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同人文 大理金瓶 瓶邪同人文
那小子缩在墙角,苦着脸抱怨:“店里早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货了,我倒是想去自己跑货……老板你信得过我吗?”
信得过你?那我不久就会看到自己的铺子里摆上农贸市场里买来的宋代青花瓷器了!
环视冷冷清清的铺子,我不由得长叹出声。当我在西王母那鬼地方跟野鸡脖子大跳贴面热舞的时候,家里的老本就是这么一点一点被啃空的……早知道就顺两条野鸡脖子出来,卖蛇胆也能补贴一下亏空啊!
“请问……老板在吗?”笑意盈盈的声音把我从抓狂的边缘拉了回来。
瞬间回头摆出最职业化的微笑,我对着来人说:“欢迎光临,我就是这里的老板。”
**风衣!**墨镜!他以为他谁啊?小马哥吗?我记得有人说过,敢穿黑风衣的男人,要么十分自恋,要么非常自恋。眼前这个人,显然前后两条都占全了。
自恋男扯开一个轻佻的笑容,指着柜台旁边的一排瓷器,“你就把这种货色摆在门口?”
什么货色?我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小爷要是把压箱底的明器拿出来,包你眼珠子都掉出来……当然小爷的脑袋说不定也就掉了……
“吴邪。”
“啥?”条件反射地回答了之后,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人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你倒斗倒来的明器都放在哪儿了?”自恋男忽然凑到我的面前,低低问了这么一句话。
“你才倒斗!***全家都倒斗!”我立刻炸毛蹦起来了,“诚心做生意不?少来恶心人!”
自恋男稍微和我拉开了距离,恢复了他轻佻的笑容,“吴老板着什么急……这套瓷器我都要了,开个价吧。”
这人……脑子绝对有问题。在我漫天要价之后,他居然省略了就地还钱这道工序直接签了一张支票给我。
一、二、三、四、五、六……我费劲地数着那一串耀眼的零,越发肯定了我的想法,“你是什么人?”
“生意人。”自恋男耸耸肩,笑着走出门。
有你这么做生意的才出鬼。我冲了出去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到底想干什么?”
自恋男龇牙一笑,露出一排闪亮的白牙,“跟你做笔生意。”
****。
这不跟没说一样吗?
于是两个月来首度开张的铺子只好关掉门,我这个命苦的老板端出自己最好的茶叶招待一个莫名其妙的客人。
“吴邪。”
你能不能别用那种叫死人的腔调叫我的名字啊!好歹尊称我一声吴老板吧!
“这段时间,你在道上真是声名鹊起啊。”自恋男若有所思,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茶几上缓缓地敲着。
食指和中指。
食指和中指……
我噌地一声站了起来,“张起灵!你玩我有瘾是不是?!”
“张起灵……?”那人停止了敲击,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你果然认识他,那太好了。”
“你装什么蒜?”我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伸手就扯他的脸皮。
脸皮。
脸皮……
不幸那张脸皮虽然厚了点,但确实是真货。
我尴尬地收回手,不知该坐回沙发上还是狂奔出门去。
自恋男嘴角的弧度不管怎么看都有够诡异,墨镜后的眼睛想必已经快要把我看穿了,“告诉你个秘密,发丘中郎将的那两根金手指是没有办法缩骨的,所以显然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他举起两根正常长度的手指对着我晃了晃。
“你认识他?”我惊讶地问回去。
“我在找他。”自恋男摸了摸鼻子,转移开了话题,“你应该知道他在哪里吧?”
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我就火大。“鬼才知道他在哪儿!”
那个该死的闷油瓶子好死不死留了张字条说想起了什么,出去找找线索,打那之后到现在四个月,一直音讯全无。有时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去见张家列祖列宗了,不过回头想想,他连张家列祖列宗叫啥都忘了,找他们估计也没什么好聊的。
往事不堪回首啊,我用力甩了甩头,把那个人从脑海中甩出去,冷下脸来问自恋男:“你就是为了找他才来我这儿?”
“这倒不是,”自恋男拢了拢垂下来的刘海,摘下了墨镜,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锐利地看进我的心底,“有笔买卖,想跟几位高手合作。”
“倒斗的话,免谈!”开什么玩笑,小爷好不容易活着回来,还没腻味到自己找死去。再说,什么时候我也算是“高手”了?我要是高手,闷油瓶子算什么?斗王之王?
我呸,怎么又想到他那儿去了。
“啧啧,”自恋男嘬着牙花子,半晌才开口,“那就算了,不过,你那里有什么压手里出不去的货,尽管来找我,价随便你开。”
我坚定了我一开始的判断,这人脑子有问题。那些国宝级的明器我的确是压在手里了,可是他买去又能有什么用?这些都是有价无市的宝贝,拿出去根本没人敢买。
“我凭什么信你?”我挑起半边眉毛看他。
自恋男嘿嘿一笑,“你怕我卖了你?我要是想卖你,直接把我掌握的情况交给杭州随便哪个警局,你现在已经可以化灰化烟了。”
我的脊背忽然一阵发凉,爹啊娘啊我对不起你们,我不该无视您二老的谆谆教诲最终走上了违法犯罪的不归路以至今天被人威逼啊……还有利诱。
咬咬牙,狠狠心,我跑上楼去把床底下的盒子拽了出来。“就这些了,你看着给吧。”我把盒子推到自恋男面前,然后清晰地听见了一声倒抽冷气。
“小三爷真不愧是小三爷。”开完支票,自恋男向我竖起了大拇指。
鬼扯,那些明器都是别人带出来出不了手的,尤其那个死胖子,拿我这里当仓库了。
“希望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自恋男伸出手来。
我强忍住抽搐,握住了那只财神爷的手,还***的凉,跟某个闷油瓶子有的一拼,莫非手凉聚财?
掏出支票再仔细核对一下,金额,没问题,签名,没问题……签名?李三思?**还李逍遥嘞。
不对啊,李逍遥是李三思儿子来着,我这不是把自己骂进去了吗?
半个月后,正当我以为万事顺利一切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胖子拿着一张报纸找上门来。
“天真无邪小同志啊,你到底把那批货折腾给谁了?”
“李三思。”我第N次回答他。
“那……这他妈的是啥玩意儿啊?”胖子指着一条新闻问我。
考古重大发现,十一件稀世珍品将于国家博物馆展出。
照片在下面一字排开,我床底下那盒子里的东西一样没落下。
第二章 跑路
大致算了一下,我从下地到现在,日子不长,大事倒真没少干,难怪自恋男要说我声名鹊起了。所以,我这后起之秀在某个方面以极其生猛的姿态追上了著名摸金校尉王凯旋同志、著名发丘中郎将张起灵同志、著名土夫子吴三省,我呸,解连环,同志……你问哪个方面?
量刑方面。抓住了就是个枪毙。
跟潘子通了个气,操,那个自恋男居然找过我们队伍里的绝大部分人,理由一律是“谈生意”。
这时候我要是还蹲在古董铺子里等着人家上门找我,我就不是天真无邪,是傻帽无敌。
给王盟放了无限期长假,我收拾收拾东西就跟着潘子他们跑路了。
潘子、胖子、三叔的一群刚从监狱出来的老伙计,居然还有黑眼镜!不知道的还以为倒斗界要召开什么学术研讨会,大家集体出门旅游呢。
只不过,少了那个人。
“胖子,小哥有联系过你吗?”
“小哥?哪个小哥?”胖子翻着白眼,“***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们千辛万苦把他拖回来,不老老实实呆着还出去找死!胖爷要是再理他就把姓倒过来写!”
倒过来写……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胖子你是姓王来着……
“上车上车!走人了!”潘子转来转去吆喝着。
面前停着的是一辆老旧的观光空调大巴,胖子闷声不响拿着一卷卫生纸鼓捣了一会,跑到了潘子旁边,伸手把一面小白旗递到他的手里,“导游同志辛苦,举着旗比较方便。”
潘子盯着那面纸旗想了半天,居然真的伸手接了过去。
我栽。
潘子拿着那面旗,缓缓举起来,放到了……鼻子上,用力一擤。
靠,潘子你真是我偶像!
在车厢最后找了个角落,蜷缩成一团,开始望天。
前面胖子正跟潘子扯皮,“大理啊,大理是个好地方,家家有水,户户有花,人家格格逃难都往那儿逃……”
我感到自己的嘴角抽了抽。
继续望天。
他还活着吧?此刻,他是不是也在哪里望着这片天空呢?
“张起灵没那么容易死的。”忽然有人在我耳边说了这么一句。
“我也觉得。”说完我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何等低级的失误,回头一看,正对上黑眼镜几乎笑抽的脸。
“你,你,你……”我是想问他怎么知道我在想那个瓶子,可这种问题要我怎么问啊!
“你望天的动作跟他一模一样。”这个黑眼镜……还真善解人意啊……
不敢上高速,不敢进大城市,傍晚,倒斗旅行社的大巴在一座小镇的宾馆门前停了下来。
胖子哼哼唧唧地从车上爬下来,“操,这也敢叫宾馆?”
“咱是出来避风头的,你就消停点儿吧。”黑眼镜背着一个比他块头都大的包,毫不费力地跳了出来。
潘子满头大汗地跟我们比划着,“房间不够用,大家凑合一下,三个人住双人间吧。”
“啥?”我跟胖子异口同声地问。
“成,那就我们仨一间吧。”黑眼镜倒是镇定地给出了回复。
洗洗涮涮,出来发现胖子已经跑去隔壁跟伙计们锄大D,黑眼镜躺在一张床上,似乎已经睡着了。这人神经病还真不轻,睡觉也不摘下他那副眼镜。
叹了口气,我在另一张床上躺下。
烙饼,烙饼,烙饼……翻了个身,干脆爬起来,坐在床上发呆。
摸出手机,开始写短信。
“你还活着?”想想,不对,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
“你现在怎么样?”还是不对。
“你在哪里?”这句还像人话,我舒了一口气,选择了发送。
一头栽在床上,准备睡觉,反正那个人……估计没把我送他的手机带在身上,不然之前那么多次的电话总该有个回音。
“嘀嘀——嘀嘀——”
靠嘞,我一个鲤鱼打挺跃起来,有门儿啊!
打开邮件,我瞬间有一头撞死的冲动……
屏幕上只有三个字:“你是谁?”
我他妈的怎么就忘了送他手机时把自己的号码先存进去呢?
手里一轻,手机被不知何时爬起来的黑眼镜抽走,然后我就听见了一阵极不得体的狂笑。
“嘿!”胖子在隔壁一边砸墙一边喊着,“天真无邪小朋友,你不会遭了眼镜兄的毒手吧?”
“我没事!”我一句吼了过去。吼完这一句,回头,脑子顿时“嗡”了一声——黑眼镜刚刚按下了发送键……
“你都说了什么?”我一把夺回了手机。
黑眼镜悠闲自得地躺回床上,“自己看咯。”
翻到发送记录,“我是吴邪。我现在要去大理旅游,你也一起来吧。”
操,这黑眼镜打字怎么这么快!
向张起灵发出旅游的邀请……恐怕古往今来天上地下也只有这一份了。估计很快我就会收到一条内容为“吴邪是谁?”的……短信
但是没有,我瞪着眼睛从零点等到四点,没有回复。
是啊,他张起灵是谁啊,怎么会回复这种无聊的邮件。
我苦笑一声,趴回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似乎才刚刚闭眼,天就已经亮了,旁边的人不停地摇晃着我,“快起来,要出发了!”
我用力撑开眼皮,看见胖子巨大的脸正在我面前抖动。人比人真是比死人,这位主儿锄了一晚上的大D,居然看起来还是神采奕奕。胖子身后,黑眼镜正舒展着筋骨,看上去也是容光焕发……不用看我也知道,自己肯定是一副半死不活的衰样子。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看时间:5:30 am,再往下看,一条未读邮件。
操!一条未读邮件!
我心急火燎地打开邮件。
真够简洁的,只有一个字:“好。”
我扑通一声躺回床上,把胖子吓了一跳,“哎,你这是被啥吓晕了?”
“你大爷的,别吵!做个梦都不让我消停。”
胖子扑了上来,掐着我的脖子,“做你大爷的白日梦,快起来,潘子在下面都等毛了!”
疼……
这么说,我不是在做梦?
我傻愣愣地坐起来,看着屏幕上的“好”字。
黑眼镜看着我笑得那叫个意味深长啊……妈的我真想上去掐死他,可是考虑到力量对比,谁掐死谁还不一定……不对,一定是他掐死我。
小爷我忍。
大理啊,一个家家有水户户有花的地方,倒是真的很适合旅游。
第三章 玉源客栈 大理啊,一个家家有水户户有花的地方,倒是真的很适合旅游。
我就不该相信解连环那只老狐狸教出来的小狐狸!旅个屁游,潘子压根就是带着我们出来夹喇嘛的!
看着副驾驶座上的小狐狸潘子和黑眼镜在地图上画来画去地研究着什么,我终于发现一个事实——只有我一个人以为我们这次只是单纯的跑路而已,其他所有人都认为,我们是出来赚钱的。
解连环!要不是你家的祖宗八代约等于我家的祖宗九代,我早就把他们问候完了!
在乡村公路上颠簸了六天,我们终于赶到了目的地。
苍山雪!洱海月!我来了!
在心里喊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们的破大巴正优哉游哉地从洱海公园门口开过……
最后我们到达的地方,是七里桥镇外的一座破旧的农家小院。
这车,这院子,这房子,这道路……此四旧有着一种微妙的和谐感。
伙计开始从车上往下卸东西,看来这院子是被我们长期租下了。
潘子、胖子、黑眼镜正在研究地图,伙计们在搬东西……我该干嘛?
无所事事地在院里转了两圈,我掏出了手机,开始写短信,“我到大理了,你在哪儿?”
又转了两圈之后,我鼓起勇气把短信发了出去。
然后,又转了两圈之后,胖子的大嗓门吆喝着:“谁把那盘磨给你们小三爷套上?往里撒点豆子,让他给咱磨豆浆喝!”
去你妈的,我瞪了胖子一眼,索性躲到了门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到了黑眼镜的诡笑。
“嘀嘀——嘀嘀——”
“玉源客栈。”
凭什么他可以住这么舒服我就得住“四旧”小院啊!站在客栈门口,我内心的小人发出了悲愤的呼号。
正是午后阳光最好的时候,小花园里树影婆娑,清瘦的身影蜷在竹椅上一动不动。
“小哥?”我试探着叫了一声。
没有反应。大概是睡着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提了口气,总之我十分大胆地向前两步,坐在了他旁边的另一把竹椅上。
一阵清风吹过,树影晃动,一点光芒闪过……光芒……?靠的嘞,那是闷油瓶的眼睛!
我吓得差点跳起来,“你是醒着的啊?”
他把我当空气。
没事反正小爷习惯了,我自我安慰着。“那个……你还真来了啊……”
我没话找话,他转了转头,眼神茫然地望着我,“嗯。”
我霎时感动得热泪盈眶,苍山啊洱海啊闷油瓶终于说话了!就算只有一个字还是语气词,那好歹也是发声运动啊!
“这几个月,你都去哪里了?”说完我就想抽自己,我又不是闷油瓶的妈,这语气算什么啊!
“你是吴邪。”肯定语气的陈述句。
喂喂……不用这么给面子吧……好歹我也养了你好几个月,别告诉我说你今天才知道我是吴邪吴小爷。
“我记得你。”
我抬头看看万里无云的天,刚才绝对是打雷了吧?
闷油瓶毫无表情地瞟了我一眼,站起来转身回房间。
这算什么?我是该跟过去还是自己滚蛋?
手机适时响了起来,是潘子。
“小三爷!你怎么能随便乱跑呢?现在风声多紧你又不是不知道……”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唠叨,我无意识地靠在竹椅上,开始望天。
望天真是一项美好的运动,我忽然充分认识到了这一点。
在潘子喘气的间隙,我抓紧时间插话:“小哥在大理。”
“……”片刻沉默之后,潘子倒抽了一口冷气,“小哥?他来干什么?”
我对着蓝天翻了翻白眼,然后冷静地对着手机吐出了那个必杀词:“旅游。”
手机里传出忙音,估计潘子这下刺激受大了。
我缩在竹椅上,抱着膝盖继续望天。
手机再度响了起来,还是潘子。我淡定地接通电话。
“小三爷……”我似乎觉得潘子在那边都快哭出来了。
“怎么了?”
“我们这次出来其实是倒斗的。”
“我知道啊。”
“你既然发誓不再倒斗,那就别勉强自己跟着我们了……跟小哥去旅游,好好玩玩吧。”
手机里再度传出忙音。
这算什么?我,堂堂小三爷吴邪,被遗弃了?
显然闷油瓶也没有带着我旅游的想法,所以我现在是……孤家寡人。意识到这一点,我第一时间把钱包翻了出来,还好,人民币没有遗弃我,出发前准备的假身份证也在。
办了入住手续,我蹲回竹椅上,继续望天。这个时候估计客人也少,老板慢悠悠地晃到我面前,也坐在了竹椅上。
“小伙子,看样子你不像是来旅游的啊。”他一边说着一边递了一支烟过来。
接过烟,我郁闷地叹气,难道跟人家说我是来盗墓被人放了鸽子的?
“其实人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嗯?”我有点儿犯蒙。
“过了这村儿还有下店儿,天涯何处无芳草,好马不吃回头草……”
谁给我解释一下这大爷到底想说啥……
“大理好姑娘多,没事来散散心也是好的……别想不开了。”
操!敢情您当我是失恋了来自我了断的?!
扯出一个难看得可以的笑容,我拍了拍老板的肩膀,“谢了您哎,看见哪家姑娘好帮我介绍一下吧。”
老板露出一特朴实的笑容,“这都是缘分啊……你看,”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木雕,“我这可是崇圣寺开过光的祈福手机链……”
得,碰上同行了,咱卖古董的,靠的就是一个忽悠……
“吴邪。”清清冷冷的声音,是他在叫我。
我噌地一声蹦起来,“啊,嗯……什么事?”
闷油瓶淡淡地瞥了老板一眼,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我没钱了。”
倒斗天王也有靠得上菜鸟时候啊,这算不算虎落平阳被犬欺?我一面感叹着一面掏出钱包来……诶,这事儿不对啊,难不成他张大少爷肯来见我完全是为了钱?那我给了他钱,他岂不是又要落跑?
“张起灵!”我用我能拿得出的最凶狠的眼神盯着他,“你是不是从来就没信任过我?”
