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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臺灣大學歷史系副教授 周伯戡
  佛學研究中心學報  第七期(2002.07)  頁379-390
  2002 國立臺灣大學文學院佛學研究中心  臺北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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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要
  在今年一月十八日至二十日所舉行的第四屆中華國際佛學會議上,中華電子佛典協會(CBETA)正式出版了大正藏正藏,即1至55冊,以及第85冊的光碟片。日本佛教學者從1924年五月至1928年十一月所完成正藏部分,竟為CBETA歷時不過四年,由惠敏法師總綰全事,投入無數人力、物力、資金,領導僧俗,共同奮鬥,克服中文造字,軟體作業環境不斷改變的困難,終於這部佛教界最重要的大藏經電子化,讓法身常住於現代科技,佛光普照於虛擬空間(cyberspace)。
  本人承 CBETA不棄,新版每每一出現(1-33冊的WIN98版,1-55冊的搶鮮版,測試版,以及現在的正式版),立刻得到 CBETA無償使用,在此先向 CBETA致最深的謝意。據惠敏法師以及杜正民先生告知,在正式版之後,將出版「學術版」,一次改正可能的錯誤,並補上大正藏刊行的校勘。本人不敏,在長期使用電子佛典之餘,提供一些愚見,拋磚引玉,期盼更多人為此劃時代的成就提出更精闢的看法,或許可供未來的學術版編輯參考。我的淺見僅限於HTML 格式上的電子大正藏,因為此格式在電子版上有最大的功能。此外,本人不是電腦專家,對電腦技術上各種問題,無從置喙。
  我們首先要感謝電子版體貼的設計,下列諸端,從第一版起,即為使用者不勝讚嘆歡喜。(1)方便佛經的閱讀。任何人可以透過所附的丁福保《佛學大辭典》和日本東洋學園大學的Charles A. Muller 教授的《東亞佛學名相辭典》,來瞭解佛教各名相的意義。(2)方便論文的撰寫。它和微軟的WO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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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書軟體結合,使用者利用「引用複製」的功能迅速把所需的經文摘引到撰述的論文中,使寫作者免於經文輸入之苦。所引用的經文格式完全符合國際佛學論文引用的標準,這包含經名、引文在大正藏的卷數、編號、頁數、欄位、行數。使此電子佛典成為佛學論文寫作的必備之工具。(3)便於檢查他人之研究。對他人所引的經文是否正確,只要點選「GOTO」,輸入論文所提示的大正藏的冊數、頁數、欄位,即可檢查作者是否引文正確,以省翻書檢查之苦。(4)便於檢索。任何人可以輸入某一名相於「收尋」的欄位中,即可查出該名相在整本藏經或某一分部內的所在,以及上下經文關係。
  最後一項功能尤為使用者稱道。蓋漢文的佛典、論著浩如煙海,學者一直苦於從龐大的佛教文獻中,找到相關的文句與資料。因此「強記」為優秀佛教研究者的研究條件之一。然而人的記憶不是很可靠,因此古時大德作品中的經文常與文本有所出入。日本佛學界為了克服這困難,從1943年起,長達近五十年(1945-1956年中斷十二年)的時間由六所佛教大學編成了大藏經索引共三十一冊,幫助學者檢索藏經內特定的資料。今天,天賦的超強記憶力,和日本學術界長期奮鬥所產生的索引,現在為電子佛典所終結,我們不禁為今日科技對傳統人文研究所做的幫助不禁驚嘆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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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BETA電子大正藏有上述資訊科技的優點,但也有文本上的缺點。缺點來自兩方面:(1)電子佛典「覆刻」大正藏,(2)電子佛典沒有輸入大正藏最主要的《勘同目錄》,也沒有完整的輸入大正藏《總索引》。它只輸入佛經在大正藏中的編號、書名、冊號、卷頁數、譯著者姓名。相反的,電子佛典的主編者自己編了一個電子版的經錄。這個經錄,依我愚見,不但與大正藏經錄相去甚遠,在文本比較方面上,恐怕比傳統經錄的《開元錄》和《閱藏知津》也不能比擬。讓我進一步申論上面兩個個人的看法。
