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殉国少将张文衷将军墓
——兼忆我与张文心将军不得不说的故事
作者:程远斋主
一、前言
笔者记录名人墓时有一条原则,凡是涉及近现代军政要员的,个人以副总理、中将级别为划分标准,少将以下一般不予关注,否则担心精力有限,顾此失彼。
本文所述墓主张文衷,官至国民革命军陆军第十三军第四师第十二旅少将副旅长,既然是少将,又为何要写作本文呢?
自然是有个缘由在其中,且听笔者道来。
要介绍张文衷将军,还得从他的长兄和四弟说起。
张文衷将军的长兄,便是大家熟悉的国共谈判的主角之一——张治中将军,族名本尧,字文白。
据《文史资料选辑·张治中生平大事记》记载其家世:“祖父名邦栋,半自耕农。父名桂征,农民兼手工业者。母洪氏。二弟本舜,字震中。三弟本禹,字文衷。四弟本汤,字文心。妹一,早夭。”
由此可见,他们这辈族谱名是“本”字辈,按上古帝王尧、舜、禹、汤排序。
这种排序法,与葬在南京的广东台山温氏家族墓中,近代史上的几位名人如:温宗尧、温宗禹等情况相似。
笔者从小大概受家大人熏陶,又收看了一些国共题材的影视作品,很早就知道张治中将军。
而后,家大人告知,对门住的是张治中将军的弟弟时,也似懂非懂的认识了张文心将军。
首先,就从张文衷将军的四弟——张文心将军说起。
二、我所知道的张文心将军
笔者作为一名“八零后”,没能赶上张治中将军、张文衷将军生活的年代,但有幸见到了与小平同志同庚的张文心将军。
笔者儿时因家所在,与王必成将军家、张文心将军家位于一处丁字路口,咱们三家的位置正好呈三足鼎立之势,互为斜对门邻居,自然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因此,笔者才能见到已是暮年的王必成将军、张文心将军。
依稀的印象中,王必成将军依旧保持着将军的威武范儿,表情十分严肃,笔者见到他时多少有些害怕;
张文心将军则不然,可能是由于他在淮安战役中被俘的原因,晚年的他已不见军人之锋芒,更显得和蔼可亲。
有关王必成将军的内容,以后有机会另文《王必成墓》时再叙,这里单说张文心将军。
笔者记事起,张文心将军已是耄耋高龄,满头银发,虽略有些驼背,但身体还算硬朗,经常能看见他们老两口互相搀扶着外出散步。
每逢过年,张文心将军夫妇都会来到笔者家拜年,笔者的祖父母也会礼节性回访,都是惯例了。
那时候的笔者家有院子,从大门到屋内要经过约50米的过道,所以在门口设有门铃。
因此,儿时的笔者就承担起了一听到门铃响就冲出去开门的重任。
由于笔者家和张文心将军家的门牌都是2号(两条不同的路),两家又在路口靠得很近,经常会有访客认错门牌找错人家。
笔者还记得,第一次有人说要找张先生时,尚觉得莫名其妙,幸好小时候鬼机灵,脑子反应快,转念就想到斜对门的张文心将军,立刻问对方是不是要找张治中的弟弟,果然如此,百试不爽。
笔者的发小@Yifei_Hou,就住在张文心将军家隔壁。
我们放学后有时没得玩,就站在@Yifei_Hou,他家院内堆放煤块的煤堆上,扒着墙头,好奇的瞧着张文心将军家——一栋建于民国时期的洋楼。
有一出传统戏剧叫《墙头马上》,我们则是“墙头煤上”,小朋友那时可没有《墙头马上》的情窦,就是闲得没事干,瞧见没去过的地方便好奇心使然。
时间来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听说张文心将军老两口让家属接到北京养老去了,笔者从此再未见张文心将军。
之后不久,又听说张文心将军家这处住宅出售了,当时据说卖了500万(纯属路边社消息)。
三、张文衷墓
说过了张文心将军,让我们言归正传,回到本文的墓主——张文衷将军。
正是由于笔者与张文衷将军的弟弟张文心将军算有一面之缘,因此在寻访张文衷墓时是怀有一番感情的。