闷油瓶收回手,抱肩悠闲地站着,显然是没打算回答我。
一股火气忽地窜了上来,“我他妈上辈子欠你的!我跟胖子死活把你救出来,你抬脚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把我们当什么,啊?”
听到这句话,闷油瓶极其快速地抬头扫了我一眼,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这叫什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失忆的张起灵照样瞪死吴邪……
失忆的……
我忽然想起了一个大问题,“你……那会儿是不是说过……你记得我?”
那一瞬间我在闷油瓶的脸上看到的表情,绝对叫鄙夷。
第四章 苍山雪 躺在客栈舒适的床上,我失眠了。闷油瓶说他记得我,他恢复记忆了?如果恢复了,恢复了多少?以他的性子,这些问题我是甭想从他嘴里得到答案了,可是……靠!不知道答案,我怎么睡得着!
爬起来给胖子打电话。
“听潘子说你把职业失踪人士搞定了?”胖子哇啦哇啦的大嗓门从手机里传出来,“你们现在在一起?”
我想了半天,确定他这句问话没有任何深层含义之后回答:“他住我隔壁。”
“那你没事闲的给胖爷打哪门子电话?小哥欺负你了?”胖子嘿嘿一乐,“挺着吧天真小同志,胖爷还没活腻歪,这次帮不了你了。”
这死胖子的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他说他记得我。”
“这不废话嘛,咱爷俩一路把他从格尔木拽回来,天南海北地陪他找记忆,他要是连咱爷俩都不记得,那也别叫职业失踪人士了,叫职业失忆人士吧。”
操!胖爷你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啊,我怎么就这么笨,他说记得我,是记得从西王母那鬼地方出来之后的我,跟恢不恢复记忆有个毛关系啊?
我恭恭敬敬地捧着手机,对着那边说:“胖爷,您真不愧是胖爷,吴小邪我算是服了。成了,不打扰您老人家锄大D,没事也可以教教那群伙计打大字牌。”
“打个屁牌,”胖子呵呵一乐,“你当胖爷跟你一样出来旅游的啊?明天我们这边就下地了,你带着小哥好好玩吧。”
我现在一听见下地倒斗这类词就恶心,赶紧敷衍两句挂了电话。问题一解决,身心整个儿都轻松下来,困意就抵挡不住了,瘫在床上混混沌沌就睡了过去。
早上的阳光真是美好,我站在房间门口,大口吞吐着清新的空气。
旁边的房门吱呀一声,闷油瓶背着一长条布包走了出来。
等一下,那长条布包……形状咋这么眼熟?我吞了吞口水,不怕死地上前,“小哥,你背的那个东西莫非是……?”
“刀。”
我冷汗刷就下来了,小心翼翼地继续问:“黑金古刀?”
“嗯。”
难不成他这几个月里又去了一趟西王母城?!我抽死他的心都有了,不过……有那贼心,没那贼胆……
他看都没看我一眼,从我身边走过,轻飘飘地说了句:“我要吃饭,过来买单。”
“张起灵,你给我站住。”声音阴沉得不像我自己。
闷油瓶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我感到自己的太阳穴在一跳一跳,估计现在的形象狰狞得可以。“你这几个月都做什么了?”
闷油瓶一声不响,抱着刀坐在了竹椅上。
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我三步两步冲上去,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还有没有点儿人心?不把我们当人看,也不把你自己当人看?!失忆、失踪、玩命,合着你是什么刺激玩什么啊?什么事你都想自己担着,你怎么不把内裤穿外面去拯救地球啊?!”
这一阵动静闹大了,各个房间的窗口都有人探出头来张望,不住地指指点点。我却懒得管这些,死死盯住了闷油瓶。
他的眼神依旧淡得什么都看不出来,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不由分说拉着我就往外走。
我甩手挣扎着,奈何他力气太大,挣了几下都没能挣脱,“***放开我!”我火气上来,大声吼道。
他忽地停下脚步,我一下没收住,直接撞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后就听见他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
“吴邪,谢谢你。”
“光谢谢有个屁用。”我放低音量咬着牙说。
“我只是在长沙、北京、杭州逛了逛,没有去过危险的地方。刀是别人送给我的。”
“送?”我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来。
“嗯,那个人也是格尔木时跟我们在一起的。”
我的眼前忽然浮现黑眼镜笑得很诡异的脸,靠!
“那个死黑眼镜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这把刀本来就是我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了。”
“那你……现在有没有想起些什么?”
闷油瓶握了握刀柄,露出怀念的神色,“我能想起我挥动这把刀的感觉。”
我忽然觉得脚底下一阵凉风吹过,合着他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打架的功夫?这要是让他落回陈皮阿四手里,简直一完美的杀人机器啊。为了造福社会,我得把这易燃易爆危险品瓶子看严实。
告诉自己要淡定,我压下火气,“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闷油瓶摇了摇头,眼神里尽是茫然。
拳打千年女粽子脚踢南海海猴子的闷油瓶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啊……我心里这么感叹着,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下来。
“你的身世,呃,跟普通人不太一样。”我小心地斟酌着用词,“也许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想起来的。”
闷油瓶点了点头,显然他已经认识到这一事实了。
“所以着急也没有用,你现在需要的是静养,所以,”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我们去看苍山雪吧。”
闷油瓶没有表示反对。
既然是静养,我们索性放弃了游人如织的景区,选择自己去开辟新的路线——如果我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我宁可跟闷油瓶子蹲在客栈花园里晒一个月的太阳。
苍山十九峰十八溪,开发出来的毕竟是少数,一人背了个自助旅行包,我和闷油瓶子一头扎进了深山老林之中。
闻多了古墓里的臭气尸毒,山间矿泉水味道的空气简直让我感动得热泪盈眶,仰望千年不化的积雪峰顶,我不由自主大喊出声:“喂——你好吗?”
靠,广告看多了果然不是件好事。
回头望了一眼闷油瓶,竟发现他的嘴角微微翘起,我郁卒得几乎倒地。
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远处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闷油瓶发觉我神态有异,回头望了一眼,淡淡道:“大概也是徒步的游人,不用担心。”
要是游人就好了……我怎么觉得,那件黑风衣那么眼熟……
凑到闷油瓶旁边,我低声说:“我们可能被跟踪了。”
闷油瓶优哉游哉地望着风景,“那个人跟在我们后面很久了。”
“靠!你不早说!”我拉着闷油瓶开始狂奔,狂奔间隙回头一望,靠,果然,那个黑衣身影追在我们后面。
“恐怕是雷子,这下麻烦大了。”我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对闷油瓶说。
“为什么要躲**?”闷油瓶脸色有点难看。
我只好苦笑,“咱们两个,都是被逮到就直接枪毙的级别。”
闷油瓶似乎小小抽了一口冷气,突然反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拐了一个锐角弯然后直接跳下了山坡。
第五章 山洞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了……蓝盈盈的天,绿油油的树,黑乎乎的闷油瓶子……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我开口想问他怎么回事,可是他把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危险时刻听闷油瓶的话似乎已经成为我的本能,即使脑筋如此不清楚的状况下,我还是乖乖地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我们现在蹲在一个极陡的斜坡的底部,坡上层层叠叠地生着各种乱七八糟的植物,阻挡住了坡顶的视线,是个颇为理想的藏身之地。不过,跟踪我们的人似乎有着充分的觉悟……我听到上面传来窸窸窣窣爬动的声音。
转头想问闷油瓶怎么办,结果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闷油瓶用力捏着眉头,露出很痛苦的表情。这一下吓得我心都凉了,这种时候,他不会又受到什么刺激吧?顾不得上面的人会不会听到,我手脚并用爬到了闷油瓶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说:“什么都别去想,我们快离开这里。”
闷油瓶这会儿出奇的听话,点点头站起身来。这么一站,我就看见他身后藤蔓的样子有些奇怪。
对视一眼,我和闷油瓶很有默契地拨开藤蔓,然后就看见岩壁上露出一条黑黢黢的石隙。这个时候也没办法挑三拣四,闷油瓶打头,我殿后(……一共就俩人好不好),我们捏着鼻子钻了进去。石隙又浅又窄,我们两个人勉强贴在了里面,我一边拉过藤蔓掩盖住洞口,一边暗自庆幸胖子没在这里。
弄好之后过了一会儿,就听外面噗通一声,然后就是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看来跟踪我们的人追下来了。我大气也不敢喘,透过枝叶的缝隙偷偷向外瞄——离得远了,看不清长相……不过那件风衣……果然是黑风衣自恋男。
真行,千里迢迢从杭州追到大理,看来我们这案子是成立专案组了。
自恋男在坡底摸来摸去,不时抬头四处张望一番,当他的眼神扫到我们这个方向的时候,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盯着我们的位置,久久没有移动。我感觉自己的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真的,要不是身后闷油瓶的心跳依旧沉稳有力让人安心,我怕我会紧张得冲出去直接跟自恋男单挑。
接下来发生了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我清楚地看到自恋男面对着我的方向笑了一笑,然后转身,顺着原路爬上去了。
这他妈的算怎么回事?他知道自己打不过闷油瓶,回去搬救兵了?
等了一下,没有异常情况,我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脚,跟闷油瓶说:“我们出去吧。”
也许是因为石隙的原因,闷油瓶的声音有点闷闷的,“嗯,里面的那位前辈有点硌人。”
里面的那位前辈……?我的汗毛不由自主地立了起来,手忙脚乱地一顿捣腾,总算从石隙中挤了出来,闷油瓶也随后轻轻松松地跳了出来,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我打开手电筒向石隙里一照,就看见里面贴着岩壁立着一具枯骨,几片烂布片凌乱地挂在骨架上,估计死了没有十年也有八年……敢情刚才闷油瓶一直贴着这东西站着来的?!我立刻感到一阵恶寒,差点没吐出来,心说小哥你真是倒斗界的神话不老的传奇,就这份定力,全倒斗界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闷油瓶靠了过来,用他那两根奇长的手指敲了敲石壁,又沿着缝隙仔细摸索了一番,回头肯定地告诉我:“里面还有通路。”
靠嘞!我抬头望天,老天爷你不要这么给面子,吴小邪和闷小瓶这次是出来旅游不是倒斗的,你给我们搞条暗道来算什么事啊?
拉过闷油瓶,我郑重地告诉他:“我们这次是出来休养的,什么暗道,什么机关,什么古墓,看到了就当没看到,它挡道我们就绕道,总之坚决不能上道。”
说完这句话,没等闷油瓶说话,石隙里那具枯骨“喀拉”一声,往外迈了一步。
我头皮一炸,拉着闷油瓶就往后退,我退,我退……那具枯骨没反应。很好,不用送了,再见。我转身迈步,一步,两步,三步……回头,闷油瓶还站在原地没有跟上来。
“小哥?”
闷油瓶转头看看我,又转回去看看那具枯骨,面无表情地说:“它在叫我。”
我现在的笑容绝对比哭还难看,“小哥,你幻听了。”
他没有说话,做了一个侧耳倾听的手势。我深吸了一口气,静下心来仔细听……
“小哥儿……救命……小哥儿……”
**瞪着那具枯骨,这可***奇了,都干巴成这样了,难道还活着?最他妈奇怪的是,这声音,听着,怎么那么像胖子呢?
我走上前两步,这下听得更清楚了,确实是胖子的声音,这次连我也喊在内了:“天真小无邪,快来救胖爷……”
不对啊这,胖子应该跟着潘子他们下斗了,怎么干巴在这儿了?这减肥也减的太他妈快了吧?
我定了定神,对着石隙里面喊:“胖子!我知道你死得冤,你有什么遗愿就跟我说吧,我肯定帮你完成……”
“去你妈的,再不过来胖爷真要归位了!”
闷油瓶一声不响,走到石隙前,一抬手把那具枯骨拉了出来摔在一边,伸手推动了那块岩壁,只听一连串喀拉声响起,岩壁上露出了一道能容人侧身通过的幽深缝隙。
回头瞟了我一眼,闷油瓶什么都没说,猫腰钻了进去。
老天爷我谢谢你,我代表我家八辈祖宗谢谢你,我做鬼都谢谢你!最后抬头望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的蓝天,我认命地跟着闷油瓶钻了进去。
缝隙里面居然别有洞天,借着洞口透进来的光爬了两步,面前豁然开朗,居然是一个天然洞穴,几道手电光交织之下,我看到了潘子、胖子、黑眼镜……操!这就叫孽缘啊,怎么躲也躲不掉。
然后我就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要叫小哥救命——满地的虫子啊,鼓鼓囊囊一层一层地往上爬,我打着手电观察了一下离我最近的那只,登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声惨叫就出来了:“负子蝽啊!”
第六章 金瓶之谜
负子蝽,又名田鳖啦咬趾虫啦,跟龙虱的关系嘛……就相当于我跟解连环。肉食性昆虫,攻击性极强,母的喜欢把孵化的未孵化的卵背在背上到处跑……就像我面前的这只一样,疙疙瘩瘩的,恶心无比。最他妈恶心的是,它们的唾液能使肌肉液化……我忽然想起了上面那位相当具有骨感美的前辈……呕,我不想说啥了。
闷油瓶就算失忆了也还是天生盗墓的料,好像本能知道该怎么做一样,抽出黑金古刀,干脆利落地,放血。
就看刚才还密密麻麻的负子蝽潮水一样一浪接一浪地往下退,露出了浅水滩卵石底,一群人长出一口气,纷纷瘫倒在地上。潘子胖子黑眼镜果然还是高手,几乎没有被咬伤,剩下的人几乎全部挂彩,正哼哼唧唧地互相上药。
胖子一边擦汗一边走过来,特憨厚地一乐,“我就说千里姻缘一线牵,有缘斗里来相会……”
我对着洞顶翻白眼,果然我家历代祖宗挖坟掘墓不积德,才让我这辈子过的这么坎坷……
潘子脸色难看得紧,远远对着我挥了挥手,“小三爷,这趟的水您还是别趟了,快跟小哥出去吧。”
胖子连忙反对,“别介啊,天真小无邪也就算了,小哥这特效驱虫剂不带上,你不等着让虫子咬死吗?”
潘子脸一沉,“小哥失忆成这个样子,谁知道斗里会发生什么事?出了问题你负责?”
“这个……”胖子抖了抖一身肥肉,转向我和闷油瓶,“领头的说不带你们两个,你们看……”
我从登山包里掏出绷带和药水给闷油瓶裹伤,一句话也不说,闷油瓶更是职业装哑巴人士,一时山洞里安静得诡异。
胖子首先憋不住了,“小无邪啊,你怎么也被小哥传染了?倒是说句话啊。”
我慢条斯理地给闷油瓶系好绷带,转向潘子,“真拿你们家小三爷当傻子啊?”
潘子就一愣,然后就苦笑,“行,小三爷我服你。”
胖子站在中间摸着头,“这哪出戏啊这是?”
我不理他,继续问潘子:“我三叔……解连环在哪里?”
“他说在斗里等着我们。”
“我必须见他一面,带我去。”
潘子点头,“成,你既然都猜到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胖子下巴快砸脚面子上了,“解连环等着我们?”
“没有解连环的指示,潘子怎么可能自己带队夹喇嘛?”我淡淡解释道,“而且这次的队伍里,除了我们几个,全是他的老伙计。潘子,说吧,他到底想干嘛?”
潘子猛吸了一口烟,闷声答道:“三爷说,南诏大理的皇帝死后,都是把两只耳朵割下来放在金瓶里,藏进一个秘密的山洞中。”
“那山洞里除了金瓶,还有什么?”鬼才相信他解连环只想把金瓶挖出来研究古人类耳朵标本。
“传说藏金瓶的地方还有一个大秘密,破解这个秘密的人,可以脱离六道轮回之苦……”
我就听见满山洞抽冷气的声音,靠,脱离轮回之苦?不就是长生不老吗?我偷瞄了闷油瓶一眼,还好,他的表情淡定如常,没有丝毫变化。
没想到在这里也能找到破解你身世之谜的线索,闷油瓶啊闷油瓶,老天爷还真是待你不薄。
不过这么说起来,凡是跟长生不老沾点边的斗,一律都害得人九死一生,这次下斗必然也会十分凶险,闷油瓶这种精神状况……到底能不能撑得过去啊?
他淡淡的眼神扫了过来,我觉得我五脏六腑跟放X光下做透视似的被他看了个一清二楚。
“我没事。”
基本上,闷油瓶虽然很少说话,但是说出来的话还是很可靠的……姑且认为他没事好了。
“给他们俩准备装备。”潘子吩咐手下人。
我十分郁闷地坐在石头上,开始从登山包里往外掏东西:野餐包,显然用不上了;太阳帽和太阳镜,我十分痛心地最后望了它们一眼,抬手把它们甩进水沟里;刚在山脚下买的各种零碎纪念品,闭着眼睛噼里啪啦地扔。
胖子就蹲一边嘿嘿地笑,黑眼镜还算厚道,帮我往包里塞了把高加索式军刀。剩下的,好在野外生存跟倒斗装备重合率还算高,七凑八凑也算凑出一套正常的装备来。闷油瓶更不用说,驱虫剂都自己随身携带了。
整理好装备,我抬头望了一下地形,发现这山洞真是长得可以,曲曲折折望不到头,底下全是溪水,幸好只有没脚背的深度。
潘子他们是从山脊上开盗洞下来的,一路往下走到有水的地方,就碰到了那群负子蝽。一群人就噼噼啪啪开始人虫大战,也不知是谁捅了一下上面那块石头,就露出了一条缝,然后就听见我跟小哥在上面说话。
现在我们就应该沿着溪水往下走——按照解连环给的指示。
好吧,我拍了拍脸打起精神,吼了一嗓子:“出发!”