  (Ⅰ)、覆刻
  宋朝開版雕印大藏經以後,佛經常有覆刻本,即把印好的刊本,鋪在木板,重新照樣刻一遍,這是古時候沒有影印機,又無錢雇工校勘,但又要流傳佛經的方法。電子大正藏是覆刻紙本大正藏,或說覆刻大正藏所依的原佛經文本,如高麗藏、卍字續藏。
  覆刻本即影印本,評論人無權對影印的資料評論,所評論的對象應是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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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印的原本,大正藏的本身。五零年代,先賢蔡運辰先生曾想克服大正藏的缺點,重編一部中華大藏經,但因經費不足,專業人力不夠,結果以影印大正藏結束他新編漢文大藏經的野心。[1]但他對大正藏的考察,現在仍有許多參考價值。他指出大正藏的缺點之一,「錯字每頁都有,乃自句讀…都有錯。」[2]電子佛典在錯字校勘上做了不少改進,在輸入時,一一加以糾正,並以紅字標出,因此在文本的正確上,更青出於藍。[3]可惜的是,沒有更正錯誤的句讀。
  大正藏的底本主要是高麗藏,高麗藏沒收的佛經,則補以卍字續藏本(大部分)或日本寺院、大學所藏,或敦煌,的寫本(小部分)。從1881年─1886年日本出版縮刷大藏經時,以高麗藏為底本,為藏經做了句讀。大正藏似乎繼承了縮刷藏這方面的成果[4],若某本佛經在縮刷藏經中完成了句讀,大正藏照錄不誤。例如,「反騰前辭已乃後說而悉除。此五失本也。」《出三藏記集》CBETA電子版 (T55, no. 2145, p. 52, c1~2)此處應斷在「此」字上。在句讀上,CBETA電子版「覆刻」大正藏與縮刷藏的錯誤。
  (Ⅱ)、大正藏經錄
  大正藏最偉大的成就乃重編佛教經典目錄,這是為何全藏號稱「新修」的原因。
  1920年時,日本佛學界受到雙重的學術壓力。一是傳統的漢文佛典的經錄架構需要進一步的整理;一是把歐洲新的研究納入傳統的經錄中,以與國際佛學研究銜接。[5]
  明治時期,日本出版了兩套大藏經:縮刷藏與卍字藏。這兩部大藏經的經錄仍順著先前中國兩套經錄架構:一是藕益智旭的《閱藏知津》,以華嚴為首縮刷藏;一是以智昇的《開元錄》以般若為首卍字正藏。不論哪一種架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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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他後來採用台灣既存藏經,編了中華大藏經,但他也是影印各版本的佛經,沒有句讀、校勘等。
  2. 蔡運辰〈影印大藏經始末記〉,《中華大藏經目錄附印經記略》(台北:中華佛教館,1959),頁28下。
  3.這不是說電子版的大正藏沒有錯字。錯字仍存在,例如「家出家弟子。多墮惡道。不至善道。滅佛正法。又是惡人命終之後。墮何[阿]鼻地獄。」《釋淨土群疑論》CBETA電子版 (T47, no. 1960, p. 49, c8~9)「何」應做「阿」。但是比起過去的刻本或鉛字本,改正變得容易。讀者若發現正式版若有錯字,應該與中華電子佛典協會聯絡。CBETA也應該把這些人的名字放在感謝文的某處,以彰其功德。
  4.我利用頻伽藏(縮刷藏的覆刻本),校過幾本大正藏的佛經,發現在句讀上,兩者的錯誤是相同的。我推測大正藏沿用了縮刷藏的句讀。
  5.許多人以為,大正藏的編輯與刊行是因學生買不起縮刷藏。參看小川貫弌《大藏經,成立の變遷》(京都:大藏會,1975),頁105。我想這不是主要的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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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典都以大、小乘;經、律、論;重譯、單譯;西方聖賢撰述、此土(中國)聖賢撰述等大項分類。
  1920年,日本佛學界從派赴歐洲研究的學者處,累積了相當多當時文本與語言的研究成績。十九世紀晚期,歐洲學術界剛對佛教研究起步,研究的重點放在巴利文的佛典上,梵文的研究正從印度教的典籍轉向佛教。西藏佛教與中國佛教研究尚未萌芽。[6]年輕的日本學者此時向Max Müller,Ernst Leumann,Lévi,Poussin等人學習梵、巴等語,不但與西方學術界接頭,並且介紹中國佛教與西方學者,如南條文雄把北藏的目錄於1883年翻譯成英文(南條目錄),大開西方佛學研究的視野,遂使日本與西方在佛教研究上同步起飛。
