬本来想拉杨戬一起看看，可是手快碰到杨戬时，哮天犬蓦然想起什么又一寸一寸缩了回去。
它想起了这个女人是谁了。
判官所说的新的魂魄，属于丁香的魂魄，转世后的女子就是眼前这位吧？可是她只是丁香的转世，不是三公主。
就算告诉主人，也只是挖开他的伤口……
哮天犬渐渐缩回了手，可是杨戬却已有所觉。
顺着它的视线，他自然也看到了那淡粉清丽的女孩。
说不震惊是假的，然而他很快就醒悟到这个女子的身份，于是他只是在她脸上留恋了下就转移了视线，继续与三圣母沉香说笑。
见主人并不萦怀，哮天犬也松了口气。但同时，心里却被另一块大石压住。
若连同样容貌的这个人都不能使他情绪波动，那他是否会因那人的离世而冰封自己的心？
主人……千年之前，你因为感恩，所以娶了她，可是千年后，你们早已分开。
只为了她又救了你一次么？所以你又想补偿她，又想娶她了？
可是她自己都说了希望来生不要再遇到你的啊……你为什么就不能当她转世了那样释怀呢？
虽然已经一千多岁了，哮天犬懂了很多世事，但是依旧无法透析男女之间说不清理不明的感情。
喜酒饮毕，不管三圣母一家如何挽留，杨戬仍是带着哮天犬回到了真君神殿。
在这万家欢乐的夜晚，他一人在真君神殿饮着冷酒。
微醺。
银色的月光透过窗户轻轻披在了他的肩上。
踉跄着起身，他轻轻打开了房间里一直锁住的箱子。
里面都是些女子旧物。发簪、衣服、胭脂、眉笔……
每一样都属于他曾经的妻子。
那时候他们离异，她什么也没带走，留下满室的记忆。他在搬家时不知为何没有丢弃，全收进了这个箱子。
如今天上地下都找不到她的影子，只有她曾经的东西，可以证明曾经的那段千年爱恨……
寸心……你恨过我吗？
当我接过圣旨，当我刺你一刀……
你恨过我么？
对不起……对不起……
可是我要到哪里才能对你说上这么一句？
林花谢春红，潮起连潮落，朝夕之事，对永恒而言，总是太匆匆。
杨戬守候在西海岸边，已过百年。
百年，对神而言，不过转瞬而逝，相对永恒的生命，也只是太匆匆罢了。
只是众神都不明白，三界安宁后的一百年，本该遨游三界的司法天神杨戬，为何将自己固守在西海岸边。
知道那段过往的人很多，但真正能懂他心情的又有几个呢？
或许还是有神懂的，比如月宫中起舞的仙子，比如东海底指挥三军的四公主，比如刘家村家和宁静的三圣母……
一百年的花开花谢，弹指刹那；一百年的潮起潮落，沧海桑田。
他想起很多往事，又转瞬忘怀。
任何在心上都留不下痕迹。
夜夜月光都披在他身上，仿佛是月宫里的那人温柔的双手，试图抚平他心中的创伤。可是他依然心死，无力。
总记得西海边的初遇，她那样开朗活泼，无所畏惧。也记得休离那天，她的泪水她的心伤她的不甘她的无奈。
那一天他不是没有后悔的。
她转身而去的瞬间，他也曾想留住！
可是王母的话一直在耳边回响……他们俩那时的状况，他只能放她走，让她冷静！
他们之间有恩，有债，有缘，有情，到最后，还有遗憾。
这样纠纠缠缠千百年的爱与怨，他怎能放下？
如何放下？
西海边，秋风吹着夏月走。
只是吹不走他的悲伤……
除了哮天犬，或许没人会知道，他亲手杀了自己最重要的那个人。
亲手送她转世，惟愿一切事了，他能再见她的笑靥；可世事难料，命运弄人，他亲手结束了她的生命，且无法再寻回……
寸心……
如果可以，杨戬愿以性命换你回归……
如果可以，杨戬宁可负了天下，也不愿负你……
可是如果重来，那一刀，我刺是刺还是不刺？那圣旨我是接还是不接……
寸心……
对不起……
我知道说对不起没有用，可是我好想亲口对你声对不起……
因为，我想再见你一面……
千里江山壮丽，三界名胜众多。
杨戬依旧固守在西海岸边，听潮起潮落，涛声依旧……
脚步声，轻柔地踏上沙地。
小心翼翼地靠近。
杨戬想，一定是哮天犬又来找他了。
于是他回头，准备喝阻哮天犬，让他回去。
然而，转身的瞬间，时空仿佛逆转，天地刹那生变！
那个人笑脸盈盈，无所畏惧；那个人清丽容颜，神采飞扬；那个人……如此熟悉……
仿佛是记忆里辛酸的泪最终汇集出的幻影。
她是寸心么？
是记忆里的寸心么？
他已经会产生幻觉了么？
暗自自嘲。
“所有的泪水最终都会流向大海。你天天在这里看海，是因为你有很多的悲伤么？”
清清脆脆的声音，婉转动听。
但只为这一声，惊破了杨戬多年的沉寂。
心海上的那个人又开始浮现上来，曾经的一切纷至沓来。
一个遗憾我已无法排解，当成千上万的遗憾同时到来，我又该如何面对？
寸心……
寸心……
是你吗？
“所有的泪水最终都会流向大海。你天天在这里看海，是因为你有很多的悲伤么？”
清清脆脆的声音，打破了多年的沉寂。
那人笑靥如花，容颜清丽。
不自觉地，他想伸出手去碰触那仿如幻影般的人，却又被心中的声音蓦然惊醒，及时收手！他看向她，眼里有了戒备，他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保持冰的温度：“你，是谁？”
笑容瞬间塌掉，少女嘟着嘴巴：“人家好好跟你说话，你就该好好回答啊。做什么这么冷淡！不好玩啊~~”
“你到底是谁？”三尖两刃刀在手，他完全从悲伤中醒来，又是三界敬畏的二郎神君。
“不好玩……老是板着一张脸，亏她们还说这是三界第一美男子呢！我看是三界第一冰山才对！”少女忽而一笑，转身就跑，边跑边说，“你如果追的上我，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