那群伙计真不愧是解连环的老伙计,一声令下,让干啥干啥,这就是专业素养啊,跟西王母城那群乌合之众就是不一样。
等一下……我刚才就看着一张脸别扭来着……我仔细地一个人一个人看过去,终于发现了别扭感的来源:有一个人并不是一直跟着解连环的,而是从西王母城开始加入的,并且,我努力回想了一下,确定他就是那个跟我们介绍陨石的伙计。
这个人是需要特别留意的,我暗自这样想着,跟潘子递了个眼色,潘子立即领会,微微点了点头。
黑眼镜看了闷油瓶一眼,很自觉地走到前面开路,闷油瓶似乎想跟上去,我赶紧一把抓住了他,低声说:“你的记忆还没恢复,在斗里别逞强。”
闷油瓶的眼里看不出情绪,不过总算是乖乖走在队伍中间了。
潘子不露痕迹地跟在那个有问题的伙计身边。
胖子扛着一把MP5冲锋枪殿后。
这样的一支队伍,比起西王母城那支,简直让人安心太多了。
而且,听说大理的皇帝们都是信佛的,总不至于弄些粽子出来害人。
我深深呼出一口气,大理金瓶是吗?小爷来了。
第七章 罗汉堂
闷头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周围开始渐渐有了变化:山洞越来越窄,本来可以三人并行的宽度,现在已经缩减到胖子只能侧身通过……当然其他人还是可以大摇大摆地晃荡。
“这破洞到头没?”胖子一边哼哧哼哧地喘一边抱怨,“再走几步不是胖爷不陪你们,是山神爷不让胖爷过去抢他位置了……”
“停下!”潘子忽地轻轻一声低喝。
我却并没有感到太惊讶,一路上风平浪静得有些不正常,如今发生了状况才是意料之中的事。
走在前面的黑眼镜折了回来,脸上的表情十分古怪。先是示意我们不要出声,然后回手指了指前面。
一肚子疑惑的一行人鱼贯而行,我就看见我前面的人一个个先是大吃一惊状,然后悲愤欲绝状,最后全都蹲到了另一边的壁角集体贞子状……这可***奇了,这什么状况这是?
我按捺不住好奇,上前张望了一眼……然后在内心吼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声:操!
往前一步,我发现我站在了极开阔的一座大殿里,面前摆了一尊罗汉金像,一群善男信女正在虔诚地膜拜……登时吓出我一身白毛汗,定一定神却发现,这帮人似乎压根就没看见我……
闷油瓶从我身后走上来,抓住了我的手,我立马又一哆嗦,心说小哥你别玩我,我背个登山包出来还能跟人家解释说我是徒步旅行的,我跟一男人手拉手出来这他妈怎么解释?挣扎了几下没挣出来,闷油瓶抓着我的手伸向前面的罗汉金像,在半途中却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挡住了?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摸索了一遍,我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面前是一面传说中的单面镜……也就是说我能看见那边,那边看不见我。靠,当年修这大殿的人脑子绝对被负子蝽蛀过。
蹲到大部队所在的壁角,最后一个中招的胖子还在咕咕哝哝骂不绝口。往前一望,一道好好的裂隙忽地分叉成了几十条,宽宽窄窄高高低低,真不知道该往哪个耗子洞里钻。潘子苦笑着低声说:“三爷给的地图就标到这里,接下来怎么走我也不知道了。”
我揉了揉眉心,拿过地图,“有什么提示没?”
“都在图上了。”
图上画的正是这山洞中的道路,只是画到单面镜处便到了尽头,旁边写了两句诗:子夜闻佛偈,省吾三世身。
我拿着图颠颠倒倒看了半天,只能绿了脸把它递回给潘子,“除了里面嵌了我三叔的名字之外,我还真什么都没看出来。”
胖子一把把图抢了过去,然后笑得一脸猥琐:“看不出来啊,解家老狐狸对你三叔还真是情深义重……”
“***的。”怕外面的人听见,我把音量压到最低,顺便踹了胖子一脚,“你没看那是几百年前的毛笔字,跟我三叔有个腿关系!”
洞里地方太小,胖子没躲开,被我踹了个结结实实,疼得闷哼一声,嘴上却还不老实:
“佛爷都说了,这人呢,要经历六道轮回……”
“呸,”我啐了一口,“你怎么就总在畜生道混呢?”
黑眼镜优哉游哉地凑过来,指着地图说:“提示的前半句很明显,给出了时间地点,至于后半句是什么意思,我们不如等到午夜看看情况。”
等等等,说的轻松,现在才他妈下午两点,午夜之前我们干嘛?一帮人蹲山缝子里锄大D?
闷油瓶忽地摇了摇头,“不必。”
全体人一起期待地望着倒斗天王。
“外面的那尊罗汉像右手拿着锡杖,塑的是看门罗汉。”说到这里闷油瓶就停下了,好像我们应该都能听懂似的……可小爷就是没听懂,怎么着?
“看门罗汉干啥的?给大理的皇帝看门的?”胖子问出了绝大多数人的心声。
小爷我好歹叨登了这么多年古董,起码的知识还是有的,“看门罗汉就是注茶半托迦尊者,有一次化缘时用拳头砸门把人家屋子砸烂了,佛祖就赐了他一根锡杖,让他以后化缘时就在人家门口摇这锡杖,有缘人自会开门……”
有缘人自会开门?我脑子里灵光一现,“那根锡杖!”
闷油瓶看着我赞许地点了点头。胖子就骂:“小哥啊,我算知道你为什么总失忆了,你脑子里没用的破玩意记太多了……小无邪啊,听胖爷一句话,别记那没用的,记住自己叫啥就够用了。”
这话我听着有些刺心,抬头望望闷油瓶,他倒没什么反应,只是闭着嘴不吭声。
黑眼镜不知从哪里弄了根木棍,对着镜子瞄来瞄去,又掏出把小刀来切切削削,很快弄出来一根微缩版的锡杖,然后又借了几个打火机,按着大堂里燃灯的位置布置了起来。
打火机一点,我差点惊呼出声。
地上的影子,分明就是眼前的洞窟岔路分布图。
胖子显然惊得够呛,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嘿,这玩意儿有意思哎……咱该往哪儿走?”
沉默。
这问题问的有水准,面前虽然摆了地图,但没有箭头告诉你该走哪条路。
我拿过原来那张图继续研究,这个“省吾三世身”啊,到底说的是啥?
“本有今无,本无今有。 三世有法,无有是处。” 胖子忽然这么说道。
我靠,真是士一转眼当刮目相看啊,胖子你啥时候这么有文化了?
胖子得意地抬了抬他那肉呼呼的下巴,指向大殿横梁。
蓝底鎏金,十六个大字明晃晃地摆在我们面前……
潘子自觉没文化,并没有参与我们的讨论,只是仔细研究着地上的影子,这时忽地抬头跟我说:“小三爷,这不对啊。”
我脑子又“嗡”了一声,“哪儿不对了?”
潘子跟我指,“你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三个洞口影子里没有显示啊。”
是啊,为啥没显示呢?当年修这里时还没有这几个洞口?
“本有今无,本无今有。 三世有法,无有是处……”闷油瓶似乎想到了什么,反复吟诵着这几句。
操!没显示就对了!我一激动蹦了起来,脑袋磕在洞壁上,顿时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来不及管脑袋,我对大家说:“明白了!我知道该走哪条路了!”
第八章 佛骨洞 看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我吸引过来,我得意地清了清嗓子,“啊咳,这个提示嘛,其实很简单,本来有的通路现在没了,本来没有的通路现在有了,也就是说关键在影子里没有显示的那三条路上……”
胖子连连点头,“嗯,有理,说的挺像那么回事的。”
我白了他一眼,继续道:“佛教里有个说法叫‘三世佛’,指的是过去佛燃灯古佛,现在佛释迦牟尼佛,未来佛弥勒佛。大理的这群皇帝信的是佛教,修的是来生,因此盛着他们耳朵的金瓶就应当在从今生度往来世的路上,所以……”我指了一下第二个洞口和第三个洞口之间的石壁,“通路应该就在那里。”
估计伙计们被我侃蒙了,一个个傻愣愣地瞪着那块洞壁不知所措,胖子就问:“……怎么着?这是让我们穿墙过去?那是崂山道士的把戏,不是佛教的啊。”
闷油瓶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去,用他那两根超级好用的手指上下敲打着,接着就看他一发力,硬是直接从洞壁上拔出来一块石头。
“没有机关,可以挖开。”闷油瓶转头对我们说。
闷油瓶金口一开快赶上圣旨了,伙计们纷纷冲上前去手扳脚踹,要不是怕外面的人听见,估计连炸药都能用上,十几分钟就开出了一个能容人通过的洞口。
胖子一个激动就扑了上去,“金瓶子啊姥姥的,等着胖爷,胖爷马上就来实现你们的市场价值!”
潘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胖子的衣领,“别轻举妄动,大理的皇帝不是好惹的。”
胖子挣开了潘子的手,反驳道:“一群吃斋念佛的小白脸皇帝,有什么好怕的?”
我忍不住插话:“吃斋念佛这我能理解,小白脸是从哪儿来的?”
胖子颇为不屑地哼了一声,“段誉嘛,那小白脸成天跟他姐姐妹妹们纠缠个没完,看着就是个傻愣子。”
操,敢情您当我们这是拍电视剧哪?我苦笑,“那要这么说,大理段氏的一阳指你也不放在眼里了?”
胖子一愣,立刻往后退,嘴里还嘟哝着:“忘了这茬了,一阳指也就罢了,万一段誉那小子起尸拿六脉神剑把胖爷阉了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黑眼镜靠着洞壁笑得打跌,闷油瓶也难得地弯了弯嘴角。潘子脸色变了几变,苦笑道:“大理的皇帝虽然信佛,手却黑得很……据说当年埋金瓶要派出两拨人马,第一拨埋下金瓶,退出来,第二拨的人就出发把第一拨的人全部杀掉。”
我听得心里直发凉,心想信佛信到这份儿上也算登峰造极了,这群人要真往生极乐世界,佛爷们肯定打包收拾行李去地狱借住。
当下重新整理了装备,排好队形,依旧是黑眼镜打头阵,胖子殿后,我们一字排开钻进了洞口。
大概是为了维持皇帝入葬的尊严,洞中高度还能让我们站直身体走路,宽度也能容胖子通过。两侧洞壁上颜色黯淡斑驳,都是些模糊不清的壁画,我打着手电贴近洞壁,想研究一下壁画的内容,结果发现压根没有叙事性内容——一团一团,似乎只是无意义的符号和线条。努力了半天,我终于辨认出了卍字不断头花纹,心中一喜,抬头打算叫闷油瓶过来看,可是这一抬头,我立马傻眼了——身前身后,哪儿还有人?干干净净一条通道,满墙纠结的卍字看得人眼晕,四面的卍字连续不断,向前延伸到虚无的黑暗之中……
“吴邪,吴邪?”是闷油瓶的声音,我四处张望,可是望到的依然是满眼铺天盖地的卍字。
“你在哪里?”我忍不住喊出声。
“啪!”一声脆响,脸上感到了火辣辣的疼痛,我甩了甩头,睁开眼,就看见了闷油瓶的脸。
“你中了幻术。”闷油瓶淡淡地说着。
幻术?怎么可能?我低头看闷油瓶手指的方向,墙上是我之前发现的卍字花纹,仔细看的话,四道不断头的花纹向着中间一个黑色方块聚集,正是我先前看到的幻觉的景象。
“这么低级的幻术……我竟然中招了?”我羞愧得无地自容。
“并不低级,”闷油瓶解释,“不断重复的花纹会让人在潜意识里补足它延续的部分,黑方块代表视觉尽头的虚无;如果一开始看到四周的图案模糊不清,好奇的人就会仔细研究壁画,看到这个陷阱时很容易就会被催眠。”
我直直地盯着闷油瓶。
他被我盯得有些不自在,转过身去,“继续前进,不要看壁画就好了。”
我开始认同胖子的意见了,闷油瓶说不定真的是因为知道的东西太多把大脑挤崩溃才会失忆的……心理学、符号学、机关暗道古墓历史……除了他自己的身世,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啊?
除了我以外,其他人要么是对壁画没兴趣,要么……像闷油瓶和黑眼镜一样没那么容易被催眠,所以不幸中招的好奇宝宝只有我和两个伙计而已。
走在最前面的黑眼镜忽地打了个唿哨,这代表前面出现不寻常的东西了。是什么呢?
又走了几步,一下子忽地豁然开朗,我们来到了山腹中的一个巨大洞穴。扔出一支冷烟火,我目瞪口呆了——人影幢幢,这洞中少说有几百人……错,几百具尸体。
黑眼镜正蹲在一具尸体前面研究着,见我和闷油瓶进来,招手让我们过去。
仔细看的话,这具尸体跟我之前见过的粽子比起来,实在是太慈祥了……基本上,看起来,这应该是一个和尚。山洞中有冷风吹过,尸体接近被风干,皮肤呈现奇怪的暗绿色,保持着打坐的姿势,表情也甚是安详,我甚至觉得他在微笑。
“这和尚真够意思。”胖子也走了过来,摸着尸体身上的袈裟啧啧赞叹着。我低头一看才发现,袈裟上绣的都是金线。
“这个……应该就是被皇室派去埋金瓶的人吧?”我脑中灵光一闪。
“看样子是的,”黑眼镜站起身来环顾四周,“这里大约有三百多具尸体,都是披着这种袈裟的和尚,想必每批出来的人都是在这里被杀死的。”
“被杀死?”我觉得有些奇怪,“他们身上没有伤啊?”
黑眼镜似乎觉得我的想法太幼稚,冷笑一声吐出了两个字:“毒药。”
第九章 巫蛊
听见“毒药”两个字,胖子吓得脸都青了,在衣服上拼命擦着手,“靠!这要命的事怎么不早说?”
“有我们在,死不了你的。”黑眼镜悠然自得地拍了拍尸体的脸,“这种毒不是普通的毒,是古白族的蚀心毒蛊,要用人血做引子服下才能生效。”
这群大理皇帝真是让人越看越不顺眼……
“等一下,”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搞这么麻烦干吗?直接把他们吊死或者戳死或者用普通毒药毒死不就好了?”
说完这句话,胖子立马从我身边跳开,用看怪物的眼光看着我,“行啊小无邪……没看出来你小子这么心狠手辣啊。”
“呸,小爷是在尝试用变态的视角看问题。”我不屑地扭头。
黑眼镜仔细检查了尸体,脸色变得很难看,对着伙计们喊了一声:“别碰这里的任何东西,到洞口去,原地休息!”
看到大家都聚在一起没有乱动,黑眼镜呼出一口气,轻声叫闷油瓶:“借你的快刀了。”
闷油瓶点点头走过来,刀光一闪,我就看见那和尚的右手中指刷地裂成两半,一种绿绿的脓一样的东西流了出来。
我一阵反胃,转过头不想再看,却听见闷油瓶略带紧张的声音:“吴邪,退出去,这里危险。”
能让闷油瓶和黑眼镜紧张的状况……我不敢深想,赶紧手脚并用爬了出去。
很快闷油瓶和黑眼镜两个人也跟了出来,潘子就问:“怎么回事?还能不能往前走了?”
闷油瓶一脸凝重,黑眼镜倒是笑了一笑,解释道:“蚀心毒蛊是用来操纵尸体的,如果我们不小心触动了这里的什么机关,这几百具尸体都会起尸。”
胖子咧了咧嘴,“妈妈的,这好几百的绿粽子多他妈恶心。”
“问题在于,”黑眼镜抓了抓头发,“不仅仅是起尸这么简单,毒蛊已经被这些人的血肉养成了型,如果被那绿脓溅到一点……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
潘子咬了咬牙,“都走到这里了,我们也不能回去,何况三爷还在前面等我们……”
胖子狠劲也上来了,抬手把冲锋枪拽到前面,恨声说:“爷爷直接在这儿给他来个一锅端。”
“别轻举妄动。”闷油瓶微微摇头,“既然有人过去了,证明机关还是有被破解的可能,我先过去看看。”
我立刻毛了,“不行!你什么都不记得,相当于第一次下斗,我去都比你强!”
闷油瓶压根没理我,放下包抽出刀就一个人往前走。我刚想跟上去,却被黑眼镜一把拉住了,“说到破解机关,这里没人比他强,你就别跟过去添乱了。”
我猛地把他的手甩开,失控地吼道:“他失忆了你懂不懂?!”
黑眼镜突地出手,钳住了我的手腕,接着膝盖一顶,我整个人就跪在了地上。
“你需要冷静一下。”黑眼镜看都不看我一眼,招呼几个伙计打起狼眼手电筒,为闷油瓶照亮。
“胖子!潘子!”我试图寻找盟友。
被叫到的两个人走到我面前蹲下,一个怜悯地拍拍我的头,一个猫哭耗子地为我揉揉肩……但是两个人很有默契地都没说话。
操!看表情也能看出你们的意思,失忆的张起灵也比吴邪好用是吧?!
我郁闷地偏头,望向闷油瓶的方向。
老伙计们毕竟专业,几道强光稳定地笼罩在闷油瓶周围,随着他缓缓移动。
强光之中他的身影,透出一股危险凌厉的气息。
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天生就比我适合倒斗。
似乎是没有发现什么情况,他的身形放松下来,转身准备往回走。
就在这时,我听见潘子惊恐的声音:“小哥!身后!”
不知是谁握手电筒的手一颤,光线变化的那一瞬间,我清楚地看到了一张脸,一张惨白的脸,一张女人的脸,一张鬼鬼祟祟躲在闷油瓶身后的脸。
不愧是闷油瓶,头都没有回,腰一塌,刀往背后一挡,几个起落便回到了我们身边。
“什么情况?”胖子刚刚明明也冲着那个方向,但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潘子没好气地回答:“你家神仙姐姐!”
胖子乐得脸上都出褶了,“哟,还真有神仙姐姐啊?胖爷要那个整块玉雕的,真人版的你们就自便,自便哈……”
闷油瓶站直身体向后望去,摇了摇头,“不是玉雕。”
我努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谁都知道不是玉雕,拜托你不要用那种一本正经的语气说这么KUSO的话题啊!
黑眼镜倒是很配合,扯开一个极不正经的笑容对我们说:“真不错,我们中奖了。”
别他妈说的跟怀孕了似的,到底怎么回事?
黑眼镜从伙计那里要了一发照明弹,对着刚才闷油瓶探路的方向发射了出去。
白光一亮起来,我就听见身边众人异口同声的一声:“靠!”