  歐洲佛教學者沒有東亞佛教大、小乘傳統的壓力。在語言學研究的基礎上,[7]他們平等的對待三個不同的佛教傳統:北傳、南傳與藏傳。從文獻的考察,歐洲學者以為南傳上座部佛教的佛典代表早期,原始的佛教教義。新的研究成果也迫使日本的佛學界檢驗並重新分類漢文佛教文獻。1920擔綱負責大正藏編輯的高楠順次郎就是巴利文佛典的專家。
  但是大正藏的經錄結構不完全以經典發展史為邏輯所編定的。它同時承襲了中國傳統的經錄分類;並在智旭與智昇兩個經錄的傳統上,加上新的歐洲研究的視野與成果。
  大正藏首次揚棄傳統以大、小乘為分類的標準。但仍維持佛藏經、律、論三分,以及《閱藏知津》所主張的印度、中國兩部,但加上了縮刷藏新成立的日本撰述部而使印度、中國、日本的佛教作品,三分大藏經。在編輯印度撰述部時,大正藏盡可能地收羅了當時可知的漢譯佛經。在編輯中國撰述部時,大正藏只選擇影響日本佛教較深的中國僧侶的作品,[8]以印度、中國撰述部構成正藏系統,再以日本僧侶作品編成日本撰述部形成續藏。[9]
  在經的部分,先以巴利文五部尼科亞前四部──長、中、相應、增支,和漢文四阿含──長、中、雜、增一對照,最後把漢文對應的小部的佛典結集成冊,命名為「本緣部」。
  6. J. W. De Jong, A Brief History of Buddhist Studies inEurope and America, Tokyo: Kōsei Publishing Co, 1997。
  7. 參閱Nathaniel Schmidt, Early Oriental Studies in Europe andthe Work of the American Oriental Society, 1842-1922, Journal ofthe American Oriental Society 43(1922): 1-14。
  8. 蔡運辰先生對此頗有批評,見前引文。
  9. 我懷疑這是延伸經續的觀念,編成「續」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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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著,綜合《開元錄》與《閱藏知津》的分類,把漢譯大乘佛典分別歸入般若、法華、華嚴、涅槃、寶積、大集等六部。把不能歸入這六部的經典,立「經集部」。
  在此之後,立「密教部」,因密教宣稱它們的經典為「經續」。以上是經藏。
  接著,立「律部」,收漢譯律藏的佛經。
  接下為對應論藏,立「釋經論部」,收印度論師對經的註釋。進而立「毗曇」「中觀」「瑜伽」三部,放印度佛教三個主要哲學派別的作品。最後把不能列入三大佛教哲學系統的作品收入「論集部」。
  以上屬於印度撰述部。
  接下來的中國撰述部,主要以中國(包含朝鮮)僧侶為主,對應上述印度佛教經典的安排,做經疏、律疏、論疏三部。對中國僧侶自由撰述的作品,統以「諸宗部」收之。這些作品有的有清楚的宗派意識如智顗,有的非常模糊如僧肇。宗派的安排仍以縮刷藏的分類次序為主,即三論宗,法相宗,華嚴宗,天台宗,淨土宗,禪宗,但在華嚴與天台之間加入律宗的作品,在天台與淨土之間,加入少量密教作品。
  最後,把《閱藏知津》的傳記、護教兩部併成「史傳部」,纂集、音義兩部併成「事彙部」。把傳統誤入為佛教的經典拿出,另立「外教部」。並依著漢文經錄的傳統,把「目錄部」放在最後。於是完成大正藏分類的二十四大部。
  新修的經錄從任何觀點來看,仍在中國經錄的傳統中。智昇在《開元錄》開宗明義說:
  夫目錄之興也。蓋所以別真偽明是非。記人代之古今。標卷部之多少。摭拾遺漏,刪夷駢贅。欲使正教綸理,金言有緒。提綱舉要,歷然可觀也。但以法門幽邃,化網恢弘。前後翻傳,年移代謝。屢經散滅,卷軸參差。復有異人,時增偽妄。致令混雜,難究蹤由。是以先德儒賢,製斯條錄。今其存者殆六七家。然猶未極根源,尚多疏闕。昇以庸淺,久事披尋。參練異同,指陳臧否。成茲部帙。(《開元釋教錄》CBETA 電子版 T55, no. 2154, p. 477, a6~14)