看着她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海边，杨戬一直没有动。
他早不是受人一激，就会做出傻事的毛头小子！
将目光收回，看波澜壮阔的海面，他有预感，那个女孩一定会再回来！
果然，不过一会儿，岸边又传来了脚步声。
他转过身，眼里有些许笑意，微不可察。
“你赢了！真是的，一点都不好玩！”少女气鼓鼓地跑过来，盯着杨戬道。
“我并未应承你一定和你比。”
“你是想说本姑娘自取其辱？”少女拔高了音量，柳眉倒竖，怒容满面。
杨戬一个恍惚。她很像记忆里西海边初遇的那个人，尤其是此刻生气的模样，她们仿佛就是一人……
知道她来历不明，形迹可疑，最安全的做法是赶走她，不和她有任何交集。然而回忆又在袭来，使得他无法对这个女子狠心。
再回神时，那名少女已经自顾自地，坐在了他旁边的沙地上。
想赶走，也来不及，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听海浪一波一波拍打岸边。
“喂……”少女耐不住寂寞率先开口。
“什么？”
“我的名字，你真的不想知道么？一般人都会好奇吧？”少女不甘心地望着杨戬。
虽然觉得这问题好笑，但是杨戬还是认真回答了：“我的好奇，与你本人无关。所以你叫什么，我并不在意。”
“什么嘛~~比传闻的更加冷淡！”少女嘟着嘴巴，不满的抱怨。
杨戬笑了笑，又继续看海。过一会儿，觉得身旁过于安静，他微微侧头，发现少女还是保持刚刚的姿态，神情震惊。
“怎么？”
回过神，少女脸微微一红：“没想到，你笑起来这么好看……”
从来没有人这样直接评论他的外貌，就连他曾经的妻子也不曾这样说，于是天下第一的二郎神君，愣在了当地。
“呐，我告诉你我的名字，好不好？”
杨戬还没回神就听到少女轻笑着介绍自己。
“我啊，名字叫龙三。你记住了哦！”
她的笑容明朗自信，与记忆里那个人渐渐重合。
…………
…………
“不要多问，也不要跟别人提起救过我的事！”
“为什么？”
“因为你将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我西海龙三……”
…………
…………
那位笑靥如花的少女，她有着寸心一样的容貌。她说她叫龙三……
是巧合么？
可是，怎会有如此巧合？
你是寸心吗？
他这样想着，也这样问出了口。
“你是寸心吗？”
龙三一愣，转而大怒：“我才告诉你我的名字，你马上就不记得了？”
杨戬苦笑，是啊，她怎会是寸心……
“再说一次，我叫什么名字？”龙三不依不饶，非要杨戬记住她的名字。
“你是……龙三……”杨戬语气透着苦涩。
一直闹腾着的龙三为着他这一句，渐渐安静下来了。眨巴着眼睛，一动不动盯着他，仿佛想看穿什么。
“怎么？”狼狈地躲开了那一直紧逼的视线，杨戬询问。
“没什么。我是没想到二郎神君这么冷情的人会有这么伤感的表情。那个寸心一定是你很重要的人吧？”
如果放在平时，他一定不会跟个陌生人说那些事，可是在面对龙三时，他总不自觉卸下心防，“她的确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那她现在在哪？”
“她死了……”
龙三愣了愣，没料到是这种答案。【一诺】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西海边，篝火燃起，龙三小心的烤着手中的鱼，时不时抬头看看那一动不动的人影。
跳动的火苗慢慢将鱼烤出了香味，龙三欣喜地撕下一点放进口中。
嗯~~味鲜肉美！好吃！
又瞄了下屹立不动的人，龙三再从火边拿起一串没动过的烤鱼，蹦蹦跳跳地靠了过去。
“呐，给你的。”
杨戬回神，一串烤好了的鱼横在他的身前，抬头，就看到龙三放大的笑脸。
“谢谢。不过我不吃东西也不会饿的。”他的拒绝冷淡而疏离。
“难道吃东西只为了充饥吗？”龙三皱眉，“好吃的东西会让人心情都好起来的，你看你一天都阴沉着脸，我跟着也难受。我厨艺不错的哦，不吃小心后悔！”
杨戬没有动，龙三也没有动。举着烤鱼，瞪着他，一眨不眨。
她倔强地看着他，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那眉眼，那神态……
杨戬不自觉地接过了烤鱼，那人瞬间笑容灿若烟火，绚烂美丽，灼烧人心。
看了看手里的烤鱼，再看看那已经蹦蹦跳跳回篝火旁的龙三，杨戬瞬间感到一阵无力。
篝火依旧跳动着。只是影子变成了两人。
晚风清凉，烤鱼的香味充斥四周，龙三笑靥如花，杨戬轻闭双眸。
龙三醒的时候，四周沙地一片湿漉。看来已经涨过潮了，可是她居然完全没感觉！
起身，才发现，自己睡的那地全是干的。眼珠转了转，龙三开心地寻找那人的影子，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依旧凝望西海的男子。
“杨大哥~~”龙三开心地跑过去，直到那人身前站定。
杨戬微微皱眉，显然对这个称呼不太习惯。但他没说什么，只淡淡道：“醒了？”
“嗯。是你帮我设的结界挡住海水的吧？谢谢你了，杨大哥。为了回报你，你想吃什么跟我说，我弄给你吃！你昨天试过的，我手艺还不错吧？！”龙三开心极了。
“烤鱼很好吃。可是我说过，我不用吃东西也行。”
“我也说过吃东西并不是光为了填饱肚子啊！”龙三辩解。