张文衷墓,今位于安徽省合肥市巢湖市银屏镇屏峰村,东庵森林公园。
2014年12月13日,恰逢首个南京大屠杀死难同胞国家公祭日,笔者一行起了个大早,天刚放亮就来到了东庵森林公园。
说是公园,其实就是过去的林场,按照传统,冬季封山育林防火,公园已将通往山中的唯一一条公路,用渣土、树枝等障碍物给封锁了。
此时GPS显示离目的地还有1公里许,我们只得在封路的地方弃车步行,真好比是文官下轿,早饭还没吃呢,饿着肚子爬山,更显得诚心诚意。
沿途所见山路西侧的山坡上,遍布着不少私坟,看来这里就是当地的一处传统坟地。
来得太早,没到公园8:30的开放时间,还能清楚的瞧见半轮残月当空。
门卫师傅倒是早早地起来了,问明我们的来意后,也很通融,提前放进,只是反反复复提醒,切勿吸烟。
果然,一进公园就看见有张宣传画,上面醒目地写着“牢记‘4·2’森林火灾教训,进入林区,严禁烟火,违者严惩”。
我们也跟门卫保证,大家都不吸烟,身上也未携带火种,是专程前来瞻仰张文衷将军墓,请放宽心。
根据园内地图指示,顺着主路一直往里走到头,就是圆通庵,张文衷将军墓就位于圆通庵前。
圆通庵是现代重建的,庵前有两棵五、六百年的古树名木,一棵银杏树,一棵桂花树,算是周边仅存的古代遗物了,可惜此时节树叶落光,看不出枝繁叶茂的美景。
俗话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可是此时此地,斯人已逝,只剩下数百年的树木仍在顽强的生长。
公园内主要有两座山头组成,西侧名为观音山,东侧名为笆斗山。
登山的主路,其实就是位于两山之间的峡谷地带,中间还设有一处泄洪导流池,名为“养心池”,也可作防火的蓄水池,恰位于墓的北侧前方,亦可视为风水池。
站在山坡的高处,向下俯瞰正北方的巢湖尽收眼底,湖面与远方的天际线连为一体,倒是一处风景绝佳的所在。
张文衷墓就位于东侧的笆斗山西麓的山坡上,墓前设剪刀楼梯式台阶相连。
台阶入口处,在挡土墙外立面嵌有两块碑,一为简介碑,一为文保碑。
2007年8月,“张本禹烈士墓”被居巢区人民政府公布为居巢区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因为居巢区现已撤销,原地级巢湖市降为县级巢湖市,并入合肥市,所以按常理推测,该处文保现应变更为巢湖市文物保护单位。
现将简介碑全文辑录如下:
“张本禹(张文衷)烈士简介
张本禹(1900-1937年),字文衷,安徽巢县(今巢湖市居巢区)洪家疃人,张治中将军胞弟,兄弟四人排行第三。1925年考入黄埔军校三期。‘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参加‘反宁拥汉’活动。后任少校营长、上校团长和少将副旅长等职。1936年,率部援助傅作义将军在绥远抗战,在百灵庙战役中,英勇沉着,身先士卒,奋勇作战,阻击了日军南路增援部队,为收复百灵庙作出重要贡献,受到嘉奖。
1937年8月,张本禹新婚燕尔,住在南京。8月中旬,日军侵华,平津告急,他毅然告别已有身孕的妻子,北上抗日,率部在南口与日军板垣师团激战,他亲率一个排与敌肉搏夺回阵地,又亲自前往太原催调并押运弹药回南口。8月30日在南口卸车时,遭敌机轰炸不幸牺牲。同年10月,烈士灵柩运至安徽巢县,各界人士为烈士举行了追悼大会并安葬于银屏山麓(今东安森林公园内)。1980年,中共中央统战部追认张本禹为抗日烈士。”
张文衷墓在四周青翠的竹林掩映之下,显得十分静谧,前设供桌,后为墓碑、墓冢,一圈墓圹环绕。
墓整体呈坐东南朝西北向,笔者推测可能是为了朝着老家洪家疃的方向。
墓前立有两块墓碑,两碑前后列立,如此形制有些奇怪。
前一块墓碑,长方形黑色大理石质,中间刻“张文衷烈士墓”,上款刻“抗日爱国将领”,下款刻“巢湖市人民政府立/一九九三年八月三十一日/”。