  換言之,目錄應該包含下列數項:(1)是否屬於佛經或是偽稱為佛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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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譯著者的背景與資料,(3)佛經出版的時間、卷數、頁數,(4)佛教經典的分類與文本之間的關係,(5)翻譯的次數。依此,大正藏遂編有五個目錄──《總索引》、《一覽》、《勘同目錄》、《著譯目錄》、《索引目錄》。但這五個目錄包含了1930年以前學術研究的成果。除了記譯著者、翻譯、出版時代、經本的注疏、卷數等,還包含梵漢、巴漢對勘,漢文、巴利文、梵文大正藏使用的佛教的文本,經本的漢文、日文發音,以及可知的巴利文、梵文與西藏文的經名。不但把漢文佛典放在佛教為一世界性宗教的廣大視野中編輯,並對漢文大藏經的國際化做了無與倫比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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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BETA的電子佛典有一新的經錄。改大正藏二十四部(若含第八十五冊的古逸部、疑似部兩部,則是二十六部)為二十部。[10]並把「部」改成「部類」,把各經典的分類做了小幅度的整理。我把原經典的位置和它們在電子佛典的位置列表對照如下:
  大正藏 電子版大正藏  01 阿含部T01-02 01 阿含部類T01-02,25,33  02 本緣部T03-04 02 本緣部T03-04  03 般若部T05-08 03 般若部類T05-08,25,33,40,85  04 法華部T09a 04 法華部類T09a,26a,46,85  05 華嚴部T09b-10 05 華嚴部類T09b-10,26a,35-36,45,85  06 寶積部T11-12a 06 寶積部類 T11-12a,26a,37,85  07 涅槃部T12b 07 涅槃部類T12b,26a,37-38,40b,85  08 大集部T13 08 大集部類T13,26a  09 經集部 09 經集部類T14-17,26a,38-39,85  10 密教部T18-21 10 密教部類T18-21,39,46  11 律部T22-24 11 律部類 T22-24,40a,45,85  10.參閱釋惠敏,〈資訊時代的佛典目錄初探〉,第四屆中華佛學國際會議論文,收在法鼓山全球資訊網中,「中華國際佛學會議」下,參見www.ddm.org.tw/index.htm。在慧敏法師的論文中,還有一份經錄,出於電子版的搶鮮測試版,內容雖有出入,但仍以「文句檢索」考量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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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釋經論部T25-26a    13 毗曇部T26b-29 12 毗曇部類T26b-29,41,85  14 中觀部T30a 13 中觀部類T30a,42,45,85  15 瑜伽部T30b-32a 14 瑜伽部類T30b-32,42-44,85  16 論集部T32b 15 論集部類 T32,44,85  17 經疏部T33-39    18 律疏部T40a    19 論疏部T40b-44a    20 諸宗部T44b-48     16 淨土宗類 T26a,37,40b,47,85   17 禪宗類 T47-48,85  21 史傳部T49-52 18 史傳部 T49-52  22 事彙部T53-54a 19 事彙部類 T53-55,85  23 外教部T54b    24 目錄部T55     20 敦煌寫本類 T85  25 古逸部T85a    26 疑似部T85b    新的經錄與大正藏經錄主要的不同有下列幾點。(1)中國僧侶注疏的作品全放在原印度佛典之下。(2)中國宗派的作品只留下淨土與禪,並且獨立出來各成一部類。天台放在法華部類下,華嚴放在華嚴部類下,律宗放在律部類。(3)原事彙、外教、目錄三部全併成「事彙部類」。(4)第八十五冊改以「敦煌寫本類」統領。
  新的經錄的產生,根據主編者慧敏法師的意見,以為「由於不同的時代需求與觀點,因而產生不同的經錄,從電子時代或資訊時代的角度去看,我們要整編出因應電子時代的經錄」。CBETA的電子佛典要做到,「不能只停留在資料庫(Database)的層級,我們希望的是它也能給我們知識。」所以電子佛典「要考慮到資料與資訊的系統性及關聯性」,「在人腦內才會產生新的知識。」它的方法是(1)「利用電子文件的特性,將大正藏原有編目呈現樹狀結構,便於更有系統的深入經藏」,及(2)「將各類佛典內容與性質的相關性呈現關聯結構,發揮更有效率的文句檢索。」樹狀結構的好處是「有系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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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入經藏,而不會像直接跳進經藏大海一樣毫無頭緒,更能讓使用者瞭解經藏的系統架構,以便觸類旁通。」[11]