只是这一次杨戬没再称她的心。
闹了会儿脾气，见杨戬始终不为所动，龙三一个人赌气走了。
她的背影逐渐消失于朝霞中，海面上浮动了一层金色。
杨戬闭目，靠着三尖两刃刀。
或许，我的假期该结束了……
是不是……
清越的笛声，穿过千里云烟，回荡在西海。
他回头，那人巧笑倩兮，婷婷玉立，嘴边横着竹笛。
鸟儿在她周围飞舞，鱼儿跃出水面，笛音带着魔力，控制众生。
沙地上开出了鲜花绿草，闭上眼仿佛还能闻到风里花香。
杨戬弯了弯唇角。
龙三挑眉，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笛音越发高扬，四周景物变化，四季分明，花开花谢。
一曲终了，所有幻境消散不见。
“怎么样？”龙三像个小孩一样，等待着杨戬的称赞。
“幻术么？”
“不是。是我自创的法术！”龙三得意洋洋。
杨戬笑道：“还不错。在人间骗骗凡人是够了。”
“喂，你瞧不起我？”龙三生气，跺脚。
杨戬笑而不答，反问：“龙三，你是妖么？”
龙三脸一沉：“怎么？二郎神君看不起小妖？”
“不是。只是我没想到妖居然敢主动找上我，要知道，我的身份是天界司法天神。除了掌管天条，就是斩妖除魔。”
“那你是要斩妖啰？”龙三的声音尖锐起来。
杨戬淡笑，盯着龙三。
龙三转了转眼珠，忽而一笑：“我知道你不会对我出手的！”
“哦？为什么？”
“我昨天烤鱼给你吃，今天又吹笛给你听，你岂能恩将仇报？况且，又不是所有妖怪都该死！我又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你为什么要杀我呢？”龙三振振有词，全无惧意。
“嗯……我不会对你出手的……”杨戬轻叹。
“这句话期限有多久？”龙三趁机要承诺。
“……今生，来世……只要我活着，就算数……”
龙三怔怔地看着杨戬，说不出一句话。
寸心……我找到你了……
【番外】
妖气弥漫在西海岸边时，天眼自动反应，他看见妖气漩涡中心，混沌之力隐约浮动。
混沌是初始之力，不该出现在妖物身上。
于是他在诧异的同时更为留心观察。
一片混沌包裹着一个金色的灵魂，时隐时现。
若不是他细心凝神，且距离如此近，他万万不会察觉！
他曾亲自护送它去地府转世投胎，他曾亲手终结，眼看它渐渐消散！
金色的灵魂，只消看一眼，他便能认出那是属于谁！
笛声清越，夹杂妖气，四周景物剧变，四季轮回，枯荣不息。
风中是花草的清香，记忆的潮水决堤。
那个人横吹竹笛，款款而来，熟悉的脸上满是骄傲满是自豪。
寸心……
寸心……
他的嘴角不禁弯了弯，眼里是藏不住的喜悦！
等了多少年啊，他才能再看到这个人！
龙三更为得意了，笛音越发高扬，四周景物变化，四季分明，花开花谢。
一曲终了，所有幻境消散不见。
又是西海岸边。
又是那个少女，笑靥如花。
时空仿佛交错倒流，回到从前。
只是他明白，什么是现在。
寸心，寸心……
我对你的誓言永久有效……
寸心……
我终于找回你了……
【利用】
海面风平浪静，海底波涛汹涌。
对着西海整整三天，龙三的耐性逐渐耗尽了。
她本就不是能坐得住的人，乖乖呆在一个地方三天对她而言，绝对是个奇迹。
扫了眼那正享受着光风霁月的男子，龙三暗自叹气。
若不是因为这里有他，她才不会天天强迫自己吃海鲜喝西北风。
好怀念桂香楼的烧鸡，还有八宝斋的烤鸭！
“龙三！！！”一声呼喝，打破了龙三的幻想，也引来杨戬的侧目。
只见一少年翩翩而立，笑脸盈盈。
“你来干什么？！”龙三一见来人，面色不善。
“来看你啊。我听说你整整三天都耗在西海，特意来提醒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你还真无聊啊，陈年旧事也能天天挂在嘴边！”龙三冷嘲。
“若是其他人的事我自不会放心上，可是妹妹你的事……”
“谁是你妹妹！不害臊！！！”龙三截断对话，“要提赌约是吧？本姑娘当年年少气盛，被你一激，才会订下如此胡闹的约定。不过没关系，本姑娘金口一开，决不反悔，和某些人不一样！”
“那就最好了。八月十五，月圆之夜，我定派人前去府上……”
“慢着！！！”龙三再次打断，“左修，不用等八月十五了，反正也没几天了。姑娘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输定了！我们的约定可以一笔勾销，永不作数了！”
左修脸色一变，目光闪过阴狠，却又转瞬挂上笑意：“妹妹说笑了。莫非妹妹已找到处处比本公子强的人？不然这约定……”
“说得没错。本姑娘就是找到了处处比你强的人！”龙三得意地笑着，走近一直冷眼旁观的杨戬身侧，没等杨戬有所反应就一把挽住杨戬的手臂：“三界第一的司法天神，二郎神君，杨戬！是不是样样都比你强啊，左修？”
左修顿时气的脸色发白：“三界第一？司法天神？杨戬？？龙三，你为了不嫁我这种谎话都说的出！二郎神杨戬怎可能娶亲？怎可能爱人？！更不可能接受你这样的蛟龙妖孽！！！”
龙三初听他那般贬低自己，心头怒火，但是她深知此人性情，立即压下不满，转为巧笑：“事实就是如此啊，你若不信我也没办法。总之我龙三今天说了，此生若非杨戬，绝不它嫁！左修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左修盯着杨戬的眼神阴毒无比，右手暗自蓄积力量。他才不相信这个小白脸会是闻名三界的司法天神杨戬，看他那没进入状况的架势，分明就是被龙三临时拉来凑数的！
