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 医
贺显锋
古镇大小有十数条街,街旁开酒店的、卖绸缎的、吆喝着做小买卖的,要多少有多少。可医院却只偏北隅有一家,还不大;小的门诊也就三两个,也不是天天开门,好像小镇人不爱生病似的。
咱们单说说镇东开门诊的马先生。
马先生名明秋,五十多岁,行医数十年,活人无数,身后面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赞誉。
马先生是个老中医,病人来了,望闻问切、号脉写笺,中规中矩,不厌其烦。遇到清闲时刻,门诊的大门照样敞开,而他人则踱步到镇中的“聚富楼”浮大白去了。马先生好酒,可酒量却有限,三杯五盏下去,他便晕晕乎乎分不清东西南北。
这一天,马先生又来到“聚富楼”,点好了菜叫好了酒,正吃在兴头上,镇政府的李秘书突然来请。李秘书硬声硬气地说:“马先生,都知道你懂治病,善偏方,咱们镇新来的镇长突然感到不适,镇长叫我来请你去给看看?”
马先生吃酒时最讨厌有人来打搅,更不喜欢当官的这副做派,顿时就来了气,拿眼一瞥李秘书说:“你回吧,告诉新来的镇长,要看病,到我门诊里候着。”
听了马先生的话,李秘书像吃了戗药,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马先生说:“别不识抬举。”说完,噔噔噔地走了。
马先生能够横眉冷对当官的权贵,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呀,一旁的人都大声叫起好来。马先生听了很受用,感觉好了,又灌下去三杯,他的那双眼睛看什么都觉得晃动了。
马先生这边滋润地喝着酒,李秘书那边可气坏了。李秘书刚陪新来的镇长下乡回来,镇长不知怎么腿脚竟然抽搐起来,痛得不想动。李秘书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就说:“我送你去医院吧?”镇长却说:“我这是老毛病了,城里的大医院都没有看好,算了,挺挺就过去了。”李秘书知道镇上马先生有本事,就自作主张来请,想给镇长一个惊喜,没曾想却碰了一鼻子灰。
李秘书回来对镇长说了这事,镇长白了李秘书一眼,说:“活该你,自己要看病哪有还随便支使医生的。看来这马先生有些脾气,也必然有些本事,咱们亲自去看。”
李秘书陪着一瘸一拐的镇长再次来到“聚富楼”时,马先生早已喝好回门诊了。他们就找到马先生的门诊。门大开着,马先生人却躺在里间的床上打呼噜。
“有意思这个!”镇长笑着对李秘书说。
李秘书走到马先生旁边,费力叫醒了马先生。马先生眯瞪着眼睛,看了看是李秘书,没好气地说:“怎么又是你?”李秘书转变了语气说:“马先生,镇长可在外面候着呢?”马先生没有想到堂堂镇长真的来了,就摇晃着身子从里间走了出来。
马先生努力坐好,晃了晃脑袋,强打起精神给镇长号脉。他还没有醒酒,边号脉,边喷着酒气说:“你这是老毛病了吧?”
镇长点头道:“是的,麻烦先生了。”
马先生号好脉,拿出案前的纸笺,铺好纸,大笔一挥,药方好了。药方好了,马先生就说:“我这里药不全,你照着方到镇上大药店配药按剂量用吧?”
镇长想说几句感谢的话,可再一看,马先生已经倒头睡了。瞧他这酒喝得!
马先生这一睡直到第二天鸡叫了数十遍才醒过来,醒过来的马先生像是想起了什么:“糟糕,怎么醉得这么沉!”他匆忙洗刷完毕披上衣服就往外走,路上的行人急忙把他拉住:“马先生,你这么火急火燎的,做啥去?”
就在这时,只听见远外传来了叫声:“马先生,马先生?”
马先生心里打鼓,这是怎么回事?抬头看去,看到喊话的是李秘书,只见他一脸喜气地说:“多亏马先生,镇长用了药后二十年的老寒腿疼痛全无,他叫我来登门道谢!”马先生这才放下心来,和大家寒暄起来。李秘书又说道:“马先生真神了,喝醉了酒也能看病,真醉医呀!”
“哪里?哪里?”马先生嘴巴上客气,心里却不安,因为他完全记不得昨天开的什么方了。
经过这么一出后,马先生看病再也没有醉过,不过,他这“醉医”的美称却一直在小镇上传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