  我對資訊科技乃是門外漢,不知道資訊科技能否主宰佛經的分類,以及如何應用此科技到佛經文本的比較上。CBETA似乎只從「文句檢索」考慮經錄的編纂,而不是從漢文佛教經錄編纂的傳統中著眼。從所呈現的電子經錄看來,此經錄只在大正藏的文本分類上做了一些更動,它不但沒有把中國一千年來傳統的經錄文本比較的成果吸收進來,也沒有把大正藏的文本勘同納入,甚至沒有反應1930年以後佛教文本的研究成績。讓我申論如下:
  (一)關連性的結構是指在同本異譯下,不同譯本之間的文本關係。這個工作早在第四世紀道安編《綜理眾經目錄》時就開始處理,以後歷代經錄踵隨其後,愈發精細。594年,法經撰《眾經目錄》時,開始較詳細的文本關連性的敘述,如《鹽王五天使者經一卷》,經名下,法經註明「一名鐵城泥犁經,出第十二卷」《眾經目錄》CBETA 電子版 (T55, no. 2146, p. 129,c4)」,在臚列了二十九部經後,法經說「右二十九經並是《中阿含》別品異譯」。這個文本對校的工作到了智昇手上更加細密。大正藏編輯諸公就是承襲這個文本對勘傳統,在《大正新修大藏經總目錄》上,我們讀到「No. 0042 鐵城泥犁經(一卷)[Nos. 26(64), 43, 125(32.4)],東晉竺曇無蘭譯。」括弧內的說明至為重要。它說明此經和NO 26的《中阿含》的第64小經〈天使經〉,或No.0043《閻羅王五天使者經》,或No125《增一阿含》的32小經〈善聚品〉中第四小節「天使」相當。在No. 0043《閻羅王五天使者經》(一卷)條下,我們看到[Nos. 26(64), 42,125(32.4)]的相互解釋。這種文本的校勘,日本學者一方面接收了中國古時大德的校勘成果,另一方面,擴及漢文阿含與巴利文尼科亞的比較,做的比中國古時大德更上一層樓。在大正藏的《總目錄》和《勘同目錄》中,我們看到各種同本異譯的文本關連性;在電子佛典裡這關連性完全消失。
  (二)刪除經疏、律疏、論疏三部,不妥。此三部的作品放在《閱藏知津》的「此土聖賢撰述」,在電子經錄中消失意味著中國僧侶所做成為印度佛教經典的附庸。此舉不但違反《閱藏知津》以來經錄的分類的傳統,也違反宗教不同論述(discourses)的現代學術傳統。
  (三)把天台宗的作品放在法華部類下,或把華嚴宗的作品放在華嚴經
  11. 同前註,頁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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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部類下這種作法,不當。中國宗派強調圓融,宗派思想超過任何特別一經的範疇(horizon)。此外,大正藏以慧遠《大乘義章》為首。此書屬於何宗,令人難解,CBETA立地論宗歸之。六朝佛教有地論師、涅槃師,以研究某一經享譽學界,沒有宗派思想。CBETA也標出三論宗。在三論宗下收僧肇、吉藏以及慧遠與羅什的書信。三論或在日本為宗,但這不是中國佛教的事實,[12]僧肇本人應該不會承認有三論宗之名,或者自己歸於三論宗思想中。
  (四)般若經類下分割玄奘《大般若經》為上品、中品、小品、天王、文殊、那伽室利、金剛、理趣、六分。此說應來自印順[13];修訂印順所說的下品改成小品。印順此說「依《大智度論》三部說,稱為『下中上』」[14],此三部說即《大智度論》中言「是般若波羅蜜部黨經卷。有多,有少,有上中下。《光讚》、《放光》、《道行》。」(T25,no. 1509, p. 529,b22~23)他引用第六世紀的傳言,認為上品是《光讚》、中品是《放光》,小品是《道行》。並且說「竺法護譯出《光讚》的時候(西元286),中國佛教界可能已聽說過『三部般若』了。」[15]這是印順在作品中的揣測之詞,他無意加以肯定。此外三部般若是許多般若經分類的一種。依我有限的知識,似乎沒有其他般若學者以此為標準,割裂玄奘所譯的《大般若經》。[16]傳統佛教經錄學者以《大般若經》的第幾會相當於其他哪一本的般若經,這個工作早於智昇時就開始了。在《勘同目錄》中做得更詳細。若說為了形成某種「知識」,般若經因此被割裂,華嚴、大集、寶積等各大部也可以如此做,那麼為何又不如此做?