山洞底部是极大的一片空地,正中间是一把王座,上面红衣斑驳,依稀是个女粽子。下面的空场上,却立着二十一个白衣女粽子,分成三组,每组都恰好组成了北斗七星,而中间的红衣女粽子,就正正处在北极星的位置上。
照明弹熄灭,一切又归于黑暗,剩下我们这群倒斗的面面相觑。
“这是个什么阵法?”胖子忍不住先开口。
“天罡北斗倒很是普通,那些粽子却有些蹊跷。”说话的,是西王母城加入的伙计,潘子已经告诉我他叫阿宽。
黑眼镜这个时候居然还笑得出来,边笑边说:“岂止蹊跷,这些神仙姐姐可都是要人命的。”
“到底怎么回事?”我虽然没弄清状况,但本能感到了危险。
“那边一共有二十二个女粽子,刚好对应了大理国二十二代君王,只怕每位君王下葬时,后人就是用这里一名女子的血做药引制那蚀心蛊的。”黑眼镜指了指里面,“那片空地上还有很多空位,看来他们本以为自己的王朝能延续久一些的。”
我还是没弄明白,“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黑眼镜笑得很开心,“你刚才有没有看到那些粽子的衣饰花纹?那是龙纹啊!这些女子的身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白族历代‘龙姑本主’的化身哪。用天罡阵束缚巫神的灵魂,这份怨气一旦散发出来,我们有多少条命都不够死的。”
第十章 叛徒
怎么会有人在生死攸关的关头还能笑得这么无耻啊?!我无言地瞪着黑眼镜,直到他自觉地停下笑声。
“不用太担心,他解连环过得去的地方,没道理我们过不去的。”黑眼镜从背包里掏出了一卷绷带,然后自顾自跑开了。
“他拿绷带做什么?”我不知道该问谁,但是又不能不问。
闷油瓶抬眼看了看我,没说话,也从背包里翻出一卷绷带,跑开了。
诶,这事儿奇了。我傻楞楞地站在原地,然后就看见胖子也从自己包里摸出一卷绷带,向着黑眼镜和闷油瓶离开的方向就要追过去。
“胖子!”我一把拉住了他,“这回你可得给我解释清楚,你们这是干吗呢?”
胖子回头特憨厚地冲我一呲牙,“我哪知道,总之在斗里跟着他们两个准没错!”说完就甩开我跑了过去。
我彻底傻了,然后潘子犹豫着蹭到了我的身边,“小三爷,要不……咱也把绷带拿出来?”
这叫什么事儿啊这?
“呕——”刚刚奔出去的胖子捂着嘴面色苍白地奔了回来。我看着他那叫一个乐啊,“怎么着?难不成刚才黑眼镜同志是和您老兄中的奖啊?”
“滚你大爷的,”胖子一边干呕一边翻着白眼,“换你过去肯定还比不上胖爷呢,胖爷这辈子就没见过他们俩这么恶心的……呕——”
胖子吐的不亦乐乎,是甭指望从他嘴里问明白怎么回事了。黑眼镜和闷油瓶……他们在做什么?难道……
想到这里,我知道自己的脸色肯定好不到哪去。捡起一支狼眼,我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操!那两个人进入我的视线之后,我终于深刻理解了胖子的感受,小爷我这辈子也没见过他们俩这么恶心的!
黑眼镜身上头上裹满了绷带,只能从他那片刻不离身的墨镜上判断他的身份……这不是问题,问题是他身上的绷带呈现一种诡异的暗绿色,显然是用那具僧尸流出的绿脓浸泡过了!然后,这也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的关键是,他正在用绷带一边蘸绿脓一边往闷油瓶的身上缠!
这场面……实在太他妈劲爆了,我扶着石头吐得晕晕忽忽。
这时被裹得严严实实的闷油瓶说了句差点害我把胃都呕出来的话:“吴邪,该你了。”
在闷黑二人的淫威压迫下,很快全队的人都被裹成了“绿农”牌粽子……
吐得东倒西歪的一列人勉强跟在两个意志力超强的领袖后面爬行。“这样能成吗?”胖子的声音听起来极度虚弱。
“别说话,别放屁,总之别露出一点儿人气来。”黑眼镜笑笑回答。
“脚底下步伐不能错,按七星步踩。”闷油瓶嘱咐着。
那绿色的脓水虽然看起来恶心,但幸好没什么异味,仔细闻的话还有一点淡淡的青草香,多少减轻了我对裹在自己嘴上这条破布的厌恶感。现在我们的位置已经很接近空地中央,我也算有机会好好打量那具红衣女尸了。
女尸端坐在檀木王座之上,层层叠叠的衣摆一直垂到地面,分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层。稍微抬眼,就能看见那女尸脸上的表情,我立马打了个哆嗦——笑啊,她他妈看着我笑!
一怕红衣二怕笑,这粽子两样都占全了啊。我身上鸡皮疙瘩止不住地往外冒,心说解连环你个王八蛋,跟我吴家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把我三叔折腾得下落不明不说,眼看也快把我这长房长孙折腾玩完了。
队伍前头的黑眼镜和闷油瓶已经顺利从那红衣女尸面前通过,我多少安心了一点,握了握拳头,踩着那扭来扭去娘们儿一般的七星步,一步一步靠近了阵中。
这变态阵到底是谁布下的?裹一身绿脓也就罢了,还得从阵中直穿过去,几乎要跟那红衣女尸贴着脸!
我战战兢兢地向前走,不敢抬眼,一直低头盯着脚下,盯着那拖在地上的红色衣摆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忽地一阵天旋地转,那黯淡的红色一瞬间变得妖异夺目,扑面而来,将我包裹起来,浓重的红色似乎在从每一个毛孔侵入我的体内……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无法挣扎的我等待自己被那灭顶的红淹没,脑海中唯一的念头是:是谁?是谁推了我?
耳边隐约飘来女子歌声,虽是我听不懂的语言,却能听出那歌声中充满着凄厉妖异之感,令人毛骨悚然。
“你想害死我们是不是?!”一股大力将我从重重红色包围中拉了出来,却是胖子和闷油瓶各拉了我的一只手,将我从那红衣女尸身上拉起,胖子还在嘟嘟哝哝地骂不绝口。
我只觉得冷得要命,不住打着寒战,回头看那具古尸时,却见她依旧端坐,并没有起尸的迹象。
闷油瓶盯着我,眼神有一点复杂。我忙想上前解释,忽然发现情形不对!我只迈开了一步就走不动了……闷油瓶、胖子都在我面前,其他人压根就没过来,那,现在拉着我胳膊的人是……?
我僵硬地转过头,几乎与那红衣女尸贴了个脸对脸。
“妈啊——”我一声凄厉地嚎出来,甩手想把那粽子甩开,结果发现她的手出奇地重,竟然动也未动。
身边一道乌黑刀光闪过,那女粽子的胳膊就在我眼前刷地断成两截,银色的液体从断面中涌出,滚落地面。
“水银。”闷油瓶低低喝了一声,“快退!”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摔落挂在我身上的半截粽子爪,三步并作两步窜到闷油瓶身后,膝盖还在不由自主地颤抖,我却知道这并不只是因为寒冷和恐惧。
还有心寒。我的队伍中,竟然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
来不及细想,那具灌满水银的尸体缓缓倒向一边,她身下的王座便缓缓升了起来,接着,我就看到了我最不想看到的画面:那二十一个白衣女粽子抬起了手,然后,这山洞里的几百具僧人尸体,一个接着一个的站了起来。
“千万别让他们碰到!”黑眼镜大声警告全体。
“为什么?”我不解,既然我们都把那种绿水裹在身上了,那应该无毒才对啊。
“我之所以会去查看那具尸体,是因为之前有人动过它了……应该是解连环用药物熏过了那具尸体,我不相信他有那个兴致把这里所有的尸体都熏上一遍。”黑眼镜一边急匆匆地解释,一边抽出了工兵铲,提高音量道:“只能……”话没说完,声音一滞,一个和尚粽子已经“呼”地一声扑到了他的背上!
第十一章 叛徒(二)
黑眼镜身手快到让我看得眼花缭乱:侧身,横铲,把粽子拍飞出去。一气呵成,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解决了自己的问题,黑眼镜立即接上之前的话:“只能用工兵铲柄把它们推开,千万不能让它们流血!”
流血?那种东西也算是血吗?我在心里哀号着,现实却不肯给我喘息的机会,三个粽子冲着我和闷油瓶就扑了上来。
不知那蛊毒到底有什么古怪,那些僧尸虽已僵死几百年,却依然相当灵活敏捷。不等我反应,闷油瓶已经一把将我推开,同时自己低身让过了两只粽子,接着腾身一个弹踢,踢飞了第三只。
我环顾四周,心顿时凉了:数百粽子一层一层地围了上来,被打飞的粽子摇摇摆摆又站了起来……不能杀伤它们,我们要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忽地一声惨叫响起,我打了个哆嗦,回头看时,只见一个伙计滚倒在地上,拼命撕扯着自己的衣服,面部狰狞,身上的皮肤竟然已经开始变绿。
“他被蛊毒溅到了,别碰他。”闷油瓶脸色很难看。
开什么玩笑!那是跟着我们出生入死那么多次的老伙计啊!我冲上前几步,试图过去帮他,却被几个粽子阻住。再看那伙计时,他的挣扎已经逐渐停止了。
喂!别他妈就这么死了啊!我心中在狂吼。
像是听到了我的心声,他的手动了动。我心头一喜,叫出声来:“快起来啊!”
还真灵,我这一声叫完,那伙计‘噌“就站起来了。但是,站起来的,却不再是那伙计。
五指箕张,肌肤尽绿,与那粽子一般无二。
身边一片混乱,不知是谁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然后我就听见了“砰”的一声枪响,那尸变了的伙计被轰了个脑浆迸裂,绿色的液体喷溅而出,站得与他不过两步之遥的我,结结实实被喷了个满头满身。
似乎听到潘子撕心裂肺地在喊“小三爷!”
还有胖子带着哭腔的“天真无邪!”
以及闷油瓶听不出情绪的低吼。
倒下去的前一刻,我是这么想的:老子才不要变成一包绿脓的怪物啊!
我在做梦。我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我正站在西王母城的天石外面,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天石。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然后,极度违背了我自己的意志,我爬进了那个洞穴。
完全没有感觉到疲劳或不安,在这块石头的缝隙里,我居然感受到了母体般的温暖。身体似乎比意识更清楚自己该做什么,每一个岔口都拐得十分坚定。
我知道我正在一步一步接近谜底。
钻出一个洞口,我发现自己来到了一间石室,并且,我不是这里唯一的活人。一个女人背对着我,站在石室的中央。
我听见自己叫出了她的名字……
“小三爷,小三爷?”有人在大力摇晃着我。
我努力把上下眼皮分开,就看见潘子的脸凑在我面前。这是怎么回事?我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手,嗯,很好,虽然脏了一点,但并没有变绿。也就是说,本人还是活蹦乱跳的小三爷。
挣扎着支起身体,我问潘子:“怎么回事?其他人呢?”
潘子抬了抬下巴,示意我自己看。
好吧。抬头,看到的是缀满星子的夜空,我们已经从那鬼洞里出来了;左边,闷油瓶躺在我旁边,面色虽然苍白,呼吸却很均匀;前边,一堆篝火正安静地燃烧,黑眼镜坐在一块石头上望着远方,胖子抱着枪靠在石头上睡着了;右边,地上长长一溜人睡得死猪一样,呼噜声一浪高过一浪……一切正常啊,我感激得几乎痛哭流涕。
然后我听见了一声咳嗽,这一声让我想起我还有一个方向没有看。
我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去……果然是他。
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才好,完全凭借直觉,一声“三叔”脱口而出。
那一瞬解连环的表情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声音也有几分颤抖,“大侄子……”
有没有搞错!怎么搞得像港台肥皂剧失散多年的亲人相逢抱头痛哭呢?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是我冲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子,左右开弓两个大耳刮子,再学胖子一句地道的京骂“你丫的”……算了,老子没力气。
我一头栽回地上,摊平手脚,闷声道:“这次你又想做什么?”
解连环这次倒是老老实实回答:“瞧瞧这边的‘长生不老’跟考察队的有没有关系。”
“那是有还是没有呢?”
解连环摇了摇头,叹气道:“我不知道。”
“哎?难不成你还没找到金瓶?”我诧异啊,我不解啊,区区金瓶难得住他?
解连环深吸了一口气,“有点棘手,明天天亮你可以自己看看。”
这老狐狸说棘手,难不成这里又是个西王母城级别的斗?好吧,这个问题先放一边,我翻个身爬起来盯着他,“你还欠我个解释。”
解连环肯定早就想到我会问他,慢条斯理地抽出一支烟点上,慢条斯理地开口背他那早已准备好的答案:“我相信你已经猜到,这件事与你有很密切的关系。不过不告诉你这件事,真的是为了你好……”
我冷哼一声,“是不是为我好该由我自己判断。”
解连环手向下按了按,示意我不要激动,“这次我的确打算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但我自己也还有很多关键的地方想不通,这样,说出来的话你也不会信……再给我点时间。”
他用的是陈述句,也就是说他打定了主意要我给他时间,并没给我选择的余地。
“多长时间?”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解开这个谜题,不过我答应你,离开大理之前把我所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你。”
这句话听起来很有诚意,我决定先放他一马。
“你最好不要莫名其妙跟我玩失踪。”我咬牙告诉他。
他松了口气,笑道:“大侄子,你最近越来越像领队了。”
屁,爷是诚实良好小市民,谁要当一群盗墓贼的领队啊?
解连环和潘子走到另一边去商量明天进斗的事情了,我躺在地上辗转反侧。
我翻,我翻,我再翻。终于忍不住了,我低声叫道:“你还想装睡到什么时候?”
闷油瓶长睫毛忽忽地闪了闪,睁开了眼睛。
我舔了舔嘴唇,口里有腥甜的气息。“我身上的蛊毒是怎么解的?”
闷油瓶没理我,把脸转开了。
我抓住他的手,果然,手腕上绑着绷带,殷红的血迹宛然在目。
“我……喝了你的血?”嗓子有点干涩,我哑声问。
“嗯,和了三爷的草药。”
然后我们两个都没有再说话,我呢,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他嘛,一向认为什么都不说最合适。
躺着,睡不着。今天实在发生太多事情了,我脑子里走马灯般乱成一团。最后,一个声音跳了出来。
那是我在梦里喊的,那个女人的名字。
霍玲。
第十二章 塔林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才发现我们的营地扎在一处溪谷里,之前洞中的暗河总算是爬出地面,奔流得越发欢畅……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这是什么鬼玩意儿啊?!”站在山坡上,我发出了这样的哀嚎。
一眼望去,是密密匝匝望不到边的石塔,隐在半山的玉带云中,若隐若现。
“我靠这不世界第九大奇迹吗?”胖子站在我身边发出了这样的感慨,“这下发达了,也不用倒斗了,直接跟这儿立个棚子卖门票得了。”
“大理皇帝那金瓶……藏在这里头?”我转向解连环。
老狐狸掏出一卷古书来,“按这个上头的记载是没错的,这片塔林中间有三座最高的塔,叫三圣塔,崇圣寺那边的三圣塔其实就是这三座塔的影塔,三圣塔下面就是埋藏金瓶的地宫。不过接下来怎么走,这本古卷上就没记载了。”
我仿佛看到老狐狸的尾巴在摇啊摇……
“穿过塔林就能找到地宫,你为什么没直接进去?”
“这塔林不是那么简单的,只怕进去就出不来了。”黑眼镜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脸色很是沉重。
解连环连连点头,“我到这里两天了,硬是没看明白这塔林的名堂,只好等你们过来。”
听他们这么说了,我不由得对这座塔林好奇起来,可仔细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头绪,只好不耻下问:“这塔林……到底哪里不简单了?”
我猜黑眼镜如果没有戴着黑眼镜一定会白我一眼的,可是现在他只能望望天然后伸手指点:“看见那边的六座塔没?”
“看见了。”我老老实实点头。
“三座是从上到下一般粗的,三座两头粗中间细,想起什么了没?”黑眼镜的语气活似在教育小学生。
“乾三连,坤六断……操,这不八卦吗?”我拍大腿。
黑眼镜耸了耸肩,回头问解连环:“你是怎么教育你大侄子的?”
解连环竟似有点脸上挂不住,向我埋怨道:“教你点东西从来也不好好学,出来就现眼……”
这老东西还真拿自己当我三叔啊。
“天地定位,你见过哪家八卦把乾坤排在一起的啊?把这六座塔放在阵外,人家明摆着是告诉你里面暗含乾坤,没两把刷子的别上来招呼。”解连环的话里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我继续琢磨,就看那塔一座座奇形怪状,有的能合上八卦之数,有的却又合不上,排列也是乱七八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况且,站得低了,只能望见入口处的几十座,再里面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谁知排成什么样。
忽地灵光一闪,我拍手道:“有了!”
胖子一哆嗦,“谁有了?”
“滚!”我毫不客气地抬脚就踢,“我们再往山上爬个几百米,往下一看不就清清楚楚了吗?”
解老狐狸就“刷”地一声从怀里抽出一卷纸,可不就是这片塔林的平面图!这老狐狸果然有两手,我和胖子喜形于色。
结果老狐狸苦笑三声道:“看不清倒好,看得清我就更不敢进了。”
这又什么情况?我看了一眼那绘制得极为详尽的平面图,心里忽地咯噔一下,想起件事来。
这塔林,不是在地下,是在地面上啊!这年头卫星啊飞机啊高科技的多了去了,我就不信官府衙门不知道这块地方!别说咱堂堂天朝,连网上那个什么搜索引擎都有卫星地图,详细到你家胡同后面昨天新盖的违章茅厕……那,这么大的古建筑群遗迹,怎么新闻也没报过世遗也没申过砖家叫兽也没研究过?
想到这儿,我心一凉,难道不是不想动,是不能动?
那,凭着天朝那人力物力都动不了,我们几个小小土夫子岂不是蚍蜉撼大树?
解连环估摸着我是琢磨明白了,欣慰地一笑。笑,笑,笑你个头啊?你是领队,现在该怎么办?连斗都没见着就这么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回去吗?
解连环嘬着牙花子,“前两天你们都没到,我拿这地方没辙,现在人员装备都是齐的,总可以试上一试。”
“你有什么打算?”黑眼镜难得认真地讨论问题。
胖子也兴高采烈地凑了过来,“我们胡司令说过,这八卦啊,分先天和后天……”
话题已经进展到小小古董商不能理解的范畴,我望了半天风水,决定到塔林边上转悠转悠。
“无邪,你可别他妈转林子里去,死了胖爷可不给你收尸!”胖子百忙之中还不忘叮嘱我一句。
“你给钱爷都不进去!”我向身后摆了摆手让他们放心。
离得远还没觉出来,近了才发现,胖子说的没错啊,这他妈的就是世界第九大奇迹啊!虽然高度不一,但最低的也有五层楼左右的样子。站在这片石头森林边上仰头往上看,瞬间就觉得……爷***渺小。不过同时,也加深了我心中的疑惑——区区大理,建得起这样的塔林吗?难道这塔林也和青铜门一样是上古遗迹?大理皇帝也和东夏一样借别人的地方用用?
