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它们,我像胸膛突然被子弹击中一样,受到无比强烈的震撼。我这个无泪的人,眼眶也不禁湿润了。
我的爷爷奶奶共生育了11个子女,郭永一是幺女,生于1920年9月。她15岁进河北定县中学读书,17岁加入中国共产党投身抗日,在河北肃宁县担任过区、县妇救会主任及工作团团长。当时的肃宁敌我犬牙交错,是八路军一二九师建立的敌后根据地,也是日寇实行三光政策,不断疯狂扫荡的重点地区,斗争非常严酷。初出校门的小姑,脱下学生装,穿上农村妇女的衣服,很快就融入人民群众之中,出色完成了征兵、征粮、组织普选等各项工作。1940年9月,她在泥洞村参加区委会时,突然被大批日军包围,在激烈的战斗中,区委书记齐纳牺牲,小姑被一个鬼子从背后紧紧抱住,捆绑起来。同时被俘的还有王玉、许秀荣、徐春3位姐妹。在狱中,敌人无论严刑拷打还是威逼利诱都无法使她们屈服,最后气急败坏地决定,用一种惨无人道的方法残杀这4位坚贞不屈的青春少女。
在肃宁县十字街,日寇摆下4口铡刀,威逼全城百姓前去观看处决女抗日分子。面对如此恐怖的死亡,4位巾帼英雄没有丝毫怯懦,高呼口号,慷慨赴死。群众被激怒了,一起涌上前去,刑场大乱,敌人只好把小姑她们押到西关外悄悄枪杀。
我从不知道小姑还留有遗物,只是通过父亲的讲述,对她的英勇事迹耳熟能详。
当我看到这手帕和茶杯时,我被日军的禽兽行径震怒了。杀戮女战俘是动天怒的罪行。1941年6月,德国法西斯在莫斯科郊外绞杀了被俘的苏联女游击队员卓娅,消息传到莫斯科,斯大林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亲自给西方面军下了一道特别命令:遇到德军第197步兵师第332团任何官兵,就地枪毙,绝不接受他们的投降!1947年1月,国民党军队抓获15岁的女共产党员刘胡兰,用铡刀杀害,毛主席得知后非常伤心,题词:“生的伟大,死的光荣”。与姑姑一起牺牲的4位女烈士,都还未满20岁,最小的只有16岁,她们风华正茂,被俘后同样受到骇人听闻的非人道待遇。用铡刀将年轻女战俘公开斩首,这样的暴行恐怕只有日本军队能够想得出、做得到。而这种禽兽不如的军队,不论怎样疯狂,最终只能面对惨败的结局。
当我看到这手帕和茶杯时,我被小姑的青春光芒震撼了。小小的四方形手帕,绣着美丽的梅花和小鸟,色彩优雅,绣工精致。这是小姑在堡垒户大娘的地道里,点着油灯精心绣的。它绣进了少女的无限憧憬。手帕通常是送人的礼物,小姑绣手帕时在想些什么呢?也许,她要把手帕送给日思夜想的爷娘,国难当头,别责难女儿不能尽孝……;也许,她已经有了朦胧的爱情,梅花和小鸟将替自己表达情愫……;也许,她只是喜欢唱歌,向往自由,梦想着青春会像花儿一样绽放……就是这样一位读过书,有着梦,在贫穷却温馨的家庭里长大,被父母宠爱,受兄姐呵护,活力四射的小姑,在那个刀光血影的时代,表现出了钢铁般的坚强,坦然地把自己美丽的头颅伸向嗜血的铡刀。面对如此铁骨柔情,任何侵略者都会心惊胆寒。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英雄儿女,中华民族只能被击倒,绝不会被打败。
这三方手帕和茶杯,现作为一级革命文物珍藏于肃宁革命烈士纪念馆(肃宁还有建于1949年的郭永一等烈士纪念塔)。看到它们时,无数男女老幼都泣不成声。