心念电转，左修出手了！！！
“左修！你敢！！！”龙三急怒。
杨戬虽还在状况外，但是面对挑战威胁，天眼自动开启！
两股力量瞬间在西海碰撞，在看到杨戬的天眼之时，左修一句话废话也没多说，释放了第一波攻击后转身就跑！
因此杨戬不费吹灰之力就赢得了胜利。
“小人！打不过就跑！刚刚那么嚣张给谁看的啊？”龙三朝着左修逃离的方向扮了个鬼脸，再转身面对杨戬时，已换上灿若玫瑰的笑靥，“杨大哥，谢谢你！若不是你，左修才不会那么容易放过我！这下子啊，他是决计不敢再来纠缠我的了！太好了！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不用天天挂心着赌约的事了！”
杨戬沉默地盯着她。
“怎么了啊？”龙三歪着头不解。
“你被人逼婚？”
“唉！”提起这件事，一向开朗的龙三禁不住长叹，一五一十向杨戬倾诉，“都怪当年太任性了，被他一挑拨就和他订立的赌约，若我在今年八月十五前找不到样样比他行的男子，我就得嫁给他！”
“荒唐！婚姻大事，岂可儿戏！”杨戬拂袖。
“所以啊，我早后悔不知八百遍了！！！”龙三刻意加重语气，“谁知道那死不要脸的一天到晚拿着我的戏言到处宣传，搞的整个妖界都知道这件事！害的我想赖赖不掉，想毁约又毁不了！不过……”龙三话锋一转，笑意直透眼底，“这下子，他铁定知难而退，再也不敢在我面前提这事了！”
看着龙三开心的笑容，原本到了嘴边的说教的话又被杨戬咽了回去。
我到底对你无可奈何，是不是，寸心……
就连你刻意利用我打击那个人我都可以装作不知道，由着你耍心眼，随你高兴。
我到底……还是对你无可奈何……
一声长叹，杨戬看着龙三苦笑。
【月夜】
当置身于人声嘈杂的街道，看着来来往往的都是些陌生的脸孔，龙三心里蓦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孤单与寂寞，脸上不自觉流露出那仿佛是被人遗弃的表情。
人总是这样子，当她失去了某样重要东西后，才会了解到它的重要；而当她习惯于一样东西，她就会忽略它的重要。
两天前，西海岸边。天半黑时，月半明时。
“再过两天就是中秋了。”龙三望月感慨。
“中秋又如何？”杨戬不解地看着一脸遗憾的龙三。
龙三嘟着嘴巴道：“中秋很多城镇都会放烟火，赏花灯，开夜市，热闹非常！还有许多好吃的、好玩的。”
“所以？”分明已看穿了龙三的心思，但是杨戬依旧要等着龙三自己说出来。
龙三一脸激动地道：“所以我们当然应该去城镇里看烟火、吃小吃、赏秋月啊！”
“世间再多美景，我也已见惯了；至于美食，你也知道我并不好此。”杨戬无比淡然，语带拒绝。
失望。一脸的失望。龙三毫不掩饰她的情绪，希望以此让那个人动容。可那人仿佛铁石心肠，看在眼里依旧不为所动。
终于憋不住了的龙三，缠着杨戬道：“杨大哥~~你就陪我去看看嘛。要是不好玩我们可以马上回来啊！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杨戬轻笑，拉开挂在他手臂上的龙三：“就那么想去？”
“是啊是啊！我好想去的！”仿佛看到了希望，龙三用力点头。
“那你可以自己去啊。”
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龙三确信自己没有听错，那人的确说的是让自己一个人去。瞬间龙三心里憋了一个晚上的怒火熊熊燃烧起来：“我要是自己一个人去还有什么意思？！我求了你一个晚上，你就不能大方点陪我去么？明明知道我很想去，也知道我想让你陪我去，你就偏偏当自己不知道。这样戏弄我有什么意思啊？”
杨戬看着自己挑起来的火，表情依旧云淡风轻。
“气死我了！你不想去就算了，我也不求你了！我自己一个人去！哼！！！”龙三被杨戬冷淡的态度成功激怒，转身踩着重重的步调离去。
“真这么想去？”杨戬在她转身后，轻轻道。
龙三停住脚步，回头赌气道：“废话！我要不想去会缠你那么久嘛？反正你不陪我去，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去！”
杨戬起身，抖落一地月光：“既然这么想去，我陪你去。”
“……真的？”答应的这么爽快，龙三有些不可置信，迟疑地问道。
“怎么？现在又不想去了？”杨戬笑如春风。
“当然不是啦！太好了！你答应陪我去了！君子一言……”龙三兴奋异常。
“驷马难追。”杨戬接口道。
“反悔的是小狗！”龙三歪着她的头，眼神亮如星辰。
“我不会反悔的。”
于是便是两天后，中秋之夜，临近西海边的一座小城镇。
龙三开心地在人海中穿来穿去，一会儿看看东家花灯，一会儿看看西家面具。至于小吃特产，更是连吃带包，不一会儿，手上已是装不下了。而不管她走到哪里，只要一回头，那个人总是在她的视线当中。于是她便越玩越疯，毫无顾忌。
杨戬看着在人海里穿梭不停的龙三，眼神里流露出宠溺的笑。他知道龙三生性活泼好动，在西海边陪他那么久已是极限了，所以她才那么渴望中秋月夜能出来放风。说起来，其实寸心也是活泼好动，可是嫁给他之后却很少出门。反而是自己，在后五百年里，每次吵架都出去打猎游山散心，放她一人在家独守……想起寸心，杨戬的眼神黯了黯。
“杨大哥！”龙三的呼唤及时将他从过去中唤回现实。
“什么事？”杨戬自然地接过龙三手中买的一堆无用的东西。
