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呀,中国人为何不吃马肉 中国人吃的奇怪的东西

中国人为何不吃马肉?

说来奇怪,中国人什么都吃,就是不吃马肉,而且在谈吃谈喝的时候,从来不理会马的存在。尤其是老广,一贯以无所不吃傲视天下,动不动就把“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那话儿来搬出来吓唬人,但却“目中无马”,忘了马也有四条腿,而且还是六畜之首。

我在国内从未吃过马肉,从未见过别人吃马肉,也从未听过有人吃马肉。回忆读过的古今小说,好像没哪本描写过马肉上食桌的情景,没哪本里出现过“红烧马肉”、“酱爆马脊”、“香菇蒸马肝”、“马肺烩豆腐”一类的名称。我没见谁在书里说过中国人为什么不吃马肉,甚至没见谁在书里提过中国人不吃马肉这个话题。马肉这种东西,似乎压根儿被中国人忘记了。

当然,这里说的“中国人”,是指汉人。所谓“不吃”,说的是没有这种习惯,并非说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吃。“天王老子”向问天带着令狐冲逃避正邪各派追击时,就教过他喝马血充饥,还掌劈马腿,带在路上当干粮。这是小说家言,当不得真,但历史上军队受围困、败退时,常常干出过宰吃军马的事,连《孙子兵法》都说“杀马肉食者,军无粮也”。曹操败走华容道,在路边烤过马肉吃。明将祖大寿被皇太极围困在锦州城中,也曾“煮马肉为食,以鞍代爨”。后世某股土匪长窜逃命时,据说连皮带都煮来吃了,自然已把每一匹抢来的马吃得连毛都不剩。只不知是否留下了匪首的坐骑?

遇到饥荒,人会回归禽兽,连娃娃都要彼此换着来吃,更不会嫌弃马肉。本人平生听说过的唯一一桩与吃马肉有关的事例,就发生在毛朝“困难时期”。

话说当时某地军马医院死了一匹马,院内军人及其家属尽管吃得饱穿得暖,与那些挣扎在死亡线上的农民相比,是过着天堂似的幸福生活,却也亟想打打牙祭,但因马患的是恶疾,那肉万万吃不得,只得忍痛拉到山上埋了。为防附近的农民知晓,事情是在月黑风高的深夜悄悄干的。

不想农民的眼睛是雪亮的,次日方一天明,已有数人在现场窥探。天机既泄,院方只得说明缘由,将之驱散。又因深知“饥不择食”和“我退敌进”的道理,干脆派兵昼夜把守,持枪荷弹,吓阻任何敢于来犯之敌。时值盛夏,马尸每时每刻都在腐烂。直到一个星期之后,腐败应已透顶彻骨,院方才在日落时把岗哨撤了回来。

然而,大军前脚才走,农民后脚就来。到了第二天,现场只见一个深坑,里面的东西不翼而飞。一场静悄悄的马尸保卫战,以我军的彻底失败告终。

撇开战乱、饥荒等特殊情况不谈,中国人是不吃马肉的。我第一次明确地意识到这个问题,是多年前在德国做客的时候。当时得知盘中的香肠竟是用马肉做成,自然而然地有些踌躇不前。东道主听说中国人不吃马肉,也是诧异得很:“你们什么都吃,怎么不吃马肉?”是啊,为什么不吃呢?我连想都没想过。天下事习惯成自然,成了自然就往往连想都不去想。我只能答曰:没有任何宗教上的原因,小时候倒听说过马肉是酸的,又老又硬,也许只是因为它不对咱们的胃口。当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直叫惭愧,觉得对不起老祖宗几千年的烹调功夫。

原来后来跑了更多的地方,发现马肉在许多国家都是常见的盘中之物。俄国人、东欧人和回教徒不用说,西欧大陆上的法比德西意等国都吃马肉,尤以法国人的“马排”和马肉店有名,南美有“马汉堡”,就连与中国人食性相近的日本也有“马刺身”……不吃马肉的民族,竟然有可能是少数派。在世界上,不吃马肉的显赫民族,除了咱们炎黄子孙,大概只剩盎格鲁萨克逊人。(注:本人平常对“食”并不留心,现在即兴涂鸦,信口雌黄,说话全凭模糊印象,难免挂一漏万。)