越想越扯了,我咧咧嘴自嘲一笑,说不定这地方跟青铜系列一点关系都没有,要有关系,我面前估计就不是石塔,是青铜塔了……我想象了一下几百座五层楼高的青铜塔立在面前的样子……抱歉,我只是个小小的古董商,想象力还不够丰富……
再往前走几步,我开始研究刚才黑眼镜指给我看的那六座乾坤塔。本以为这么大的建筑会修得很粗糙,结果居然精细得出乎我意料:每座塔身上都有极其复杂的浮雕,不知几千年雨打风吹下来,已经有些斑驳,但想看清还是不难的……打住,爷可不想看清,爷还没忘了甬道里那几个小花纹呢。
研究得差不多了,我转头准备回营地,余光却忽地扫到了不寻常的东西。
几百米之外,塔林边上,站着一个女人!
而且,如果我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的话,我应该认识这个女人。
来不及细想,我向那个方向冲去。
没冲几步,意外发生了。
我进了塔林。
这次我十分确定自己是被推进来的,因为我看到了推我的人——阿宽。
第十三章 境
被推进来之后,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逃出塔林,可是站稳身子定神看看四周,却也没什么异样。三步之外,树木葱茏,就是塔林之外了,不知阿宽这孩子费尽心机把我推进来干嘛……正打算悠闲地迈步走出去,忽然听见身边有人低低喊了一声:“不要动!”
如果是个陌生的声音,我肯定吓得一溜烟地窜出去了,可是,我已经习惯了听从这个声音的警告。
回头,就看见闷油瓶从离我最近的那座塔后面转了出来,阴沉着一张脸,一句废话也不肯多说,冷冷扔下一句:“跟我来。”然后转身就走。
脚步先条件反射地跟了过去,大脑才来得及运转,我回头望了望离我们越来越远的出口,咽了咽唾沫,开口道:“那个……小哥啊,咱们是不是出去比较好?”
闷油瓶跟没听见似的,闷着头往里走。我加紧几步追上他,“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他停下脚步,抬手指了指面前那座塔的塔身。
年深日久,塔身浮雕上已附了厚厚一层青苔,看轮廓,雕的却像是个人形。我心中一动,拣了块石头将那层青苔刮去,渐渐人形便显露出来。看清那雕像的脸时,我只觉手一抖,石块“砰”地砸在地上。
那雕像闭着眼睛,神态安详,惟妙惟肖,活脱脱一个陈文锦站在我面前。刚刚我还在塔林外面见到似乎是她的身影,她到底是什么人?她的塑像怎么会在这几千几百年前的石塔上?
我回头看看闷油瓶,也不知他记忆恢复了没有,他却只是直直盯着另一座石塔发呆。
“喀拉”一声,在这寂静之时听起来分外惊心,我扭头看时,却见文锦塑像上剥落了一块,接着,喀拉喀拉之声连响,一道长长裂缝出现在塑像上,最后“轰”地一声,石壳子倒在地上。原来那浮雕竟是空心,里面竟还扣着一具尸体!
那尸体……不是文锦又能是谁?!
我脑子里“轰”地一炸,环顾四周,只见几座石塔接连崩塌,又露出了几具尸体,每一个人的样貌我都极其熟悉——都是在那张照片上看了无数次的。
别问我是哪张照片。
被一种很糟糕的预感牵引着,我向后转过身去……
身后的那座塔阴险地抖动几下,碎石落了一地,露出了,闷油瓶的脸。
本能地跳开几步,我看看站在一边闷不做声的闷油瓶,再看看更加不会做声的,闷油瓶的尸体。
“你……你到底是谁?”我的声音抖得连我自己都听不出来。
闷油瓶转了过来,淡淡问道:“你又是谁?”
闷油瓶一直盯着的那座塔应声而裂,我就看到了自己的脸。
“啊——!”头疼得就像快要裂开,可我却不能把视线从那可怖的“吴邪”的尸体上移开……就像是,被噩梦魇住了……
这么想着,忽然耳边就响起了一个声音:“吴邪,醒醒!醒醒!”
我感激涕零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老爸老妈一边一个握着我的手,老妈见我醒了,激动得起身就向外面喊:“起灵!小邪醒了!”老爸偏过头去抹抹眼角,嘴里却还骂着:“小兔崽子,什么好的不学,非跟着你那不成器的三叔去倒斗!看你起来我不打折你的腿!”
我躺在那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掂量一番,大致理出了头绪:想必是那天我进了塔林之后遇到了什么意外,一直昏迷到现在。解连环他们把我救出来之后,没别的办法,只好送医院,大概病危通知书也下了几张,这才惊动了我家这二老……只是这两位怎么跟闷油瓶熟悉起来了?“起灵起灵”的,叫的好不亲热。
“妈,张起灵他……也在这里?”
老妈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当然在,亏得他忙里忙外照顾你,几天都没合眼。我刚叫他睡会儿去,谁知你就醒了……”
正说着,门开了,一个身材颇为窈窕的女人走了进来,我抬眼望去,却见她长了一张闷油瓶的脸!
一惊坐起,我指着那女人问:“你是谁?!”
老妈忙得扶住我,啐道:“看你病了几天,连起灵都不记得了……”
我拉住她的袖子,“妈,她到底是谁?”
“我儿媳妇你老婆,张起灵啊。”老妈一本正经地这么回答。
不对!这一切都乱了套了!是我疯了还是这世界疯了?
那女人不知何时已走到我身边,把手放在了我的额头上,柔声问:“吴邪,好些了吗?”
我神经质地挥开她的手,抱头声嘶力竭地喊道:“不对——!”
抬头再睁开眼时,王盟那好奇宝宝的一双大眼睛正在离我脸不到5公分的地方眨啊眨,“老板,你做噩梦了吧?”
我开始弄清自己的处境:现在我恐怕还陷在那怪异的塔林中,从跌进塔林那一瞬间起就着了道,开始不停地产生幻觉。
我用力摆了摆头,王盟依然在。
我使劲掐了掐大腿,王盟依然在。
这个……我头疼得厉害,实在没办法想,爬起来跟王盟说:“好好看店,我出去走走。”
如同每个平常日子一样,和煦的阳光照得我身上暖烘烘,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忙着自己的大事,谁也顾不上发现我这里有什么不正常。
往前走了几步,就是楼外楼,一大群人围在那里,鞭炮声叫好声不绝于耳,然后我就看着解连环满面泪痕地挤了出来,蹲在一边号啕大哭。
虽然明知是幻觉,我还是忍不住上去问:“你哭什么?”
解连环抬头见是我,哭得越发厉害了,“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这就要嫁到别人家去了,我能不哭吗?”
解连环有女儿?好奇心上来,我也挤进人群中去,想看看这老狐狸家的小狐狸精长什么样,无奈围观的人实在太多,一时竟挤不到前头去。
反正是幻觉,还照顾什么形象,我大吼了一句:“春哥在此,闲人退散!”就看两边人触电似的,“唰”地给我让出条道儿来。
我大摇大摆走上前去,大大方方地欣赏到了新郎新娘的尊容……
老天爷啊!你不是一向很照顾我吗?赶快扔一天雷劈死我赐我个痛快吧!
你让擎天柱娶威震天都行,胖子娶潘子这算哪门子的CP啊?!
第十四章 绝境
在胖子迎娶潘子的天雷场景打击之下,我的脑电波想必是发生了极其强烈的波动,所以眼前的场景唰地一下切换了。
天色苍茫,分不清是破晓还是黄昏,我一个人在海滩上跌跌撞撞地奔走着,一波一波黑色巨浪在岸边巨石上撞得粉身碎骨,溅起滔天白色浪花。我似乎在寻找什么,时间似乎非常紧迫。
手脚并用地爬上一座岩山,看到苍茫天色映衬下的清瘦身影时,我恍然大悟,我的答案在这里。
闷油瓶,张起灵,回过头来,露出了一个极凄楚的微笑,“吴邪,你不该出现的。”
那微笑,意味着诀别。他没有时间了,他的身体开始散发出香味,他就要像霍玲变成禁婆一样尸化了!别问我为什么知道这些,我就是知道!
“起灵!别过去!我们一定能想出办法的!”我语无伦次地喊着。
他依然微笑着,摇了摇头,后退了一步,离身后的万丈深渊更近了一步。
“起灵!回来!……就算你尸化了,我也……”我被自己的话噎住,是啊,骄傲如张起灵,怎能容忍自己作为一头怪物生存在这世上?
我明白你的心意,你呢?你明不明白我的心意?
“忘记我吧,就像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我存在过一样,这样,我就可以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最后半句话消散在海风里,我眼睁睁看着他的身躯坠落。
“张——起——灵!”我用尽全身力气,对着惊涛骇浪,喊一个人的名字。
再度醒来时,第一眼,我就看到了闷油瓶关切的眼神。
好吧,就算这是幻觉我也认了。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我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臂,总算是感觉到稍微安心了一些。然后就发现自己全身浸在冷汗里,心跳得砰砰像打鼓,喉咙也仿佛要裂开一样的痛,刚才那一声喊可是货真价实……
“吴邪,你先听我说,”闷油瓶的声音急促而低沉,“这座塔林会触动人的潜意识,引发各种幻觉,我们恐怕短时间之内走不出去。现在,我把我们的双手绑在一起,这样,既不会走散也不会因幻觉而误伤彼此,明白了吗?”
这种时候,我已经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大致听懂了闷油瓶的话,我用仅剩的力气点了点头。
闷油瓶一边干脆利落地打结一边补充:“这里催眠的暗示层出不穷,我不知道我能清醒多久,如果发现我有什么异样,尽力摇醒我。”
我盯着他的眼睛,忽然很想笑出声来——幻觉中出现的人一本正经地跟你讲如何预防幻觉,这实在是一件很搞笑的事。
不过幻觉中有看起来很正常的闷油瓶,也是一件好事,就算在幻觉里,我也总算找到人可以安心说说闲话了……
呸!跟哑巴张说闲话,我还真是闲得够戗!
仰头想望望天,眼前却是一阵旋转,定神看时,塔林依旧,只是少了闷油瓶的身影。潜意识里,我果然是在希望闷油瓶来救我的吧?不由得对这样的自己产生了厌恶感,我爬起来,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走下去。
然后仔细想想,刚才幻觉中闷油瓶的话十分有道理,我不禁开始沾沾自喜:原来我潜意识中早就知道这塔林的奥妙,不过是假借闷油瓶之口说了出来而已……不过,这么说来,难道我潜意识中早就知道自己出不去了?
想到这里,我很是郁闷,停下脚步打量着身边的石塔,却实在分辨不出这是幻觉还是实物……一个激灵,我忽然明白了这座塔林的可怕之处:你永远不知道你遇见的事物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也就是说,没准儿我走了这么半天,其实只是在入口那几步兜圈子!
闪念之间,我已经回到最初被阿宽推进来的地方,三步之外,依旧树木葱茏。
闷油瓶和文锦就在塔林外,似乎在商议着什么。
这他妈到底是幻觉还是真事?!我感到自己快要被逼疯了,凭借本能,我叫出声来:“小哥!我在这里!救我!”
闷油瓶和文锦两个人一起转头盯着我,眼神诡异。
文锦忽然就笑了起来,笑得肩膀都在抽动,笑得弯下腰去对闷油瓶说:“听到没有?他叫你救他呢。”
闷油瓶也笑了,那邪气中略带嘲讽的笑容,并不是我熟知的张起灵。
文锦好不容易止住笑,拍了拍闷油瓶的肩膀:“就算是看过了张秃和二杨,这小子对你的演技还是没什么概念啊。”
闷油瓶挑起眉毛,“天真无邪嘛,可以原谅。”
文锦转向我,粲然一笑,“起灵他啊,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失忆过。二十年来我和他联手除掉了吴三省、霍玲、李四地他们一帮人,现在终于轮到你和解连环了。”
陈文锦的嘴唇还在一张一合,我却已经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心脏冷得几乎麻痹。
眼前的一幕是否真实对我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如果是真的,那么我的确不能再相信任何人;如果是幻觉,那么我潜意识里其实一直在怀疑闷油瓶和文锦。
那么这个世上我还能相信谁?
我自己又是谁?
我一直在苦苦追寻的真相还有什么意义?
到处都是谎言,每一个人都在说谎!
眼前仿佛拉开一道黑幕,将我与这世界隔离开——不,不如说世界本身就是这道黑幕!黑暗蒙着我的眼睛,捂着我的耳朵,压着我的胸口。我就快要窒息。看不透的人心,悟不懂的世界。我看不透人心,我不懂这世界。原来,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
世界是谎言的盛大舞会,而我,只是不明真相的观众。
一切都是虚幻,现实并不代表真实。我累了,彻底累了,从内到外,每一个细胞都被甘美的疲倦包裹着,舒适到不愿醒来。
二十几年来所有的经历、梦想、理想、亲人、朋友……似乎都可以放下了。那些谎言太沉重,我背负不起。
恍惚听到文锦依然在笑着说:“吴邪,你是我们最大的威胁,这次我要亲自送你上路。”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吴邪是谁?
我连自己都可以放下了。
子弹上膛的声音,然后便是清脆的枪声。
一股巨大的力量拉着我向下坠落。
第十五章 亦真亦幻
如果那个时候就那么死了的话,我想我也不会对这世界有任何留恋。
可是在坠落的过程中,我听见了压抑的、破碎的、仿若哭泣一般的呻吟声。是那个熟悉的声音。怀疑也好,信任也罢,这份心情,一旦捡起来就再也放不下了。
双膝传来一阵剧痛,我发现自己重重地跪倒在石板路面上,闷油瓶就跪在我的旁边。我们的手依旧绑在一起,大概刚才我就是被他倒下的力量拉着坠落的吧。他的情形看起来十分糟糕,竟然有几分像刚从天石中出来时的样子,眼神空洞迷茫,身子抖个不停。
“张起灵!张起灵!”我拼命摇晃着他的肩膀,希望能让他清醒过来。
不知道是我的呼唤还是摇晃起了作用,闷油瓶的声音悠悠响起,“吴邪……”
很好,他没有再次失忆。我满意地停止摇晃。
结果接下来的半句话让我吐血!
“……在哪里?”
我就在你眼前啊大哥!拜托你看清楚好不好?
完全无视我的存在,闷油瓶神色慌张,四处张望着,“吴邪?你在哪儿?快出来!……吴邪!”
在他的幻觉里,我大概是遭遇十分糟糕的情况了……那么他现在这个样子,算是在为我担心吗?
“吴邪,在那边不要动,等我。”
心毫无预警地一阵酸痛,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在幻觉里,你还是如此努力着想要保护别人吗?
张开双臂,我从身后抱住了那微微颤抖的躯体,在他耳边一迭连声地说着:“我在这里,我没事,我很安全……”
怀中躯体的动作逐渐平息下来,闷油瓶调整了几次呼吸,轻声问道:“吴邪?”
“嗯,我在。”
“你还好吧?”
“我没事。”
然后……沉默……
半晌,闷油瓶轻轻地说:“现在……可以放开我了么?”
我靠!我面红耳赤,连忙放开抱着闷油瓶的手。这这这明明是他张起灵需要安慰,吴小邪挺身而出……怎么就变成我蓄意调戏良家妇男了呢?
闷油瓶倒是恢复了他一贯面无表情的做派,转过头来淡淡对我说:“这座塔林实在邪门,无论看哪个方向都会中招,闭上眼睛走路更不行……我们还是在原地等待大队救援吧。”
我很想望天,但是我怕中招,所以我只好望闷油瓶。就算是幻觉,我也觉得眼前的幻觉比较顺眼。
闷油瓶大概也很想望天,但是他也怕中招,所以他只是低头盯着自己的手。
由此推理而出的结论是,我没有他的手看起来顺眼……
不过我相信他的眼角余光一定有瞥到我,因为很快他的耳根起了薄薄的红晕,忍耐了一会儿,干脆转过来问我:“为什么盯着我看?”
“好看啊。”回答脱口而出,我连捂住自己嘴的机会都没有。但是答完之后,我实在是很想抽自己一巴掌。
于是我开始拼命安慰自己说这些都是幻觉啊幻觉,美好的幻觉。
偷眼看闷油瓶,他依旧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只是,耳根的红晕似乎更深了?幻觉,这都是幻觉。
不能盯人,只好盯手。
盯着自己的掌纹研究了好久,我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强打精神问道:“小哥,我可以睡觉么?”
估计是被我的问题呛到了,闷油瓶咳了两声才回答:“为什么不可以?”
“睡着的时候不会产生幻觉吧?”
“……那叫做梦。”闷油瓶估计很是无语。
我很为自己提出的白痴问题汗颜,于是我决定提一个比较有深度的问题:“你不是我产生的幻觉吧?”
闷油瓶正式用看白痴的眼神看我,“你……该不会不能区分现实和幻觉吧?”
我老老实实点头,“我怕我一觉睡起来你就消失了。”
闷油瓶脸色发绿。
我连忙认真地澄清:“但是有些幻觉我是能发现的啊,比如一下子回了杭州或者你变成女人之类……”看着闷油瓶要杀人的眼光,我自觉停了下来。
“听着,”闷油瓶语气不善,“幻觉与梦境的不同之处在于,做梦的时候,只有大脑活动,身体通常是不会做出太大的反应的;而产生幻觉的时候,你的身体会像清醒时一样做出各种举动。”
我击掌,“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梦里掐大腿是不会痛的,但是幻觉里就会痛。”
闷油瓶赞许地点点头,然后继续解释:“通常的幻觉是通过环境容易影响的视觉、听觉和嗅觉产生的,所以可以通过触感来验证,当然,用于验证的触感一定要很鲜明。但是,如果一个人意识不到自己身在幻觉中,那他就永远想不到要验证这一点……就会在幻觉中困到老死;而这个塔林所制造的幻觉更加复杂一些,意志力不够强的话,即使知道自己产生了幻觉也无法摆脱。”
听到这里,我更不敢看周围的塔林,一心一意只盯着闷油瓶的脸。现实环境里没有子弹,幻觉中的子弹就打不死人;现实中有把我和闷油瓶拴在一起的绳子,幻觉中我才会感到被大力向下拽……这么浅显的道理,靠!我他妈真是个笨蛋!