“我再去那个摊位把糖人吃了，我们就去这个城里最高的地方等着看烟火吧。我听说等会儿就要放烟火了。看完烟火呢我们再去放河灯、许愿。怎么样？”龙三期待地看着他。
“既是答应陪你，自然你说了算。”
“太好了！那我马上去买糖人！”龙三开心地跑了开去。
杨戬笑着，看着她在街那头选着她要的糖人，原本因回忆往事带来的灰暗心情一扫而空。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气息将他包围。杨戬诧异，回首，却见远处桥上白衣的女子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仙子？”
龙三买好了糖人，兴高采烈地回来，然而，她并没有看到原本该一直等在那里的身影。瞬间，龙三的笑容消失无踪。
“杨大哥？杨大哥？”龙三四处张望着，搜寻着。可是满街的人流推挤，她找不到熟悉的身影。
置身人海，与一张张陌生的脸孔擦肩而过，龙三感觉自己被遗弃了。一种孤单与寂寞扑面而来，她看着手中的糖人，感觉委屈的不行。
【同归】
天上，满月如盘，地上，飞虹化桥。桥上，嫦娥白衣如雪，婷婷而立。
杨戬走上虹桥，询问：“仙子怎会来此？”
“二郎神莫非忘了王母蟠桃宴？”嫦娥笑脸盈盈，玉兔在她怀中乖巧柔顺。
杨戬恍然：“原来已是这个时辰了么？我倒真是忘了。多谢仙子提醒。”
“看来你近来过得不错。哮天犬也该放心了。”仔细观察了他的神色后，嫦娥笑道。
“哮天犬？它去找仙子了？”杨戬愕然。
“它是关心你。”嫦娥看着杨戬，若有所思道，“你心情变好了，哀伤也平复了。能告诉我原因么？”
“……”杨戬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嫦娥的问题。
见他为难，嫦娥亦不想强人所难，便就此作罢：“我下来只是想告诉你，别误了蟠桃会期。事已完结，我便该走了。”
“仙子慢走。”杨戬目送嫦娥离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于九天。他们之间相处的模式，似乎一直都是他是注视她的背影，就算他已是三界人人敬仰的司法天神，嫦娥仙子依旧是他难以企及的一个梦……
不可否认的，他非常喜欢她，甚至于他想过娶她，和她一起生活。然而她清晰明了地拒绝了他。他也渐渐明白明月只能在天上，不能在屋里的道理。他想如果没有意外，他这一生就会一直这样仰视着她吧？
将杨戬的神识拉回来地是骤然爆发的礼花声。绚烂的烟花开遍天际，周围的人群开始兴奋，这时他才忽然记起他把龙三丢在了那里。
“糟了！”杨戬瞬间移动到龙三让他等她的地方，然而那里除了来来往往的人流，再找不到龙三的踪迹。
杨戬立即将自己浮于半空，俯视整座小镇，用天眼搜寻着那个少女，最终在虹桥附近的河边发现埋头蹲地的龙三。
“龙三！”杨戬落地的瞬间，呼唤她。
少女动了动，抬头，看着杨戬，眼眶微红，脸上依稀有着未干的泪痕。
“你怎么哭了？”杨戬尽量让自己语气温柔。
“你答应我在原地等我的……”龙三控诉，“你还答应我陪我看烟火的……”
“对不起，我临时有事。”顿了顿，杨戬不确定地问道，“你一直在找我么？”
龙三赌气偏过头不看他。
看来的确是一直在找自己了，估计是找到虹桥附近，看到自己和仙子在一起，所以生气了于是就留在原地哭？
“对不起……以后不会放你一个人了。现在虽不是第一朵烟花，但我会陪你看完最后一朵烟花，好不好？”杨戬语带真诚。
龙三回过头：“你说的哦……要陪我看完最后一朵烟花！”
“嗯。我们走吧。”杨戬拉了龙三。
“去哪里？”
“你不是喜欢在最高的地方看烟花么？我们去全镇最高的地方。”
夜色中，绽放出一朵朵绚丽的烟火，瑰丽非常。
只是杨戬却发现身旁的人兴致缺缺：“你怎么了？龙三？不是想看烟火吗？”
龙三有气无力地看了杨戬一眼：“谁想在这里看烟火了？什么吃的玩的都没有，有什么意思嘛！”
“不是你说要在最高的地方看烟火的么？”
“我的意思是在全镇最高的酒楼上看烟火！”
“那我们现在去酒楼？”
“算了！你根本就不想陪我看，何必勉强？”
“你又怎么了？还在生气？”杨戬忽然觉得她这样闹脾气的样子非常的熟悉。
“……”
“刚才那人是嫦娥仙子。她是来告诉我王母蟠桃会即将开始的消息，所以我才离开了一下。”杨戬解释道。
“蟠桃会？？”龙三眼睛一亮。
“是啊。天界蟠桃会很难得才举行一次，每次只邀请上神参加……”杨戬一边解说一边注意观察龙三的脸色，见她听到只有上神才能参加时，一脸的不平与遗憾，就明白这丫头对蟠桃会的兴趣了，因此话锋一转，“不过每位受邀请的上神都可以多带一名人员进去。”
“真的？！”龙三眼睛更亮了。
杨戬颔首。
“那你肯定有被邀请啰？”
“是啊。不然仙子也不会特意来提醒我。”杨戬好笑地提醒她。
“那……你可不可以带我去看看啊？”龙三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请求道。
“你想参加蟠桃会？为什么？”杨戬询问。
“都说王母蟠桃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吃一颗就有半仙之能……”龙三细细数着她所知的蟠桃会的一切，“总之，如果我能吃蟠桃的话，就能增长很多功力了。就算吃不了蟠桃，去见识下蟠桃会，那以后在妖界就没人敢小瞧我了！”