  (五)電子佛典的經錄有為分類而分類的問題。智昇立大乘經五大部之後,把其他大乘經典一股腦的放了一堆,因為進一步的分類實在太困難。大正藏編者當然也知道其中難處,於是立了一個「經集部」,(同理,立「論集部」)把各種經典稍加處理放在一堆解決此問題。電子佛典要整理大乘六大部以外的經典,於是立了下面幾類做進一步的分類:「佛名經類」,「諸佛本願經類」(下含兩類經典:彌勒經類,藥師經類),「所問經類」,(下含兩類經典:維摩詰經,天請問經),「禪經類」,「三昧經類」,「法相經類」,「瓔珞經類」,
  12.參閱湯用彤〈論中國佛教無十宗〉、〈中國佛教宗派問題補論〉兩文,收在《湯用彤集》(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5),頁164-213。
  13. 參見印順《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台北:正聞出版社,1980)。
  14. 同前註,頁599。
  15. 同前註,頁594。
  16. Hanayama Shōyū, “A Summary of Various Research on thePrajbaparamita Literature by Japanese Scholars,” Acta Asiatica 10(1966): 16-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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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光明經類」,「如來藏經類」,「楞伽經類」,「解深密經類」,「福田經類」(下含兩類經:盂蘭盆經,溫室經),「緣生經類」(下含兩類經:稻芋經,稻芋經古逸疏),「業道經類」,「名數經類」,「四十二章經」,「數珠經」等類。最後不能再分了,便以「諸雜經類」結束。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為了討論佛教的法相、福田或業道,去引用分類下的佛典。此外,以既有的經名來立經類,不能幫助讀者瞭解這類佛經,如「所問經類」;經藏的作品大都是對話體,如此經類名不能顯示這類佛典的特殊特色。還有,477至591各經編在「維摩詰經」下是錯的。再者,把各種龍王經編在「天請問經」下也不對,因為龍王不是「天」。編到最後,出現的「諸雜經類」,證明當初大正藏編經錄的人眼光獨到,立一「經集部」便利分類的處理。
  (六)立「敦煌寫本類」對大正藏經本收集認識有誤。第八十五冊中的古逸部不完全是敦煌寫本,如No. 2753 《華嚴經章》、No. 2754 《華嚴略疏卷第三》是日本寬文十年的寫本。在五十五冊前,倒含有許多敦煌的寫本,如No.2140《摩尼教下部讚》,No. 2141A《摩尼光佛教法儀略》,No. 2090《釋迦牟尼如來像法中滅盡之記》,No.1535《大乘四法經釋》等。
  (七)電子佛典對進一步分類的稱名不統一,有時用單本,如「長阿含經單本」,有時用「異譯」如「寶積經異譯」。有時用「經餘」如「涅槃經餘」,有時用「經等」如「新華嚴經論等」。有時用「經類」如「經彌勒類」。傳統的經錄如594年法經撰眾經目錄時,立了「一譯分」「異譯分」解決這類問題。電子佛典可以參考傳統大德分類的格式。