伸手过去,一点一点地仔细感受:闷油瓶的额头、眉毛、眼睛、鼻梁、嘴唇……微凉的触感,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温度。他是真的在这里。
我心情一松,一头栽倒在地就睡着了。
我是被轰隆隆的爆炸声弄醒的,睁开眼时,四周一片漆黑,想必已经到了深夜。闷油瓶或者根本没睡,或者也是被刚才的爆炸声弄醒,正凝神细听着。
爆炸声与嘈杂的人声越来越近,终于,几支狼眼手电筒的光线扫过来,耀花了我的眼睛。胖子的大嗓门高高响起:“找到他们了!”
这一刻我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涕泗交流地感谢上苍,而是呆呆坐在原地,等胖子把他的胖脸凑到我面前时,我突地出手,抱着胖子的脑袋一顿乱摸,结果换来胖子一脚踹在我屁股上。痛!很真实很明确!这不是幻觉,我们终于得救了。
胖子用一脚换来了我的傻笑,顿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小心翼翼地问闷油瓶:“小哥,天真小朋友……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闷油瓶站起身来,淡淡回答:“他一直都这样。”
第十六章 三圣塔
会合的两方交流之下,我大致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被阿宽推进塔林不久,大部队就发现我失踪了,拿望远镜四处瞄了一下就看到我丢了魂一样在塔林里乱转。闷油瓶一句话都没说就冲了进去,结果居然也开始乱转,于是大家一致认为塔林有古怪,不能硬闯,等到晚上就用炸药把拦路的石塔全部炸飞,以上,报告完毕。
嗯,忘了说了,这次的失踪人士换成了阿宽。我进了塔林之后,就再没人见过他了。
没有人提到过陈文锦,我也不打算主动提起她,毕竟我当时站在塔林边上,说不定已经开始产生幻觉了。
所以事情还算解决的比较圆满……但是!炸药!这个未免也太大手笔了吧?我望着目力所及的断壁残垣,作为古董商的良知开始苏醒——
“天啊!世界第九大奇迹就这么活生生被你们毁了!”
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颇为深沉地来了一句:“世界上最大的奇迹就是毁灭。”
不知道埃及刑法对挖金字塔墙砖是怎么量刑的……我自觉罪孽深重对不起后代子孙,正打算用干粮把自己撑死以示谢罪时,发现其他人根本没有犯罪的自觉!好吧,南派的土夫子一向生冷不忌,可自诩名门正派的摸金校尉王凯旋同志怎么也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果然……这家伙在思想上已经完全达到了马列的高度,一切封建腐朽的东西都可以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再拿去卖钱,最后一点显然是王氏哲学的自主创新精神结晶。
本着这种精神,王小胖提出了如下建议:留一部分人在原地照顾我和闷油瓶,其他人跟着他去把***大理国王的金瓶子挖出来。
没有人反对。于是解连环、潘子、胖子带着一部分伙计继续身体力行世界上最大的奇迹,黑眼镜、闷油瓶和我带着另一部分伙计目睹世界上最大奇迹的诞生。
沉闷的爆炸声一路响过去,我裹着毯子盯着星空开始犯迷糊。估计在幻觉中刺激受大了,现在只感觉头疼得快要炸开,累得什么都不能想,摇晃了两下,我栽倒在地打算继续补眠。
然后我听到了身旁不怀好意的笑声,一声,两声,三声……忍无可忍,我掀起毯子坐了起来:“你笑什么笑!”
黑眼镜依旧保留着他那狡诈的笑容,“我在想啊,你们在塔林里发生了什么?”
“你们不是都用望远镜看到了吗?”我没好气地回答。
黑眼镜摇了摇食指,“真是遗憾,障碍物太多,我们只看到了最不重要的部分。”
“最不重要的部分?”我的大脑估计受伤不轻,居然还傻乎乎地这样问。
“是啊,第一次是我看到小哥把你的手绑起来,之后的事情没看到;第二次是你抱住了小哥,后面的事情又没看到……最后看到的场面就是你们两个抱在一起睡着了,啧啧,”黑眼镜心有不甘地咂着嘴,“精彩场面全被打了马赛克啊。”
靠!为什么那么正常的事到了他嘴里就全变味儿了?我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眼,“没了,就这些。”
黑眼镜继续笑得暧昧不明,“这语气还真是……”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无言地白了黑眼镜一眼,我拽着毯子转移阵地。
刚刚躺安稳,就觉得大地一阵猛烈摇动,睁眼看时,原来是胖子地动山摇地跑了回来,连气都没喘匀就大声问:“电锯,电锯在谁那儿?”
这个……倒斗用得上电锯?这次出门我还真是开眼了。就见黑眼镜不慌不忙地扔过去一个行军水壶,“电锯不知扔在谁的包里,我去找,你先坐下歇歇,喝口水。”
胖子接住水壶,猛灌一口,一屁股坐在我旁边,咧开嘴就狂笑,“天真小朋友,你没跟我过去真是遗憾。”
“你们找到三圣塔地宫了?”
“找到了,可打死爷爷都想不出来地宫居然是那个样子的。”胖子乐得不行,直拉着我的手让我给他揉肠子。
“什么样儿?”我也好奇起来,什么样的地宫能把走过南闯过北中南海门口压过腿的王胖子逗成这样?
黑眼镜拎着把电锯走了过来,我靠,还真有人带了这个。
胖子立刻蹦了起来,接过电锯就跑,回头扔给我俩字:“南瓜。”
南瓜?我对着星空开始发傻。
“白姐阿妹。”惜字如金的闷油瓶突然蹦出四个字,吓了我一跳,同时把我能思考的脑细胞也给吓醒了。
白姐阿妹,南诏时期大理第一代国王段思平的母亲。据说,本着牛人的身世都很牛的原则,这位大姐是从南瓜里蹦出来的。
右眼皮突地一跳,我总觉得,这南瓜状的地宫有些不妥。
将毯子从身上解下来,我打算去追胖子。闷油瓶也站起身来,看样子是要和我一起过去。
黑眼镜看看我又看看他,苦笑道:“看来我也没办法在这边躲清静了。”
留了伙计们在原地看装备,我们三个向着胖子离开的方向追过去。原来我和闷油瓶之前乱转的时候已经很深入塔林了,没过多久,我们就看到了摇动的手电筒光,一群人聚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
走近,我才发现地上塌陷了一个巨大的洞,洞里赫然摆着一个巨大的……南瓜。
无语之余我理解了胖子的心情,看惯了各种妖棺奇墓,造型这么可爱的地宫还真是第一次见。
胖子身先士卒,正轮着电锯往南瓜上招呼,一锯下去,汁液飞溅,我当时就傻了——靠!这南瓜……它真是南瓜!
一个高五六米、直径五六米的,寿命足有上千年的南瓜,算不算世界第十大奇迹?我心里盘算着,就算不是几大奇迹,申请个吉尼斯世界纪录总没问题。
抬眼一望,三个方向黑影幢幢,正是三圣塔,只是,塔的形状怎么那么奇怪?我仔细看了两眼,恍然大悟——塔身上,居然缠满了南瓜的藤蔓枝叶!这南瓜一直保持着生长!想必当年大理皇室是在南瓜上开了洞把金瓶放进去的,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洞肯定早就长上了。
忽地听见胖子一声欢呼:“通了!”
第十七章 遭遇
胖子手脚并用地拓宽着刚刚打出来的洞口,差不多有半米厚的瓜肉让我眼晕,黑眼镜一脸无赖地笑着说终于不用吃干粮了,这句话刚说完,就听见胖子“靠”了一声。
几道手电光打过去,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发白——南瓜最肥美多汁的部分,赫然嵌着一具白骨。
解连环毕竟老谋深算,立即让胖子住手,看看情况再说。黑眼镜苦笑三声后极为郁闷地问我干粮在谁那儿。闷油瓶望望天又望望那具尸骨,脸色变得很难看。
“你们听说过南瓜会吃人吗?”胖子擦擦汗,好奇地盯着我们。
“胡扯,红米饭南瓜汤的优良传统算是让你给忘光了。”解连环摇摇头,“只有人吃南瓜的份儿,南瓜吃人你上火星试试吧。”
闷油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蹦下去研究那具白骨,这时就抬起头来跟我们说:“尸骨周围没有任何残留的遗物,也没有衣物腐朽留下的痕迹。”
我和胖子没听明白这句话有什么深刻内涵,但解连环忽然打了个寒战,面色如土。
“怎么了?”胖子忍不住发问。
“所以,结论是,要么这位死者爱好在南瓜地里裸奔,不幸一头撞在瓜瓤上撞死了;要么他就是被剥光了衣服扔到这里喂南瓜。”黑眼镜依然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黑眼镜给出的两个推论……要我相信第一个实在是太侮辱我的智商,所以显然只剩下一种可能——这南瓜确实会吃人,它是靠着人的血肉滋养才长到这么大的。
真是,太他妈恶心了!
为了培育这个旷古绝今的地宫,皇帝们都干了些什么啊?
搞清状况之后,工程继续。比较谨慎的潘子接过了胖子的班,小心翼翼地挥动着电锯,把那位舍身饲瓜的前辈挖了出来,本着和谐社会的原则,我叫过两个伙计把这具白骨葬了。
回头再看时,潘子已经在南瓜上开了一个足以让人通过的大洞,年深日久,那南瓜里面已经长成空心。
“等下再进去,”解老狐狸已经滑到了坑底,对着洞口一阵张望,“不知几百年没通过风了,里面肯定是没氧气的。”
一老一小两只狐狸爬了上来,开始研究由谁进瓜以及带什么装备进瓜的问题。
我偷瞄了闷油瓶几眼,他的脸色平静如常,似乎并没有受到塔林幻觉的太大影响,不过,以他的精神状态,还是不要进这南瓜比较安全。
我正在想着用什么借口拦下闷油瓶,老天爷就很慷慨地解决了我的烦恼——闷油瓶忽地闷哼一声,一头栽倒在地,晕过去了。
一圈人全体吓了一跳,胖子首先愤慨地抖了抖他一身的肥肉:“小哥,这你就不对了,眼看**就要成功,你怎么能一头栽倒就不努力了呢?”
一句正经话都没有,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扶起闷油瓶,“他这个样子是不能进斗了,胖子你攒点人品吧,小心进斗碰上粽子。”
胖子拍了拍胸脯,“就你胖爷这人品……”说了半句,估计是想到自己见了多少倒霉粽子,不由得郁闷起来,“就你胖爷这人品,遇上啥粽子都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可见我们家祖上不是干倒斗这行的。倒是你啊小吴,倒斗世家出身呐,祖坟都冒黑烟的,照顾小哥这等积德善事就留给你做了。”
说着,胖子把头上矿灯打开,拎着把军刀就下去了。
解连环也收拾好装备,看着我说:“大侄子,你就在上面接应我们吧。”
我答了一声“哎”之后才反应过来,谁是你大侄子?我才不是从你那狐狸窝里出来的呢。
潘子自然亦步亦趋地跟着解连环。
那南瓜虽大,却也顶多只能容纳三人,何况里面还有瓜瓤丝络等乱七八糟的东西,黑眼镜本也想进去,可是里面实在没有空间容纳他,只好郁闷地守在洞口。
闷油瓶还在昏迷中,我不停地摇晃着他,可似乎一点作用也没有。最糟糕的是,他的身体开始不住颤抖,体温似乎也更低了。
开什么玩笑,荒郊野外的,我可没地方去给你找医生!快给我醒过来!
然后我就听到了南瓜里传出一声刺耳的惨叫,接着,一道黑影飞快地从洞口窜了出来。
一个激灵,我顺手抄起身边胖子留下的MP5,对准了那团黑影,可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胖子,就听他大吼一声:“快跑!”
脑子“嗡”了一声,顾不上酸痛的身体,一把背起闷油瓶,我撒腿就跑。伙计们个个反应迅速,都抄起家伙来对准了洞口。
惨叫声在我身后又一次响起,我听出那是解连环的声音,冷汗瞬间从我额头上冒了出来,可是现在的情况不允许我有别的选择,我咬了咬牙,继续往前跑。
枪声爆豆般响起,夹杂着不知是谁惊恐的尖叫,有人大吼着“没用,快跑!”然后就是纷乱的脚步声跟着我跑过来。
眼前一花,一个白花花的东西闪过我的身边,脚下一绊,我摔倒在地。身后的脚步声也纷纷停止,各种型号枪支的子弹呼啸着从我耳边擦过,打在那白花花的物体上。
那东西在我前面三步远的地方转过身来。
这他妈什么东西啊?我在心底发出狂吼。借着熹微的晨光,我看到那东西依稀是个人形,只是浑身长满了白色的长毛。
人猿吗?我瞬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人猿没有那闪着光的巨大利爪,也不会有如此纤细的身形。
纤细?!我再望一眼那东西,靠!**纤腰,那分明是个女子身形!只是指甲巨大得匪夷所思。
南瓜里蹦出的女子?我的喉咙一阵发干,莫非,我吴小邪这么三生有幸,看到了传说中大理皇室的祖先?
好吧就算它是白姐阿妹,也是死了几千年又诈尸长了白毛的白姐阿妹。
在我发怔的时候,那东西竟然完全无视了枪林弹雨,以极其敏捷的动作向我扑来,锐利的指甲在晨光中闪动着冷冽的光芒。
现在,我只要往左边一滚,至少也能躲开这怪物的第一波攻击。但是我不能,因为昏迷中的闷油瓶就在我身后。
抄起MP5,抬手一阵狂扫,那怪物居然只是顿了一顿,又再度向我扑了上来!
长长的利爪向我脸上抓来,我抡起MP5的枪身迎了上去。
“当啷”一声,MP5的枪杆断成两截,掉在地上。
第十八章 正规军
枪杆一断,我的心立马凉了,那白毛怪物嘶叫一声,又对着我举起它那锐利的爪子。
“快跑!”黑眼镜一脚凌厉的侧踢……没有踢到白毛怪物,倒是把我踢得凌空飞起。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我感到自己的后背重重撞在了某座石塔上,仿佛内脏移位般的剧烈疼痛霎时涌了上来。顾不上自己的伤势,我抬头就喊:“小哥!”
黑眼镜正挡在怪物和闷油瓶之间,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我的喊声,只见他手中刀光飞动,拦住了怪物的进攻,脚下一挑一踢,把闷油瓶远远抛了出来。
我心刚一松,就听见黑眼镜一声闷哼,身子已经蹲了下去。此时天色更亮,我清清楚楚看到他右腿上鲜血淋漓,显然是被那怪物抓了一爪子。
“****!”胖子声嘶力竭地吼着冲过来,手中的冲锋枪如同发怒的钢铁怪兽,数十发子弹转眼没入了怪物的身体,可那怪物竟然只是后退了两步,顿了一顿,又向着胖子扑了上去。
这怪物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我暗自心惊,这绝不可能是僵尸,僵尸行动不会如此灵敏,更不会判断敌人的行动。这东西……难道是活的?被密封在南瓜里几百年不见天日,它居然还活着?……它是,它是活着的白姐阿妹?我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可是眼前的情形已经容不得我细想,强忍着胸肋间的剧痛,我屈身滚到几步外闷油瓶的旁边,拖着他就往外跑。
跑了几步,我刹住了脚步。
揉揉眼睛,我以为我自己又产生了幻觉。
天色已经大亮,我已经跑到了塔林边缘。眼前棕绿斑斓,一片迷彩。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我终于弄清我面对的是什么——
百人以上,荷枪实弹的正规军。
每个人都面无表情,但每个人的手里都端着枪,枪口都对着我。
这是什么情况?我猜我自己也是面无表情的,因为我实在想象不出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一切。
茫然四顾,我独自与上百名军人对峙。
安静得诡异,除了身后塔林里爆豆般的枪声。
然后迷彩的海洋中游出了一条黑色的鲨鱼——自恋男优哉游哉地从别人身后踱了出来,老神在在地向我挥了挥手,“小三爷,早上好。”
为什么我有一种在早市上遇到老朋友的错觉……
消除我这种错觉的,是身后越来越近的枪声和叫骂声。很快,伙计们也来到了我的身旁,终于不是只有我一个人面色如土。
枪声逐渐稀落,因为开枪的人都已经傻了。最后我听见胖子轻声骂了句“操!”然后把手中的冲锋枪摔在了地上。
自恋男笑容依旧轻佻,抬手做了一个国际通用的处决手势,大声喊道:“放!”
闭上眼睛,我听到排山倒海的子弹尖锐的破空声,一股炙人的热气从我耳畔呼啸而过,烤得我的头发都卷曲起来。
凄厉的惨叫声在山谷中回荡……
等我睁开眼睛时,一切都结束了。
绝大部分的伙计跟我一样呆呆地站着,有几个人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甚至有人开始放声大哭。
回头看看,十几米外,地上一团东西烧得黑糊糊,若不是十个巨大的指甲反光,我简直认不出这就是之前横行无忌的白毛怪物。
自恋男用逛菜市场的步子踱过去,用翻烂菜叶的手法拨了拨那团焦炭,把那些指甲捡了起来,笑道:“这倒是挺稀罕的物件儿,拿去做了匕首,安检都查不出来。”
他这算是什么语气啊?
满场虽然有百十来号人,却只有他一个人在谈笑风生,这场面,实在是诡异透了。
突然闯入的潘子打破了这寂静的均衡,他满面是血,疯了一样地大喊:“救人!快救人啊!”
我心里一寒,才发现他怀里抱着的血葫芦一样的东西,竟然是解连环。
胸口如同被大锤重重砸了一下,方才被我忽略的剧痛向四肢百骸蔓延开来,痛得几乎无法呼吸,我勉强支持着,向自恋男说了一句“救他”,然后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时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躺在了病床上,意外地发现坐在我身边的人居然是自恋男。
呼吸之间胸口依然剧痛,我轻轻地吸了口气就已经痛得满头大汗。
“两根肋骨折断,本来不是什么大伤,”自恋男看我的眼神像在看白痴,“但是骨折后居然拖着个人一路狂奔,导致断骨刺伤肺部,你是白痴吗?”
好吧,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把我当白痴的。
“其他人呢?”我费力地吐字。
“你想听谁?”他嬉皮笑脸地问我。
我无力地瞪了他一眼,“全部。”
“解连环左臂被齐根扯断,右胸大面积抓伤,伤势非常严重,好在抢救及时,应该没有生命危险;王胖子不过是几处皮肉伤,包扎完毕正在隔壁病房休息;潘子受到多处抓伤,失血很多,但是没有危及性命,也在隔壁……”滔滔不绝,简直是正在输出病历的计算机。
但是还是少了些数据嘛……我继续瞪他。
他装傻,一脸无辜地回瞪我。
“哑巴张呢?”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走了。”他回答得简洁又爽快。
我有点没反应过来,傻傻地重复:“走了?”