听着龙三滔滔不绝说了那么多，杨戬不禁笑出了声。果然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啊，一天到晚的就想着吃与玩，就连最基本的修行都只想着靠外力来增加。
“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没说你要不要带我去呢！”
“平日我都是带哮天犬去的。不过这一次你若想去，我就待你去吧。”
“真的？！”龙三喜形于色。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龙三接口。
相视一笑的两人仿佛又回到了他见嫦娥之前。
龙三从屋顶上一跃而下，杨戬紧随。
“你说过要陪我看完最后一朵烟花，不过我现在不想看烟花了，我们还是照计划去放河灯吧！我听这里的人说啊，只要把自己的愿望写在河灯里面，潜心祈祷，愿望就一定会实现！”
“那你想许什么愿望？”
“愿望是不能说的！说了就不灵了……”
传说，王母蟠桃园，有三千六百株桃树。前面一千二百株，花果微小，三千年一熟，人吃了成仙得道。中间一千二百株，六千年一熟，人吃了霞举飞升，长生不老。后面一千二百株，紫纹细核，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
当然，这些都是传说而已。而传说总是喜欢夸大其词。
要知道，天上一天，地下便是一年。即使是按照凡间年历来算，三千年一熟的，在天上亦是需要八年多的栽培。但传闻王母娘娘每隔个五百年，也就是天上一年多就要举行一次蟠桃会，这样蟠桃的产量岂不是入不敷出？
所以，其实每次王母开蟠桃会使用的桃子，大部分并非蟠桃园里所谓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的上品蟠桃，而是经过改良培育，除口感稍好外，功效全无的普通桃子。这种桃子基本上人间历一百年就能成熟，需时不多，产量较大，充分满足了王母蟠桃会的需求。
当龙三意识到这点时，她已是作为二郎神的随从，兴奋地参加蟠桃会。虽然只是小妖，但是有司法天神开路，龙三无所阻碍的轻易进了蟠桃会场。按照礼仪，被排在最末，与其他上神带来的随从一起。
仔细捧着自己盘里的小小的“蟠桃”，上下打量，甚至还用鼻子嗅过后，龙三发现所谓“蟠桃”从外表看和人间的普通桃子没什么区别嘛。莫非，吃着会有所区别？疑惑着，龙三悄悄咬了一口，想试试味道是否有区别。然而吃到嘴里，除了更甜美多汁，也没什么区别啊。
龙三的表情从疑惑变为困惑。感受了一下体内里，书上所说的吃下蟠桃通体舒畅，法力大增的情况也没有出现。
龙三终于知道，自己被骗了！
“什么蟠桃嘛，还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呢！还吃了就能三花聚顶飞升成仙呢！全都是骗人的！”龙三不停腹诽。然而抬头看了下上座诸神盘里的桃子，大而肥美，香气四溢，再看看手中这仿佛缩了一圈水的桃子，她又忽有所悟，“莫非王母那女人把真正的蟠桃给了那些上神，给我们这些跟班吃的就是西贝货？”越想越觉得可能，看着那些上神们一个个似乎吃腻了蟠桃都没动过，只顾着喝琼浆玉液，龙三暗自咬牙，你们真是太暴殄天物了！不吃可以给我啊！
坐在王母右下方首座的杨戬，一直暗自观察着龙三的表情。看着她一会儿期待一会儿疑惑一会儿失望一会儿咬牙切齿，轻易就猜出了她的心意，忍不住轻笑起来。
“二郎神君，何事如此高兴啊？”托塔天王李靖坐杨戬下首，好奇寻问。
“只是一时想到些私事而已，天王见笑了。”
“呵呵~~”李靖见他避之不谈，也识趣地不再询问。
仙乐齐奏，众仙女簇拥着嫦娥起舞。
刹那间瑶池里，歌舞升平。
龙三看了看那传说中三界第一美人，又看看右上座的杨戬，想起前天被抛弃在路边，心里微微不悦。再看了看手边的小桃子，望了望上座那些人的打蟠桃，龙三忍不住了。
现在他们都在看表演，如果我偷偷离开，相信也没人会发现吧？即使被发现了，编造个谎言就可以蒙混过去了啊。都已经到了瑶池了，要是吃不到真正的蟠桃，这一趟岂不是白跑了？
打定主意的龙三，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蟠桃会场。
蟠桃园，三个字遒劲有力。本该有人看守的，却因为今天是蟠桃会，都去会场那里了。因此当龙三偷偷溜来时，蟠桃园大门大敞，处于无人看守的状态。
真是天助我也！
龙三暗自欣喜，一脚就踏了进去！
三千桃树灼灼，落英缤纷。
大而鲜美的蟠桃，高挂枝头，馨香四溢。
在这座桃园里，花与实共存，非人间所能见。
睁大眼，龙三望着成片的蟠桃，口水快滴出来了。没空欣赏美景，龙三立即动手去摘离她最近最大的一颗蟠桃。
然而在手快碰到桃子时，一股寒意使得她停止了动作。身后呼吸声很重，好像有什么在自己背后……
龙三缓缓转过头，然后蓦地睁大了眼，惊惧万分！
那是一头饕餮！天地凶兽，龙九子之一，性嗜吃。据说，它曾经因为饥饿吃掉过自己的脚！
而现在，它站在她身前，喷着气，贪婪地盯着自己。有一瞬间，龙三仿佛看到自己被它生吞下肚！
怎么办……怎么办……这个时候能怎么办？龙三闭上眼，无可奈何等待着自己的死。
“饕餮！退下！”一声低吼，近在咫尺的粗重喘息消失。
龙三睁眼，依旧是美丽的蟠桃园，只是漫天花雨下没有了饕餮，没有了凶兽，只有那个锦衣玉带的男子。
