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八月。暴怒的夏天肆虐了江城,有时热浪扑过,我竟然会想起“吹面不寒杨柳风”来。我最近看见,有股台风,从福建席卷而来,路过江城,碾碎你我。
我哥单位有条狗,叫花花。我还在重庆时,就听说过它的大名——城建局的花花嘛。那方圆五百米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时候他们有人要吃了它,不知何故,最后不了了之。它神一样的在贪吃的人的嘴边存活了下来。连它也不知道自己躲过几次大劫,然后依然活得快活自在,这正是我等屌丝羡慕它的地方。也不知何故,花花尾巴断了,仅存一小截。遇见人却依然拼命表示衷心,摇地欢快。一次它睡在走廊中间乘凉,我嫂子要过路。就冲它喊道:好狗不挡道!花花一跃而起,站在走廊边上,摇着半截尾巴,候着我嫂子过道。它为建设局的安保工作做出了卓越突出的贡献。这条身残志坚的狗,这条屌狗。花花是条好狗。
临来武汉的时候,和魏自攀还有我的超儿、盼盼去商业街喝酒的时候。超儿依然是那副小受的表情,盼盼依然是那个阳痿的态度。唯独魏三给我掏心窝子的说,舒儿啊。我说,请叫我李舒豪。他不管不顾继续说道,大一开学那天,他碰见我,知道是老乡了,就跑到我左耳边问我叫什么。我没理他。他以为我在装逼。过了一会儿他换个边儿问我名字,我说,我叫李舒豪。渐渐地,他才知道,我左耳听不见。身残志坚,是我对我自己活了二十几年的最高评价。我这个身残志坚的人,我那么坏。
时间往前推一点点。考《人际关系学》的时候。有道论述题,叫评论如今大学生爱情。这个二逼的题目。你以为司空见惯可以信手拈来?超儿说他在结尾的时候表达了自己的内心,他写下“你若不离,我便不弃”。你不了解他也就算了,以我对他的了解,我觉得他的回答很有大将风度。很不凑巧,魏三写的是啥我忘了。我对人说我写的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其实不是。以我的风格,断然不会这么俗气。我写的,恐怕只有高静波知道了。很可惜,不是写给她。她会哭的。
时常想起千里之外的重庆。那是怎样一个暴阳怒射、清水雨长的地方。然而跟武汉都是一样,在白天黑夜都上演着双城的故事。在夜间你大可以变成游鱼,而我呢?我在那时以及这时,极度渴望来自福建的海风侵润。大学城像是和大重庆格格不入,我也是。现如今多么害怕那个城市,害怕再次回去,害怕那个不靠谱的大学,害怕那个空荡荡的129,害怕你们的问责。回到重庆的害怕说回来不如说是难过。这在某些方面如同你离开一段感情,那会很多种难过或是不安。而这其中有一部分是源自于外界,曾经你在众人面前表现得越风光,如今你就对别人的看法和评价愈发在意。害怕回到一个城市是因为那里有你卑微的过去。但其实难过一段感情往往更多的还是因为你会感觉自己的信仰突然被掏空,瞬间支离破碎。我真的描述不出那种难过,像是时光中的惦念,你放也放不下,抓又抓不住。于是你再读“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的时候,你就觉得真是恰到好处。这个操蛋的人生如梦。
我看着地图,以一千公里为半径,画个圆,然后拉个杠儿,标个圈儿,涂个墨儿。然而纸上画画,如同谈兵,如同画饼。可是有这样的念想也该是好的啊。也许不久,几个月之后,当我再次踏上重庆这片土地之上时,却再也见不到故人旧景了。都变了。我会面对什么?我怎么面对?兴许差的只是一顿散伙饭,给这段最美好的时光结个尾。如果可以,愿我最后为你描个眉。
也许时隔多年以后,在你的婚礼上,在他的赞礼上,你会不会突然发现原本那个人,是个郁郁寡欢、身残志坚的人。他被俗世误解了一生,活着死后都寂寞得如同高挂的白霜。那便也像极了回忆中凄美的大学城,在大重庆的曲调里,显得那么不合时宜,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