“是啊,我们把他抬到医院里,转个身的功夫就没影儿了。”
这个职业失踪人士……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话说回来,眼前这位又是什么来头?好奇心上来,我也不避讳什么了,直接就问:“你是什么人?”
这次他倒是很坦诚地回答了我,但是听到答案之后我倒宁可自己没有问过。
他对我说的是:“在下李三思,小小公务员。”
白马是马,能调动一个连以上正规军的公务员也叫公务员。
“你想对我们做什么?”我索性好奇到底。
“不是说过了吗?”他咧开嘴没心没肺地笑,“跟几位高手做笔生意。”
“什么生意?怎么做?”
“等你们伤好了再说嘛,本人做事一向是很讲良心的。”
第十九章 吴三省
在医院里躺了几天,我的伤已经养得七七八八,只是李三思每天照旧来探病,丝毫不提让我出院的事,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解连环这次伤得厉害,左边胳膊是彻底接不上了,万幸保住了老命,这几天我也过去看了他几次,还是一直昏迷着。潘子在一旁守着,端屎端尿,比亲儿子还亲儿子,我倒也放下了心。
胖子皮糙肉厚,本来伤势就不重,几天憋下来,几乎要冒火星子,可是又不敢去惹自恋男,与他同病房的又是那个诡异的黑眼镜,他只好成天窝在我的病房里咕唧个没完。
黑眼镜腿上被那白毛怪物抓了一下子,行动不便,干脆几天都把自己关在病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做起千金大小姐来。
伙计们个个脸色发绿,忧心忡忡,轮流跑到我这里来问以后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知道?不过大家倒是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不能逃跑。俗话说得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如果盯上我们的是一般**,也许我们还可能潜逃一阵子,可是……可是……我一想到自恋男的笑脸,就觉得不寒而栗。
胖子看来跟我心有同感,不住地唉声叹气,“胖爷我一生顶天立地,没想到交代在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手里……”话音未落,门唰地开了,李三思正站在门口,脸上似笑非笑,也不知他听到胖子的话没有,只是挑了挑眉,对我说道:“解连环醒了,要见你。”
靠!这老狐狸终于醒了!我可还没忘了他给我的承诺——离开大理之前,要把他知道的全部真相告诉我。
翻身下床,我急匆匆地冲向隔壁,耳边隐约听到李三思正笑着对胖子说:“毛都没长齐?你亲眼看过?”
胖子,不是我不够义气,毕竟解连环当了我二十多年的三叔不是?三叔有令,吴小邪不得不听对不对?所以……你就自求多福吧。
打开隔壁病房的门,潘子见是我,很自觉地让出了位子,在门外把门关上了。病床上的解连环,早没了当年一代枭雄的风范,只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罢了。面色惨白,神情萎顿,只是一双眼睛在看到我的时候闪出了喜悦的光芒。
“大侄子……”就只说了这三个字,他已经累得停下来直喘。
我心里一酸,也只叫出了“三叔”两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
解连环勉强笑了笑,对我说:“没想到……还是把你卷了进来,我对不住你三叔……”
“这不能怪你,这件事本来就与我有关吧?”我在床边坐下。
“整件事情,说起来话长……”解连环闭目养了会儿神,才继续说道:“我知道的东西也十分有限,所以……”
怎么着?又想找借口不告诉我?
没想到他接下来说了这么一句:“还要找另一位当事人在旁边补充。”
“小哥?他又失踪了,”我泄气地说道,“而且,就算他没失踪,他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怎么能帮你补充?”
解连环喘了一会儿,露出个笑容,“黑眼镜总还在的吧?”
我的心突地一跳,诧然望着解连环。黑眼镜?黑眼镜也是西沙考察队里的一员?那他……他是谁?
我在保持着大脑高速运转的情况下起身冲到胖子和黑眼镜共用的病房,把正倚在床上小睡的黑眼镜直接扛了过来。直到把他扔在潘子的床位上,我才想起自己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顿时疼得弯下腰去。
门口守着的潘子真是尽职尽责,虽然被我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还是很认真地帮我们把门拉上。
于是目前室内形成了我、解连环、黑眼镜三足鼎立。
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我忽然有些气馁——这两条狐狸无论是谁都可以骗得我找不到北,两个人联手,我简直只有死路一条。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诡异,解连环和黑眼镜两个人互相望着,好像不知道谁该先开口。最后解连环咳了一声,正正脸色道:“大侄……吴邪啊,正式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才是你真正的三叔,吴三省。”
解连环你个王八蛋!你不知道爆炸性的消息要慢慢告诉当事人吗?哪有你这么一句话直接捅出来的?!
好在我也稍有心理准备,只是大脑稍微空白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理智,眼光不由自主地溜向黑眼镜。
黑眼镜苦笑,抬手摘下了他那片刻不离身的黑眼镜。
我听到自己倒吸冷气的声音。
如果我家里那些三叔年轻时的照片可信的话,我眼前的这个人,应该是我真正的三叔没错,因为他跟那些照片简直是一模一样。当然,看到这里我也明白了,三叔他也没有变老。
可是要我叫这个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几岁的人三叔……我实在叫不出口啊!何况他还一副为老不尊的样子,一路上耍我耍的甚是开心啊。
幸好黑眼镜的一句话解了我的围:“你不用叫我三叔,事实上,你并不是我们吴家的人。”
吴三省你个王八蛋!你不知道爆炸性的消息要慢慢告诉当事人吗?哪有你这么一句话直接捅出来的?!
何况还是关系到我的身世的重大问题!
所以我很争气地,晕了。
朦朦胧胧听到解连环和吴三省很有兴致地吵架——
“你就不能委婉一点儿说吗?”
“你也没比我强好吧?”
“我就说他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
“还不是他自己非要知道……”
头疼……我哼出声来,“好啦好啦,都是我的错,您两位能继续说了吗?”
黑眼镜白了解连环一眼,继续说道:“说来话长……”
我恨得牙痒痒,我知道说来话长,所以请您老人家挑要点赶快说吧!
“我当年在道上混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叫齐羽的人。”
齐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也是西沙考察队里的一员。
“他的背景深得很,我探了几次都没能探出来,但这个人身手很不一般,我很愿意跟他合作。”
我第一时间想起了闷油瓶,立刻就理解了吴三省的心态和感受。
“几次出生入死下来,我们变成了……好朋友。”吴三省顿了一下,“结果有一次,他就抱了一个婴儿来给我。”
黑眼镜吴三省老同志的表述方式严重有问题,有问题到我只想仰天大笑三声,但事情关系到我是怎么来的,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黑眼镜抬头瞟了我一眼,声音缓慢低沉:“那个婴儿就是你。”
第二十章 讲述
吴三省继续着他的讲述,我已经大汗淋漓。
“他说你的来历颇有些邪门,托我帮他照看你,刚好大哥大嫂不能生育,就收养了你。又因为齐羽说你的来历有些邪门,才给你取名叫吴邪。”
这个……亲爱的老爸老妈突然变成养父母这种事,也不是人人都能遇上的,我这样自我安慰着。
“之后他就失踪了,直到西沙考察队时,我又遇到了他,不过这次他易了容,也并不打算让别人知道我俩原本就认识,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我只能配合他。”
靠……我对这位齐羽齐先生产生了莫大的兴趣,这行事方式,这为人……他该不会就是闷油瓶吧?
吴三省大概猜到了我在想什么,笑得满口小白牙熠熠生辉,却又不直接给我解释,依旧慢条斯理地讲述:“那会儿偏偏我跟你解叔叔又产生了点儿小误会,闹了那么档子事,我本来打算先把考察队那群人困起来再作打算,谁知他们进了那间墓室就全晕了,我一着急,就跑出去找水打算泼醒他们,谁知我再回到那间墓室时所有人都不见了。”
妈妈的,搞了半天后面的事情你也不知道……我郁闷地想着。
“后来我一个人从那里出来,心里发毛,就立即想办法回了长沙,却发现你解叔叔也回来了。我们两个碰了面,把误会说开了,发现考察队这档子事实在透着邪门,跟两个家族通了个气,干脆让你解叔叔假扮我,我则换了个身份暗中活动。”
“也就是说,二十多年来你们一直保持着联系,还在追查这件事?”
“那当然……但是,问题的重点在于……”吴三省的表情难得地严肃起来,导致我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越长大就越像齐羽,绝不仅仅是父子之间的那种相像,你们两个,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很好,我没有晕过去,因为我对这一打击早有准备。看到阿宁那卷录象带的时候,我就早知道了有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存在,现在我总算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了。
“那这个齐羽……后来有出现过吗?”我问两只老狐狸。
“他跟考察队一起失踪了,后来就再也没出现过。”答话的是解连环。
早猜到会是这样的答案,我也并没有受太大打击,只是脑子灵光一闪,蹦出个新问题来:“吴……三叔啊,西王母城那里,你为什么没有跟文锦相认呢?”看在养父母的份儿上,叫他一声三叔也不算冤枉。
两个人一起用很古怪的眼光打量我,吴三省就开口:“你……就那么信任张起灵和陈文锦?”
我的冷汗刷地就下来了,想起自己在塔林中的幻觉,我抹了把汗,勉强笑道:“看来大家想到一起去了,从那个海底墓出来的人,没有一个可信的。”
两只老狐狸对视苦笑,解连环就跟我说:“这种心态是很好的,能保证你的安全,不过我和你三叔真的没理由骗你。”
吴三省慢悠悠点头,“当初我和你解叔叔,如果没有两边家族调解,肯定早拼个你死我活了,不过说开也就没事了。其他人,我们实在不敢相信。毕竟那个考察队里有人想置我俩于死地,而且,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
“连你女朋友也不例外?”我冷笑着问。
“谁都不能例外。”吴三省重重点头,随即问我:“西王母城的时候,文锦对你说了什么?”
看着他的表情,我忽然有点心悸,含糊答道:“她只跟我说吴三省其实是解连环,真的吴三省没死,但是失踪了。”
从那间病房出来,我才感到自己身上像是在冷汗里泡过,湿淋淋的,难受得很。我不后悔没有把文锦的话全部告诉两只老狐狸,没办法,现在我只能相信自己。搅在这件事的人当中,只有我一个人不是当年跟着考察队一起去的海底墓,这倒成了我的便利条件——每个人都不会怀疑我,所以每个人都会告诉我一版故事。虽然有些人的故事肯定有虚构的成分,但大部分肯定是真的。听过闷油瓶、陈文锦、解连环和吴三省四个人的解说,再加上亲身到过海底墓和格尔木的疗养院,我发现自己成为了掌握情况最多的人。
多是多了,可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八成快撑不住了,真真假假的线索混成一团,实在理不出头绪。何况,我还刚受了一个巨大的打击——不是爸妈的儿子也就算了,来路不明也就算了,居然还是个跟别人长得一模一样的怪物!
所以我决定,先回去睡一觉再说。
推开自己病房门的一瞬,我才想起还有一个麻烦没有解决——自恋男正躺在原本属于闷油瓶的床位上,摇头晃脑地塞着耳机听音乐。
见我进来,他呲牙一乐,“哟,回来啦?”
我发誓我不止一次被他的笑容噎到脱力——这个人总是能不分时间不分场合不分对象笑得很灿烂。
没等我说话,他已经递了一张报纸过来,“看看吧,你们的丰功伟绩。”
我接过报纸,看到了大版的“考古界重大发现——大理皇室金瓶出土”“墓葬研究再添奇迹——图说塔林”……
靠!我连骂人都懒得骂了,一屁股坐在床上,懒洋洋地问李三思:“你们有没有研究出长生不老的秘密?”
“长生不老?”李三思挑着眉毛嘲讽地看着我,“你听谁胡说的?”
“脱离六道轮回之苦嘛,难道不是?”我发怔,这地方要真跟考察队容颜不老没关系,我们这一趟损兵折将可就太他娘的搞笑了。
“原来你们是这么理解的啊……”李三思摸着下巴,一脸忍笑忍出内伤的表情。
“到底怎么回事?”我有点急了。
“看到山洞里那么多和尚,你还没明白?”
我的脸越来越绿,估计连他也看不下去了,好心地给了我一个痛快,“那座塔林建得神了,能触动人的潜意识,让人陷在自己的欲望、猜疑所形成的幻觉里,所以,只有心境清明、无牵无挂的高僧才能在里面通行自如。大理皇帝就是派遣国中名僧进去埋葬金瓶的,从那塔林中走上一圈,能出来的人都是放下一切看破红尘的主儿,再潇洒地一喝毒药,立地成佛,可不就是脱离六道轮回了……喂喂,你别晕倒啊!”
这次我没听他的。
第二十一章 会议 我是一个很善良的孩子,从来都是以德报怨,所以我很厚道地把李三思的话转述给了吴三省和解连环。
啊哈哈哈哈哈,观察两只老狐狸的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红由红转紫……这是多么千载难逢的机会!
然而乐极总是要生悲的,正当我缩在被窝里笑得乐不可支的时候,李三思吊儿郎当地晃进了我的房间,“既然诸位的伤都差不多养好了,我看,也是时候谈谈咱们的生意了吧?”
这座解放军XX医院颇有几分军营的气息,看不到混乱的场面。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甚至病人,个个目光锐利腰杆挺拔不苟言笑……当然,不包括我们队伍里这帮人,违法犯罪的事做久了,早失去了那种凛然正气。以前还不觉得,现在跟这些人对比一下,我简直觉得自己就一流氓。不过欣慰的是,李三思看起来也没什么正气,顶多算他是个黑社会老大。
医院行政楼的顶楼,有个相当大的会议室,我一路走过来,发现这楼基本被肃清,除了几个面色阴沉的人**察守在入口,整栋楼都看不见其他人。
这会……只怕是鸿门宴啊。
认命地推开会议室的门,一阵声浪扑面而来,差点把我卷出门去。满屋子的人眉飞色舞勾肩搭背唾沫星子横飞——我愣在门口,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一片沸腾的喧闹声中,我勉强分辨出了胖子的大嗓门,只听他嚷着:“我说胡司令,这你可就不对了,杨参谋肚子大了这等好事,你怎么没早点通知我老王?还有没有点组织性纪律性了?”
然后是一个女人嗔道:“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然后是另一个男子的声音:“狗长多大也还是狗,甭指望他能长出象牙来……”
我循着声音看过去,胖子正跟一男一女谈得兴高采烈,那女人相当标致,只是挺了个大肚子;那男人虽然笑着,却掩不去一身悍厉之气,肯定是个狠角色。
然后我看到了一个熟人——当初想卖给我战国帛书的那个大金牙走上前拍着那男人的肩膀,一脸感慨状,道:“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你一面……”
那男人咧嘴笑道:“别介,我可没想再见你……”
“咳咳。”我身后传来李三思的咳嗽声,会议室霎时安静下来。
绕开呆若木鸡的我,李三思踱进会议室,在主席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大家随意坐,随意坐哈。”
会议室的门在我身后自动关上,我只好找了离李三思最远的位置坐下。
环顾四周,各色人等好不齐全。有几个是我认识的,有几个却是从未见过的生面孔。所有人都在好奇地互相打量着。
“看起来,首先我得介绍一下到会来宾。”李三思打破了沉寂。
“坐在我身边的这三位,”李三思指了指胖子他们三个,“本世纪最后三个摸金校尉,胡八一、Shirley杨、王凯旋。”
我听到周围低低的抽气声。
“接下来这位,人称大金牙,情报专家,同时对货物流通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李三思一笑,大金牙掏出手绢擦了擦汗。
“黑瞎子,独行侠,夹喇嘛时的最佳选择。”
黑眼镜欠身致意。
“吴邪,”李三思叫到我的名字时,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吴狗爷的孙子,吴三爷的侄子,人称小三爷。”
靠,敢情别人都是自己打出来的名头,我就只能靠祖上荫庇呗?何况,那祖上还不是我祖上呢。
“潘子,吴三爷手下得力爱将。”潘子面无表情,端着肩膀坐在那里。
“阿秀,阿华,”李三思指指两个瘦小枯干的小女生,“本世纪最后两个卸岭力士。”
一瞬间我听到所有人的下巴发出的清脆的脱臼声。
仔细打量那两个小女孩,发现她们原来是一对双胞胎,十七八岁左右,害羞得很,简直就是俩高中生。两个人盘着一模一样的发髻,插着一模一样的簪子,只是左右相反,跟照镜子似的。
我靠,人***是不可貌相的。
李三思十指交握支着下巴,眼睛危险地眯成一条缝,“倒斗业人才辈出,不过今天在座的几位,可以说是高手中的高手。有机会跟各位合作,是我李某的荣幸。”
“是我王某的不幸。”胖子声音不大不小地嘀咕着。
李三思装作没听到,不疾不徐地继续发表他的演说:“首先我要表明我的身份——MSS099818,这是我的工作证编号,大家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只有胡八一、Shirley杨变了脸色,其他人都跟我一样懵懂。
李三思叹了口气,“国家安全部第九局98年入职的第18个人,就是我。”
我受到了严重惊吓,其他人亦然。娘嘞,我以为我这点小事随便找哪个地区**局就能打发了,谁知竟然惊动了国家安全部!当然,受惊的另外一个原因是——这个王八蛋自恋男,居然还真是公务员……
“所以,我劝各位还是不要放弃跟我合作的机会,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李三思皮笑肉不笑地补上一句。
“有啥好处?”自从见了胡八一和Shirley杨也被卷进来,胖子似乎对李三思的反感更加深了,时刻不忘跟他抬杠。
“在场没有哪个人能说自己的手是干净的吧?”李三思气定神闲。
“有啊!”胖子指了指Shirley杨的肚子。
“他还不算在场。”李三思淡然自若,“做完这次生意,各位的手就都干净了……这笔买卖不算亏吧?”
屋子里顿时议论纷纷,胖子的嗓门再次盖过了其他人:“你是想说死人的手都干净吧?”
李三思居然点了点头,“我不否认,这次的任务十分危险。不过,我可以给大家承诺,生还者只要从此收手,就绝不会被警方找麻烦;而无论生死,我的上司都会给大家丰厚的物质补偿。”
潘子皱着眉头开口:“如果我选择不跟你合作呢?”