仿如梦境。
“杨……大哥……”龙三忽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地上。
一步一步，无人的蟠桃园里，他的脚步声不轻不重，却敲在她心上。
“敢一个人偷跑来蟠桃园，你的胆子也忒大了些吧？难道你以为没人看守，王母的蟠桃园就能任人进出？”杨戬忍不住出言训斥她。
实在不敢想象，若不是他一直都在关注她，在仙子起舞后依旧习惯性地朝她那里望了望，发现她偷溜了出去，后果……
当看到她差点成为饕餮食物那瞬间，杨戬觉得自己心跳都停止了。
这个人，怎么就这么不让自己省心呢？
龙三依旧瘫坐在地上。她听到杨戬的训斥了，但是她的脑子里反应不过来。依旧停留在饕餮逼命的那瞬间，那一刻！
“怎么了？”杨戬察觉她的不对了，用力将她扶起，让她看着他，“怎么了，龙三？真吓到了？”
“……”龙三身体在发抖。因为恐惧，她还说不出话来。
“别怕，别怕。饕餮已经被我赶走了，已经没事了，龙三。”
是啊，已经被他赶走了。他救了自己的……龙三眼里渐渐有了焦距，看着眼前的人，忽然嘴巴一撇，哭了出来：“你怎么才来呀！我以为自己死定了！”
杨戬哭笑不得，这怪不得他吧？明明是她自己不听劝告，偷偷溜出来才惹的祸。
然而不等杨戬分辨，龙三下一秒的动作让他彻底僵在当场。
“杨大哥！”龙三一把抱住他，将眼泪洒在他的肩上。
时空仿佛逆转，他好像又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与寸心……
原本还准备好的说教，在看到她扑过来的瞬间全都咽回肚子里了。
只是呆立着，任由她哭泣发泄。
待到龙三平息，杨戬看着她，直到她不好意思低下头。
“知道自己哪错了吗？”
“……我不该一个人乱跑。”
“是不该妄图摘取蟠桃。这里的桃子王母那里都有数的，少一颗都要追查。就算你今天成功盗走了，到时候也是被三界通缉的。”
龙三瞪大了眼：“这么多，少一个她都知道？”
杨戬好笑道：“那是当然。”
龙三嘟起嘴巴，原本还想趁机摸走一个的，看来是不行了。自己刚才的罪白受了……
明了龙三的心思，杨戬凭空拿出了一颗蟠桃：“这是王母赐给我的。我没有吃。你要就拿去吧。”
“这怎么行？！”
“你不是想要吗？”杨戬不理会龙三的惊愕，自顾自地将蟠桃放进她手里，“以后不要做这种危险的事，你想要的东西只要我能力所及，我可以帮你找。”
龙三呆呆的，还没反应过来。
第二次了，这个人第二次轻易地感动自己了！
“走吧。蟠桃会都快结束了。”
龙三回过神，杨戬已经在门口了。
“等等我，杨大哥！”收好了蟠桃，龙三朝他跑去。
桃林里，饕餮歪着头，看着明明到手的食物远去，远去……
真君神殿的大殿里，哮天犬抱着大堆竹简跑来跑去，龙三则歪着头坐看杨戬批阅公文。她是这间屋子里最最清闲的人。
蟠桃会后，本该送她回下界的杨戬却带着她回了真君神殿。龙三不知道杨戬为什么不送自己离开，但她很好奇二郎神君杨戬的家会是什么样，于是一句话都没说便跟了来。
一直都知道司法天神是很忙碌很忙碌的，掌管着天条戒律。在天界呢，不对，是在三界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是龙三没想到杨戬能忙成这样。
自从进了这间屋子，就没见杨戬停过。不停的翻阅下界送上来的文书竹简，发出一道道司法天神令。就连哮天犬也没空下来，一直在负责传递着文书。
除了刚开始时吩咐天奴们给她上了些吃的喝的，他的眼睛就再也没看过她。
有人说过，专注的男人是最帅的。
龙三此刻却觉得这话不对。应该是专注着自己的男人才是最帅的，完全把自己当摆设，一点眼色都不给的男人哪里帅了？
气鼓鼓的脸，慢慢成了包子状。心里面仿佛有把火在烧，希望他看着自己而不是那些仿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文书。
发现自己有了这些不良情绪的时候，龙三感到惊讶。这么些年来，作为一只小妖，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别人的无视。可是如今只因那个人专注公务暂时没有理会自己，就开始有情绪了？
这样不好，这样不好。龙三应该是活泼开朗的，怎么可以像个怨妇？她敲打着自己的头，努力想把那股情绪压下。
然而抬头看着那始终在案牍劳形的男子，心头总是无名火起。
不能这样下去了，龙三理智告诉自己，该远离了。不知不觉间杨戬已经跨进了她的警戒线，她居然开始在意他的一举一动。这——怎么可以？
相比龙三心里的暗流涌动，杨戬一回到真君神殿，就一门心思扑在了公事上。
毕竟他已经给自己放了百来年的大假。当他在西海岸边黯然神伤时，三界的运转可没有停息过。自然，需要司法天神处理的事件也悄然堆积起来。这次回天界，他已有面对大量的卷宗文书的准备。
他知道，如果还想要在人间逍遥，首先得处理完手头的卷宗，不然就是失职。司法天神失职的后果，可能会酿成三界大灾。
因此杨戬决定，在陪龙三回人间之前，先处理好手边的一切事务。
考虑到龙三坐不住的性情，杨戬也做了些安排。比如让天奴们好好款待她，给她上些精致的点心爽口的水果。看着她好奇地打量着天界特产，小心翼翼地拿起糕点品尝，杨戬微笑着满意地低下了头，专心致志地投入了消灭竹简大山的行动中。