  (八)電子佛典仍有若干輸入的小錯誤。如開元錄末,十九卷與二十卷重出,內容大同小異,皆是入藏錄。大正藏編者不知道哪一份正確,於是兩者並列;對第二份,稱之為「重出」。但是電子佛典稱之為「附文」。我以為應恢復原稱「重出」,「附文」意指前面第一份入藏錄為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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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正藏為佛教學術界所採用的佛教大藏經。中華電子佛典協會發大宏誓,以現代資訊科技把紙本大正藏電子化,這是正確的,也是眾生之福。在輸入過程中,協會注意到大正藏的錯字,並加以改正;依我之見,也應該順




  頁389 評CBETA電子大正藏  佛學研究中心學報第七期(2002.07)
  便一併修改錯誤的句讀。[17]此外大正藏的勘同目錄與校勘也應放在電子版中。
  當然,許多這類問題涉及到大藏出版株式會社的授權上。授權的內容是否包含昭和法寶總目錄的三大冊?中華電子佛典協會是否有權修改大正藏的內容,譬如校訂文字、句讀、校勘、甚至經錄?若協會沒得到大藏出版株式會社授權輸入大正藏有關的經錄,那麼日本佛教界太精明了,它讓CBETA作下游輸入的工作,自己仍保留上流知識的核心。眾所周知的,大正藏的底本以高麗藏為主,這些經本已是人類的共同財產,日本佛教界毫無智慧財產權,任何人都可以輸入。而大正藏的勘同目錄才是大正藏是精華。CBETA不應該「棄精華而取糟粕。」[18]
  若校勘仍得依大正藏進行,那麼大正藏依縮刷藏的四藏校勘所犯的版本認識的錯誤,就不能被糾正了。縮刷藏把高麗藏=麗本、資福藏=宋本、普寧藏=元本、嘉興藏=明本,在宋、明本上犯了以偏蓋全的作法。大正藏編輯時,日本學者已經知道這個錯誤,但是為了迅速編完大正藏,這個錯誤被延續下來。現在,當時日本學者不能見的金藏、蹟砂藏、或以遼藏金藏為底本的房山石經,今天也隨手可得,宋本的崇寧藏、毘盧藏、思溪藏、或各種明本藏經如洪武南藏等也被發現,清代龍藏的刻板與經本俱在,今日中國大陸所編的中華大藏經在文本的校勘上,就比大正藏更優越、更正確。
  若無「授權」的問題,CBETA在經錄的安排上也應修改大正藏的錯誤。第八十五冊的敦煌資料,前賢指出其中的錯誤,[19]不知道能否更正,因為這和正藏沒有直接的關係。
  日本佛學界能在很短的時間內完成這部偉大的大藏經,乃是由當時強烈的帝國主義的精神所推動,此處不能細論,將另撰文討論。[20]遙想日本當初得依中國思溪藏與嘉興藏,刻天海藏、黃檗藏。今日時空移轉,中國得覆刻日本縮刷藏(頻伽藏)與大正藏(CBETA電子版)。佛法雖無國界之分,佛典編纂,究竟有民族之功績,CBETA僧俗諸君,既有新編經錄之志,或可一改「覆刻」之心態,在出電子大正藏的「學術版」時,能編出「出於藍,更
  17.中文讀者理應顯示比日本人更加的中文閱讀能力,不應該順著一百多年日本人的誤讀。日本學者在研究某部佛經時,訂正了不少大正藏錯誤的句讀,CBETA應該參考這些作品。
  18.呂澂評頻伽藏語。上海頻伽舍翻印縮刷藏,把校勘拿去,引起呂澂做上述評論。見氏著,《佛典泛論》,收在《呂澂佛學名著》,(台北:老古出版社,1984),頁33。
  19.左景權,〈《大正新修大藏經》第85卷----舊刊新評〉,《敦煌吐魯番文獻研究論集》v.2,(北京:北京大學中國中古史研究中心編,1983),頁620-626。
  20. 有興趣的讀者,可找出高楠順次郎的作品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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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勝於藍」的版本,一張台灣佛法之昌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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