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法史上,鲜有李白的地位,原因是其书名为诗名所掩还是真迹流传太少,应该是两者皆有之,目前所知李白的真迹,仅《上阳台帖》孤篇。而且有点云烟漫灭,字迹不甚清晰,这个效果,也许是更能符合李白那种仙人逸态的风神气度,本来李白如同太白星下凡一般,又好饮酒,作派不俗,一生的传奇逸韵使他的诗文书法均会蒙上一种神奇飘渺的色彩,加上时代的雨洗风磨,字迹的漫灭如同字如物象,有的隐在云中,又的现在目前,成为大自然与唐代诗人天合之作。有的人是天然的书法家,如同有的人是天然的歌唱家,比如刘邦,他的《大风歌》就是天然的王者之歌,发自本来的充满底蕴的声音,而他平时看来又象文化不高的草莽或者痞子,就是这样不看好的人,能发出不凡的歌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归兮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如果说刘邦的歌没有技法,不专业,那世上真不知什么才算好的歌词了。
唐朝那些诗人的墨迹留下的太少,米芾说过画九百年黯然失神,书法亦然。那幅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帛画二千年如昨日一般的新鲜,那是时代被封存,如洞中方七日,人世已千年那般的感觉。李白的墨迹不仅仅是书法本身的技法问题,而是书外的功夫高过其他的书家,故他自负地说:欧、虞、诸、陆真奴书耳,自以流出于胸中,非若他人极习可到。李白是一位有兼济天下之志带剑侠客,是一位常年行走四方,长啸短吟在风月之下,豪气满怀的才子,有不凡的含蕴盘恒如胸中,发而为诗则不凡,发而为书同样是不俗的,故想到林散之常书的那句:“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此适适是李白的写照,其字不在“极习”上较短长,只在气度胸襟上比高下。而他的四言诗句:“山高水长,物象万千。非有老笔,清壮可穷。”如同其为艺的理论一般,书法是抽象的展示,不仅仅是自己写诗时同时是练习写书法,(古人没有电脑,也不用硬笔)毛笔加稿纸随写随入诗袋,李白作诗之多,如同中医师写药方那般的练习,全在无意之中,技法的练习承天然的作派,此便是李白的老到之笔,故其书法无意如佳乃佳。
《上阳台帖》尽管是孤品,足矣,一斑知全豹,那里面有陶景弘的白云情怀,有谢安的东山逸兴,有明月相邀,梦有天姥的追忆,在其线条的运行里,有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明快流畅,有桃花潭水深千尺的顾盼徘徊。一生磨难的诗人,浪迹天涯久了,笔也老了,心境也老了,所见也丰富了,自然“清壮可穷”,其书法的境界联想,同样是“山高水长,物象万千。”视觉的联想丰富而不可穷尽。书法与书道,一字之差,意义是有区别的,前者重技,后者重道。然而道不可言说,会心在自己的灵感与悟性,一个人在人世间行走久了,阅历深了,一切就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