历史上最会吃马肉的,当推蒙古鞑子。他们最了不起的吃法,就是“涮”━━不光涮羊肉,而且涮马肉。据说,成吉思汗及其子孙,就是凭着涮马肉,涮来了那个横跨欧亚的大帝国。

蒙古鞑子席卷两个大陆靠的是什么?是骁勇善战的骑兵。在当时,铺天盖地而来的鞑子骑兵,就像后世的坦克军团一样厉害,这一点很容易想象。但很少有人想过,他们如何解决logistics的问题。跨度那么大的logistics,哪怕对于现在的美军,解决起来恐怕都不是那么容易。如果让我大宋军队去干,“三军未发,粮草先行”,不知要动员多少人,要花多少年才能打到多瑙河、易北河边━━如果打得到的话。

可是蒙古鞑子却轻轻巧巧地解决了。他们把粮草坐在屁股底下,让粮草与自己齐头并进。据专家考据,鞑子行军时总是尽量多带马匹,一人数骑,跑起来可以轮换,肚子饿了就是食粮。吃的时候,百十人杀翻一匹,把肉切成薄片,取下头上的铁帽(怪不得那帽子呈锅形),把水烧开,再把肉片拿到沸水中一涮就成。据说没有别的吃法比“涮”更简便、更快、更省燃料。这种解决肚子问题的方法,也只有鞑子才做得到,因为他们不需要粮食蔬菜,只吃肉就可以生存。不知为什么,后来汉人从元寇主子那儿学到的,只有涮羊肉一种吃法。不管是东来顺还是西来顺,菜谱上从来没有涮马肉。

据说,人类养马,本来是为了吃肉。在欧洲,曾因宗教上的原因(其背后的原因,大概是马在战争和生产上的重要性),长期禁止过吃马肉。现在的德国,是到了十九世纪才解的禁。拿破仑打莫斯科的时候吃马肉,也是“杀马肉食者,军无粮也”,出于不得已。说不定近代法国人吃马肉,就是在莫斯科开的头。英国人爱炫耀自己爱马,看不起把血淋淋的马头挂在钩子上卖的法国佬,我猜他们的“马道主义”是英国国教继承并坚持罗马教廷有关教规的结果。

中国人在远古时候肯定是吃马的。周穆王(公元前九世纪)西巡时,还有西北部落向他献过“食马”(但没不知当时是怎么个食法)。后来《周礼》记载天下马匹的种类,只有“种马”、“戎马”、“齐马”(用于祭祀)、道马”(用于驿运)、“田马”(用于狩猎)、“驽马”(用于杂役)六类,找不到“食马”。似乎自那时候起,中国人就没吃马肉。

《水浒传》曾多次提到好汉们在梁山上“杀牛宰马”,但没交待那些马只是用于祭祀,还是进了肚子。考虑到“母夜叉”孙二娘卖过人肉包子,李逵吃过李鬼大腿上的肉,好汉们多半是吃过马肉的,但很可能不是社会上通行的习惯。

我不知《大明律》、《大清律例》上,是否有禁止吃马的规定。即使有,咱们的祖宗会在几个世纪里一遵到底也真令人难以相信。

以中国人登峰造极的烹调术,不管是什么东西,不管是什么东西的什么部位,只要能弄到手,或炒,或煎,或炸,或蒸,或腌,或烩,或烤,或爆,或烧,或炖,或拌,或焖,或熘,或扒,总有办法让它变成有色有香有味的佳肴。马肉再酸,再粗,再老,岂有束手无策之理?以中国人利用废物的绝顶功夫,怎么会置马肉于不顾?以中国人对牛驴狗猫的态度,怎么会对马格外开恩,手下留情?

您说,中国人究竟为什么不吃马肉?这习惯到底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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