异常多的卷宗要审视，众多积压的竹简要批阅，他在这个过程中几乎没转移过心神，全神贯注。所以当工作告一段落，杨戬再抬起头时，才发现那本该一直端坐下首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不见了踪影……
这里是天庭，不是人间，不是妖界。
未修成正果的小妖是不能在天庭溜达的。
有自己在身侧倒是无妨，但若只身一人时遇见了别的不解内幕的大神，龙三就会非常危险！再加上她的性子，一直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
杨戬不敢大意，立即令哮天犬寻人。却在同时，发现桌上遗留的字条。
“杨大哥，看你这么专心，龙三不敢打搅你。谢谢你让龙三来天庭参观，更谢谢你让给我的蟠桃。现在事情已了，龙三该回去了。天庭虽美，龙三却依旧喜欢人间烟火。珍重，勿念。”
字条虽短，却包含了众多的信息。
之前担心她擅闯天宫，会出什么事，现在看来是不用了。她该是找了天奴带她去了南天门，下界去了。
不跟自己告别，就悄然走了。真的是怕打搅了自己么？杨戬苦笑。
想当初，寸心何曾怕过打搅自己？就算是在练功，她也是要在旁偷看着的。
原以为已经和小龙三关系大好，看来是一厢情愿了。
龙三她……从来只是想利用自己吧？事情一了，就想快速抽身而去……
杨戬的目光再次注视到那句“天庭虽美，龙三却依旧喜欢人间烟火”，心中隐隐作痛。
你喜欢的，不是人间烟火，而是远离我的地方……
在你心里如今的我，只是利用的工具罢了……
可是龙三……不管你怎么想，我只是想对你好罢了……
只是这样……
寸心……
【废林】
离开了天界的龙三，一个人走在空荡的街道上。
适时正是满月，银白色的月光铺洒大地，照亮旅人们的前路。
龙三忽而觉得有些寂寞。
寂寞这个词语本来离她一直都很远，但是自从结识了杨戬，她就常常感到寂寞。
当他的眼神没有落到她身上，当他的目光游离于三界，当他……
不想了！龙三摇摇头，把烦心事抛诸脑后。反正都决定不再见他，不和他有瓜葛，这些事就不需要深想了吧。
现在真正该想的，是要去哪里才对！
从天界下来，地上的时间好像过了很久。以前的计划都被打乱了呢……
本来打算利用二郎神君甩掉那个讨厌的左修后，就去即墨看烟花，然后再回废林看望姥姥……
对呀！去废林看望姥姥！
这么久没去看她，她必定会担心自己的。
拟定了目标，龙三的脚步轻快起来，笑容重新绽放在她脸上。
边走边玩，再次融入了人世间的繁华……
司法天神大殿中，杨戬继续处理公务。
哮天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蹲在杨戬身旁。
“有事吗？”杨戬察觉到他的怪异，询问。
“主人……我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问……”哮天犬抓抓头，非常苦恼。
“什么事？”
“就是那个叫龙三的小妖怪啊，她……她……是不是……是不是……”纠结半天，哮天犬也问不下去。
“是不是寸心？”杨戬明了他的意思，顺势接了下去。
“对对对！我就想问这个。还是主人了解我！”哮天犬一脸傻笑。
杨戬叹息：“你觉得她是么？”
想了想，哮天犬又点头，又摇头：“她们长得一模一样。不过那个赵四小姐也长得像啊，主人说四小姐不是。所以我也不知道龙三是不是。”
“……”
“可是主人对她很好啊……陪她玩陪她疯，居然带她去参加蟠桃会！还把自己的蟠桃给了她，都没有给我！”哮天犬一不小心就泄露了他心中的不满，说完后才反应过来，想要收回，但为时已迟，杨戬已经笑了出来。
杨戬摸摸他的头，什么都没说，继续看公文。
哮天犬低下头，有些难过。
主人……不管那个龙三是不是三公主，您对她的好，都要超过我了……
龙三一路蹦蹦跳跳地，来到了废林。
废林是一处很大很大的林子，越往里走越是阴森。
幽深无底的林子，仿若迷宫一般，寻常人进入了废林深处，就永远出不去。没有人的林子，废弃的林子，废林。
当地人通常不进这个林子，不过林子前倒是时常有人往来。
龙三来到废林附近的时候，正值黄昏，黄昏又名逢魔时刻，意思是在这个时间特别容易看到妖魔。
所以当几位村民看到这样一个小姑娘要在这种时刻进入这样一个林子，都忍不住出言劝阻：“小姑娘，外地来的吧？这个林子可不能随便进啊……”
“是啊是啊，这可是不归林啊。进去的人可从没出来过。”
“快回去吧，回去吧。”
龙三把玩着头发，道“可是我姥姥就在里面啊。”
“里面哪有什么人！姑娘怕是来寻亲的吧？废林里可没人家。”
“谁说姥姥是人了？”龙三故作诧异状。
啊？村民们心内咯噔一下。
龙三继续丢下重磅炸弹：“我姥姥可是千年蛇妖，吃人不吐骨头！”
“小……小……姑娘，我们好心劝你，你却来吓唬我们，这样是不对的啊……”
“我可没有骗你们哦，看，姥姥来接我了。”龙三笑盈盈手朝废林一指，众人回头一看，顿时惊叫呼喊乱作一团！
废林里不知何时弥漫了雾气，雾气中隐约见一巨大蛇影晃动！
不过片刻功夫，原本在废林周围走动的人们，都跑了个没影。
“哈哈哈哈~~~”龙三大笑，手一挥，幻境消失。捉弄别人成功的快感，让她的心情又好上了不少。
茂密的林子幽暗深邃，龙三举步踏入。
当她的身影消失在废林重重林间，胆大一点的，还未走远的村民才敢出来探头。
《待 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