耒水 耒阳

三湘：漓湘、潇湘、蒸湘。

四水：湘、资、沅、澧。

湖南，有许多地名，是单用地。比如郴、邵、鄷、耒等。

而湖南大地，还有大大小小上千条溪流河水，其名也有许多是单用字。

比如沅水上的五溪：雄溪、蒲溪、西溪、沅溪、辰溪。而湘江流域的溪水，有洣水、渌水、涓水、涟水、沩水、攸水，消水、应水、蒸水、舂陵水、祁水、浏水。。。。。。

这些水名，即生僻又古朴，加个水字，既有了灵性，有了一份原始古朴的美感，吸引着人们的想象力和探求的欲望。

一

而故乡的耒水，是湘江最长的支流，发源于湘赣边界的桂东县与霖县交界、海拔1200米的石门山的烟竹堡。那是一个百余亩的沼泽草地，地下密若繁星的千百个泉眼水坑，涌出溪流涓涓汇成一股清澈无比的溪流，这是耒水的初始源头。

汇汝城县耒山之阴的耒山于河流冲击成沤，是名沤江。沤江是耒水上游的名称。

再经资兴（称东江）到郴州汇郴江，入永兴（称便江，故称鄙江），进入耒阳境内叫耒水。耒水流入衡阳市耒河口注入湘江。

耒水长453公里，流域面积1178平方公里，自然落差1163米。

每条河流的起源，多是由许多细小的溪流汇集而成，只是那一条更长、水量更大而成源头。不难考察清楚。当然，也因地质变化，气候条件有些变化。

现在争这个源头，与当今社会争名人出生地，去世地一样，实际上没什么意义，完全是庸俗的旅游经济学需要的初级产品而已。

因山名而定，湖南有多处耒山；因府名称而定，湘南州府搬过多次，不足为据。

当然，如长度、水量差不多，也可以两个源头。为什么要争第一呢？没有自信？

另有一种说法：神农氏制耒，教人耕作在水之畔，水因之得名耒水。地因之得名耒阳。

总之，耒水发源也，不在耒阳。我认同桂东源头说。

二

湘水源自广西临桂县阳海山，流到永州草岛与潇水汇合后，始称湘江。湘江，主流来自于湘水和潇水。

现又有个别学者考察出：耒水才是湘江的主流。看看耒水汇入湘江时的水量，可见两水的差异，就没必要再出此怪异之说了。

耒水，只是湘江最长的支流。

潇湘，这两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字，是湖南历史和文人的千年锤炼而成。有潇才有湘。再加上夜雨，就是潇湘八景第一的永州潇湘夜雨了。

不妨把潇湘八景名配诗摘入，从中又看出什么？

潇湘八景，相传为满湘一带的湘江流域八处住胜。为宋沈括《梦溪笔谈·书画》中所描述。历代皆有才子追和。

潇湘夜雨——永州城东湘水在永州境内与潇水汇合以后，称为潇湘。雨落潇湘的夜景，是旧时文人藉以寄情的著名景观。“涔涔湘江树，荒荒楚天路。稳系渡头船，莫教流下去。”（元揭奚斯）凄凉而无助的心境，就像夜雨本自一样哀婉缠绵，千百年来，人们所钟情的不知是山河的夜雨还是心灵的夜雨？

平沙落雁——衡阳市回雁峰潇湘自永洲下泻数百公里，到达南岳七十二峰之首的回雁峰。

“山到衡阳尽，峰回雁影稀。应怜归路远，不忍更南飞。由干古人地理思维的局限性，误以为雁到衡阳不再南飞。当北方天气转冷，雁阵南行，南方则秋风送爽艳阳高照。旷野平沙，芦苇丛丛，常常引采雁阵栖宿。好一幅秋雁戏沙图。

烟寺晚钟——衡山县城北清凉寺湘江又北行北公里，经过佛教胜地南岳衡山。晚来风急，万物入眠，唯寺内报时的古钟，不时敲出悠扬宏亮的声音。江舟中的旅者在这种钟声中系舟或者远行。

