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塔斯只是个高音尤物
文/孙孟晋
说实话,维塔斯(Vitas)的出现不得不令人想起18世纪阉人歌手法瑞内利(Farinelli),一部《绝代妖姬》的传记式电影更使世人对尤物产生好奇心理。直到一年前,西方还闹出了发现法瑞内利的遗骸而欲从医学上探讨其身体之秘的新闻。
如果排除了那五个八度的“神话”,还有多少人会对维塔斯的音乐有兴趣?这是一个对人体特异功能有无穷好奇的国家,维塔斯在中国的过度火红已经超出了音乐的范畴,我们暂且不说这是对身体怪异的迷信,这至少也是近年来对音乐内涵极端忽视的一种延续。
细心一点的人很快就会发现,维塔斯从出道以来在西方根本不红,查一下世界上最主要的音乐网站,居然还没有Vitas这个名字。即使是他本人的官方网站,透露得最多的也就是:登上了克里姆林宫的舞台,抬出的最高褒奖无非是意大利人Lucio Dalla称他为——俄罗斯的卡罗索。从专业素养与地位来看,Lucio Dalla这个人别说是大师了,连名声都很小。
看看上海现场,一支论技术在中国都不入流的电声乐队,别说承载了多少俄罗斯民族音乐的潜质,就是随便找一支我们的新疆打工乐队,都比他们更有民族情怀。这支在俄罗斯也就草班子级别的乐队当然营造不出太空来人的气氛,哪怕维塔斯身上具备的妖艳明星气质也被他们的充满杂质的演奏给败坏了。
注意了维塔斯显身的那一刻,舞台底下的观众充满了一睹神奇尤物的冲动,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人不是冲着音乐去的,他们就是冲着那五个八度去的。这一晚,他们是有略微的失落的,因为传说中的鱼鳃并未在维塔斯身上惊现。提醒主办方注意了,以后办维塔斯的专场,他的海报可以和《十万个为什么》一起搭卖,我们的科学扫盲工作还待继续。
某所谓专家在维塔斯的珍藏版节目册里说:“直到维塔斯的出现,才让我们了解到新俄罗斯青年的生活形态和生活诉求,让我们从音乐和文化上感受到俄罗斯真正的崛起,维塔斯的音乐作用远远超过了音乐本身。”且不说这样的专家是否被“快乐男声”之类的玩意熏陶了有多深,维塔斯真正可以被质疑的并非他的特异功能,而是他的音乐性。
一个长年为发声方法痴迷的专家自然不了解俄罗斯今天的流行音乐动态,我也相信绝大部分歌迷更不会了解俄罗斯流行音乐已经结束了两个伟大的时代:从维索斯基到维克多·崔。而对俄罗斯的传统民谣有一定继承的Lube乐队更是无人问津。我们这里,惟独对发身上的奇迹如神般崇拜,在一个算得了大师的帕瓦洛蒂逐渐老去的时刻,又找到了一个并不怎么够格的替代品来朝拜,有点无趣的是我们只发明了“海豚音”这样的词汇,而不是什么“恐龙音”或者“飞碟音”。
挑战人类极限,这是一句人类长年发昏的名言。体育竞技的读秒器能测试飞人的极限,而嗓子竞技的测高仪发明得太晚了,否则,也不会有人传说玛丽亚·凯丽唱到六个八度的离奇说法了。如果说今夏上海演出市场有点巧合的话,那就是嗓音之谜——维塔斯挑战“太阳马戏团”,奇术对奇术,魔幻对魔幻。我们的窥探神奇之乐趣与需求,终于在2007这个不同凡响的年头推进到极点,尤其被股市热昏头脑的人民急于想证明世界到处充满了奇迹。
不知道大家对维塔斯最后唱的经典民歌“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是如何评价的?我以为是一个外国人在唱俄罗斯民歌的感觉,离我们内心存放过的淳朴和宽厚有多远!整场音乐会除了高音炫技以外,维塔斯绝对没有传达给我们什么俄罗斯音乐的情怀。我们的心脏是被不断地刺破着,而不是被融化。在中低音区位置,维塔斯总像一个蹩脚的短跑运动员,他宛如时刻在守侯着他的神奇假声,那一瞬间他突然成了跳高运动员,甚至不用助跑就一跃而过。当然,对于那些追求魔术效果的观众,维塔斯身上散发的光彩实在是精彩的,简直是高潮不断,就像一只宇宙飞碟在几秒钟之内,把地球上的美丽与神韵一“拔”(高)带过。
奇迹是如何制造的?当我们在现场看到嗓音天赋和音乐性的如此脱节,我们为什么不质疑一点什么?维塔斯的疑点不在于他的高音上,恰恰在他对音乐的掌控上。先让我们来看看这些年在欧美真的红过的女子组合——t.A.T.u。t.A.T.u当年被媒体生猛炒作的是她们两人间的同性恋倾向,尤其在改革开放的国度里如此大庭广众地出现,不得不说是一大新闻。但最后,传出了这只是一种宣传上的策略的丑闻。谎言并非都是不攻自破的,我们感叹俄罗斯经纪人大叔在生财上的狡诈之后,为什么不做点联想呢?我本人真的怀疑维塔斯创作了所有歌曲,从特质来说,他就是一个发声机器,谁是捉刀鬼其实也不用追查,因为这些歌曲的创作水平也实在平平,除了阉人般的尖叫以外,别无太多的韵味。
有人指出,经纪人所说“克里姆林宫演唱会上震落了水晶吊灯”是假的,因为她在克里姆林宫里没看到那样的吊灯。够了,我们虽然不要低估了俄罗斯大叔的智慧,但也没必要做出太没人情的连锁推断。当烧过头的中国歌迷在网络上把维塔斯奉为“维塔斯教”的教主,我们也不要有某种信仰范畴的恐慌。这只是精神空虚的物化拔高而已。
最后想说的是,为什么在西方不红的音乐在我们这里特别能红的问题。像理查·克莱德曼、“麦克学摇滚”等等都是,只能说明我们对流行音乐的理解长年有偏差。我们还停留在把“女子十二乐坊”看作是流行与传统成功嫁接的认知度上;我们对造星的荒谬一点也不忌防,反而已经疯狂到全体电视精华在为之所动;我们的过度的生活节奏和物化过程也使我们对音乐的内涵失去了最基本的热情;我们在追求虚浮而不是精神,我们为音乐以外的东西迷失了方向。
可以说,维塔斯让我们的音乐迷失提供了更盲目的方向,因为在我们的血液里藏着一种无处发泄的疯狂。这个人的高音、媚眼与身姿足够加重我们时代在音乐上的贫血,尤其他的尤物美学对我们的“贡献”不仅是文化上的,它会变成一股洪水,冲垮我们日益薄弱的审美判断力。
维塔斯的火红已经是一个文化现象,它肯定不只属于200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