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犁马
王久辛
人类所曾做到的最高贵的征服,就是征服了这豪迈而剽悍的动物——马。
——引法国自然科学家布封语
伊犁出好马。
二连共有六匹军马,其中性子最烈的就是那头从伊犁入伍的白鼻马。
那马入伍的当天,就挣脱了驭手,漫天地飞奔,漫天地嘶鸣,仿佛谁要宰了它似的。驭手是刘大黑——一位驯马的里手。那“白鼻儿”窜了,他也死命地追去……
草原上沼泽地一片连一片,“白鼻儿”驰过了这片,又骋过了那片。最后,终于被一片很软的沼泽地给拽住了四蹄。它愈是想拔蹄出来,越是陷得深,急得它那白鼻梁子上淌汗水儿;等大黑赶到时,它那四条腿已全陷进了淤泥……
“白鼻儿”此时好象也后悔了,眼望着大黑,淌出了泪。淌泪管啥用?大黑对它说:“这回我有活儿干了,你也逞不得威风了!”说罢,一跺脚,他跑了,请来了哈萨克族牧民,把木板铺到了“白鼻儿”的身边,用绳子拴牢了它的肚子,牧民们用尽了全身的劲儿,才把它拽出来……
马通人性。“白鼻儿”被救出来时,人们围着它。它这回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了,伸着大舌头,一个劲地舔大黑的手……真是患难逢知己,大黑与“白鼻儿”从此结下了生死之交,大黑指哪儿,它奔哪儿。回到连里不到两个月,它就完成了军马所要完成的基础训练科目。半年,就能执行任务了。但大黑不满足,为了摸索军马在沙漠的耐旱能力,他带着“白鼻儿”进了沙漠,逼着它找背阳的沙坡卧,自己找草吃。真正的沙漠里,草几乎没有,但这一逼,它竟然找到了一簇草,不仅吃了草叶儿,而且学会了用蹄刨草根儿,连根儿一起吃,乐得大黑在沙粱子上翻跟头。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大黑要退伍还乡了,离队前,他将接替他工作的新兵张小强拉到“白鼻儿”身边,对“白鼻儿”说:“他叫张小强,以后你听他的;我要走了,这是部队的命令。”说完,他将缰绳交给了小张,又说:“它很听话,你带它遛遛吧。”“白鼻儿”跟着小张去遛弯儿了,头也没有回。
大黑自然走了,再也没回来。但每每有人喊“刘大黑”时,那“白鼻儿”便要回头望望,并常常仰脖嘶鸣几声,看看确实没有大黑时,眼里就涌出了泪水……
(此文原载于1986年1月9日《人民军队》第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