后一块墓碑,圭形黑色大理石质,中间刻“先/父张文衷(生一九〇〇年十二月八日,卒一九三七年八月三十一日)/母张唐光芬(生一九〇九年九月七日,卒一九九一年二月二十八日)/之墓”,上款刻“一九九三年八月三十一日立”;下款刻着其女率其家人敬叩,这里不再细表。
前一块墓碑的背面,还刻有碑文,全文辑录如下(笔者标点):
“抗日爱国将领张文衷烈士,生一九〇〇年十二年十二月八日,卒一九三七年八月/三十一日,族名本禹,巢湖市黄麓镇洪家疃村人,兄弟四人,排行第三。青年时/期,随长兄张治中(族名本尧,字文白)将军,参加孙中山领导的护国军,深造于/黄埔军校第三期。后任北伐军总司令部副官处副官,国民革命军学兵团排/长、连长,陆军教导二师少校营长,独立四旅上校团长,十三军四师十二旅少/将副旅长等职。曾随军援助傅作义将军,对日抗战,在收复百灵庙战斗中,荣/立殊功。卢(芦)沟桥事变后,他毅然告别有孕之妻,率部北上抗日,一九三七年八/月,从太原押运弹药至前线,途经南口车站,遭遇日机轰炸,不幸以身殉国。嗣/后,各界抗敌后援会举行追悼,并公葬忠骸。一九八一年,由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追认其为抗日烈士。今立碑于此,以垂永久。”
四、其他
张文衷将军的生平事迹,《中国抗日阵亡将士传》、《抗战英烈录》、《黄埔军校名人传》、《抗日黄埔英烈》、《国民党抗战殉国将领》、《在反法西斯战场上战死的中国将军》、《黄埔军校三百名将传》、《黄埔军校将帅录》、《黄埔军校同学录》、《中华民国国民政府军政职官人物志》、《安徽省志·人物志》、《安徽军事人物》、《巢湖人物》、《巢湖地区简志·人物》、《巢湖市志·人物传》、《中国近现代人名大辞典》、《中国军阀史词典》、《中华英烈词典》、《中国国民党史大辞典》、《中国抗日战争大辞典》、《中国抗日将领牺牲录》、《中华军事人物大辞典》等书有载,比照墓碑后,发现有几处记载不一的情况如下。
1、殉国日期
但是,其中涉及将军殉国的具体日期,资料中记载不一,大致有以下几种说法:
(1)1937年8月12日;
(2)1937年8月下旬;
(3)1937年8月30日;
奇怪的是,以上记载均与墓碑上所刻其卒年“1937年8月31日”不相符,而该日期亦不见资料记载。
墓前的简介碑上所刻,也与墓碑不能对应,不知官方在修墓时究竟想以哪种说法为准?
原则上,应以墓碑所刻日期为准,则该墓碑的立碑时间当为将军殉国五十六周年忌日。
2、追认烈士
另外,资料以及简介碑、墓碑上,关于张文衷将军被追认烈士的时间,也记载不一,大致有两种说法:
1、1980年;
2、1981年;
经查,1980年9月3日,民政部发布《民政部关于贯彻执行<革命烈士褒扬条例>若干具体问题的解释》(民发[1980]63号文);1981年,全国进行革命烈士普查登记。
再则,关于追认张文衷将军为烈士的部门,资料记载也不一,有说是安徽省人民政府,有说是中央统战部,都是胡扯。
根据规定,《革命烈士证明书》(2014年换发《烈士证明书》,去掉“革命”二字)是由民政部审批追认。
由此可见,墓前的简介碑,当为官方所立,出现以上差错真不应该,糊弄鬼啊!
3、文保名称
张文衷墓,文保公布的名称是“张本禹烈士墓”,我们已经知道,将军以字行,“本禹”则是他的谱名。
一九九三年所立的两块墓碑上,墓主名均作“张文衷”,为何2007年公布的文保单位非要弄出个不统一的名称来?
还有些资料中,称将军字“文忠”,或作“张文忠”,皆误。
等我们寻访完毕,下得山来,也到了上班时间,沿途遇到不少公园的工作人员,陆陆续续往山上走。
大概他们是奇怪这个钟点怎么会有游客进山游览,与我们擦肩而过时还嘟哝,这里有什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