“那很遗憾,”李三思摇头叹气,“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归我管了。”
威胁,足够嚣张也足够含蓄的威胁。其实他的意思是说:你就等着被枪毙吧。
这种威胁通常都很有效,所有人一起沉默。
“很好,大家都是聪明人,能跟聪明人合作,我很开心。”李三思露出了他那十分真实自然以及灿烂的笑容。
第二十二章 地狱之门
从会议室出来,我有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自恋男说了很多废话,总结起来大致是这么个意思。
中国啊,有座昆仑山;昆仑山啊,有很多神话传说和灵异现象。其中一个,就是“地狱之门”。昆仑山口附近有座死亡谷,人称“地狱之门”,牧草丰美,可是却没人敢去放牧——此地磁场极度异常,经常发生雷暴,导致谷中尸横遍地。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可是根据MSS的监测,几个月以来磁场的强度突然开始逐步加强,而且根据计算,这种加强……不像是自然现象。最糟糕的是,如果这样继续下去,再过两个月左右,不良后果就会逐步显现出来。
至于会有什么不良后果,李三思一脸无所谓地讲道:“当地诸多磁铁矿脉、石英闪长岩矿脉会在强磁场作用下发生扭曲,使昆仑山脉山体崩裂,气候异常;进而发展到我国西北气候异常,三江爆发洪水;再进而发展到全国气候异常,近海城市被淹没;再进而发展到亚欧板块断裂大陆漂移……是为蝴蝶效应。”
靠!难怪这件事会惊动国家安全部了。虽然我估计在我有生之年是看不到亚欧板块一分为二了,但是造福子孙千万代的历史使命感霎时充满了我的全身。
这是何等崇高的使命啊!这是何等崇高的荣誉!
打住,治理乱七八糟的磁场关我们倒斗的什么事?
对于我的这一问题,李三思如此反问:“你觉得为什么偏偏那个地方的磁场会异常?”
我傻乎乎地回答:“对不起,我是卖古董的,不太懂物理。”
李三思大大一叹,回答我:“我们认为,死亡谷的地下存在远古遗迹。”
于是事情就清楚了,我们,被李三思这混蛋威逼利诱去挖地狱之门下面的远古遗迹——也就是地狱。
吴三省依旧戴着他的那副黑眼镜,脸色十分难看,叹气道:“真不该把你卷进来的。”
这个时候我反而看开了,“这怎么能怪你们?是我自己非要往这条路上走……果然我的身世决定了我无法平凡地度过这一生吧。”我故意作出一副夸张的苍凉表情,果然逗乐了吴三省。
“不过,倒斗高手那么多,为什么他只挑中了我们?”我忍不住好奇。
“我能想出三条理由,”吴三省不紧不慢地打击一条理由都想不到的我,“首先,我们这些人的确已经代表了倒斗界的最高水平,当然你除外,但是你给外界的印象那就是一名门新秀;其次,我们的手上还都算比较干净,不像陈皮阿四那么杀人如麻,这样,如果我们真的活着回来,国家赦免我们也不算太说不过去;第三,除了那个军师角色的大金牙,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在昆仑山一带办过事,也算有经验。”
听到这里我又有点糊涂,“我什么时候在那边办过事了?”
吴三省照我后脑勺就来了一下,“西王母城在哪儿?”
“格尔木那边啊。”
“这不就结了?‘地狱之门’就在格尔木南边160公里。”
世界真小,事情真巧。
或者,这并不是普通的巧合?
正说着,就看见胖子跟胡八一Shirley杨夫妻俩一起走出来,乐得脸上都要开花了,“好啊,好老胡,原来姓李那小子还有点人性……行啊,万一胖爷在下头出了什么事,你们两口子记得多生个儿子替我老王家传香火。”
“死胖子别他妈满嘴跑火车,想要儿子自己找娘们生去!我可跟你说啊,你要是死斗里,你们家可就是断子绝孙了,想清楚点儿再咽气!”胡八一一拳砸在胖子胸前。
胖子一拳砸了回去,“能埋胖爷的斗还没挖出来呢!胖爷是福将,这群小子都眼巴巴等胖爷拯救呢!”说着,向我招了招手。
我走了过去,“胡哥,杨姐,久仰大名。”
胖子就一咧嘴,“哥,姐?怎么着你小子也该叫人家叔叔阿姨了……”我一眼瞪了过去,想让我比你矮一辈?没门!
女人都是喜欢被人夸年轻的,Shirley杨很是高兴,握着我的手笑道:“小三爷这几年名声也够响,我和老胡在美国都听说了。”
“美国?”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人家两位是美国公民,不归姓李那小子管辖,这次是作为专家顾问过来,帮咱们寻龙定穴的,下斗那些肮脏事人家不用做!”胖子语气虽是冷嘲热讽,可谁都能看出来他有多高兴。
寒暄几句,我扔下他们仨,转回吴三省身边。刚才虽然说了久仰,其实我还真没听说过胡杨二位,不过看来其他人都对这二人早有耳闻。吴三省就压低了声音跟我说:“那姓胡的可是个心狠手黑不吃素的主儿,不过听说对朋友那是很重义气,道上出名有一阵子了,据说是下斗时惹了什么狠咒上身,跑美国躲着去了。”
“你们以前没见过?”
“没,道不同不相与谋,他们北派规矩忒大,胖子那种纯属特例。”
一边扯着闲话一边回到住院部这边,也不知李三思用了什么手段,整个儿一座三层的外科住院部全让我们给包下来了,除了我们的伙计之外,刚来的那批人居然也把这里当旅店住……不过想想人家那工作证编号,顿时就觉得做出什么事来都是正常的。
伙计们都在一楼锄大D,见我们一大群人面色凝重地进来,也都有点发愣,赶紧收手散开。然后潘子就吸了口凉气,“我们都在这儿,谁照顾三爷呢?”
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解连环断了一条胳膊,在三楼躺着呢。平时都是潘子照看他,今天……
“护士今天来给三爷打止痛针,说打完针三爷也是睡觉,护士会在一边陪着,不用我们看护……”
话音未落,一个女人尖利的惊叫从我们头顶传了过来。
来不及思考,我推开面前的人向解连环的病房奔去。
病房门口,一个护士靠着墙,站都站不稳了,刚才的尖叫应该是她的杰作。
我深吸一口气,向屋内看去——
像是有人抡起大锤重重地砸在我的太阳穴上,我只感觉头晕眼花,心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
闷油瓶站在窗台上,回头飞快地瞥了我一眼,然后跳了出去。
在他跳出去那一霎那,我的身体也开始行动,冲到窗边,向外张望,却是什么都没有,刚才的一切,仿佛都是我的幻觉。
但是当我回身的时候,吴三省站在解连环的床边,脸色煞白,“他死了。”
地狱之门,在我面前拉开。
第二十三章 谋杀
李三思给了我们半个月的时间做准备,说是准备,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工具仪器助手全都国家提供了,我们只需要跟家里人交代后事就好。
而对于我、吴三省和潘子来说,这半个月还有一件艰巨的任务要完成——送解连环的遗体回老家。
临行前李三思叫住了我,说有事情要跟我谈一下。
“你三叔的事……很抱歉,是我们照顾不周。”这个自恋男很难得地正经了一回,当然,外人还依然认为解连环是吴三省,吴三省是吴邪的三叔。虽然我估计自恋男知道的事不会比我少,但他还是很给面子没有戳穿我们。
“我想知道我三叔的死因。”我检查过解连环的尸体,并没有新增加的外伤,所以交给李三思他们去验尸了。
“氰化物中毒。”李三思补充了一句,“这种毒药作用很快,俗称‘闪电毒药’,他又刚打了杜冷丁……应该没有感受到什么痛苦。”
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谢谢。”
“昨天我们开会的时候,先是由你们的伙计四眼照顾你三叔,在我们回来之前半小时,护士小周去给他做每天的常规检查,并且打了一针杜冷丁止痛。然后你三叔开始睡觉,小周给他挂了吊瓶,在他身边看报纸,让四眼出去了。我们回来之前5分钟,小周去了次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发现有闯入者,发出了尖叫。”
我努力理清思绪,然后问:“那,我三叔的推定死亡时间是?”
“发现尸体前的半个小时之内都有可能,睡眠中的氰化物中毒,可能只引起轻微的抽搐,小周可能注意不到。”
“嫌疑人是?”
“你们的伙计四眼,小周,还有……闯入者。”李三思抬头看了看我的表情,继续说道:“根据我的调查,四眼是跟了你三叔十多年的老伙计,没有明显作案动机;小周是军属,家世清白,与盗墓没有任何交集,没有明显作案动机;至于闯入者……”
“别说了……”我扶着太阳穴虚弱地呻吟,李三思停了下来,但他不知道,我并不是要他别说了,而是脑海中的那个声音:“起灵他啊,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失忆过。二十年来我和他联手除掉了吴三省、霍玲、李四地他们一帮人,现在终于轮到你和解连环了。”
这句话,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还有一个可能,”李三思看着我轻轻地说,“你到达病房时,你三叔可能还没死……”
如同遭了雷击,我唰地抬头。
李三思征用了军车送我们回杭州,潘子开车,我主动要求到后面陪解连环,就让吴三省坐副驾驶座了。
想陪解连环是一方面,毕竟他做了我这么多年的三叔;但更重要的一方面是,我得好好理理自己的思绪。
解连环的死,目前有四个嫌疑人,基本上我信奉人做事都是有自己充分的理由的,无缘无故突然手痒拿氰化物给别人吃这种可能性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所以我现在要做的事,就是找出这四个人的动机。
四眼,分赃不均?因当初被解连环做小卒牺牲进监狱而怀恨在心?不太像,毕竟也是解连环出钱运动把他从监狱弄出来的。而且关键问题是,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李三思监视范围内,他去哪儿弄氰化物?
小周,虽然她要作案实在是时间条件都很充裕,但我实在找不出一个像样的动机。
闷油瓶……我开始头痛,这个人做事,我从来就没能理解过。
最后,吴三省。我隔着窗户望了望他的背影,发现对这个黑眼镜,这个黑瞎子,我了解的实在是太少。每天嘻嘻哈哈相处,我居然没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可见西沙考察队每个人的演技都是一流。当初去西王母城的路上,解连环曾经要我小心一点,不要太接近他,不过那个时候他应该是怕我发现他们两个调换身份这件事。既然他们两个是同盟,那吴三省应该也没有动机。同样,关键问题是,他也没有机会弄到氰化物。
这样排除一圈之后,我发现最有可能作案的人,是我曾经最信任的人。
苦笑着靠着车壁,在塔林中兜圈子时的感觉再次兜上我的心头。我感觉自己像是一只撞在蜘蛛网上的苍蝇,每一根蛛丝都在危险地颤动,但我不知道致命一击会来自哪个方向。
中午,停车休息,三个人沉闷地吃完饭,吴三省看了我一眼,说:“下午换我开车,你来坐副驾,让潘子再陪陪老解。”
我知道他有话想对我说,就没再坚持,爬上了副驾。
开车没多久,我听到后面潘子压抑的哭声,虽然声音不高,可听着就跟受伤野兽的咆哮似的,特揪心。我知道潘子跟解连环感情不一般,亲儿子恐怕也比不上,我这当侄子的更是差得远。这两天潘子一直惨白着脸张罗解连环的后事,我都怕他憋坏了,现在总算有机会发泄一下,也是件好事。
听着潘子的哭声,吴三省的脸色也不好看,颚部的肌肉一抽一抽,抖了几下,眼泪还是下来了,“操!”他低声骂了一句,用力一把抹掉眼泪,扶稳了方向盘。
“三叔,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我很佩服自己,在这样的时刻,我还在猜想吴三省的动情中有几分是做戏给我看。
“对,我是想跟你说,离张起灵远一点。”他烦躁地点起一支烟。
“可是当初是你制造机会让我跟他接近。”
“没错,可那是为了让你安全,不是让你冒险!”他喷出一口烟,“西王母城之前我跟他也合作过几回,知道他什么都不记得,身手又是一等一的好,才放心让你接近他,斗里斗外也好有个照应……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我沉默,我不想说其实我们俩想到一起去了。
所以我也点起了一支烟。
驾驶室里烟雾缭绕,熏得我直想掉眼泪。
第二十四章 葬礼 回到杭州之后我第一时间跟二叔见了面,有太多震撼性的消息不能让家里人知道,不过二叔在关键时刻显示出了他的可靠。之前在路上我有给他打过电话,挑能讲的情况大致给他讲了一下,结果我到达的时候发现大家都接受了“吴三省”倒斗时遇粽而亡这个说法。
然后二叔只是拍了拍我和三叔的肩膀,让我们好好休息,接下来的事情全交给他。
葬礼一共举行了两场,跟杰克逊一样,第一场面向公众,第二场只有吴解两大家族的人参加。所以,可以预料到,出现了一个十分神奇的情况——第一场葬礼时灵位牌上的名字是吴三省,第二场时换成了解连环。
如果换个场合,我想我是会狂笑出来的。
第一场葬礼时,因为“吴三省”无子,我作为死者小一辈里最亲的人,代替了孝子的位置,跪在灵前专心致志地号啕大哭加烧纸钱,因此没有顾得上观察前来吊唁的亲友。
而且,我最近做事总是心不在焉的,所以直到第二场葬礼时我才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解连环是有儿子的,他的名字叫做,解子扬。
没错,老痒。或者说是,老痒物质化出来的那个复制品。这次我不敢叫他怪物,因为我不知道自己算他妈的什么东西。
站在灵堂里,看着老痒的背影,我忽然很想和他聊一聊。毕竟我现在能理解他了,相信也只有他能理解我。
“你……你回来了。”说完我很想抽自己,人家死了爹,能不回来吗?
他没有回头,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母亲她……没回来?”
老痒回过头,看看四周没人,有点无奈地笑着看我,“她要怎么回来?拜你所赐,她现在年轻得像我姐,我带她回来吓人不成?”
我忽然反应过来,老痒的母亲是我用潜意识制造的,而我潜意识里对她保持的印象还停留在多年之前……难怪上次老痒寄回的照片里她看起来那么年轻。
“怎么?现在不怕我了?”老痒苦涩地笑了笑,“对不起了,本来打算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的……”
“老痒!”我打断他的话,“你要不嫌我以前混蛋,咱俩还是兄弟。”
老痒有点惊讶地看着我,然后表情一点一点融化开,“行啊,兄弟!”
纸钱在火盆中舞动,然后化为灰烬,让人想起扑火的飞蛾。
“你二叔说,我爸是被谋杀的。”火光中,老痒的侧面阴晴不定。
“是……”
“你接下来的买卖,带上我吧。”老痒这么跟我说。
的确,作为解连环的儿子,他有权知情;况且,他的能力绝对在我之上。
但我的回答是:“信得过我这个兄弟的话,把这件事交给我。回去好好照顾你妈,我一定会给解叔报仇。”
这趟要命的买卖,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卷进来了。
老痒读懂了我的潜台词,默然无语,过了一会,重重握了一下我的手。
我的“假期”还剩5天,回家里看了看爸妈,不想让他们担心,也就没说什么,吃了顿晚饭,我决定回我的铺子里看看。
王盟那个小兔崽子乐得有长假,不知哪里逍遥去了,铺子里我那些美好的古董都落了一层灰,不过,这个时候我也没心情擦。
本来我就是一掉人堆里找不出来的平凡小市民,怎么突然就变成身世离奇的盗墓高手了呢?我又没他妈的穿越……
这么想着,我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刚一推开门,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头了。
天色已经黑透,房间里一片漆黑,我的手在墙壁上摸索着想找灯的开关,忽然就被另一只手按住了。然后一个声音就在我耳根底下响起:“别开灯。”
那只手冰冰凉凉,那个声音鬼气森森,要不是他呼吸的热气拂在我脖子上,我简直以为自己活见鬼了。
不过目前的状况也没比见鬼好多少。
我深吸一口气,一个肘锤捣过去,他吃了一惊,放开了手。
虽然明白我的身手跟他差太远,我还是要尽力一搏。趁他放开手,我一拳就挥了出去,居然真的打在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
还没等我高兴,就感觉两腿被一个大力冲击,没站住,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紧接着一个身躯就压了上来,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推,结果两只手也被按住了。
“吴邪,是我!”
“我知道是你!”不是你我还不打呢。
“你疯了?”
“你不是来杀我的吗?动手吧!”反正已经落在他手里,我乐得大方。
闷油瓶叹了口气,放开了我的手,却依然压在我的身上,“能不能听我说两句话?”
我心里这个乐啊,这台词说反了吧?难道不是被杀的人才留临死遗言的吗?
“第一句是?”我懒得反抗,悠闲地配合他。
“我没有杀解连环,更不会杀你。”
“第二句呢?”
“相信我。”
鼻子一酸,我差点哭出来。不是感动,而是郁闷。
郁闷我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无论背后怎么怀疑他,被他当面貌似诚恳地说两句话,我居然还想相信他。
他放开了我,我爬起来整了整衣服,坐到床边。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我们俩面对面坐着,气氛诡异。
“不是你,那是谁?”我想了半天,想出一个很没营养的问题。
“不能确定。”
“哦。”我发出一个单音节,然后继续沉默。
“我去见过李三思了,他同意我加入考察队。”沉默半晌之后,他这么说。
你活得腻味了,关我什么事?我翻白眼。
“吴邪,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安全?”闷油瓶声音里带着几分恼怒,“无论凶手是谁,你的存在都太碍眼了。”
我大力点头,“考虑过!看起来我在你眼里也挺碍眼的,你给我个痛快得了。”
闷油瓶忽地站了起来,我以为他要来给我个痛快,吓得缩了缩脖子,可是他又坐下了。
“吴邪,这次去昆仑山,你不用去了。”他闷闷地说。
我愣了一下,隐约意识到了什么,这次轮到我站起来:“我已经卷进来了,就不可能再撇清出去!”何况我还答应了老痒要替解叔报仇。
闷油瓶一直沉默,我怀疑他根本没听到我在说什么。等我在黑暗中瞪着眼睛把气势都耗完,他才低低说了句:“还是……这么固执。”
没错,我是很固执。我不想再受任何善意的或恶意的欺骗,也不再需要任何人来庇护。我吴邪,要用自己的眼睛看清真相。
———(完)—————
读者大大:到底什么状况!!!
面条:I don`t know ╮(╯_╰)╭
后续请搜索瓶邪同人之《地狱之门》……
勿拍飞我,原作者就是这样的啊!!!!!(>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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