山市晴岚——湘潭与长沙接壤处的昭山：湘江由衡山北行150余公里到达昭山。紫气缭绕，岚烟袭人，云蒸霞蔚。一峰独立江边，秀美如刚出浴的仙子。

江天暮雪——橘子洲橘子自古为长沙名胜，东望长沙，西瞻岳麓。当大雪纷飞，白雪江天浑然一色，世间万物寂寂无声，江中商船落帆泊岸，雪光上的暮色烟雾一样漂浮不定，人的心情也就格外地清冷，思想随着雪花飘舞，那种清凉的悠闲也许是最接近冬雪本质的悠闲。

远浦归帆——湘阴县城江边从橘子沿江北去，约远70公里，便到湘阴。每当黄昏，远山含黛，岸柳似烟，归帆点点，渔歌阵阵，等待归船的渔妇和企盼宿客的青楼女子站在晚风斜阳中，衬托出一片温馨怅望的繁忙景象。

洞庭秋月——洞庭湖由湘阴北去，便是一望无际的洞庭湖。秋天的夜晚，月色如银，天空不杂任何痕迹，八百里湖面，碧水如镜，风息浪静。天空和湖面相互映照，月光和湖光相互交融，泛舟湖上，则别有一番情趣，登上君山或者岳阳楼，想必又是另一种情怀。

渔村夕照——西洞庭桃源武陵溪陶渊明在《桃花源记》中说“武陵人捕鱼为业”。武陵人因为捕鱼，而发现了桃花源，世人所居住的渔村也就成了文人墨客所憧憬的地方。白天，渔人撒网洞庭；傍晚，收拾渔网，提着肥美的鲜鱼，在夕阳的晚唱中踏着渔歌回来。

与古人对话，才知历史的厚重。让疲惫的心灵释放空间。

与现实对话，何话？

三

栖凤渡。

这也是一个极富诗意的名字。

最早看这个名字，是在龙应台先生所写的《大江大海1949》一书中，中央研究院院士、历史学家张玉法所忆述：从武昌南下广州，在湖南接近广东交界的地方，粤汉铁路上有一个很小的车站，叫栖凤渡。

我即想，我在郴州也算游山玩水过了，怎么纯然不知？

于是，查地图，栖凤渡在郴州北边，东江的下游。

明清前，由水路从湘入粤，多从长江进湘江进耒水，在栖凤渡靠岸停船，前行几十里，进郴州城，然后翻越南岭到粤北。

古谚中的“船到郴州止，马到郴州死，人到郴州打摆子”。船到郴州就是指到了栖凤渡。

因此，郴州有个著名的驿站——郴州旅舍；也有了秦观那首著名的词：踏莎行。

栖凤渡，这个看起来有些荒凉的小站，1949年，张玉法其二哥深思熟虑后决定兄弟分开。却从此走向了截然不同的两个命运。其兄北上，参军被俘，充军，再被俘，充军，返乡种田。张玉法南下，渡海，念书，成民国史学专家，1992年当选中央研究院院士。

龙应台先生称：在栖凤渡南下北上交错的铁轨旁，确实因此有截然不同的命运。但是，那纯属偶然。

到此渡口，既无船舸，亦无码头。一江清水，夹杂在现代乡镇建设的风风雨雨中。

而栖凤渡车站，亦无车站停靠，几条铁轨锈迹斑斑，遼寂中找不到过去。

那个与风陵渡、西津渡一样美丽的栖凤渡，就这样走进了历史。历史不再。

四

有位耒阳人士写下《耒水歌吟》。

热情激昂记录了耒水的历史，也记录了今日的向往。

记于二00九年我陪陈仁华兄在湖南旅游时到此，他总结耒阳最为简练：神农制耜、蔡伦造纸、张飞醉酒、庞统县令、杜甫寻舅，万人井冈。三百里耒水悠悠，二千年耒阳古邑。

2012.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