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去散步,顺看毛球。
毛球是小区流浪猫。比我居住时间长,已经九年。
第一次见它,它卧在小区路当间,喘着气,一口接一口,听着都累。头大,眼睛也大,只是无神,毛皮黯淡。我怀疑它不行了,找到常喂猫的阿姨。她说没事,毛球只是老了,估计十几岁了。它一直这样喘气。有一段时间不吃猫粮,好心人捐营养膏给它吃,吃了两个月,才又好了。
毛球不怕人,什么都不怕。
只是喘着气,走着路,吃着饭。
每次看它,都很孤独。它爬不动树,跳不高,也不玩耍。只是躺着,伴随着粗重的呼吸。
猫从外表,很难看出衰老。我爱怜它,抚摸它,总觉得它只是大猫。
它也高兴我的抚摸。头贴近手,渴望挠痒。
短暂交流,很少能眼神对视。偶尔我俯下身,看过去,空洞洞的眼神。
春去秋来,夏天是一种过渡。
每一天时光流逝,对于自己的残忍,因为健康,因为年纪,还不觉得。对于毛球呢?
有时也遇不着它。它有两三个休息的点,并不固定。
昨晚走着,意外在一个新地方看见它。还有另一只猫。
我走过去,唤毛球。它慢慢地用力挺起胸脯,坚定地站着。
我抚摸它,它大口地喘着气。旁边的猫凑过来,呼噜噜地撒着娇。
那是一只三色花猫,脸在夜色中,比黑暗还模糊。我对毛球说:“毛球,你有新朋友啦,从来也不看你交朋友呀?”
毛球突然转头,冷冷地盯住花猫。
野性大起,吓得我手一停。
旁边的花猫退到一边。毛球庄严地站着,垂着头,接受我的抚摸。
“毛球,干嘛这么凶呀,不许我摸它吗?”我笑:“就许摸你呀,也对,摸一次少一次。看看,夏天又要过去啦。”
毛球喘着气,算是回答。
我蹲下去,抬头看它。不知是光线还是什么,毛球的眼神里,有一种温柔。
“你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一只很帅的大猫吧,”我轻拍毛球的脑袋:“这么大的头,原来能吃的时候,一定很健壮!现在嘛,还是很威风哦。你看,它害怕你呢。”
我看着旁边蜷缩的花猫,伸出手去,它突然伸出爪子,对着我,就是一下。
还好,没有拍中。
然后,花猫跳下花坛,落荒而逃。
毛球慢慢地趴下来,空气中湿湿的,还有它的喘气声。
“毛球,天天一个人呆着,不闷吗?”
毛球不再回答,也没有回应。
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我站了一会,听见它的呼吸如常,这才走开了。
不知道毛球从哪里来,到底多少岁,只是这样的遇见,像很多只猫一样,认识了,偶尔交流一下,然后又消失了。
我对于毛球,也许是一样的。
至少,它对于我的喜爱,用尽力气,回应了一种体面。
这大约是,路过很多人时,能做的最多的事情了。
崔曼莉,作家,出版《浮沉》《琉璃时代》《卡卡的信仰》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